2010-09-21

木须花 [生在女儿国] (灿若星) 63-完

by 灿若星

  第 63 章

  自春猎后,阮清的大名在京城里是越来越响了,说也奇怪,自从大家喜欢她之后,连从前小时的那点恶名也都成了风流倜傥的代名词了,众多的名门淑男纷纷托媒想嫁入阮家,可都被她婉拒了。
  这日,阮清从宫里回府,又在花园里看到了玲珑,阮清心思百转,总不能老这样耽误人家的青春吧,应该给他找个好人家嫁了,自己也能安心,总不能让他一辈子就这样呆在府里么?心里这样想着,人已经走到那绝色美人的身边,“怎么,又睡不着么?”阮清淡淡的问。
  玲珑正在发怔,看见阮清问自己话,转过脸来,淡然的说“大人不是也没休息么?”
  阮清看他一脸漠然的样子,忍不住对他说道“玲珑,你从没有想过以后的生活应该是什么样子的么?不要再在我府里蹉跎下去,你还应该有更好的人生啊。”
  玲珑咬了下唇,不去看阮清的脸“谢谢大人的关心,我这样很好。”
  阮清摇摇头“你还这么年轻,还应该有属于自己的生活,如果说想找个暂时避风的码头,那么阮清可以给你,可是若说一生的幸福,那阮清给不了你。玲珑,你是个明白人。”
  玲珑一颗心是又苦又涩,可面上却露出风骚的表情来,他贴上阮清,娇笑着说“大人,您就别为玲珑操心了,玲珑除了大人,谁也不想要,大人,您试试和玲珑相处一段时间好么?您不试,又怎么知道我们不合适呢?”
  阮清心里长叹一口气,推开他“我怎么就点不醒你呢?玲珑,你跟着我,是没有什么幸福的,跟一个不爱你的人在一起,只会有痛苦,你是个聪明人,为什么要白白浪费自己的青春呢,京城里那么多青年才俊,难道就找不到一个真心爱你的人么?你放心,我会帮你留意的。”
  阮清再度看向他“早些歇着吧。夜深了。”语毕,头也不回的走了……
  玲珑呆呆的站在院子里,盯着她远去的背影,心里有个小小的声音在说“别走,别走,求你别走。”可那人却并没有为自己留步。
  一阵风吹过,吹起他淡紫色的长衫,孤寂空洞的眼神望向春水。
  春华七年春,天锤国派来使者,希望能和如月国联姻,三日后,大殿之上,金紫衣环顾群臣“传朕旨意,十七皇弟金西林赐‘和乐君’封号,十五日后嫁往天锤。”
  群臣俱跪下恭贺。
  出呼意料的,金紫衣居然命阮清和楚思暮同为钦差护送金西林出嫁天锤,这让阮清心里好一阵激动,没有想到,机会就这样来临了。
  步出大殿,阮清只顾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连什么时候楚思暮走到自己身边的,都没有发觉。
  “能到天锤就让你如此忘形么?”楚思暮淡淡的说。
  “啊?什么?”阮清蓦的惊醒,看见楚思暮站于一边,脸上带了一丝淡淡的忧郁。
  “你怎么了?思暮,最近几天去找你,你总是不在,忙些什么呢?”阮清关心的问他,并没有注意他刚刚的问话。
  “怎么,阮大人也于百忙之中想起我来了么?那我要谢谢你的关心了。”楚思暮云淡风轻的回答。
  阮清一时愕然“思暮,你今天是怎么了?”
  楚思暮极力压下心中莫名的烦躁,他也不明白,为什么在殿上听到阮清也要去天锤的时候,自己的心为什么突然不安起来,如果可能,他真希望她一辈子都不要踏上那块土地。
  “没什么,只是感到太突然了。”走到宫门外的时候,楚思暮突然停下脚步,“清儿,你应该很高兴吧。”他语气有些低落“可以见到他了。”
  阮清一时无语,怎么会不高兴呢,听到自己是钦差的时候,自己的喜悦多与愕然,“是很高兴。”她慢慢的说出,她不想骗楚思暮什么,再说,她的事情,他又什么不知道的呢。
  楚思暮点点头,语气微微有些酸涩“是该高兴,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了。”说完,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的那种烦躁更强烈了,他不再看阮清,大步离去。
  阮清有些愣了,他从来都不是这样的,今天怎么了呢。
  “十五日后就要起程么?”玉萧正在画一副花鸟图,头也没抬。
  “是啊,还真舍不得你呢。”阮清笑着躺在玉萧的床上,看他作画,这一段时间以来,在爱情的滋润下,玉萧的气色真是越来越好,唇红齿白。
  玉萧终于抬起眼睛,斜了阮清一眼,阮清满心都是兴奋,丝毫没有注意玉萧眼中那别样的意味。
  阮清在走之前想再去看一下子非,虽然年后也去看过他几次,总觉得他的精神比起前一段时间好象差了好多。
  “阮大人,您这边请。”小宫奴恭敬的将阮清让进殿内,阮清不敢造次,站在外厅等候子非。
  “阮清,听说你要到天锤国去,是真的么?”出来的子非一脸倦态,可因为阮清的到访带了许多喜悦之色。
  “是啊,不久就将起程,特来看望意君,还望你多多注意身体。”阮清关心的说道。
  子非看看立于一旁的宫奴们,挥挥手“你们都下去吧,我要和阮大人说说话。”
  阮清刚想开口制止,却被子非的眼神止住了。
  “阮清,你怎么才来看我,我有多想你,你知不知道?”见人都退下去了,子非扑到阮清跟前,搂着她的脖子,将脸贴了过来,撒娇着。
  阮清一时骇然,连忙将他推开“意君千岁,还望你注意一下身份。”这可是大白天的,要让不相干的人看见,胡说了出去,十个脑袋也不够她砍的。
  子非嘟着嘴,有些不高兴的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你怕什么,阮清,你可是答应了我的,要带我出去。”
  阮清有些宠溺的看了他一眼,真是个孩子样透明的人,想什么就说什么“知道,等有机会吧。”
  子非有些烦躁“等机会,等机会,什么时候机会才到呢。你这一去天锤没有几个月看来是回不来的,我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阮清叹了一口气“子非,你听我说,这件事并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你已经是在册了的皇室君位了,哪那么容易就出去的呢?你放心,既然我答应你要帮你,就肯定会帮你的,只是需要一点时间而已。”
  子非看阮清有些为难,连忙说道“我知道了,只要你肯帮我,我就很高兴了,你别为难,我不发脾气了。”
  阮清见他那么小心的讨好自己,心里也难过起来。
  正想再对子非说些什么,只听门外宫奴大声说到“凤君到。”
  两人都是一惊,阮清心道,凤君骆枫这时来做什么呢?正想着,骆枫已经步进大殿,一见阮清居然在后宫内殿,面上也有些惊讶,他看看子非,又看看阮清,阮清连忙上前跪下给他请安。“臣,阮清见过凤君。”
  “阮大人,请起,今天怎么有空来这里探望子非弟弟?”骆枫微笑着坐在了正中的位子上。
  “我让她来的。”子非不待阮清答话,抢道“她要去天锤了,路上必经过卢风,我托阮大人帮我看看母亲。”子非的母亲因为摄政王谋逆一案被降职贬到了卢风县,也是阮清必经之路。
  “哦,是这样啊。”骆枫点点头,却用眼睛去看阮清。
  阮清连忙答道“臣一定将意君对母亲的问候带到,如果没有什么事,臣就先告退了。”说完想要离去,骆枫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她,点点头“也好,内宫之地确实不适合您久留。”
  阮清离去后,骆枫微笑着开口道“子非弟弟过的还习惯么?可有什么缺的没有,如果有尽可以告诉我,如果有人敢为难你,也尽管来告诉我。”
  子非看了他一眼,不屑的说“多谢凤君千岁费心了,我住的还习惯,不劳您操心。”
  骆枫有些难堪的坐在那儿,说实话,他二人还曾经是不错的朋友,可自从同嫁入皇宫后,两人之间可以说的话是越来越少了,特别是子非的家里出了事后,骆枫和他更是绝少来往了,今日突然一来,子非当然奇怪。
  “不知凤君来此有什么事么?”子非冷冷的说。
  骆枫看着他,面上微微带笑,“你说呢?”
  子非冷笑着“我这宫里既没有奇花也没有异草,凤君不觉得闷就尽管坐着好了,我不奉陪了。”说完,拨腿就要走。
  “子非?你我非要弄成这样才好么?”骆枫站起来,脸上满是不忍。“怎么说我们也曾是好朋友不是吗?”
  子非站定脚步,面上带着一丝讥讽“原来你还记得我们是好朋友,我都不记得我们是好朋友了。”
  骆枫走到他跟前,认真的说“你会生气我也理解,可当时那种形式我是不方便和你过多接触的,今天我来并非别事,只因为有人到我宫里说你的一些事情,我本待不信,可没想到她确实在这里。”
  子非敏感的问“谁?说了什么事,我的事还用不着别人指手画脚的。”
  骆枫皱紧眉头“是,没人想管你的事,可是这件事关于皇室声誉,万一要让女帝知道,你还想不想活了。再说,你不想活,可她你就忍心让她为你死么?”
  子非脸刷的白了“你胡说些什么,我们之间是清白的,什么事都没有。”
  骆枫叹了一口气“是,我相信你们之间没有事情,可别人呢?你说别人会相信阮大人夜里来玉藻宫只是单单看看你那么简单?”
  子非一下子睁大了眼睛“你的意思是说,我给她带来危险了?”
  骆枫点点头“这件事你想的太简单了。”他转身走到窗前,长叹一口气“我们身为后宫里的男人,这一辈子都只能为一个女人而活,不管你是成心想嫁进来的,还是被迫进的宫,可一旦成为女帝的男人后,你就要把从前的事和人全都忘掉,不然,等待你的只有一条死路,还会带给更多的人危险,你难道不明白么?”
  子非闭上眼睛,一种深深的绝望弥漫心底“可是,这并不是我们想要的生活不是么?你难道忘了她么?”
  骆枫一怔“她?”然后露出一个苦笑“我早把从前的事情全忘掉了。”
  子非脸色苍白,面上带着一丝苦笑“你今天来,就是让我忘了她,别做痴心枉想的事么?就是告诉我,既然进了宫,那么一辈子也不要想出去么?”
  骆枫苦笑着“是的,我本来不想来看你,因为看到你我会更难过,我会想起自己,可是,今天已经有人到我那里告你了,我没有对女帝说,可是并不表示别人不会告诉她,子非,为了你和她,你好自为之吧。”骆枫说完,唤进来宫奴,离开了玉藻宫,子非颓然的坐在椅子上,一颗心霎时变的冰冷,难道,出宫去也只是自己的一个梦了么?

  第 64 章

  阮府里,阮静心看着阮清,面色凝重“清儿,你这一去,千万里之遥,切记万事三思而后行,不可卤莽行事。”
  阮清忙回道“母亲大人,我自当一切小心的。”
  阮静心关心的说“还是多带几个人去吧,那么远的地方,我不放心。”
  阮清眼睛一热,母亲的慈爱总是让她感到阵阵心酸,那是一种害怕再失去的爱,她低声道“女儿只带小玉儿一个人就可以了,使团本来人已经很多了,再说上将军也去,应该没有问题。”
  阮静心摇摇头“上将军只会随你们到青阳城,他是不会入天锤国的,你,不知道么?”
  阮清略一思索,笑了“女儿糊涂了,堂堂我国的将军如何能到临国去呢,他一定会停在国界上的。”
  阮静心说“京郊别院里,娘还有一支武功高强的护院,大约二十几个人,你带上吧。”
  阮清没有再推辞,低头道“是。”
  其实阮清最清楚,母亲的心里有多么担心自己的安全,虽然做了赐婚特使,表面上看去很风光,其实并不全是那么回事,再说,阮清和当今摄政天锤的四皇女还有夺夫之恨,难保她到时候不会借机对阮清做点什么。
  回到清雅小筑,正见玉萧在帮自己准备东西,玉萧这时已经有了进三个月的身孕了,如今神色更见平静。看见阮清走了近来,玉萧冲她微微一笑“这个小东西,你还是带着吧。”闪亮的烛光下,一个微微有些发黄的短笛静静的躺在他的手心里。这还是阮清第一次出征西疆时, 玉萧让小玉儿带给阮清的,后来阮清才得知,那是玉萧怕她有什么事,做为引人救援用的短笛,这种短笛在沙漠和高山地区最为流行,也不知道他当时是从何得知的,自己用翠竹削了一个还穿了红线,怕阮清笑话,先让小玉儿带在身上后来又给了阮清,不过阮清回来知道用途后就摘了下来,放进了抽屉里,今天又让他翻了出来,拿出来笑着给阮清看。
  阮清心里一热“傻瓜,再怎么说,我也是特使,而且还是和许多人一起去,放心,不会有什么事,你别想那么多了,你最重要的就是养好身子,等我回来,知道么?”
  玉萧咬了下唇,抬起亮晶晶的眼睛,笑着说“好,不过,这个,你还是要给我带上。”说完,固执的把手里的短笛戴在了阮清脖颈上,阮清温柔的看着他的举动,待他给自己带好,反手抓住他的手,“我不在家的日子里,注意好好休息,多吃东西,不许胡思乱想,把我们的宝宝养的肥肥壮壮的,能做到么?”
  玉萧脸一下红了,他拍掉阮清伸过来的手,笑着说“知道了,你就放心吧。”自从阮清许了他这个孩子,玉萧的心从未有过的安定,他知道,以后无论生死,他们的血脉和爱情都是连在一起的了,因为这个孩子,就是他们之间感情的延续。
  这是个安静的夜晚,空气中流动着淡淡的花香,枫露居内,玉萧已经进入沉沉的梦乡,可阮清却一点睡意也无,一别近两年,不知道他过的可好,这次去天锤一定要找机会见他一面,云儿,云儿。脑海里,那个人的眉眼慢慢浮现,心里如同被一只重锤砸过,疼的抽搐起来,忘了么?只怕一刻也没有忘记过,再多的人来了又走,始终忘不了他,记得他,记得漫天风雪中自己将他追回,记得沙场上他奋不顾身的来相救,记得他流泪的眼,记得他痛苦的呼唤,阮清闭上眼睛,他一直都在,都在自己心里最深的角落里,一直都在等她。
  阮清的呼吸起伏不定,她慢慢爬起来,看玉萧确实睡的沉了,才轻轻披上衣服,走出门外。
  玉萧待她关上房门,才慢慢睁开眼睛,怎么也比不了不是么?他始终占据着她心里最重要的一块角落,如果她不去,那将是折磨她一生的痛,去了不管结果如何,对她而言等于有了一个答案,或许她就不会再叹息,再痛苦,再追悔。
  淡淡夜风中,阮清慢慢走进白芷斋内,里面的摆设一切都还如他在时一样,自他走后,她仍叫人天天来打扫,他走后的那段时间她每天都来这间屋子,她每次来都感觉他好象仍在这里,坐在梳妆台前笑着看自己,站在窗前望自己。后来,时间越久她就越清醒,她的云儿不在了,她的云儿和自己已经相隔千万里了,再也见不到了,于是每一点他留下的东西都会带给她更深的痛苦,渐渐的,她不敢再来了。可今天,她又来到他的房间,看着满室他留下的痕迹,心里的那种深切的痛楚又如潮水般将她淹没。
  “云儿,你还好么?”拿起他用过的一把木梳,摩挲着上面鸳鸯戏水的图案,阮清的心一点点陷入和他的回忆里。“等我,等我啊。”口里喃喃着,阮清将唇轻轻贴在木梳上。
  阮清也是在出发的那日才第一次见到“和乐君主”金西林,一身贵气不可亵渎。金西林是金紫衣同母异父的弟弟,父君早逝,是被金紫衣的父君抚养的,出嫁时十三岁,据说天锤幼帝也不大,仅仅十岁而已,阮清心里好笑,一个才十岁的小孩懂什么,居然就娶君,一定是摄政的那位四皇女想出的点子,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打击其他姐妹的实力,寻求别国的力量,这个女人也不是个简单的角色。
  阮清扶着金西林上了八匹马拉的金紫衣特赐的自己的御马车,抬头的时候不经意看到了他脸上滴下的眼泪,阮清心里一阵恻然,她垂下头,低声说“君主多保重。”金西林神色忧伤的坐在车里,将小窗上的锦帘掀起,频频向京城望去,泪眼婆娑。
  阮清不忍,翻身上马,看看一侧的楚思暮,楚思暮到是神色平常“这就是他的命运,你替他伤心有什么用,生为皇子,就是做为联姻工具。”仿佛看穿了阮清的想法,楚思暮淡淡的说。
  阮清白了他一眼,冲着后面长长的随嫁队伍大喊了一声“启程。”一阵号角吹鸣,送亲队伍缓缓步出了京城。大街两侧,站满了前来看热闹的百姓,当看到阮清她们过去的时候莫不激动万分。
  金西林到是一出京城就没有再露面,可阮清知道他定躲在车里偷偷哭呢,第一天晚上到达驿站的时候,果然金西林是顶着一对红红的兔子眼步下车的,两个贴身宫奴扶着他进了驿站的房间内休息,阮清立刻让人准备晚饭,可是送进去的饭都被原样拿了回来,“和乐君”一点都没有吃。
  阮清亲自又送了一遍,可他只淡淡的一句“放那儿吧。”就再也没有什么言语了。
  阮清一时不忍,劝道“和乐皇子,你好歹也吃点吧,您的身子是金枝玉叶,要是有什么是闪失,下官可担待不起。”
  金西林面上浮出一种与他的年龄不相符的成熟,淡然的说“阮大人,您以为本君是因为委屈去天锤而哭的么?”他摇摇头“身为帝王家的皇子本身就是政治联姻的工具,对于嫁到哪里,嫁给谁我早就不再在乎,如果因为我的出嫁,能带给我如月国一段时间内的安定,那么就很值得。”
  阮清低头道,“下官不敢对皇子您枉加猜测,俗话说故土难离,有些伤怀也是很正常的。”
  金西林看了一眼阮清,“我累了,你可以退下了。”
  阮清应了一声,退了出来。
  夜半无人时,阮清仍没有一丝睡意,一个人站在院子里看星空,不知道是不是老天也有感知,今晚的月亮居然是个半弦月,“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自古事难全。”阮清一时有感而发,口里念道。

  第 65 章

  “阮大人有什么心事,看我能不能帮你分解分解。”一个低沉的声音从黑暗里传来,随着声音的落地,楚思暮慢慢走了过来,原来长夜漫漫,并不只阮清一个人无心睡眠。
  阮清初闻他声的讶然慢慢平静了下来“是你。”她有些惊喜的说。
  这二人也不知道因为什么,自从大殿上被同时点为钦差后,楚思暮和阮清之间仿佛有了一丝隐隐的裂痕,阮清也不明白楚思暮到底怎么了,去找他几次始终他都不见自己,今天见他主动和自己说话,自然高兴的很。
  “好梦总是易醒。”楚思暮淡淡的说,走到阮清跟前,与她并肩站在台阶上,过了一会儿,他平静的说“清儿,假若有一天,让你在我和云深之间做个选择,你是要我,还是要他?”
  阮清皱了下眉头“思暮,这是没有可比性的,你们都是我最重要的人。我谁都不会撇下。”
  楚思暮仍用平静的口气说“我只是说假若,我很想知道,万一有那么一天,你要做出选择的时候,你会选谁?”
  阮清想也没想,脱口而出“我不知道。”
  楚思暮没有再讲话,他站在阮清旁边,象座雕塑般冷硬。
  阮清心里有一种说不上来恐慌的感觉,从没有过的恐慌,她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思暮,你为什么要这么问我,我总觉得你这段时间怪怪的,你到底有什么事在瞒着我,告诉我好么?我很不安。”阮清望向楚思暮的眼睛,仿佛想要从这里找到答案。
  “没什么,你想的太多了,露水重了,早些去休息吧。”楚思暮回望她,脸上平静的看不出一丝波澜。
  阮清无奈的回到自己的房间,没有听到楚思暮在自己身后,低低的一声叹息。
  只在驿站休息了一日,第二日,庞大的迎亲队伍就又踏上了旅途。阮清和楚思暮这一路上,再也没有机会亲密的接触了,阮清负责使团各项杂事,楚思暮负责警戒,一直到第十五日的时候,再度来到边界重城青阳,使团决定在这里好好休整一下,然后再直达天锤的境内。
  而到了这里,楚思暮就不能再陪阮清她们前进了,他要留在青阳,等使团的回来。青阳城守将将皇子一行都安排到州府衙里休息,楚思暮接了令箭带着护送的兵勇们继续在青阳防守,直到阮清她们回来。
  阮清安置好金西林,换了一身素衣,步出青阳府衙,走在青阳的大街上,看着熙熙攘攘的人流,只觉两年前在此的一役惶如一梦,“上来,我带你走。”阮清正站在大街上发呆,蓦的被一个声音惊醒,只见楚思暮不知何时也换了一身素衣,骑着马来到了自己身边。
  阮清将手递向他,楚思暮轻轻一用力将她拖进了自己的怀抱,两人就那么近的靠在一起,彼此都能听到对方的心跳声。
  “思暮。”阮清轻轻唤了一声他的名字,楚思暮的身体一僵,“我带你到附近再转转好么。”他低声说。
  阮清点点头,两人就共骑一匹马,慢慢的走在大街小巷,“思暮,你到底怎么了,你告诉我好么?”阮清哀求道,他绝对有心事,很重的心事,可是他却不愿意告诉自己。
  楚思暮将头温柔的抵在阮清的头发上,汲取着她身上的温暖和芬香“我什么事也没有,到是你,出了青阳,我就不能一直保护你了,万事要小心。”
  阮清闭上眼拥紧他“思暮,等我回来。等我回来就向女帝秉明你的身份,求她不要为难你,我娶你,好么。”
  楚思暮的心里又酸又痛,嘴里却说“好。”清儿,我的清儿,你还不明白么?其实女帝很早之前就知道了,可她却不来拆穿自己,楚思暮怎么会把原因告诉阮清呢,本来就是自己的罪,还是让他自己来背吧。
  潇湘别馆里,两个人影亲密的纠缠在一起,身下的女子有着洁白如玉的肌肤,眉似远山,眼若春水,此时,却脸色绯红,嘴里凌乱的发出几声低低的呻吟。
  “清儿,我的清儿。”那身上的男子剑眉星目,线条刚毅,此时正一脸痴迷的看着女子。
  想起自己和她的未来,苦涩的感觉再度弥漫开来,忍不住狠狠的要她,仿佛这样,就能把她揉进自己的心里。
  “思暮,思暮。”女子无意识的喊着,神思渐渐飘远。
  不知道二人疯狂了多长时间,只见窗格上透过的白光越来越暗,渐渐一室的黑暗。
  黑暗里,也不知道又躺了多久,阮清才嘶哑着开口“天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那人却仿佛没有听见,阮清翻身趴在他的身上“思暮我们回去吧,太晚了,万一十七皇子找人怎么办呢。”
  楚思暮不情不愿的坐了起来,搂着阮清就向她的脖颈上咬去“啊呀。好疼。”阮清刚叫了一声,就被吻住了,两人这个热吻直吻的阮清快要断氧才罢手。
  回去的路上,楚思暮一直都沉默着,有时看向阮清,仿佛有什么话想说,可当阮清用征询的目光看他时,他却又别过头,不再看她。
  阮清被勾起了一肚皮的好奇,可是却无从下口问,只得忍着,等他来告诉自己
  可是直到她再次出发的时候,他也什么都没对自己说,只是用眼神深深的看着自己,里面全是担忧、焦灼的情绪。
  可是面对众人,他们又不多说些别的,“阮大人,一切要多加小心了。”楚思暮一身戎装,骑在白马上,英姿勃发,却满眼的忧心。
  阮清点点头,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狠下心不再看他,策马向天锤派来的接待团行去。
  天锤国对这次和如月国的结亲也是很重视的,专门派了一支二百人的接待团在边界上等着,为首之人,阮清看上去总觉得有几分面熟。
  “天锤国特使图文蓉拜见大人。”只见迎接的女子面相阴柔,说话的声音却非常有磁性,只是一双眼睛寒光四起,总觉得那目光都能将人冻死。
  “图文蓉?”阮清心里一凛,为什么见了她总觉得不安呢。
  这边,见阮清等众人缓缓步入了天锤的境内,楚思暮有些担心的问青阳的守将“那边来的特使是谁?”
  一个副将插嘴道“听说是图弥勒的小女儿,听说叫图文蓉。”
  “图文蓉?”楚思暮一下瞪大了双眼,心里涌上一股不安。清儿此去天锤不会有什么不测吧?他脸色凝重,唤来自己的心腹,低声交代了几句。心腹接令连忙下去准备了,楚思暮神色担忧的看着消失在地平线上的如月国使团,心里大声说“清儿,你可千万不要有事啊。”

  第 66 章

  这里就是养育了云深的土地么?阮清被沿途所见的风光所陶醉,最初几日一直是在高原上行走,远远看去连绵起伏的山脉让阮清着迷不已,出了高原,渡过了一条名叫传说的大河就进入了天锤国的腹地,天锤国的腹地宛如如月国南方的气候一样,温暖潮湿,随处可见盛开的鲜花和绿色的草地,阮清忍不住想天锤国是不是一个以农业生产为主的国家。
  “阮大人,我国的风光还能入您的眼么?”图文蓉骑马跟在阮清一侧,脸上带着一丝虚伪的笑容,此时有些得意的看向阮清。
  “贵国的风光很美。”阮清客气的回道,自从进了天锤境内,她就提高了警惕,总觉得这一路不能这么平安的走到天锤的国都京西,可是一路走来已经十天了,却没有发生什么事情,这让阮清有些怀疑,也许是自己太过于敏感。
  正这么想着,突然队伍停了下来,好象前面起了什么骚乱,阮清连忙拍马赶到前面,只见有几百名贫民摸样的人在路上横了许多的大石和枕木,拦住了前行的道路。
  “图大人,这是怎么回事?”阮清有些不满的看向随后赶来的图文蓉。
  图文蓉面上一冷,冲着那群人吼道“你们都是干什么的,居然敢拦截和亲的队伍,都不想活了么?”
  只见那群人里走出来一个年约五十上下的白面女子,面色忧戚的说“大人,小人们并不敢私截使团,只是遇到了天大的委屈,预诉无门,所以冒死前来犯柬,希望大人进京之后能代为向女帝陛下禀报。”
  图文蓉眼一瞪“大胆,不管出了什么事都不该拦截使团,你们抓紧速速散开,不然,小心我对你们不客气了。”
  贫民一片哗然,只听里面有人喊道“这也是个贪官,把她抓下马来。”
  那白面女子挥了一下手,众人安静了下来,只见她面色恳切的又说“大人,我们确实有不得已的苦衷才来求您,否则绝不会在别国使者面前丢我国的脸,只是大人,如果朝廷再不管我们的死活的话,我们柳色县几万余人俱没有了活路了。”
  可那图文蓉却一点也没有松口的意思,仍狠狠的说“我不管你几万余人是死是活,念在本官还要赶路的份上,不与你们计较,还不抓紧给我滚开。”
  这时,金西林坐在车里已经觉出外面出了状况,于是派了一个贴身的宫奴前来请阮清。
  阮清连忙纵马赶到金西林所乘车前,“回十七皇子,前面有一群天锤国的贫民拦在了路前,好象有什么冤情要禀告,此时正和图大人说项。”
  金西林微微一怔,掀帘向外看去,果然有几千余人把路拦了个水泄不通。
  阮清本不该过问他国的政事,可刚见那女子说的可怜,忍不住动了恻隐之心,又道“可是图大人并不听她们说话,臣怕会起一些争执。”
  金西林平静的说“阮大人,我要下车,你随我到前面看看去。”
  阮清有些犹豫“前面情形复杂,皇子您还是呆在车上安全些。”
  金西林淡淡的说“既然我嫁往天锤,日后,她们也是我的子民,我去看看应该无妨,阮大人,您带路吧。”
  阮清见他如此说,只好将他扶下马车,然后唤来几个武艺高强的护卫一起护在金西林的左右,来到队伍的前面。
  那图文蓉此时还在和拦路的人纠缠着,丝毫没有平静解决的意思,此时,一见金西林从车里出来,走至队伍前面,连忙翻身下马,一脸谄媚“‘和乐君’主,您怎么下来了,有什么事尽可以吩咐下官。”
  而那群人也是万万没有想到能见到金西林的面,神情一时也都有些紧张。
  金西林神色平静的说“她们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将路堵上了。”
  图文蓉恨恨的说“一群刁民,不知所为何事,君主,您别担心,如果她们再不实好歹,我就给她们点厉害看看。”说完,拿出一支狼烟,说“只要点放这个,方圆几百里内官府都能知晓。”
  金西林却抬手制止了她,“等一下,图大人,我想,她们也绝不会无缘无故的拦截和亲队伍,肯定有什么苦处,您一旦唤来官府的人,那么她们的处境岂不是更糟?”说完看了一下阮清,阮清会意,走到路的那侧,问带头的白面女子,“我们君主让我过来问问,你们究竟有什么冤屈,非要拦路申诉不可呢。”
  白面女子长叹了一口气“大人有所不知,因为我们柳色县地处山的腹地,气候长年温暖湿润,自从内战之后,我们这里突然出现了一种怪病,生病的人全身长出红点,然后没有任何症状的就瘁死在睡眠中,一时搞的人心惶惶,本来县衙说禀告朝廷派人前来给我们救治的,可谁想十天前,突然一群官兵来到了我们的村子,将里面得病之人全部带走了,后来听说,都被活埋进了乱葬岗,要知道那可是数十条人命啊,所以我们一时不忿,闹到县里,可谁承想,县老爷不仅不为我们做主,反而还下令,以后凡是发现有得此病的人,必须送交给县衙,大人您想,送到县衙还有活路么?所以我们纠合了其他村的人想趁和亲使团经过我们这里时,求大人将这一消息带给朝廷,希望能救我们一救。”
  阮清听了此话,大是惊诧,“你等一下。”她匆匆回到队伍里将白面女子的说话禀告了金西林,那图文蓉听说这里出现了如此凶险的恶病后,脸色一下子变的发白“奶奶的,怎么没人告诉老娘柳色有传染的病症,早说我是无论如何也不带队走这条路,这柳色县的县令真是王八蛋,待我回京定饶她不过。”
  金西林脸上也是一脸愕然,他到不是怕染上什么病症,而是震惊于这柳色的地方官既然如此草荐百姓,他皱紧了眉头,过了一会儿方说“阮大人,我们能帮上什么忙么?”
  阮清明白他的意思,回道“回皇子,随行的花太医医术甚高。”
  金西林松开眉头道“阮大人,你传我旨意,让花太医随那群人到柳色县去瞧瞧,看究竟能不能治愈,如果真的十分凶险,那么还要采取些别的法子,让这病不能蔓延开去才好啊。”
  阮清思索了一下道“皇子,您看这样可好,我们让图大人派人和花太医一起到柳色县里走一躺,一来看看有什么我们能帮上忙的地方,看看病症到底是怎么回事,二来我们答应下她们的要求,把这里的情况带到京里,可是究竟她们的朝廷到底怎么处理,我们是不能干涉的,您看这样可好。”
  金西林点点,无奈的说“事到如今,也只好如此办了。”阮清得到他的同意,就将此意图转告给了图文蓉,那图文蓉听说让她也派人去当地看一看,面上还有几分不情愿,可碍不过“和乐君”的面子,只得答应下来,阮清又走回那群人那里,将上面的决定给白面女子说了一遍,然后指着随后就要走过来的太医花菲菲道“这是我们宫里的太医,让她先跟你们去看看情况,你们的事情,我们“和乐君”答应转告你们的女帝,你们看这样可好?”
  白面女子面上一派感动“大人,没想到您们如月国的人比我们天锤国的官员还要关心百姓,我们这就清理道路,送和乐君过去。”然后冲着后面的人说“还不快谢谢这位如月国来的大人,速清理道路。”众人一时脸上也都露出喜悦的神色,然后火速的抬的抬,架的架将路上的大石和枕木清理到路的两旁。
  那白面女子感激的说“不知大人尊姓大名,今日得已施于援手,日后定供奉大人的长生牌位,以报救助之恩。”
  阮清却惶恐的说“老人家,您可别这么说,如若以后真能救得了你们,到时,您就多感谢我们的和乐君吧。”
  看道路清理的差不多了,使者团又缓缓的走动起来,阮清待所有人都走完了这条路,给花菲菲留下了两个使者团里武艺高强的护卫,交代她不管发现什么都要在两日内赶上队伍的行程后,冲白面女子点点头,骑马赶到队伍里去了。

  第 67 章

  因为路上出了这挡子事,怕得上怪病,图文蓉改变了去柳色县驿站休息的决定,带着阮清的使团匆匆赶路,可是到了晚上的时候,大家却不得不在一片开阔的山坡上露营了,好在前几日在高原上行进的时候也在野外休整过,阮清待属下支好给和乐君用的帐篷后,去请金西林。
  “你看,今天的月色真好。”金西林抬首下车时,突然发出了一声感叹,阮清随即看去,果然,月亮饱满圆润,天空没有云彩,露出满天的星辰。
  阮清微笑着搀扶他下了马车,“皇子您小心。”虽然面上在笑,心里却沉甸甸的,还有四五日就要到京西了,然后,他就会一个人被留在这个陌生的国度里,独自扛着以后的喜怒哀乐,如果天锤国的女帝能象金紫衣一样是个有道明帝的话,他还望出头,如果一辈子都做四皇女的傀儡,那么他的命运日后会如何呢?
  金西林的面上却带着浅浅的笑,阮清有时真感不到他只是一个十三岁的人,他的淡定、自持、坚强都让人心生敬意。
  安顿好金西林,阮清随意和属下的人吃了点饭,就休息了。躺在帐中,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即将进京的兴奋到不如说是对和云深即将见面的期待让她最近一段时间里夜夜失眠。
  两日后,派去和太医花菲菲一起到柳色县去的一个护卫赶到了和州,向阮清禀报了柳色的疫情,阮清听了不禁面色沉重,柳色的疫情果然很厉害,她安排好护卫休息,便去向金西林禀告。
  “这件事情很不好办哪。”金西林踱到窗前,站定,脸上现出忧思。
  阮清知道他的心情,他需要一个正式的身份才可以直接插手管这件事,现在说什么都为时尚早。
  “皇子,其实我们所能做的也只能是在恰当的时机把这件事告诉恰当的人,现在,连京西都没有到,说什么都为时尚早。”阮清安慰他道。
  金西林惆怅的说“是啊。”想了一下,苦笑着“我们是不是有些多管闲事了。自己国家的事情都还没有帮上忙呢,就开始管起人家来了。”
  阮清摇摇头“对于我们来说虽然不是本国的事,可不管是那里受苦的都是百姓,皇子如果不是有颗悲悯的心,我想您是不会允许太医去柳色的。”
  金西林望向阮清,心里带着些许的感动,“从前总是怨恨自己不生为女儿身,这样就可以做出一番大事业,可现在,也许身为男子,也有男子的用处吧。”既象是自语又象是说给阮清听。
  阮清心里对他的敬佩又多了一层,而且心里模糊的有一个念头,说不定天锤国日后会有别样的格局呢。
  阮清交代了回来复命的护卫,让她多带了两个人仍去柳色县,浅意识里,阮清不仅希望这件事可以帮到当地染病的百姓,同时最好还能为金西林在天锤国声誉做一个提高,于是让她们临行的时候多带了些钱,以备买药的用需。
  这件事暂且不提,因为还有两日就要到京西了,使团在和州休整了两日终于浩浩荡荡的向京西进发,终于在第三日的中午,行到了京西城外十里处。
  天锤国一早得了图文蓉的飞鸽传书,一大早就派了重臣前来迎接,将众人安置于迎亲别馆内,图文蓉便和来接的大臣去复命了。
  阮清看着别馆内长出绿色嫩芽的树,心里万分感慨,刚才进城的情景又在眼前回放,街道两旁站满了前来迎接的百姓,个个脸上带着笑容,她知道,百姓们都惧怕战争,而两个国家的和亲不论是出于什么目的,对于百姓们来说却是最高兴的大事。
  “大人,有人给您送了一封信。”只见小玉儿匆匆从外面走了进来,她这十几日一直混在阮静心派来保护阮清的护卫里,只到进了京西,才又跟在阮清身边。
  “我的?”阮清好生奇怪,今儿才到天锤,怎么如月国的信这么快就到了。
  “速离京西,危。”好奇怪的一封信,只有五个字。
  阮清看完,正反又看了一遍,确信只有五个字,这是什么意思?
  她抬起头,问道“信是从哪里拿来的。”
  小玉儿回道“不知道,我刚从外面走进来,门人交给我的。”
  阮清再仔细看了一遍,突然心脏不受控制的砰砰乱跳起来,那字怎么这么熟悉,难道是他么?
  “什么时候面见女帝?”阮清沉吟了一下,问道。
  “听别馆里的人讲,应该是明天一早女帝就会安排我们使团觐见了。”阮清点点头,走进屋内,再看了一遍信,然后掏出火折子,燃起火将信慢慢烧毁,直到那信在手中化为黑色的灰烬方松开。
  “你下去吧。”阮清面色平静的让小玉儿退下,然后才坐在椅子上,心里的情感却如大海般波涛汹涌起来。
  “云儿,是你么?你也一直在关心着我的消息,担心着我?”阮清闭上眼,激动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可是他究竟在哪儿呢?自己上哪儿去找他?阮清思及此,心内又是五内俱焚。
  夜终于到来了,这让盼了一天的阮清焦急的心情稍稍缓解,好不容易金西林和使团的人都安睡了,阮清换了一身夜行服,悄悄翻出了别馆的墙,她今天下午跟着别馆里负责接待的人以看看当地风土民情的名义在大街上遛了整一下午,终于确认了四皇女的王府,今晚,只不过是小探一下,对于能不能见到云深,她是一点把握也没有的。
  令阮清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她刚翻进白菊的府邸,就被一大群家丁围住了,火把照的整个后院灯火通明。
  “你是谁?为什么夜访摄政王府邸?”带头的是一个鼠头鼠脑的女子,四十上下,穿着一身锦衣,叫嚣着。
  阮清知道自己沉不住气,误种了她们设下的埋伏,此时,无论如何不能说自己是如月国的使者,而且,拼死也要杀将出去。故而哈哈一笑“想不到,今天我飞盗‘小狐仙’居然着了你们的道。”
  果然在锦衣女子脸上看到了一丝迷惑,不待她反应过来,踢飞左右围攻上来的几个侍卫,飞上墙头,正准备跳将下去的时候,只见一支利箭“嗖”的一声正射中她的左臂,阮清剧痛之下向那射箭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三十岁上下,长相凌厉的女子穿一身水蟒王服,被一群人簇拥着,冷冷的看着她,阮清一瞬间也定定的回望着她,眼里丝毫没有惧意,彼此一瞬间就猜到了对方的身份,那人正是如今天锤国摄政的四皇女白菊,她看向阮清的眼神里包含了太多的内容,有嫉恨,有警告,有杀气。而阮清的眼神里只向她传达了一个信息,坚定与无惧。
  不待她再发出第二支箭,阮清纵身一跳从墙上飞身跳到墙外。
  “王爷,要不要追回来。”锦衣女子凑到白菊跟前,小心的问。
  “不用,既然知道她是谁,我还怕她跑了不成,游戏才刚刚开始,不玩到尽兴,我又怎么舍得杀她呢。”白菊从嘴里狠狠吐出这么一句。
  锦衣女子恍悟道“难道她就是那个阮清?王爷,您真是料事如神啊。”
  白菊的脸色却十分难看,果然,为了他,她连命也不要了,居然一个人来闯摄政王府,可这话是不能对下人说的,两年前,云深就已经让她的颜面尽扫了,今日要说他的情人又来会他,只会给百官们增加取笑她的话柄而已。
  “阮清,你给我记住,我们两个的帐没完。”心里暗暗说了这么一句,白菊冷笑道“看她明日如何上殿面见女帝。”
  阮清带着伤翻进别馆,心知自己的一切举动都被别人尽晓了,黑暗里摸进房间,刚点着灯就听到一个声音喝道“谁在外面?”阮清一惊,猛的记起,自己是在第一个别院左边中间的房间,而这里是第二个别院左边中间的房间,这是“和乐君”金西林的卧室。
  “对不起,我走错了房间。”阮清连忙说道,举步想走。
  金西林脸色有些苍白站在卧室门口,披了一件外衣“阮大人,是你么?”他听出了这个蒙面黑衣人的声音,一时有些震惊,“阮大人,你怎么了,受了伤么。”他慢慢走了过来,眼里都是担心。
  阮清见他认出了自己,便摘下了蒙面的黑布,一脸的歉然“对不起,皇子殿下,我不是有意打扰你休息,请您别声张。”
  金西林却仿佛没有听到她的解释,急切的说“你受伤了,让我看看,伤到哪里了。”说完,就要端详阮清手臂上的伤,阮清连忙将身体侧到一边,低声道“殿下,您还是不知道臣受了伤比较好,如果明日有人问起,还希望殿下帮臣圆个谎。”说完,吹熄了灯,开了门,很快的闪了出去,留下金西林一个人站在黑暗里,只觉得自己脸上血液上涌,一片火热,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能主动去拉一个女子的袖子呢?还好,她是一个正人君子,避开了与他的接触。
  阮清回到自己的房间,就着灯光,一咬牙,将那箭使劲拔了出来,瞬间痛的额头上一片冷汗,匆匆包扎好伤口,换了一身衣服。将换下的夜行服和箭头包起,藏在了房间的房梁之上。

  68.

  次日,阮清代表如月国的使团进宫面见天锤国的女帝,这也是她头一次见到天锤的女帝,白芍只见她十一二岁左右,气质温和。而她左下方坐着的那人,正是头天晚上阮清见到的白菊,两人视线相对,只觉得空气中仿佛劈啪响了一声,那种火药气重的连座上的女帝都仿佛有所察觉似的看了她们一眼,眼里满是疑惑和探究。
  阮清收回视线,向女帝行了跪拜之礼,然后敬献上金紫衣送给天锤国的礼单,女帝微微笑着,点点头,让人将礼单收起。轻启朱唇,温和的说“阮特使一路劳累了。”
  阮清恭身道“来前,我们陛下曾嘱咐下官,让我转她一句话说,以后我们两国可以说是一家人了,既然一家人就不说两家话,只希望以后我们两国的边境自此长久太平,两国的百姓可以互通有无。”
  白芍点点头,微笑说“正是,朕还要托你给贵国女帝陛下代个好,朕也希望从此以后,我们两国可以亲如一家,再也没有战火纷扰。”
  坐在下方的白菊了听了半天,突然笑着说“特使大人,本王最近被一事所困扰,素闻如月国的人都聪明绝顶,不知您是否可以为本王解惑呢?”
  阮清不动声色的说“只怕我才疏学浅,帮不上摄政王您。”
  白菊哈哈一笑道“这个本王到不担心,以阮特使的才华,量你能帮我想到答案。”
  阮清心里警惕万分,面上却仍是淡然的“请摄政王说来一听。”
  白菊横了她一眼,慢慢说道“我有一只云雪猫,是我的最爱,一直养了三年,可是某一段时间,突然就找不到了,我很着急,一直找啊找啊,结果发现它竟然跟着一个沿街耍把戏的人跑了,我很奇怪,你说它放着王府里舒服的日子不过,为什么要跑呢。”说完,别有深意的看着阮清。
  阮清淡然的说“这个很好解释,因为它想要自由,也许你提供给它锦衣玉食,可是你给它不了快乐,猫都是很有灵性的动物,它选择了适合自己的生活。”
  白菊哈哈一笑“说的不错,可是,我最终还是找回了那只猫,你知道我是怎么对付叛逃者的么?我把它丢到了水井里,无论我怎么喜欢那只云雪猫,可它都是背叛了我,我一生最不能容忍的就是背叛,阮特使,您说,我对它的处罚是不是太过了。”说完,白菊如期的看到阮清的脸色转为了灰白色。
  白芍却不明白什么猫啊,井啊的,她只是见白菊和阮清说话,好象很熟络的样子,心里还以为二人相见甚欢呢,于是也神情愉悦的加入到她们中的对话中来“什么猫啊,皇姐,我怎么不知道你还养了只云雪猫?”
  白菊阴沉的笑道“从前的一点爱好罢了。”
  白芍与白菊商量道“朕的大婚不如就将婚期定在一个月后,我们天锤的石榴节吧。”
  白菊略一点头,面上无甚表情“既然陛下说石榴节,就石榴节吧。”说罢,宣了女帝的旨意,便要大宴使团。
  宴请之后某日,白菊派人给阮清送来了一张请柬,请阮清去她的王府做客,金西林有些担心的看者阮清“你确定要去么?”
  阮清此时唯有苦笑,她很清楚白菊的用意,可是却无法拒绝,她实在太想见云深了,不管白菊出于什么意图,她都决定去摄政王府。
  金西林对于阮清的事情也不是没有一点耳闻的,他对于阮清的坚持也没有再反对,待阮清只带了五个人就要去赴宴时,他忍不住说“你放心,如果你明天清晨没有回来,我必会向天锤国要人。”
  阮清谢了金西林,便去赴白菊的宴请。
  笙笛悠悠,乐曲靡靡,摄政王府里,今晚是一派热闹,车马如流,灯火通明,迎来客往,阮清下了马车,见这排场浩大,一时无限感慨,就是女帝宴请群臣也不过如此。
  递了请柬,阮清只带了小玉儿就进了王府,留下个几护卫在门外等候,阮清料她今日并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对自己下以毒手,是以只带了小玉儿一人进府。
  一进王府,赫然看见那天围捕自己的那个锦衣女人站在门旁替白菊迎客,那女人也发现了阮清,一脸深意的笑着“阮特使大驾光临,真是不盛荣幸啊,快快里面请。”招呼着阮清入了内厅,只见内厅摆了少说也有十数张桌子,一溜列于厅的两侧,中间留出了一块很大的空地,阮清位置居前找到坐次,便也不客气的坐下。
  一时,众客人陆续到齐,又过良久,只见白菊挽着一个头蒙白纱的男子,缓缓从厅外见来,阮清的心突然加剧跳动起来,两眼忍不住盯着那男子,心里猜测是不是他?
  未几,就见那二人坐在主位上,白菊看似无意的扫了一眼阮清,面上带着笑说“多谢各位大人能够参加我的生日宴会,本王在这里谢谢大家。”
  那男子不是云深,阮清仔细端详了他的外观,比云深还要略高些,那么云儿在哪儿呢?阮清面上带笑,心里却深深的忧惧起来。
  白菊冲管家女子微微颔首,管家会意,冲着外面拍拍手,只见一群长相俊俏的男孩儿端着装有各色的食物的瓷碟进了大厅,挨个给众大臣摆在面前的桌子上。
  宴会随着一群长相妖娆的舞者进场而正式开始,一时,众人纷纷向白菊敬酒,阮清尽管忧心如焚,但仍坐在位上,客气而礼貌的向白菊端了一下酒杯,白菊嘴角浮起一丝残酷的笑容,也端起酒杯冲阮清示意。
  就在此时,一个熟悉的人影撞进了阮清的眼帘,只见场上跳战鼓舞的众人里,一个手持金盾的男子,脸儿只一闪就从阮清眼前晃过,云深?阮清惊讶之下,瞪大了双眼,急切的在那群人里寻找着他的踪迹,可惜的是,鼓声很快就停止了,跳舞的人全部低着头很快的退了下去,阮清一时情急,丢下酒杯,向厅外冲去,众人纷纷向她看去,只有白菊不动声色,仿佛在看什么好戏。
  冲进花园,阮清在跳舞的人群里四下寻找着云深的影子,可是哪里有他呢?
  “你认不认识云深?”“你认识不认识云深?”阮清急切拉住所有离她近的人,只见那些那人都恐慌的摇摇头。
  一时阮清站在嘈杂的院子里,身影仿佛石化,云儿,既然你能给我送信,有再次出现在我面前,为什么不来见我一面呢?脸上悲戚万分。
  “阮大人,酒宴尚未结束,还请大人入席就座。”不知何时,王府的管家来到阮清身边,带着莫测的笑容,恭身对阮清说。
  阮清转过头,望着管家,盯着她的眼睛,咬着牙说“你们四皇侧君在哪儿?”
  管家怪笑道“我们王爷有好几房皇侧君,不知道大人问的是哪一个啊?”
  阮清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你说我问的是哪一个?”
  管家突然收敛了笑容,阴狠的说“我怎么知道的大人说的是哪一个。再说,我们皇侧君是摄政王内眷,大人怎好问这么唐突的话。”
  阮清冷冷一笑,也不理她,径直回到厅内位上。
  白菊见她独自进来,脸上复露出讥讽的笑,只见她拍拍手,大厅内立刻安静了下来,“素闻阮特使武艺高强,剑法超群,不知与我国剑术大师竹剑相比谁高谁下呢?”
  看了一眼阮清,她又笑“不知道阮特使可敢代表如月国和竹剑大师比上一比呢?”
  阮清心里一惊,这白菊可是够毒的,在这儿等着自己呢,据说这竹剑是天锤国第一剑士,她的剑术已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白菊分明是想借竹剑的手将自己杀于无形,可是自己如果此时不出头应了和她的比试,那么分明就是告诉大家,如月国比不了天锤国。
  阮清看向白菊,无视她眼里的算计,淡然的说“说哪里话,我的剑术如何敢在大师面前卖弄,如月国人才辈出,我的剑术在我国只能排上末流,代表不了我国的整体水平,如果摄政王真想看我与大师的切磋,那在下从命便是,但仅代表我个人。”说完,出席,立于厅内。
  白菊还真没想到,阮清居然这么硬骨气,连推也未推就站了出来,眼里微微有些诧异,她拍拍手,冷笑道“果然是如月国的名将,阮大人的气魄让小王也好生佩服啊,来人,请竹剑大师。”
  只见一个四十上下的墨衣女子缓缓步进内厅,身形矫捷,可惜的是脸上却带着一丝贪婪之气,阮清相见之下,心里不禁有些为她可惜,象她这种声名远播的大师,实不该卷进政治里来。
  “不知二位打算以何做斗啊,如是用竹剑,本王这就让人准备。”白菊虽如此说,可没有一丝让人准备的意思。
  “用什么竹剑,要比就要用真的,难道说阮特使不敢么?”竹剑一挑眉,挑衅的问。
  阮清淡然的说“恭敬不如从命了,既然大师都如此说,阮清就向大师讨教几招。”
  分别归还了两人进府时收缴的兵器,两人分别于内厅两侧站定,只见还未开打,四周已然形成了低压的剑场,只听阮清低喝一声就向竹剑攻去。

  第 69 章

  一时间,众人都被她二人利落的身手,行云流水般的剑招所吸引,几十招下去,渐渐分出了高低,阮清全身都被笼罩在竹剑的剑气之中,只能力保,已然不能进攻,竹剑脸上不免露出得色,使了破绽,趁阮清分神,一剑刺向她的胸部,正此凶险之时,只见从厅外飞进来一块小石子,正打中竹剑手持的长剑上,只听“叮”的一声,那剑偏了一偏,滑过了阮清的袖管,从衣服里穿了出去,竹剑不禁一愣,阮清心里一动,情知必是那人跑来救自己,到底是剑术大师, 竹剑马上反应过来,根本不给阮清回击的机会,连着向阮清又刺几剑,这时,一个身着白衣的男子从厅外翩然而至,拦在了阮清的身体前。
  “云儿。”阮清心神激荡,一把拉住云深的袖子,仿佛怕他再次消失,口里想说什么,千言万语涌上心头,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云深皱皱眉头“不是让你走的么?非要来做什么。”话虽如此说,可眼神里那浓烈的情谊,就连傻瓜都能可出来。
  坐在主位的白菊大怒,“贱人,竟敢坏我好事。”一拍扶手,也飞入场中,连掌击向那白衣男子身上,阮清一把将男子拉到身后,替他拦下这几掌,一时,大厅内群臣莫不惊谔非常,从未见白菊如此失态的时候,今日是怎么了?
  白菊脸色狰狞,招招致命,掌掌夺魂,再加上竹剑也在旁相助,一时阮清和云深两人渐处于下风,就在两人吃力之时,那小玉儿见情形不对趁人不备,放了一支烟火,引来了驿馆里的护卫上百人,冲进了摄政王府,将场上白菊等给围了起来。
  “摄政王,您就是这样行使贵国的待客之道么?”金西林不知何时,也来到了白府,一脸冷然的看着白菊,白菊在天锤国平素作威作福惯了的,哪受了这个,冷哼一声“你又是何人?”
  “他就是和乐君,我国前来和亲的皇子。”阮清扶着受了伤的云深,在一旁说道。
  白菊的眉头一皱,脸色却不似刚才那般难看,“听说阮特使武艺高强,我们正要向她讨教两招,既然和乐君开口,我们不比就是。”说完,向竹剑使了个眼色,自己又复回到主位上, “今日是本王的生日,正在宴请朋友,既然和乐君都来,不如坐下喝杯水酒再走,如何?”
  金西林让众护卫护着阮清和云深退到自己身后,脸上微微露出一丝笑意“多谢摄政王的好意,可是本君还有事要找阮清相商,还是不打扰您了,就此告辞。”
  说完,就要带阮清走,只听白菊在坐上,喊道“切慢,和乐君要带阮特使走,本王没有意见,可是这个人,是我府里的,是不是也该经我这个当主人的同意,才可以带走呢?”她面无表情的看向云深,云深恨恨的看了她一眼,将头别到一旁。
  金西林看看阮清,又看看被她一直搂在怀里的云深,点点头笑道“摄政王说的没错,那么,本君就代他向摄政王告个假,能否让这位兄弟到本君别馆里小住一段时间呢,本君从来还没有看过天锤的舞蹈,这样,让他过去给本君跳几天舞,如何?”
  白菊眼一眯,本不想答应,可话还没说出口,只听金西林又笑说“摄政王如此大度的人,怎么会不同意呢,再说他一个小小的歌舞姬,又不是王府里什么重要的人,您说呢?”
  白菊被他一堵,竟然不好再说强要云深留下的话来,本来他让云深和舞姬们一起跳舞是为了羞辱他的,可现在被金西林一说,反而不好再公开承认云深的身份了,只好眼睁睁的看着金西林将那二人带走。
  一直等出了摄政王府好久,阮清才松了口气,想想刚才的经过真是好险,如果不是皇子前来相救,自己今日定要命丧王府。
  “多谢十七皇子相救,您的大恩,阮清莫齿难忘。”阮清凝重的看着金西林的眼睛,口里说道。
  金西林却并不看她,却看向云深,真是绝色,一对狭长的丹凤眼,高挺的鼻梁,俊秀的五官,此人身上带着一种忧郁的哀婉的气质,于是微笑着问道“阮大人,您就是为了他才来的天锤吧?”
  阮清拥紧怀中人,带着些伤感的说“正是。”
  金西林点点头,不再问她话知道此是二人定有许多话要说,便坐在马车的一侧不再言语。
  阮清轻轻抚摩着云深的头发,眼里流露出无限温情,两年的相思之情一时又从何说出口呢。
  “停车,快停车。”云深从阮清怀里抬起头,脸上突然变成了一种深切的绝望,不,自己不能跟着她走,她还不知道自己所经历的事,如果被她知道,他连在她心里最后的一点位置都没有了。
  “云儿,你怎么了?”阮清大惊,一把拉住正要往下跳的云深,“你要做什么?”
  “我不跟你走,我不能跟你走。”云深一边呜咽着,一边挣脱阮清的束缚。
  阮清眼见他挣开了自己的手,跳到正在行使的马车下,向远处奔去,一时情急,也跳下马车,向他追去,“云儿,云儿。”
  追了好久,终于在一处荒废的小院处将他抓住“你怎么了云儿,你怎么了?”阮清急切的拉住他的手,“出了什么事,你告诉我好不好,让我和你一起分担,别一个人跑掉,我。”她有些哽咽,“不想再失去你了。”
  云深背对着她,白色的衣服上鲜红的血迹那么刺眼,他的肩膀一阵抖动,眼泪成串从眼里滚落下来“你为什么要来呢?你不该来找我。”
  他慢慢转过身,“如果你不来,我就永远是你心里那个美好的云儿,哪怕我死了,你还是会和以前一样爱我,可是,你偏偏来了,如果你知道了我现在的样子,你就再也不会爱我了,你为什么要来?”
  阮清被他的话搞糊涂了,她急切的说“云儿,你说什么呢?不管你是什么样子,都是我最爱的云儿。”
  “是么?哈哈,是么,好,我就让你看看,让你看看我现在的这个样子,你还会不会喜欢。”云深失控的笑着,眼泪更如汹涌的河流从面上滑下。
  他猛的脱下衣服,只见原本洁白的肌肤上布满了大小不一的伤痕,那伤痕有的是火烤的,有的是利器伤的,有的是猛兽咬的。
  阮清猛抽了一口凉气,“云儿。”心痛的无以复加,她早该料到,白菊是不可能饶过他的,可还是被他身上密密麻麻的伤刺痛了双眼,她扑上去,抱住了那个在夜里瑟瑟发抖的人儿。
  “对不起,让你受了那么多的苦,是我的错,我早该来找你。你放心,我再也不会让你受苦了,我们一起回如月,好么?”泪水肆无忌惮的流了下来,阮清的心如尖锥狠狠扎过似的疼。
  “不,你不知道,不仅是这样,我,我已经不再是从前的云深了。”云深吼着“我有了孩子了。”
  “孩子?”一道闪电从阮清脑海里划过,“你有了孩子?”
  看着她失神的脸,云深闭上眼睛“是的,我有了孩子,不是你的。”
  阮清有几分钟的怔忪,可很快她用一种坚定的口气说“那又怎么样呢?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带你们一起走。”
  云深猛的推开她,悲愤的大声说“你还不明白么?阮清,那孩子不是你的,自从回了天锤国,她强迫我跟了那么多的人,连我都不知道这孩子到底是谁的,你凭什么要带我们走,不,我不会跟你走的。”
  阮清瞪大双眼,想伸手去拉他,可只触到他的衣角,就被他躲开了,云深远远的看着她,眼里满满的绝决“清儿,我对不起你,我早就不是原来的我了,你走吧,永远别再来了。”
  说完,纵身一跳,翻过院墙,消失在阮清的眼前。

第70章

看着夜色里空洞的院落,阮清心底的寒意一层层扩散开来,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们两年来的第一次见面,就注定要以这种方式分离,这绝不是她想要的答案,也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云儿——”一腔悲鸣无以诉说,化做一声长啸,犹如月下悲绝的狼,眼泪汹涌奔淌。
回到驿馆的阮清,一脸恍惚,小玉儿看她周围空空的哪有云深的影子,心里又惊又怕“小姐,云公子,怎么没跟你回来。”
金西林听见小玉儿的声音也从房里走了出来,见阮清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眼里也露出担心的情绪,可他到底是皇子,用波澜不惊的语气冲着小玉儿说“你家主子的手臂受了伤,你先去弄点热水来,给她清理一下。”说完,一双乌黑的眼珠盯着阮清苍白的脸,心里微微叹了口气,虽然他年纪比阮清小,可也算知道了情之一字伤人之重。
小玉儿叹了一口气,步入后厨去打热水,金西林平静的说“先把伤口包扎一下吧。”说完,进了房间。
阮清茫然的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伤,果然,刚刚的比试加白菊的出手,自己也受了伤,可自己一颗心都扑在了云深身上,居然丝毫没有感觉伤口的疼痛,就算现在,她也丝毫没有感到伤口有多疼,因为,心里的疼比手臂上的疼要重几千倍。
小玉儿帮阮清换掉脏衣服,清理的伤口,眼里的担心不觉化作口里的抱怨“云公子他怎么了,难道他真是甘心要在这天锤国做摄政王的玩物不成。”
阮清一言不发,心绪异常纷乱,云儿生了孩子,孩子,他有了一个孩子了,所以他不能走,那孩子在哪儿,难道说是在白菊手里?
阮清疲倦的躺在长榻上,做了一夜的恶梦,梦里,只见云深捧着一个血肉模糊的小孩儿站在悬崖边上对她说“你看我的孩子,这就是我的孩子。”阮清心惊肉跳,她想上前去拉云深的手,却被他大力甩开,搂着肉团狂乱的大笑,然后就跳入了万丈悬崖。
惊醒后,阮清大口大口的喘气,只觉得身上的衣服全被冷汗打湿了。
起床后,阮清看着铜镜里的自己,越发显的脸色苍白,眉头深锁,一夜之间憔悴了许多。
阮清静静的换了一身普通的便服,推开房门,向外走去,她心意已定,不论如何,都要将云深带离白府,心里做好的必死的准备,反而没什么可以顾及,可刚走到院子门口,就被一个人给拦住了,“阮大人,您要去哪儿?”金西林一双眼睛仿佛可以洞悉阮清的内心想法似的,他冷静的看着阮清“如果是去摄政王府,我劝你还是不要去,你去了等于送死。”
“让开。”阮清目不斜视,语气冷冰。
“阮清,你难道真要置如月国的安危于不顾了么?”金西林微微皱眉“你想过没有你现在的身份,昨天是她们不对,可是今天你如果硬闯了摄政王府,你知道会给这次大婚带来什么影响吗?你要知道,你光是阮清,你还是如月国前来的和亲大使。”
阮清悲哀的看向金西林知道他说的话一点都没错“我宁愿我从来就不是什么大使,我宁愿我从来什么都不是。”
金西林面无表情“十天,我还有十天就要大婚了,我不希望这中间再出什么岔子,如果你真要去摄政王府找人,等我大婚过去,你想怎么样都行。”
阮清讥讽的看着他“你怕我会搅黄了你的大婚吗?放心,我还不至于这么没有分寸。”说完,直直从金西林身旁穿过。
阮清忍了又忍,在白府门前转了好几圈,心里痛苦的呐喊“云儿,我知道你在里面受苦,你再忍忍,等皇子大婚一过,我就去救你。”
不知是不是因为云深又回去的缘故还是稍微忌惮一点金西林,白菊在离大婚的这十日里,竟然没有再找阮清的麻烦,可阮清心里清楚,既然她不来找她生事,那么云深在白府里就要多受几分的苦楚,所以这十日,阮清真是度日如年,恨不能一天当作几分钟过去,因为心中太过渴盼,所以当大婚的这天终于到来时,她的心却意外的平静了下来。
“阮大人。”金西林穿着大红宫装凤服,戴着金凤冠即将登辇时,突然停了下来,对着阮清露出了一抹忧伤的笑容“多谢您一路护卫,一路照顾,请您多保重。”一路风尘一路情,也曾叹,为什么生在帝王家,如果再平凡一点,再长大一点,再早一点遇上她,那么自己的人生是否也会从此不同呢?可是,世间,没有那么多的假设,而自己的一腔心事,也只如春风一度,回旋于自己的心里罢了,她是永不会知道了,当宫人遮上垂帘,阮清清丽的脸仿佛一道绝美的风景在他的心底留下最后的印记,今天,一切都将不同。
是夜,阮清换了一身夜行服再次潜入白菊的府邸,今日是女帝大婚,白菊此时肯定也在宫中,这次,她直接抓了锦衣管家,点了她的穴道,让她带自己去找云深,“我家王爷是不会放过你的。”管家狠狠的说。
“还嘴硬,”阮清怒极,出重拳击在她的脑袋上,只打的管家龇牙咧嘴“快带路。”
管家只得慢吞吞的带着阮清在府里七绕八绕,来到一处假山后,“就在那里。”管家努努嘴,冲着假山后一个隐蔽的小门说。
“给我打开。”阮清喝道,又用力踢了她一脚,管家不情不愿的打开小门,阮清一掌击昏她,冲了进去。
“云儿。”虽然设想过无数云深受苦的情景,但还是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一个被打的血肉模糊的人被锁在木桩上,“云儿。”阮清颤抖着将他从上面解了下来,云深昏迷中,听到心里最渴望的那个人的呼喊,眼睛慢慢张开“清儿,我是要死了么?这个梦真好,还能在梦里见你一面。”说完,吐了一口鲜血,又晕了过去。
阮清用自己的衣服将他包起,将他背在身后,用细绳绑住,扇醒了管家,让她带路从偏门出府。
出了王府的阮清一时不敢怠慢,知道不能回驿馆,而云深的伤又不能耽误,于是冒着危险找了一个医馆,拍开了门,不顾门人的惊谔,就直奔后堂而去,“大夫,大夫在哪里?”
一个六十多岁的老者从内室走了出来,本来还想喝斥闯馆之人的无理,可一见阮清所负,连忙上前,帮她解下云深放在榻上。
云儿你不能有事,千万不能有事啊,阮清流着泪,和老者一起为云深清理伤口,待用水清洗过后,阮清的心猛的抽搐起来,白菊真是往死里打啊,云深的身上就没有一块好肉,全是长长短短的鞭痕,大夫是个好人,看出来这两人不是坏人,却仿佛是在逃命,就将她二人带到一处隐蔽的处所,平静的说“放心,这里是我私人的宅地,无论如何都不会被人发现的。”
阮清感激的看了她一眼,遂放下心来安心在这里为云深养伤,云深是在第三日清醒过来的,“小云死了。”他的眼神空洞,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不相干的事“她杀了小云,这样也好,再也不用在她手里受罪了,死了到也干净。”
阮清心惊肉跳“云儿,你说谁?谁死了。”隐约猜到是他说的那个孩子,可又不敢明说。
云深闭上眼,再也不看阮清,阮清凄然的坐在一侧,心里隐约也知道这个孩子对于生活在绝望里的云深意味着什么,竟然被白菊给杀了,白菊不再用孩子牵制云深,那么对他必然是恨极了的,定是准备下了杀手的,不然不会照死里打他,自己如果再晚去几日,那么云深必会被她慢慢折磨死了,思及此一时心里后怕不已,又为他的那个孩子痛心,看着云深一脸漠然的表情,知道他已然心如死灰,身上因他醒来的喜悦一寸寸冷了下去。

在这医馆里住了近一个月,期间,陆续来了几批官府的人搜人,都没有发现藏在这处的阮清和云深他们,渐渐的云深身上的伤结了痂,到底是练过武的人,又过了十几日,云深的行走也没有什么问题了。
可他的脸色仍然不好,终日惨白着,阮清无数的温柔言语,绵绵情话,他也只是冷冷的听着,眼睛里没有一点温度。
阮清看他这个样子,心里难受的直想哭,“云儿,你能不能和我说句话,我知道你难过,小云死了你难过,可是,你知不知道,你这个样子让我心里多难受,求你和我说说话好么?”
云深一动不动,仿佛秋天死潭里的水,无波无纹冷彻人心。
“云儿,只要你开心一点,你想让我怎样,只要你说出来,我什么都答应你。”阮清撑不住,在他面前落下泪来。
“只要我说的,你都答应我么?”云深慢慢开口,眼里却是一派清冷。
“你说,让怎么做,你才不在伤心难过的折磨自己,你说。”阮清急切的拉住他的手。
“我要出家。”云深一字一字的说了出来,这几个字仿佛在阮清头上炸开了几个惊雷,“什么,你?”阮清大惊,进而大悲,颓然坐下,“除了出家,这个我是不会答应你的。”
“你,放了我吧,”云深忽然微微笑了起来“喜欢你的人那么多,何必非要我不可。”
脸上虽然在笑,可眼里却是深深的绝望,他不要她怜悯他,可怜他,从前,他要的是她唯一的钟情的爱,可是现在,他已经肮脏不堪,别说唯一的爱,就连与其他人分享的爱,他也不配得到了,他不想她有一日会厌倦他,那时,他会比现在更痛苦。
“云儿。”阮清眼睛热热的,一把搂住他,“可是他们都不是你,他们都不是你。”
云深被她搂着,心里有了一点点温热,曾经那么渴望她的怀抱,现在,自己已经不配得到这个怀抱,他慢慢的一点点抽回了身子,坐直“我累了。”
阮清痛苦又无奈的看着他决然的表情,知道要重新捂热他的这颗心是万万不易了,可她是不会放弃的。

第71章

阮清决意次日就动身带云深回如月国去,除了从自己府里带出的十几个护卫外,其他的人都随着金西林安居在了天锤,阮清并不知道,自己玩失踪的这近一个月中,金西林帮了自己多大的忙,首先是小玉儿按照先前的计划,到宫中请辞,女帝本为阮清没有亲自前来而奇怪,金西林将这事儿揽在了自己身上,说自己派阮清到柳色县去通知花太医进京,先走了一步,女帝这关就过了,后来,当小玉儿她们起程时,白菊又派人百般阻挠,又是金西林派了人来,斥责了闹事的人,放小玉儿她们出了京。这些事,阮清也是在和小玉儿会和后才知道的。
次日,辞了医馆里的人,阮清给云深戴了一顶斗笠,将脸密密的遮了起来,自己也换了一身天锤国平常女子穿的衣服,牵了马,让云深坐在马上,趁着中午时分,进城出城的人多,慢慢向城门走去,此时,每进一步对阮清来说都是煎熬,终于挨到城门,那守城的人只看了她二人一眼,便放了她们出去,一直走了好远,阮清才按耐不住兴奋的心情翻身上马,拥着云深侧马狂奔起来。
一路上,阮清丝毫不敢放松警惕,她知道白菊一天没有找到自己就一天不会松懈,于是夜行朝宿,连夜向柳色县赶,她知道越早点和小玉儿她们会合,就会越少一分危险。云深自从和阮清踏上回程的路,就再也没有和阮清说过一句话,他安安静静的和阮清共乘一骑,面色平静,眼神如死水般没有一丝涟漪,阮清让他吃他便慢慢的吃,让他睡觉,他便闭上眼睛,看着他无知无觉的样子,阮清心里别提多难受了,她不敢提他的孩子,不敢提他在白府受到的非人折磨,阮清知道要打开他的心结非一日两日的功夫,当务之急,是怎样把他安全的带回如月国。
第五日上,阮清赶到了柳色县找到了一直在等她的小玉儿等人,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花太医一直没有离开柳色,好在,在金西林的努力下,终于有一批昂贵的药材运到了柳色,虽然死了很多人,可仍有很多人得到了救治,疫情总算得到了暂时的缓解。
阮清又让花太医为云深看了一下病,花太医出来后,只说了一句话“心病还需心药医。”
阮清进屋时,云深正倚靠在窗前看明月,如玉般的脸在朦胧的月光中,显得那样圣洁,一双狭长的眼里清冷的没有一点温度,阮清忍住心里的伤痛,静静的坐在他的旁边,握起他的一只手,初夏的夜晚,云深的手却冷如冰块,阮清把那他的两只手都放进自己的怀里,“云儿,你知道么?离咱们如月国的京城不远有座麒麟山,风景秀美,有瀑布,有小溪,回去后我带你去玩儿,好么?”“你知道么,我听人家说,咱们那里沿海的地方有座叫榕城的小城,它有一道奇异的堤坝,全是用海里的蚌壳累积的,人家说,有情人只要在那里看着月亮许个愿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不分离,等我们回去后,我们一起去许愿好么?”“你最喜欢的芙蓉花快开了,等我们回家正好可以赶上,云儿,回去后我教你画画吧。”不管云深在没在听,阮清都温柔的说着,眼里充满憧憬,只要他跟她回去,一切都还有希望,不是么?

白菊的势力范围很广,阮清他们到柳色的当天就被官府以飞鸽传书的方式告之了远在京西的白菊。
“很好,居然这个贱人还没死,这个游戏真是越来越有趣了。”白菊一脸阴鹫的看着手里的信,口里慢慢吐出这几个字。“来人,传信给柳色的县令,让她无论死活要将那贱人给我带回京来。”
被团团围住的时候,阮清他们正行进在一条山路上,前后夹击的场景无论如何不是阮清想要的结果,狠狠啐了一口,阮清愤恨的看着前面为首的人,居然是图文蓉。
“阮大人,我们又见面了。”只家她阴冷的脸上浮起一丝残忍的笑“我们之间是不是还有一笔帐没有算清呢。”
阮清眯起眼睛,冷冷的说“你想怎么算。”
图文蓉笑笑“容易,如果你愿意马上放下四皇侧君,我还可以留你一条命,如果你不听我劝,那么,就连命一起带走,如何?”
阮清冷笑“只怕,你没有这个能力。”手里却下意识的搂紧怀里的人。
图文蓉哈哈大笑起来“白兰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果然如人所说,大人您真是个惜花之人啊。”语气这时却一转,阴狠的说“可惜,你是无命消受美人恩了。”
说完,图文蓉拉下脸来,上下嘴唇一动,吐出一个字“杀。”一时,众杀手向阮清她们哗一下冲了过去。
阮清一面抽出长剑,一面揽紧前面的云深,面朝身后众人说道“小心。”然后奋力向一个已冲到眼前的杀手砍去,一时,场面混乱起来,到处都是刀光剑影,两派人厮杀到了一起。
阮清所带人数虽少,却个个是以一抵十的高手,所以一时到也看不出谁占上风。阮清本是个武功高强的人,所桎的是怀里还搂着一人,厮杀起来不仅要防护自己,还要顾及怀里人的安危,并不敢久战,阮清趁砍杀的间隙冲就近的小玉儿使了个眼色,小玉儿大声喝道“保护小姐。”于是一群人渐渐靠拢,一边围成一个圈,一边慢慢向图文蓉方向移动,准备饲机突围。
图文蓉也看出了她们的意图,命令手下杀手也围了过来,阮清看看天色渐晚,知道,多留在这里一分钟,就在此时,靠着阮清最左方的一个护卫突然大叫一声,从马上摔了下来,身上中了几支长箭,放箭的人正是图文蓉,阮清心里焦急起来,图文蓉的人马太多了,这样消耗下去,还是自己吃亏,心里做了一个决定,砍了就近的一个杀手后,阮清突然转头对小玉儿说“小玉儿,我将云儿托付给你了,无论如何,你都要保护他的周全,送他到如月国去。”说完,将云深奋力一送,交到了小玉儿的马上,小玉儿一下明白了阮清的意图,睁大了双眼,惊恐的大叫“小姐,你不能啊。”可阮清却仿佛充耳不闻,突然纵马冲进杀手的阵里,疯狂的砍杀起来,很快,杀出一个破损的角出来。这一突变莫说那群杀手,就连远处的图文蓉都眯起了眼睛,她疯了么?
小玉儿脸色巨变,高声大叫着“快去保护小姐。”一面准备纵马过去护卫阮清,只听阮清厉声喝道“小玉儿,你连我的话都不听了么?快带上云儿走。”
小玉儿看看怀里的云深,脸色变的惨白“小姐,你为他,连命也不要了么?”
阮清急切的大叫“快走。”浑身是血的陷进了包围中。
云深终于有所触动了,他盯着那个血人似的女人,心里如钝刀割肉般疼了起来,为了他,她居然连命都不顾了,他怎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在自己面前死去,猛的睁大了双眼,突然纵身向阮清方向跃去,小玉儿一时拉不及,就见他轻飘飘的落进了杀手阵里,“救小姐。”小玉儿大喝一声,挥动手里的剑带头冲进了杀手群里,护卫们自然也是奋力的拼命边杀边向阮清方向靠近。
“云儿,是你。”阮清惊喜的看着落到自己马旁的男子,手里利索的砍倒一个杀手。
云深脸色阴暗,眉头深锁。“自己抢着来送死,你脑子是不是傻啊。”口里虽然抱怨,但是攻击的动作却没停,云深手里使的是一把短刃,阮清深知战场上使用兵器“一寸短一寸险”的道理,“给你我的剑吧。”她转头看了云深一眼。
“不用。”云深说完抿紧了嘴唇,眼睛里仿佛一团小小的火苗在燃烧,他深恨白菊,恨不能生啖她的肉,连带着对这次围攻的杀手,都深恨起来,所以下手凶狠,几乎个个都是刺中致命之处杀毙。
可毕竟是寡不敌众,阮清的护卫接二连三的被围攻的杀手,阮清和云深也被逼到了山崖边上。
就在这千均一发的时刻,突然从山的一侧,飞下许多蒙面人,冲进了图文蓉带的杀手里,和她们厮杀起来,这一突变不仅让图文蓉带的杀手阵脚大乱,也让阮清和云深吃了一惊,这群蒙面人身手了得,没有多久,就将图文蓉的杀手们杀的大败,图文蓉又慌又乱,大喝道“撤。快撤。”一面催促手下快撤,一面纵马带带头逃窜。
那群蒙面人却并不追赶,待图文蓉她们逃走后,并没有和阮清她们多说什么,很快就撤走了,徒留一地的尸体。
阮清和云深站在原地愣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有人将自己救了,可是却并不想让他们知道自己的身份,所以完成任务后就又走了。
阮清心下虽然惊疑不定,可也知道这里不是久留之地,看了一下四周,自己的手下都死了,突然想起来,怎么半天也没有看到小玉儿,心里砰的一跳。
只见一堆尸体中露出一角绿色的衣袍,阮清脚步踉跄的扑过去,挪开上面的尸身,只见一张惨白的脸露了出来,“小玉儿。”阮清撕心裂肺的大叫,正是小玉儿,只见她身上中了五刀,刀刀毙命,阮清搂着她冰冷的身体,全身止不住的颤抖起来,想起从小到大,自己和小玉儿整整相处了十年,十年间,两人虽是主仆名分,但感情上却情同姐妹,可今日,那个对自己关怀备至的小玉儿,却死在了异国他乡,自己怎么对的起她啊,想到此,眼泪忍不住奔涌而出。
云深同样的脸色苍白,心头刚刚点燃的一丝希望,慢慢又熄灭下去,想起,白菊曾骂过自己“是一个不祥的人,走到那里都会给别人带来厄运。”这就是自己的命运吗?总是给阮清带来痛苦与伤害。看着阮清抱起小玉儿,一言不发的放到马上,拉着自己向远处走,云深的脑海一片空白。
走了很久,找到一处小溪,清洗了身上的污血,阮清将小玉儿的身体放到一块空地上,拾了干柴,点着了火,云深空洞的看着那火光,渐渐将小玉儿年轻的身体吞噬。
阮清将小玉儿的骨灰装进了一个瓷坛内用布好,放在马背上,神情凄楚的看着云深,然后很快面色凝重起来,既向立誓又如保证的说“今日你们为我所受之苦,日后,我一定会一一找她讨回,如不能报此大仇,我阮清誓不为人。”

第72章

阮清和云深没有再走官道,知道白菊此击未中,肯定还要再找机会除掉他们,于是改走了水路,一路上,夜宿码头,朝赶水程,一连七八日,到也安稳的到达了天锤国的边境,可是一下船,阮清就发现边城的氛围明显比来时紧张多了,好在早有准备,两人此是一副普通百姓的打扮,可是想出关,仍是困难重重,因为每个出关的人都被守门将领挨个对着画像仔细端详,阮清二人的相貌早被绘成了画卷发放了边城。
阮清一时找不到出去的门路,心里有些焦躁起来,这时,突然有个人晃晃悠悠的从远处过来,走到阮清跟前时,猛的一个踉跄,阮清下意识的上前扶住了她的手臂,一阵浓郁的酒气袭来,“谢谢啊。”那人低低的说,然后很快的爬起,仍旧晃晃悠悠的走了,待她走远后,阮清慢慢摸向袖笼,刚刚那人,塞到自己袖里一个东西,阮清捏住,一个纸团,走到无人处打开,只见上面四个小字“宝珠香铺”,看完后,阮清慢慢撕碎。
宝珠香铺的掌柜长的白白胖胖,身材不高,一见阮清二人进了香铺,立刻热情的招呼道“客官,您上次要的上等的龙衍香,已经给您备下了,请您到里面看看货吧。”
阮清刚想摇头,只见那老板冲二人使了个眼色,阮清会意,“好啊,那我们就进去看看。”她看看云深,“云儿,你还是不要跟进来了,万一有什么事,你先走。”云深想说什么,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他将头转向一侧,一副知道了的样子。
这一路水程,阮清只觉得云深又变回冷酷的样子了,任自己对他怎么温柔,他的反应都很冷然,阮清不知道哪里又出了什么错,所以一直小心翼翼,今日之事太过蹊跷,顾而不带他进去,阮清交代清楚,跟着胖掌柜进了里间。
那人来到装香的柜子跟前,打开最下面的一个柜子,在里面不知道拧了什么,只见那香柜突然向两边打开,露出一条黑暗的通道出来,她低下身子,慢慢走下去,阮清没有犹豫,也跟着下了台阶,刚下台阶,只见那门又缓缓关上。
阮清一惊,手成刀形,准备随时和前面走的胖掌柜恶斗一场,可是那人并没有如想象中对自己突然袭击,反而掏了个火折子,点亮了地道墙上的一盏盏灯,阮清这才发现这地道居然大的很,不仅大而且里面四通八达,有通向各个方向的密道,如果不跟着识途的人走,很有可能就迷路了。
走了大约一刻钟,那人带阮清从另一个密道走了出来,来到一个隐秘的宅院,笑笑对阮清说“到了。”然后把阮清丢到一间厢房的门口,很快就走了。
阮清心怀戒备的刚推开门,就蓦的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扯进了怀里,闻着那人身上熟悉的香味,阮清惊喜万分的喊道“思暮,是你。”
楚思暮紧紧搂着阮清,好象一松手,她就会飞走一样,“清儿,这么久不见你,我都快疯了,总怕你有什么三长两短就回不来了,还好,还好,你总算还活着。”最后几个字说出来时,分明有些哽咽。
阮清看着眼前这人一身浅色的装扮,消瘦的脸颊,愁眉深锁,怎么也不象那个意气风发的潇洒将军,心里一热“你怎么敢擅自离开边境,要是让朝廷知道,可不是闹着玩的。”口里虽然如此说,可手却抚上了他的眉眼。
楚思暮轻轻一笑“如果不是为你,我还当什么破烂将军,我是来接你们出城的。”
阮清看看他,突然眼泪慢慢滑了下来“思暮,我的小玉儿死了,她死了。”
楚思暮轻轻的吻着她的眼睛,口里呢喃道“我知道,我都知道,你放心,我断不会让你白受了苦。”阮清听他此颗温柔的话语,心终于渐渐安定了下来。

第73章

看见去了许久才回的阮清,云深一颗忐忑不安的心终于放了下来,阮清看到他冷漠的脸上,眼里那一闪而过的担忧,眼睛不禁一亮,只要他还在担心自己,那么自己还是有希望的不是么?
童掌柜安排她们住在宝珠香铺旁的一处客栈里,那里据说也是她的产业,阮清看着她胖胖的身形消失在楼梯上,心里暗暗猜测这个胖老板的真正身份,她不是如月国人,可为什么要帮他们呢?难道说,她是如月国安插在天锤的耳目么,或者,换句话说她难道是楚思暮安插在天锤的底线么?
“你,怎么去了那么久。”半晌,云深闷闷的问道,她的身上有种淡淡的香味,不是她固有的那种味道,也不是他身上的,虽然对自己说了一百遍不介意,可为什么心里就象压了一块石头,重的快让自己窒息。
“见了个朋友。”阮清小心的说,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和他说自己见的是楚思暮,说了怕他多心,不说,自己又觉得欺骗了他。
云深的脸色刷的一下变了,心里如刚针扎过那么难受,她为什么要骗自己,那香味,自己不是么闻过,刚刚问她的时候,他已经想起来那是谁固有的味道了,不就是他么。
阮清却没注意云深的变化,她站在窗子前,看着楼下大街上,车流不息,人来人往的热闹景致,想到再过几日终于可以离开天锤国了,心里不禁有些激动。
云深一吭不吭的歪躺在旁边的床上,眼泪流了一脸,明知道自己不可能得到她全部的爱,为什么还为此哭呢?她对自己还不够好么,一路从如月追到天锤,几经生死,自己为什么还要贪心不足?别哭,不是说对她再也没有奢望的么,不是说准备出家的么,为什么听了她骗自己的话,还会这么伤心呢?云深闭上眼,心里一阵漫过一阵的痛楚,原来,她在自己心里已经重到如此地步,没有第三者的时候,自己可以对她无动于衷,可是一有人来分享她对自己的爱时,自己就做不到心静如水了。
“云儿,你不舒服么?”阮清看他半天也不出声,心里有些担心,云深的性子经此折磨,连她也越来越摸不透了,所以,总是小心的宠着他,此刻见他躺在那里,半天没有反应,以为他那里又舒服起来,连忙来到他的跟前,坐在旁边,用手去摸他的额头,一低头,却看见他满脸的眼泪,顿时慌了手脚。
“云儿,你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你别吓我。”紧紧将他搂进怀里,阮清三魂吓掉了两魂,用手帕去擦掉他脸上的泪,却越擦越多。
“云儿,云儿,你怎么了。”阮清将头抵住他的额头,看着他紧闭的眼睛。
云深身体剧烈颤抖起来,他任阮清搂着自己,觉得自己全身热的快要烧起来了,可不可以,还可不可以,他心里呐喊着,还可不可以和她相爱呢,阮清被他蓦的睁开的眼睛吓了一跳,可一看见那里面燃烧的炙热的火焰,阮清的心立刻砰砰跳了起来。“云儿。”话未出口,就被一个柔软的唇吻住了,良久,甜蜜的拥吻缓缓分开,云深不敢抬头看阮清的脸“我没让别人吻过我的唇。”他怯怯的说,阮清心里一痛,紧紧抱住他,她明白他有多害怕,他其实是胆怯的,那样不堪的经历,他锁紧了心房,不敢让任何人再进去了,既放不下对她的爱,又觉得罪恶,所以才会那么折磨吧。
吻了又吻,他抖抖瑟瑟的抱着阮清,眼里全是挣扎和痛苦,仿佛下定了很大的决心一样,他用纤细的手指轻轻解开自己的衣服,露出匀称的锁骨,一点点脱落,露出瘦的清晰可见的肋骨,身上到处都是褪不去的伤痕,他闭上眼睛,身体抖的象风中的落叶,不确定她真的还会喜欢自己这样的身体么。
阮清心痛的快要死去,她小心翼翼的吻着,生怕弄疼了他似的,“云儿。”呜咽着边吻边喊他的名字,直到吻他小腹那道深深的刀痕时,阮清停了下来,细细看着,那是生小云所留下的疤痕吧?当时一定痛死了吧,因为那印记那么深,肯定受了很多的罪,当阮清停下看云深那道疤痕候,云深的身体猛的一僵,自从小云死后,他就再也没提那个孩子,他把那个孩子埋进了自己的心里,直到今天,让阮清看见了自己的那道疤痕,云深捂着嘴不让痛苦的呜咽声发出来,那个孩子,自己又恨又怜的孩子,恨的是每次见到他,都提醒自己所遭受的罪恶,怜的是他一个软软的小小的小东西,却是最无辜的,如果不是他,自己早就自尽死了,也不会等阮清再来找到自己。
阮清给他系好衣服,不忍心再看他的身体,生怕自己不小心,带给他更大的伤害,改为紧紧抱住他,一边安抚他的后背,一边将吻密密的落在他的脸上,云深脸色苍白,他双眼无神的看向阮清,心慢慢的浸入冰冷的水里。“你不要我,不要我。”他试图推开阮清,语气充满自厌自烦,“是哦,你怎么还会看的上我呢,这样一具肮脏的丑陋的身体,是我太奢望了。”他挣扎着想挣开阮清的搂抱,其实已经绝望的不知道自己要去那里。
“我没有不要你。”阮清低低的说,“我怎么会不要你。”
“别骗我了。”云深低哑的说“我不怪你,我早已经没有资格。”
阮清气恼的说“你真就这么想么,我不是不想要你,你的身体还没好,我是怕我们在一起会弄伤你,你究竟明不明白。”
云深闭上眼睛,不再说话,阮清长叹了一口气,清楚他的性子偏激,如果这次不能一次让他安心,说不定,明日,他就敢偷偷的跑了,于是,翻身压在了他的身上,“你这个人,总是把我疼你的心曲解,我是不是要狠狠的罚你。”说完,恶狠狠的咬住了他的嘴唇,狠狠的亲着,没一会儿,两人的嘴里弥漫开一股浓浓的血腥的味道。
云深的心又涨又疼,一双手慢慢解着阮清的衣服,唇却和她的唇深深的回应着,她还是爱自己的,还在爱着。得到了确定的回复,让他即死的心又慢慢活转回来。

“楚大人,我真是佩服您。”一个英气十足的女人坐在虎皮座椅上,看着眼前高大俊挺的男人,眼里流露出毫不掩饰的欣赏。
楚思暮淡淡的一笑“我何德何能让您这么说,真是惭愧。”
“要不是你有了意中人,说什么我也要硬把你留下。”那女人哈哈一笑,使你看不出她到底是真开玩笑还是说的真话。
“我这一生就是为了她而活的,红帮主要留下了我,岂不和得到一具尸体没什么两样。”楚思暮到也半真半假的说了一句。
红帮主长叹一口气,笑着说“明明是我先认识你的,反而被别人捷足先登了去,你说,你要是我,你恼是不恼。”
楚思暮淡然的说“只要我爱的人觉得幸福,我为什么要恼,她的快乐就是我的快乐。”
红帮主大笑着说“打住,我看我们还是莫谈这件事了,说吧,你的计划是什么,反正帮过你一次,也不在乎再多赔一次买卖。”
楚思暮仍是那淡然的的笑“还是红帮主豪爽,放心,我也总不会让你吃亏的,女帝陛下也说过,我们西域的地方要重开一条商道,只要你的人来,我无一不放行就是,管你运的是什么货物,绝不检查。”
红帮主眼珠一转,微笑着说“行啊,就这么办,你让我帮的忙,我也决不推委,定给你办好了,便是。”

74

天锤国的荷花节,真是热闹非常,大约全城的人都出动了,个个穿着绿色的荷花图案的衣衫,围着城里唯一的一眼荷花泉边,载歌载舞,还有马术和射骑比赛,当然最热闹的还是来自临近国家前来贸易的商人,将自己带来的各种货物琳琅满目的摆在了最热闹的地点,楚思暮的计划正是要借荷花节城里人多的情况下,天黑出关。
童掌柜送来的信上只有一句话,傍晚申时西城门,阮清看完后,立刻烧毁了,笑着对云深说“云儿,这是你在天锤国的最后一日,要不要我陪你出去转转。”
云深看着窗外热闹的情景,好半天才轻轻的说“我们去西门寺上柱香好么。”
阮清一惊,“西门寺?云儿,你。”她以为他又动了出家的念头。
云深转过身,深深的看着阮清,眼里满是伤痛“我想为小云上柱香。”就要走了,他这个没有用的父亲,再为那小小的可怜的孩子上柱香吧,希望他来世可以投生在一个好人家里,也算是自己的最后一个心愿。
阮清默然,她理解他的心情。于是从包里拿出了那两张人皮面具,挑了一张戴在了脸上,立刻变成一个中年黄脸女人,云深变成一个中年白面男子,两人一前一后下了楼,出了门要了辆马车向西门寺行去。
这时,一个鬼祟的人影从街角的一侧闪了出来,看了一眼他们行进的方向,飞快的跑了。

西门寺,风吹绿树,叶子沙沙响,在如此热闹的节日,还能独守一方的静寂,也只能是这佛门之地了。
步入大殿,二人神情都些肃穆,云深跪在佛前,低头垂首,默然半天,阮清静静的站在一侧,默默的陪着他,说实话,阮清从前是不信佛的,虽然也常去寺里玩,听大师们参禅讲经,可听是一回事,信是另一回事,可此刻,她却宁愿相信这世上是有神的,有佛的,这样她的云儿的心愿就可以达成了,她的云儿就不那么痛楚了。
两人拜完了佛,正准备向外走,只听大殿的另一角传来一个声音“二位施主,要不要抽个签啊。”一位慈眉善目的身着蓝衣的居士,坐在一角,刚才的声音就是她发出的,“看二位施主面相具是大福大贵之相,定是上上之吉啊。”
云深淡淡的说“有什么可看的,走吧。”
阮清微微笑着“既然来了,就当玩儿好了,走吧,去抽一个。”
两人来到那居士跟前,果然有一个小小的签筒,阮清摇了摇,啪,落了一支签下来。
正面三个字“上上签。”反面只有一句话“柳暗花明。”居士笑笑,“施主不用问求什么了,万求万准的。”
云深的眼睛为了这句话亮了一下,也拿起了签筒,摇了几下,也落下一支签,正面是“上签”,反面也是一句话“苦尽甘来。”
那居士又笑了,“二位施主难道求的是一回事?真真巧不能再巧了。”
阮清要给她钱,居士“阿弥陀佛”的念了一句,只收了两文钱。
出了西门寺,阮清对云深说“离下午还早,我们也到荷花泉转转好么?”
云深的精神因了居士的话也好了不少,点点头,算是答应,阮清心里暗暗高兴,其实,这抽签的一幕都是阮清安排好的,刚才云深上香的时候,阮清在殿里信步看画时,发现了大殿那角的摇签居士,为了逗云深高兴,特意交代了只放好签在筒子里,果然,从寺里出来后,云深的脸色好多了。
荷花泉边,此刻正是男子唱给自己喜欢的女子歌的时候,那甜腻的曲调仿佛能把你的心融化掉,阮清拥着云深坐在荷花泉边,神情恬淡,虽然此刻两人的脸上都戴了和自己年龄不相称的面具,可是旁人还是一眼就能看出这二人的情意深重,不少正在对歌的男女在看到他们时,脸上都露出羡慕的表情。

今天是天锤国有名的荷花节,下午就要起程,楚思暮约了红帮主在“明月金星”坊一坐,席上多饮了几杯,喝过了酒,红帮主仍不尽兴,非要拉着他到处转转,楚思暮本来不想去了,可是想到人家毕竟也是帮了自己,不好推辞,只得和她在街上转了几转,几个人走着走着就就来到了荷花泉,红帮主见到人那么多,也是个好热闹的,一时也放声高歌起来,到引的人纷纷看来,楚思暮初还微笑着,可后来不知发现了什么,渐渐脸上失去了温度。
“楚将军,你觉得我的歌如何?”红帮主一曲终了,得意的问道。
“啊?什么?”楚思暮仿佛恍然初醒般转过头,看向她,“很好,高亢激昂。”
“你,没事吧。”红帮主奇怪的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那只是一对平凡的中年夫妇而已,没什么好激动的啊。
“我们回去吧。”低下头,不让红帮主看到自己眼里的黯然,楚思暮平静的开口。原来还是做不到啊,见她如此亲密的和另一个人相拥,自己还是会嫉妒,会伤心。
“这么快?”红帮主奇怪的问,“最好玩的还没开始呢,一会儿有舞龙的。”
“我累了,想回去休息一下。”楚思暮向来时的路走去。
红帮主再次疑惑的看了一眼那对毫不起眼的中年夫妇,摇摇头跟在楚思暮的身后。
“闪开,闪开。”一阵喧闹突然从光场的一侧传来。
“怎么那么多官兵?”红帮主警惕起来,“我们快走。”
“等一下。”楚思暮担心的向泉边看去,那两人已经不见踪影,果然警觉。
楚思暮和红帮主他们闪进荷花泉边的酒楼里,站在二楼的楼台前看着广场上的突变。只见那群官兵团团将人流围住,围成一个大圈,只留一条出口,挨个检视里面出来的人。
“糟了,莫不是阮清他们的行踪暴露了。”楚思暮下意识的向场上看去,心里焦急不安起来。
“楚将军,你怎么了。”这是今天第二次家他失态了,红帮主有些奇怪,她认识楚思暮快五年了,还头一次见他那么沉不住气。
“她,在里面。”楚思暮眼见,场上的人一拨拨的在等待检查,心里知道阮清和云深断不能离开的那么快,一定还藏在人群里,心里终于按耐不住急切,吐了这么一句。
“奥?”红帮主眼睛一亮,本来就想见上一见楚思暮的心上人,可他总是不肯,今天说不定就能见上一面了。
“我们的计划看来要有变哪。”楚思暮脸色忧戚,眼见人越来越少,果然看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是他们?”红帮主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刚刚依偎在一起的那对中年夫妇正手拉着手,站在人群里,虽说两人长相普通,可看上去,总觉得他们身上有着一股与生俱来的贵气。
“怎么,你喜欢的就是那个人么”红帮主心里大大失望,本来还以为那人比自己高了多少,怎么看也就是个其貌不扬的中年人啊。
“劳烦红帮主救他们一救。”楚思暮回身一礼,红帮主看出来他的眼里此刻全是焦灼。
“我试试吧。”红帮主唤来身边的一个护卫,低语了几声,只见那人应声而去,未几,只见远远一骑飞来“报,知府大堂着火了,大人,快去救火啊。”话音未落,一飞来一骑“报,官粮仓储失火,大人,快去救火啊。”
一时,带队之人乱了脚“什么,怎么回事,怎么会着火呢?”衙门后院还有自己几房如花的夫侍,那是不能不救的,官粮可都是自己以后的钱哪,那也是非救不可的,这边顾不的细看。粗粗端详了一下剩下的几十人“妈的,都是你这王八蛋说什么有逃犯,好好的触了我的晦气,还不快给我滚回去救火要紧。”那黄脸知府狠狠踢了一脚旁边一委琐小人,尖着嗓子喊道“都给我回去救火去,快。”坐进轿里,飞一般的向知府衙门抬去。
一场雷声大雨点小的搜查就这样不了了之,楚思暮眼见她们都走散了,心方放下。
红帮主眼见他的行为,心里捺罕,对阮清的向往又多了几分,唤来一个心腹,低语几声,然后笑容满面的说“楚将军,这你可放心了吧,我们坐下喝杯茶吧。”
楚思暮回过身,脸上的笑容略有些僵硬“好吧。”
却说阮清和云深两人,正坐在荷花泉边看人们载歌载舞,突然看见官兵来搜捕,两人连忙藏进唱歌的人群里,正自疑虑,难道是自己的行踪被发现了么?阮清左想右想不知道是那里出了错,两人正忐忑着,眼看前面的人越来越少,很快就要查到他们,阮清一颗心砰砰跳的越来越快,就在这时,突然从远处奔来两匹马,报告了为首之人两处失火的消息,这场搜捕居然就这样匆匆了草的又散了,两人兀自觉得奇怪,这时,一个人突然走到他们跟前笑着说“二位,可否赏个脸,我家主人,想请你们到楼上喝杯茶。”
阮清和云深相对一讶,看看她,倒也不向有什么恶意,略一思索,阮清抓紧云深的手,笑着说“那就叨扰了,麻烦这位大姐个带个路吧。”
上了楼梯,六目相对,阮清的眼里有惊喜,有疑惑。云深和楚思暮却避开了眼睛的对视,红帮主饶有趣味的看着眼前这三人,心里更加好奇了。
“快快请坐。”红帮主招呼着阮清他们落坐,阮清这才惊觉,原来还有一个人在场,她的目光充满探询的看了楚思暮一眼,笑着谢了红帮主,方坐在楚思暮身旁。
“这位是?”她看向楚思暮,开口道。
“我是楚思暮的知己,红珍珠。”红帮主故意撒了个谎,如期的看到阮清眼里的愕然,但也只一瞬,她的眼里又恢复了波澜不惊的神色,“是么?那真是失敬了。”
云深自进了这楼,见了楚思暮就一直保持沉默,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被情敌救助,并非他所愿,况且这里也不是道谢的地方。
到底楚思暮大方些,脸上的不自然也只一瞬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虽然中间隔着阮清,但他仍关切的给云深倒了一杯香片。
阮清的视线一直跟着他的动作走,直到茶到好,云深轻轻说了句谢谢,看向二人时都是一般的情意绵绵。

第75章

红珍珠装做没有看到,喝了一口茶,笑着说“不知这位姐姐高姓大名啊。”
阮清忙说“不敢,在下姓阮名清。”
“哦?你就是阮清?”红珍珠挑挑眉,有些讶然的说。那个单挑了本国有名大将图弥勒的如月国小将,是她么?那么她今天示人的这张脸定不是真面目了吧,看着面前女子如清泉般灵动的眼眸,红珍珠突然对她面具下的脸好奇起来,既然她的脸是假的,那么身旁这位身材纤细的男人的脸可不是真的喽,一时红珍珠突然对面前这两人延生出无限的遐想。
“这位就是天锤国第一大帮派红衣帮的红帮主。”楚思暮淡淡的介绍着,“几日前,救你们的人就是她的手下。”
阮清一时脸上的神情庄重起来,她举起面前的茶,冲着红珍珠朗声道“大恩不言谢,今日仅以一杯茶敬帮主义薄云天。”说完,自己先干了。
红珍珠笑吟吟的看着阮清“要是我想要谢礼呢,不如,你把他赔给我好了。”说完,顺手一指楚思暮。
阮清立马一愣,她看了一眼楚思暮,却见他此刻偏偏绷紧了嘴巴,一句话也不说。
“这个,恕在下不能答应。”阮清微微笑着“不能因为我成全了红帮主夺人所爱的恶名,在下如何能担当的起呢。”
红珍珠哈哈笑着“如果我偏要担当这个恶名呢。”
阮清脸色微微一变,楚思暮皱了一下眉“红帮主,不要再拿在下取笑了,时候不早了,我们还是提早起程吧。”他适时的解了阮清的围,虽然自己心里很希望阮清可以当着红珍珠的面肯定他们之间的感情,确定自己,可是他早看到了坐在阮清另一旁的云深,早已经灰白了的脸,楚思暮心里苦笑,谁比谁更爱呢,只是爱的方式不同吧。
红珍珠听了楚思暮的话,果然正色了不少,“对,还是提早起程吧,趁着官府此刻正乱。”
阮清站起身,向红珍珠再度施礼道谢“感谢的话就不多说了,如日后红帮主有用的着阮清的地方,阮清万死莫辞。”从身上解下一块玉佩,递与红珍珠。
红珍珠笑着接过,揣进怀里,“我就不送各位了,出城的事我已经交代给了童掌柜,放心一切安排妥当。咱们后会有期了。”
楚思暮和云深也都站起身来。
红珍珠看着三个人向楼下走去,就在后面的阮清要下楼之际,突然凑了过去,飞快的在阮清耳边说了一句话,阮清嫣然一笑“谢谢红帮主提醒,不过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
楚思暮知道那内容肯定与自己有关,故意装做没有看见,脸色微微有些红晕,飞快的步下楼梯。
取了行李,跟着童掌柜安排的商队向城门走去,楚思暮神色自然,云深有些紧张的握着阮清的手,还好,城门的守军今日并没有太过苛刻出城的人,当穿过那道红色的大门时,阮清、楚思暮、云深三人的心里仿佛落下了一块大石头,每个人都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望着渐渐远去的城门,云深的脸上悲喜交集,终于可以逃出生天了,永远都不再回来,自己以后可以幸福了么?
阮清仿佛看出了他的心思,用力握了一下他的手,给他一个鼓励的微笑,云深微微笑着,慢慢靠在阮清身上。
楚思暮的马远远的骑在前方,他有意避开他们的视线,为了少给阮清造成困扰,他决定一路上都离他们两人远远的,可是无意间回首,看见二人亲密的样子,为什么眼睛那么酸涩呢。

晚上到达了如月国的青阳时,阮清受到了守城将领的热情欢迎,大家都兴高采烈的围着她问东问西,楚思暮早已换好了原来的将军服,坐在厅中,虽然脸上带着微笑,可眼睛里却包含着那么深的落寞。
夜深了,阮清一一和大家告辞去休息,楚思暮跳下座椅,“我送你。”不容推辞的坚决口气,拿了一件披肩,围住她的肩头,拥着她走出客厅。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花香,阮清和楚思暮慢慢走在小径上,拐到一处假山时,突然,楚思暮用力一推,将阮清抵在山石上,疯狂的吻起来,阮清任他按着,两只手搂住他的脖子,同样热烈的回吻着楚思暮。
直到两人吻到快要窒息才恋恋不舍的分开双唇“清儿,清儿,我不能没有你。”楚思暮压抑而又痛楚的在阮清耳边低语。
阮清捧着他的脸,对上他如星辰般闪亮的眼睛,慢慢吻上他的眼睛“思暮,我有没有说过我爱你,我爱你。”
楚思暮身体猛的颤抖了一下,他用力抱住阮清“再说一遍,求你,多说一遍。”
阮清笑着说“傻瓜,我爱你,我爱你。”
楚思暮的眼眸发亮,脸色绯红,心跳加快,满心都被幸福包围“清儿,我的清儿。”幸福的喃喃着。
两个人都为对方而疯狂,他们互相亲吻着对方的眼睛,眉毛,耳朵,嘴唇,然后被疯狂的情欲俘虏。
月色朦胧,除了花园里不眠的小虫,唧唧的叫着,假山后,还有两个幸福的人儿,紧紧的交缠着身体,仿佛天地间除了他们两个,再也没有了其他人。
远远的凉亭里,一个单薄的身影默默的看着远远的假山后,隐隐的人影,他的脸色平静,没有一丝波澜。
他应该得到属于他的那份爱不是么,他同样付出了太多,他的爱不比自己少,他的爱甚至比自己还浓烈。
云深看着天空中闪烁着的群星,为什么,为什么我就不能得到她唯一的爱呢。他的心底撕心裂肺的呐喊,先是玉萧,后是楚思暮,以后她还会拥有越来越多的夫君,自己永远不能独占她。
出乎云深意外的是,楚思暮次日居然邀请自己赏芙蓉花,云深到时,楚思暮已经等了一会儿,只见他今日身上穿了一件样式亦男亦女的白色长衫,更显得面如美玉,气质不凡,楚思暮看云深同样是风姿卓绝,品貌超群的,两人都不禁在心里暗暗比较了一下双方。
“这花开的真好。”楚思暮双眼看向花圃,神色平静的说。
“浓状淡抹总相宜。”云深不动声色。
“花开再艳总有时,青春美好易消逝,”楚思暮慢慢的开口,“有些感情,我们得到的时候不觉得珍贵,等到某一天失去了,又会觉得后悔莫及。”
“你想说什么。”云深看向他,“我不明白。”
楚思暮的眼神里一闪而过一丝忧郁“我不能失去清儿,我很爱她。”
云深心里浮起一股怒气“那又怎样,你想让我退出去,成全你么。”
“你错了,我并不是这个意思。”楚思暮淡淡的开口“你我都明白,连玉萧也明白,你在清儿心里的位置无人可以替代。”
云深茫然“你说什么。”他有些糊涂了,楚思暮不是向他宣战的么。
“我希望你好好照顾她,别轻易离开她。”楚思暮诚挚的看向他,“她不能没有你。”
云深愕然的看着他,楚思暮转过头黯然的说“我不能送你们去京城了,女帝让我驻守青阳。”
“你,很快就会回去吧。”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这样安慰了他一句。
“也许,会很快,也许,会很久。”楚思暮微微笑着“可,又有什么关系呢。”良久,他才轻轻的说“回到京城后,别再离开她了,她很爱你,也一直为难着,能对玉萧好点,就对他好点吧,他也是个可怜人。”
云深轻咬下唇,楚思暮笑笑“我知道,这有些为难你,可,除了你,我还能拜托谁来照顾她呢?”
“你,怎么了,不会出什么事了吧。”云深皱着眉头,看向他,他给自己的感觉一向都是淡定自若的,可今天这情景,为什么总觉得他在向自己交代些什么。
“我可以相信你吗?”楚思暮微微笑着“不知道为什么,从很久以前就不想做你的对手了,我们共同来爱清儿好么?”
云深感情复杂的看着眼前这个男人,说实话,他自己此刻到有些明白阮清为什么会爱上他,他的爱深沉象海,充满包容,清儿和他在一起肯定很放松吧,这是自己给不了的。也正如此,也让他对眼前这人的态度有了一丝变化,不再充满了敌对的情绪。
“她本来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别过头,嘴里苦涩的说。
“那么清儿这一路上就拜托给你了。”楚思暮冲云深再度笑了一下,“今天的风真好。”
云深不再言语,两个人默默的站在小径上想着心事。

这夜,温存过后,楚思暮对阮清说,暂时不能和她一起回京城了,要在青阳再待上一段时间。
“你什么时候办完事,我们一起走。”阮清有些疑惑的看向他,心底的不安开始慢慢冒头。
“别再在青阳耽误了,清儿,你难道忘了,玉萧快要临产了么。”黑暗里,楚思暮温柔的说。
“可是,我也不能丢下你一个人啊。”阮清将手放进他的手里,他的手很温暖,不知道为什么,和他在一起总是很安心。
“我也不想和你分开。”楚思暮搂紧阮清,为了她的幸福,他要独自默默忍受以后日子里的寂寞,十年,也许更久。
“我的心里很不安,有种不好的预感,好象这一走就再见不着你了似的。”阮清闻着他身上那熟悉的淡淡的花香,伏在他的怀里,悠悠的说“我再等你一段时间吧,我们一起回去。”
楚思暮心里长长叹了口气,忧伤的想“我也不愿意和你分开啊清儿,如果可以,我愿意天天陪伴在你身边。”可口里却说“那怎么行呢,为了找你,我跑到天锤国快半个月,积压了一堆的事情,你陪着我象什么话,你听话乖乖的回京城,我一了事就去找你。”
阮清不再争辩,总觉得哪里不对,可是又说不上来,“好吧,我就回京城等你,别让我等太久啊。”
楚思暮不再说话,只轻轻的吻了一下阮清的额头。
这一夜,他一直没有入眠,待阮清睡着后,他轻轻用手指慢慢摩挲着她的眉、她的眼、她的唇,仿佛要让手指也记住她的模样,最后停在她的头发上,“清儿,你会记住我的,对么,你不会忘了我吧。”一声声压抑不住的低呼,冲破了心的桎梏,眼窝一热,一阵滚烫的热流从眼睛里奔涌而出。他是不会让她知道的,她为了云深,犯了怎样的大错,天锤国的文书半个月前就已经送到京城,女帝震怒,为了弥补,自己早已飞鸽上书女帝,愿意永远为如月国守在西域边境上,永不回京城。
“清儿,我们谁比谁更傻呢。”

第76章

青阳城外,子归山,山道葱绿,细雨绵绵。
楚思暮脸上带着淡淡的笑,一直看着阮清和云深上了马车,阮清忍不住从车里探出头来,脸上一抹浓重的不舍“思暮,你别骗我啊。”
楚思暮心里早已经溢满了分别的痛,可面上仍微笑着,伸出手温柔的握住阮清伸出来的手,“路上小心。”眼睛看向里面的云深“云公子,有劳了。”
云深分明看出了他的眼底的哀思,他看向楚思暮,只见他送给自己一个感激的笑容,就悴然放开了阮清的手。
“驾”一声长喝,马车在六名护卫的陪伴下,快速的向前方奔去了,“思暮,早点回来。”
空气里,阮清的声音久久未散。
随着马车的离去,楚思暮苦苦支撑的坚强也溃然倒塌“清儿——”,口里喃喃着心上人的名字,你知道真相后,会不会怪我骗了你呢?
雨下的越发大起来,寂静的山道上,一个白衣胜雪的英俊男子骑在马上伫立在路边,就这样怔怔的看着远方盘延的山路,一动不动,任雨水打在自己的头发、衣服上,仿佛没有了知觉。

经过近十天的路程,阮清他们终于回到了京城。入城的时候已经是华灯初上了,阮清头一天就已经派人飞马报与丞相府消息,告之他们自己今日大约何时回来。
进城后,云深心里还有些忐忑,阮清安慰他道“放心,云儿,他们这次再也不会放你走了。”
阮清他们的马车刚到丞相府门口,只见门口早已经围了一堆的人,见了马车到来,个个脸上露出欣喜之色,“二小姐回来了,二小姐回来了。”一迭声的高声喊叫。
阮清跳下马车,扑通一声跪在了闻讯赶来的阮静心和左君恒面前“不孝女阮清,让母亲担心了。”
左君恒早就撑不住,拉着阮清的手就哭了起来,到是阮静心一脸欣慰“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阮清爬了起来,视线穿过人群,只见门的一旁,玉萧扶着肚子站在那里,默默的看向自己,一双眼睛仿佛会说话似的,蕴涵了浓浓的情深,想过来看自己,好象又不敢过来,一副犹豫挣扎的样子。
阮清心里一热,拨开人群向他走去,只见玉萧的眼里迅速升起一层水气,神情带着莫大的欣喜。
“你瘦了。”短短三个字,却仿佛是一道命令似的让玉萧的眼泪如开了闸的小河,“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玉萧哽咽着,紧紧搂住阮清,三个多月的担心终于释然,“清儿,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我明白,我知道,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么。”阮清的眼睛也是热辣辣的,压抑了许久的心情终于放松下来。
待小夫妻两个聚的差不多的时候,阮静心适时的咳嗽了一下“清儿,你还不快将云深公子扶下马车。”
阮清如梦初醒,眼睛里闪着水光,玉萧面上没有一丝变化,他微微笑着“去吧。”松开手。阮清却不放开拉着他的手,“一起来吧。”低声说。
“一起来吧。”这四个字对于玉萧来说,却意义重大,终于在云深面前阮清不再避忌自己,他微微有些发怔,眼里全是惊讶,可很快,心里就被一种甜蜜所包围,这是否说明自己在清儿心里,已经和云深同等的位置了呢。他任阮清小心的拉着,走到马车跟前,接出了等待半天的云深。
云深虽然早已知道玉萧有了身孕,但是还是被他脸上的甜蜜和挺起的肚子刺通了眼睛。阮清仿佛洞悉了他的心事,紧紧握着他的手,不让他退缩。
白芷斋里芳香郁郁,上空月色如洗,云深慢慢走进那曾经属于自己的厢房,心跳的很快,“你屋子里的摆设和你走之前一个样,她从不让任何人动,每天自己来打扫。”不知何时,玉萧来到了云深身后,幽幽的说。
云深看着那熟悉的绣着淡雅的兰花碧色床帐、雕花的红木床陵,纱窗是自己最喜欢的颜色,隐隐的桃红,梳妆台上雕刻着鸳鸯戏水图案的木梳,一切的一切都那么真实,它曾无数次出现在自己的梦里。
“清儿在丞相书房,应该很快就会来了。”半晌,玉萧淡淡的开口。
“对不起。”云深垂下头,慢慢的说。
“什么。”玉萧一怔。
“对不起,如果不是我,你和清儿,应该很幸福。”云深苦涩的吐了这么一句,想起楚思暮对自己说的话,如果可以的话对玉萧好点吧,可是爱情不是能转让的东西,而自己也不能没有清儿啊,除了清儿,让他让出什么都好。
玉萧的脸上带着一丝淡淡的忧伤,“我没有怪过你,要怪,也只能怪我自己,我在你们之前就认识清儿,也早于你们嫁给她,可是,我却没能让她爱上我。”
云深神色复杂的看向他,玉萧幽幽的说“我们遇到她的时间注定了我们各自的缘,我没有什么可以怨的。”他扶着肚子,冲云深一笑“我不打扰你了,辛苦了一路,早点休息吧。”
云深看着他慢慢的走出院子,从他的背影看去,身形单薄,一点都看不出是怀孕快七个月的人,刚刚他看向自己时,脸色也是不正常的白色,他应该吃了不少苦吧。突然,对自己有些厌恶起来,你看这个人,他此刻正怀着自己心爱之人的骨肉,可自己呢,却把孩子的母亲紧紧拴在自己身边,自己是多么卑鄙啊。
云深躺在软软的床上,眼泪突然掉了下来,玉萧的肚子对于自己难道不是一种莫大的嘲弄么,自己也是生过孩子的人,可是那孩子却不是阮清的。闭上眼,忍不住想起自己怀小云的时候,真是生不如死,一边饱受白菊的凌辱,一边还要每天做大量的粗活,再加上自己对于自己的厌恶,曾经在二月天里泡进冰冷的井水里,希望通过这种方法弄掉肚子里的孽种,结果夜里发起了高烧,没有一个人来看自己,就这样在坑上躺了三天,在鬼门关绕了一圈,那时自己多么希望就这样死了,再也没有什么烦恼,可偏偏在第四天被人救了,救自己的是养马的一个老者,她是怎么对自己说的“公子,有什么熬不过去的坎呢,人死是最容易的事,这世上最难的就是活着。可活着就有希望啊。”活着,就有希望,当时自己还想,我还能有什么希望,一切的一切,都破碎了。
其实,他们都认为自己才是阮清最爱的人,云深心里苦涩的想,他们知不知道,他们同样也是阮清心里最爱的人,自己只是阮清心里的三分之一而已,就因为是那一直缺省的三分之一,为了添满自己心里的那个空洞,阮清才要不惜一切的将自己带回来,只有他们三个人都不缺了,阮清的心才算是完整的,他们永远也不明白,这才是自己真正所痛的。
“清儿,我知道不该再奢求什么,可是,为什么心里还会隐隐的作疼呢。”云深独自一人躺在床上,心里清楚,阮清今夜是不会过来了。

枫露居内,同样有一个人此刻不能入眠,一颗心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下沉,最后沉到了最低点,玉萧躺在床上,只觉得肚子重的压迫的自己无法呼吸,慢慢爬起来,靠着暗红的雕花床背,大口大口的喘气,只觉得左边心脏位置跳着疼的自己都按不住,她走的时候自己拦不住,知道她是为了谁去的,她回来了,也如愿的带回他,以后,自己又算什么呢,本以为自己和她有了孩子,就满足了,可以做到不争不妒,可是,为什么心这么疼呢,从她进门的那一刻,心里就仿佛出现了一个洞,只要她略一忽视自己,那个洞就冒出冰冷的冷气,冻的自己全身都要凉透了。
今夜她不会来了,玉萧自嘲的笑笑,慢慢低下头,手轻轻的抚摩着突起的肚子。眼泪慢慢的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怎么了,很难受么。”突然一阵悦耳的声音从门边发出,玉萧一惊,只见阮清微微笑着,站在门边。“怎么这么吃惊,难道不欢迎我来么?”话音未落,人已经走到了床前,玉萧睁大一双水汪汪的眼睛,脸上的神情是又惊又喜“清儿。”
阮清坐在他的身边,用手抚摩着他瘦俏的脸颊“萧儿,你瘦了。”
玉萧嘴唇哆嗦着,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阮清,看的那么痴,好象自己一眨眼,阮清就会消失不见似的。
阮清被他看的心里不好受起来“傻瓜。”一句低呼,猛的将他扯进自己的怀里,玉萧闭上眼,心里的洞此刻被满满的幸福所添充,真好,清儿,还是在乎自己的,不是么。
“傻瓜,为什么哭呢,你以为,我有了他就不要你了?真傻。”阮清吐气如兰,在玉萧耳边低低的说“我很想你,知道么,很想你。”
玉萧低哑的说“我以为,你有了云公子,就不再需要我了。你为什么来呢,不如就这样让我死心,多好。”
阮清看着他忧伤的眼眸,慢慢低头吻上去,“从前或许我是不懂,可是现在我懂了,我有多么珍贵的一笔财宝啊,萧儿,你不知道么,那就是你呵。”

第77章

“傻瓜,我不在的时候,你肯定没有好好照顾自己,都瘦的只剩下骨头了。”阮清爱抚着玉萧瘦俏的锁骨,眼里都是宠溺。
宠溺?玉萧心里有些酸酸的,有多久没有看到阮清对自己露出这样的表情了,“清儿,你也受苦了。”他低低的说,看着阮清肩上细碎的小小的伤痕,为她心疼不已。
阮清和玉萧并肩躺在床上,两人的头发散落一枕,纠结在一起,阮清坏坏的笑着转向他,在他耳边低语“我现在要你,不算欺负你吧。”
玉萧脸一红,长臂一搂,将阮清紧紧拉近自己,她不知道,自己在心里是多么渴望着她,渴望她热切的亲吻,甜蜜的情话,热烈的拥抱,自从云深进门后,她的心渐渐的远走,远的自己看不清,摸不着,整个人都被她关在心门之外,那时的自己,夜夜不能入睡,心里痛苦折磨着自己,曾经无数次问自己,哪里不够好,只要她回来,怎么改都可以,可是她的心一直都没有回来,哪怕后来云深离开后,她的心自己还是摸不着。后来就不争了,不想了,只要能有一个她的孩子,自己就满足了,可是,却发现心里的破洞并不随着孩子的出现就可以填满,他还是渴望她的温情,渴望她的目光能稍稍多留意一下自己,后来,她又走了,出使天锤,谁都知道她是为谁而去,自己也知道,不敢拦,也拦不住,当听说她遇到了危险,自己的魂魄都要惊飞了,当时就想,老天,只要她没事,自己就再也不奢求什么,只要她回来,自己再也不期盼什么,可是她回来了,自己还是一样的想要她的温情,玉萧苦苦的一笑,当感情投入太多时,不是说收就能收回的,自己爱了那么多年,以后还会一直爱。
阮清此刻的心底全是对玉萧的歉意,经此天锤国一历,阮清清楚的看到了自己的莽撞,也清楚的知道自己伤害了多少人的感情,伤害了思暮,伤害了云深,更害的小玉儿丢掉了性命,阮清满心都是歉意,想起那日在山上,自己毅然要去陪云深一起死的情形,虽然自己并不后悔那时的决定,可见了思暮和玉萧后,突然发现自己的自私来,如果自己那时真这么死了,他们两个肯定是最痛苦的人,他们爱自己同样爱的没有一丝自我。
玉萧瘦的风一吹仿佛能吹跑的身子,绝对是因为担忧自己的缘故,阮清突然想起那年自己娶云深时,他送的那副琴瑟相合的图,他该忍着多大的痛楚才画出了那副画,“萧儿。”阮清的眼里不禁酸酸涩涩的,为玉萧的隐忍,为玉萧的大度,她知道自己欠了这个男人太多的情意,结发五载,自己又为他做过些什么呢。
深夜的风最是温柔,吹散了天上遮住月亮的云彩,露出满天璀璨的星辰,而静谧的夜幕下,透过淡绿的纱窗,可以看到两个完全沉醉于甜蜜世界的男女,醉人的呻吟、密密的纠缠、热切的拥吻,夜还长,风带香。

阮清回家后第三日,递了晋见的折子,进了宫,阮清此次进宫,是抱了必受罚的心态去的,深知自己出使的任务没有完成好,见了女帝第一句话就是请罪,出乎意料的是,金紫衣并没有怪罪于自己,金紫衣淡淡的说“回来就好,没有事就好。”
阮清满心惊讶,要知道,母亲早就对自己说了金紫衣曾在朝堂上大发雷霆的事,今天是怎么回事呢,阮清深知帝王之心都是深不可测的,她不发火不表示心里没气,所以还是没有站起来,继续跪着“臣深知自己有辱使命,对不起陛下的嘱托,恳请陛下重责。”
金紫衣抬眼看了她一眼“起来吧,已经有人替你受了罚,我不罚你。”
阮清满心疑惑,她谢了圣恩,站了起身,呆呆的站在殿上,有人替自己受了罚,那是谁呢,罚的什么?突然脑中灵光一闪,思暮,难道是思暮?
金紫衣嘴角露出一丝嘲讽,仿佛看出了她在想什么“正是楚将军,你还不知道吧,他为了你,上书给朕,说愿意一辈子都留在青阳,守着西大门。”
“什么?”金紫衣的话仿佛晴空一个霹雳,炸的阮清神智具散,“陛下,您说什么?思暮他,再也不回来了。”
金紫衣脸色突然一变“阮清,你好大胆,知道楚思暮男扮女装为什么不上报,居然帮他瞒着朕,欺君罔上该当何罪?”
阮清扑通一声跪在殿上,浑身战栗起来,多少天惧怕的事终于还是发生了,思暮的事被女帝知晓了,“臣该死,可是陛下,虽然楚将军男扮女装,可他一直对我如月国忠心耿耿,屡立奇功,还望陛下从轻发落他。”
金紫衣冷冷一笑“你们两个到真是有情有意,你为我开脱,我帮你说情,都拿朕当傻瓜糊弄了。”
阮清声音颤抖“不敢,臣从未想过要欺瞒陛下,楚将军这么做也有自己不得已的苦衷,否则决不敢欺瞒陛下。”
金紫衣哼了一声“你以为你立过大功朕就舍不得治你的罪么?”
阮清头扣的冻冻响“臣不敢。”
金紫衣满意的看着阮清惊慌、惧怕的样子,良久缓缓的说“起来吧。既然楚思暮替你受了罚,朕就免了你的罪,以后好好当差,不要被小儿女的私事蒙蔽了眼睛。”
阮清偌偌的应着,感觉自己是那么的无用和无奈。
金紫衣再看向阮清时,脸色恢复了平静,“下去吧。”
阮清应着,慢慢向后倒退着,快退出殿门时,这时,突然从大殿上传来女帝的一句话,让她整个人仿佛浸到了冰水里那么冷,“如果有空就到玉藻宫去探望探望意君吧,他刚怀了孩子,想找个亲人说话也没有,你也算是他的救命恩人,看看也无妨。”
这一句话,仿佛一桶凉水正淋在阮清头上,让她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意君不正是子非么,这么说,他竟然有了身孕了?

第78章

玉藻宫,宫人临立,华丽异常,阮清看着眼前的景象,始知子非今日境况大非从前,俨然一副得宠的局面。阮清立于殿前,倍觉尴尬,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正犹豫不定时,只见子非跟前侍侯的小宫奴正巧从身边过,一眼认出了阮清,“阮大人,可是来看我们意君千岁,小的给您通报可好?”
阮清苦笑道“那就有劳了。”
没过几分钟,那小宫奴就笑嘻嘻的走了出来,“大人,请。”
阮清慢慢走进玉藻宫殿内,没见子非时,心里仿佛有很多话想和他说,可是一见他却一句也说出来了,只见子非身着淡青色绣着百灵鸟长衫,腰上系一条粉红色的腰带,下端挂了一块碧绿晶莹的翡翠挂饰,整个人气色比几个月前阮清出京前所别时简直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阮清低下身行了个礼,轻轻道“给意君千岁道喜,祝意君千岁身体安康。”
子非自阮清进门,眼睛就没有离开过她的身影,这时听了她的话,不由身形一僵,脸上露出苦涩的笑容,可他居然很快就恢复了正常,然后带着淡淡的笑冲阮清说“多谢阮大人,大人一路风尘辛苦,怎敢劳烦大人亲来探望。”
阮清抬起头,看向子非的眼睛,那曾经清澈的眼神,现在却仿佛一波深潭,怎么也看不清了,阮清心里暗自嘲笑自己,这样不是更好么,难道非要所有的人都为了自己而痛苦,自己究竟做了什么呢?对于子非来说,这样也许是最好的结果,为女帝生一个龙种,这一生便算是在宫里立住了脚。
子非也同样的注视着阮清,只觉的那双原本曾经无忧无虑的眼睛也同样蕴涵了太多的意义,少了年少的意气风发,少了曾经天真的无惧,多了很多无奈,很多疲倦。结束了,一切都该结束了,自己与阮清,再也没有什么纠缠。
阮清告退的时候,两个人默默的对视了一下,阮清转身的时候,没有注意,子非明亮的双眸里升起的水雾,如果时间可以倒流,也许不曾相遇是最大的幸福。

一直秋天,阮清的日子都是波澜不惊的,想带回来的人带了回来,可不想离去的人却也离开,阮清带着对仕途深深的厌倦,却不得不每天穿梭与丞相府和王宫之间,这日,又留在宫里陪女帝在书房谈了一晚上的国事,回来的时候,月亮高挂在树稍上,风里带着淡淡的凉意,走过白桥,一个夹杂着淡甜香馥的气息飘进鼻息,一个淡蓝色的瘦俏身影孤伶伶的站在月下的小径上,眼神带着淡淡的哀怨,正是自入府后,阮清连碰都没有碰过的玲珑。他就那样充满哀怨的看着阮清,面上带着浓浓的失落。
“大人,我就这么不堪么。”他语调低沉,声音里浓的化不开的忧郁。“您回来了那么久,真的把玲珑都忘了。”
阮清站定,看着他,微微笑着开口“怎么会呢,你不来,我正想去找你,我也在想你这样长期在我府里没名没份终究不是长法,我已经和母亲大人商量过了,莫若我们结拜为兄妹吧。”
玲珑初听到前一句时,眼睛一亮,可听她说完,那光亮马上黯淡了下去,“兄妹?兄妹。哈哈哈,真是个好主义啊。”玲珑突然不可抑制的大笑起来,笑的眼泪都出来了,“可是,我却从没有想过与你成为兄妹,我只想成为你的男人,象他们一样正大光明的拥抱你,你,明白么?”大声的吼着,心被阮清的话语撕成片片碎片,这就是自己的人生吧,从来没有得到过的温暖,想伸手去触摸,却被人拒之门外,再也没有希望了,是么。他微微苦笑,转身踉跄向后奔去。
阮清直待他跑出视线,才收回笑容,苦笑着摇摇头。
“你也真狠心呐。”云深从另一条小径闪身出来,面色似有不忍,“他也是爱你至深。”
“不让他彻底死心,才是对他的残忍。他应该有属于自己的幸福,而我,有你们已经足够了。”阮清温柔的拉起云深冰冷的手,慢慢向白芷斋走去。
“今日又回来那么晚,朝中又出什么事了么。”云深一边帮阮清把官服脱下,一边问道。这几日,阮清回来的越来越晚,隐隐觉得是出了什么大事。
“没什么。”阮清揉揉酸疼的太阳穴,扯动嘴角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不想让他为自己担心,更不想让他知道,又要打仗的消息。
“玲珑,你打算怎么安排呢?”云深缓缓开口,看出来阮清对他并无其他的情意,心里多少总有些放心,对于玲珑,云深到是很可怜他,看他仿佛就看到了自己一样,可又无法再说服自己劝阮清收了他,所以有此一问。
“如果不结拜的话,他住我这里,终究不象那么一回事,以后,我想替他找个好人家,他应该有自己的人生。”阮清淡淡的说。她也就是这么想的,自己已经有了三个至爱至深的人,这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人不能太自私,不能奢望天下的好事都被自己占全。
“平常我不在家的时候,你去劝劝他,好么。”阮清抬眼微笑着看着云深,一把将他扯到自己怀里。
云深鼻子里“哼”了一声,说“我才不管,你自己惹下的风流债,自己去还。”
阮清嬉笑道“你希望再来一个男人分享你的妻主么,如果你不介意,我就多娶几个。”
虽然知道她是在开玩笑,可云深的脸色还是微微有些变色“就知道你是嫌弃了我,你去吧,我不拦你,只是以后别再踏进我这白芷斋一步。”说完,眼圈微微有些发红,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又涨又酸,起身就想从阮清怀里挣脱出来。
“别生气啊,云儿,我是开玩笑的。”阮清后悔不已,云深心里是有着很深的内伤的,他虽然表面上平静了下来,其实心里很没有安全感,是不能随便和他开玩笑的,“云儿,”阮清歉然的看着他“别生气了,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云深被阮清紧紧抱在怀里,心里的不安并没有因此而消散,良久,才声音低哑的开口“清儿,我以后再也不能有孩子了是么?”
阮清身子一僵,连忙强做笑脸道“胡说些什么?我们都还年轻,以后肯定会有我们自己的孩子的。”
云深眼神暗淡“清儿,你别骗我了,我都知道了。”
阮清脸色刷的变白,云儿不能再有孩子的事她从未告诉过第二个人,他自己又是如何得知的呢?死死的盯着云深“云儿,你都知道了什么。”
云深低下头,不去看她痛楚的眼神,幽幽的说“我这辈子,再也不能有孩子了,你还要我么。”
阮清鼻子一酸,将头伏在他温暖的胸膛上,“傻瓜,我怎么会不要你,我怎么舍得不要你?除非我死了,就算是死了,变成魂魄,也要缠着你,你就别想甩掉我。”
云深嘴角浮起一丝笑意“就算以后不能再有孩子了,我也不想和清儿分开,哪怕所有人都骂我自私也罢,我就是爱清儿,没办法。”
“云儿。”阮清心里一阵悸动,低喊了一声,抬头吻住了他红艳的唇。

夜深了,玲珑仍兀自呆坐在窗边,脑海里全是阮清那清冷的丽容,微笑着的脸,生气时的脸,就连她皱起眉头的样子都让自己深深着迷,如果说最初自己接近她是带着几分目的而来,可随着日后一连串事情的发生,自己就这样掉入了万劫不复的境地,如果说自己开始还是为了和玉萧他们一争高低,想夺来阮清的宠爱,可后来,自己越来越渴望她的温情了,她对玉萧的温柔,对云深的痴情,都让不曾得到过爱情的自己那么羡慕,那么渴望,一次次接近她,就是希望引起她的注意,可是,她总是淡然的看向自己,“我怎么办呢?怎么办?”
玲珑双目无神的看着窗外随风摇戈的芭蕉叶,“难道只能做兄妹么?”如果说,自己变成了她的人,那么,是不是还有转圜的余地呢?
下意识的目光扫到梳妆台下的抽屉上,被自己冒出的那个念头吓了一跳,那可是死罪啊,咬咬薄唇,垂下眼睑,心里百转千回,半晌,他慢慢站了起来,走到梳妆台前打开抽屉,拿出一包白纸包着的东西,狠狠咬住嘴唇,下了决心。

第79章 楚思暮的一个番外

银月如钩高悬天际,漠外苍凉的劲风吹着高楼上一个寂寥的人影,他仿佛丝毫未曾觉得冷。有多久了?每天,他都会来这里独自看大漠,心里堆积的思念总也找不到出口,虽然也鸿雁传书话相思,可是,那人毕竟离自己太远了,看不见,摸不着。
楚思暮任凭清冷的风吹着自己,一丝苦笑浮在嘴角,自己当初是不是就应该自私一点,好不容易从天锤带回了阮清,为什么就这么甘心的将她拱手让人?
“清儿,你过的好么?”楚思暮喃喃低语着,脑海里浮现心爱之人的容颜,俏丽的脸,眼神清亮,说到爱她,自己比他们有过之而无不及,就是因为太爱了,所以才容忍下了她心上的另外两个夫侍,自己是不是太傻了。
楚思暮看着被月光照耀的银白的沙海,想起自己第一次见阮清的情形,早在阮清来军中服役的消息传出,自己就打探过她的信息,探子抱来了一大堆关于阮清的事迹,没有一条是好的事情,记得自己当时看了眉头就皱了起来,从前也不是没有过这样的纨绔子女来军中效力过,可都是些酒囊饭袋,你让她带兵吧,她带不了,你让她打帐她胆又小,忙是帮不上,反而带坏了一片风气,那些人楚思暮后来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把她们送走,看来阮清也是这么一个花花小姐了。
可当他看见阮清第一眼的时候,他对阮清的看法就有些动摇了,她有一双那么美丽的眼睛,目光清澈诚恳,难道是她们打探错了她的事情?于是不禁问她“你都会些什么?”可没想到她的回答是“我啊,什么也不会。”自己当时就有些气结,到底还是个纨绔小姐,忍不住生气的问道“那你能做些什么?我从来不收无用的人。”可又没想到,她也不客气“你以为我愿意从军吗?我也是没办法,你尽可以当我不存在,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当时自己的心里多少是有些讶异的,这样的一个人,毫不掩饰的直白。
安置好她之后,她的那双明亮清澈的眼睛总是在自己脑海里出现,晚上有些懊恼的对自己说“楚思暮,你也不想想自己多大了,早过了思春的年龄了,怎么还象个少年似的犯起了花痴?再说,她也不是你喜欢的那类人啊。”可我喜欢哪类人呢?坐在军帐里,想起自己十年从军,因为身份一直如履薄冰,也曾喜欢过几个年轻姑娘,可终因种种原因没有启齿,时间慢慢过去,自己也就把自己的婚姻大事放在脑后,没有再想过,可今天,为什么偏偏今天,自己的心里居然有了一丝波动呢?
行军到了仓州,仓州府尹请客那日,自己出了一身冷汗,她居然找了两个妙龄小倌来侍候自己吃花酒,而那个该死的家伙阮清,则带着一脸的好笑看着自己有些笨拙的躲辟着小倌们的痴缠,没有办法自己真是有些恨恨的推辞说头疼才躲了出来,本想站在草坪上吹吹风,没想到那个家伙也跑了出来,居然向自己炫耀起在京城里那些花天酒地的地方,不知道为什么听了她的话,心里居然有些莫名的郁闷,再后来居然又延伸出了一点点嫉妒,如果自己父母双全,仍然健在,也许自己的命运也不是如此了,可是没有如果。
阮清在凤凰寺历险的那个夜晚,自己的心也是起伏不平的,不知道为什么,自己那么担心她的安危,好在她不仅没有出什么事,反而还救出了一个少年,也许就从那日起,自己对她彻底的刮目相看了吧,善良的、坦率的、毫不做作的阮清,就这样印在了自己心里。可是她终究是娶过夫侍的人,到了青阳后,她第一次逛街,就为留在家里的夫侍买了不语花,不语花的意义她可清楚呢?爱的守侯,爱的等待。
有多少人爱着你呢,你这个幸运的女子,楚思暮清楚的看到,那随她而来的那个贴身小厮眼光中火热的痴恋,本来不想插足做第三者了,可是自己却一次次迷失在她的笑容里,她的声音里,以至在某个夜晚,终于没有控制住自己,趁她喝醉之际,把她带到了悬崖边上,做了不该做的事,那夜的甜蜜记忆如此清晰,以至于现在还在继续回味。
自己总以为,这就够了,默默的喜欢一个人不是企图得到她的一切,就仿佛少年时,喜欢上表姐,虽然当她娶了别人时,自己也黯然伤神,可后来那种感情却慢慢淡去,那么对于眼前的女子,自己是不是从此将她藏在心里,永远不说出自己的爱呢?可是,为什么,当她和云深终于两情相悦之时,自己的心疼的就象要炸开一样,为什么看到她受伤,自己就神魂惧碎,心如刀割呢?原来,这一次,自己已经不能象从前那样说放手就放手了,原来自己这一次是真的真的爱上了这个女子,不语花的另一个含义,也许很多人都不记得了,可是他却清楚的知道,那就是爱的占有。
没有办法的对她露出关心,没有办法的对她侧目,以至于军中隐约传出了自己是断袖的小小流言,可是自己还是没有办法的想要对她流露心迹,也意料中的换来她的惊慌,她在躲着自己,开战前后,一直在躲,躲的自己的心千创百孔,可仍然停不下来爱她。
一路追到京城,还没见她就听闻她又要娶侧夫了,我怎么办呢?我又算什么,疯狂之下将她强行抢回了自己的家里,疯狂的缠绵,抵死的温柔,以这种方式宣告了自己的身份,宣告了自己的爱,也让自己的处境变的更尴尬,可是比起阮清眼里的惊喜,这一切都不算什么,好不容易等来的阮清的表白,自己的心顷刻间被狂喜淹没。
想来,自己也许真的是太傻了,为了她,什么都愿意去做,为了她什么都愿意去忍,谁让她是自己抢来的爱人呢,本身对于其他的人,自己就抱有深深的歉意,所以可以容忍她在自己怀里发泄失去别的爱人的痛楚,宁愿以身犯险也要帮她从天锤国内带着别的爱人回来,怕她受罚,甘愿守在边疆重城,只为了她的那句“我爱你。”为了她心里自己的那个举足轻重的位置,自己赌上了一生的幸福。
“我以为,我可以忍受无边的寂寞,只要你幸福,可是为什么,每到月出的时候,还是会心痛呢?”楚思暮喃喃自语道“清儿,你会不会在日日的分别中,忘记了我的容颜,忘记了我呢?”
原来,自己对于她还是存在着强烈的不信任啊,只是因为自己平时太会掩饰,那所有的不安都不曾表露出来,可夜深人静的时候,那种绝望蚀骨销魂,啃嗜着自己脆弱的心,原来,我也会流血,我也会痛啊。
“将军,风大,回去吧。”多年跟随的侍从,关心的上前。
是哦,就算自己立刻死去,她也不会马上就赶到自己的眼前,这就是距离的无奈。

回营时,已过了二更,军营内,总觉得有些隐约的不对,自己叮嘱了晚上巡视的士兵要加倍小心,这是个多事之时,天锤毁了盟约,重新对如月宣战,这一段时间,青阳城防严密,防护紧备,打了几场迂回的仗,虽然胜了,可自己内心并无喜悦,在得知女帝让阮清做了粮草总调后,自己的脸上居然浮起一丝苦笑,如果不是因为自己与阮清的关系,女帝又怎么会让她做这个位置,她也真是一石两鸟了,知道自己为了阮清不会输,知道阮清为了自己也会拼了命做好后勤的准备。
“将军,有人来报,说子归山方向有一队黑衣人,此刻正向大营扑来。”副将见他回了营,一脸凝重的说。
“哦,她们还真敢对我动手?”挑挑眉毛,又恢复了那个坚毅果敢的上将军。“让她们来吧,我们来个翁中捉鳖”
楚思暮早在几日前,就得到密报,称天锤方面,买通了一些如月国杀手,前来刺杀自己,等了几日,今日终于出现了。
大营四周,防守稀松,一支飞镖正中守卫的咽喉,通一声扑到在地,十几个身手矫健的黑衣人,互相打了个手势,分别向楚思暮的大帐包抄。
为首之人率先进了大帐看见蹋上分明背身躺着一人,睡的正香,不由面露狰狞,一刀向那人的脖颈砍去,只见刀触之处,绵软无比,哪里象人的脖子,“糟糕,上当了。”急退几步,正准备后撤之时,楚思暮从上落下,扑面一掌就击向她的面门,两人身形很快就纠缠在一起打斗起来。
帐外,一时冒出上百卫兵将前来闯营之人团团围住,那黑衣刺客俱惊,纷纷匆忙应战,一时兵器相击,乒乓乱响,虽然说所来之人都是杀手中的高手,可也难抵人众,没超过一个时辰就被全部捉获。
而楚思暮也和那刺客首领从帐内打至了帐外,楚思暮突然卖了个破绽,趁那女子分神之际,一掌将她击倒。一时,几十把亮闪闪的钢刀架在了刺客的脖子上。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楚思暮正准备上前将她的面具撕下来时,只见突然一支飞镖凌空从黑暗的树林里飞来,楚思暮一时不备躲闪不及,猛的摔倒在地上。
“将军”,“上将军。”一时,众将惊呼,那刺客也好声了得,趁大家分神之际,猛得撞向那个离自己最近的士兵,那士兵被她立时撞晕了过去,然后,左边又用脚攻击另一个士兵,同时,利用第三个攻上来的士兵挥刀砍来时,举肘挡去,顺势割断了手上绑着的绳索,手自由后,立刻飞身夺下欺身而来的士兵的刀,杀出了一条血路,飞身飞上自己骑来的马,砍断缆绳,飞奔逃去。

第80章

这年秋末,阮清喜得一女,阮清为她取名,阮无忧。
次年初,天锤国白菊篡位,将女帝与正君软禁于冷宫,发动了对如月国的又一次来袭。
阮清眉头深锁的看着眼前的千里加急,如月国经过这两年的休养生息刚刚恢复点元气,又逢战事,刚才的朝会上,大臣们分成两派,主战和主和意见不同,于是争吵一片,女帝问阮清的意见,阮清说“打,不禁要打,还要打掉她们的士气,大搓她们的元气,让她们至少十年之内不能再妄想侵略我国。”
女帝微微颔首,目光威严的扫过群臣,声音沉稳的说“阮爱卿说的很好,这一仗,我们不仅要打,还要大胜,我如月国自建国以来,饱受天锤国偷袭,与之战有不下几百次,但这次,我希望是最后一次,不击则已,一击则中,必要时,打到它的腹地,打入它的京城。”
既然女帝表了态,那主和派也不敢多言,分派了各部的任务,女帝又征求良将自愿出征。
阮清不待女帝点她,自动出列道“臣愿前往。”
女帝微微笑着,没有应答,这时,兵部大臣黄迪飞出列道“陛下,青阳守将,上将军楚思暮能征善战,臣推荐上将军。”
阮清听了心里一震,一抬头,正对上女帝玩味的目光。
“陛下,臣还是认为,臣比较适合担任主帅,臣出使过天锤国,对那里的地形风貌风俗人情还是有一定的了解。”阮清上前,恳切的说。
“可是,阮大人从没有担任过任何一次战役的主帅,恐怕经验不足,难成大事,而上将军征战十年,久经沙场,臣认为还是上将军担任主帅更为稳妥。”黄迪飞也是一脸凝重。
“黄爱卿所言甚是有理,那么就依黄爱卿所奏,封楚思暮为征伐大将军,负责此战的一切事宜。”女帝思量一番,沉声说道。
“陛下。”阮清急道“臣愿前往军前效力。”
女帝面色平静的说“阮爱卿,在京一样可以为军中效力,即日起,战争所需一切粮草调度由阮清统一负责,享有特事专权。”
阮清无奈的说“臣尊旨。”

冬末,战事一天比一天吃紧,阮清的一颗心早就悬了起来,每天的公务把她压的都要喘不过气来,大到各州府粮草的征集,小到运粮草的车马,每一样都要她事无具细的操劳。这晚,已经十天没有回家的阮清得到通报,说女儿无忧生了急症,左右随从道“大人,您回家看看小姐吧,您都十天没回过家了,想必二位公子也很担忧。”
阮清匆匆换了件衣服,骑了马,赶到府里,只见女儿无忧已经烧的人事不知了,玉萧哭的眼睛红红的,云深也是一脸焦急,两人见了阮清,具是大吃一惊,十天不见阮清足足瘦了有近十斤,脸色苍白,眼窝深陷。
“清儿,你没事吧。”顾不得哭诉,玉萧和云深异口同声的说道。
相对看一眼,两人都有些不好意思,阮清摇摇头“我没事,无忧怎么了,怎么突然得了急症,大夫怎么说?”
云深看看玉萧,见他哭的说不出话来,轻轻的说“大夫说本应是出痘,可是忧儿的痘老是发不出来,所以才烧的凶险。”
“痘疹?”阮清的心也提了起来,春天的时候,小孩子最好出痘,只要痘能拱出来就没什么大问题,可如果拱不出来,就麻烦了高烧不止,极是凶险。
阮清走上前,看着女儿一张原本白皙的小脸此刻因为高烧变的红通通的,心里一阵愧疚,自己一直忙于公务,疏于照顾他们很久了。
“对不起,萧儿,云儿,这一段时间因为战事,我对你们照顾的太少了。”阮清低下头,亲亲女儿的小脸蛋,如果可以,她宁愿此刻受苦的是自己而不是无忧。
“你别这么说,我们并没有怪你,知道,你也不容易。”玉萧好不容易才平复了下来,慢慢的说,和阮清夫妻这么多年,他是最了解她的,她一点都不喜欢入仕,可是种种机缘巧合她不得不投入到仕途里,她的心里有多么厌倦,他都很清楚,可是她挣不脱家族的责任,挣不脱为人臣子的责任,虽然厌倦可仍然拼命操劳。
云深低下头,这十日他也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她,可是这话是不能现在说的。
阮清看看两位夫君疲倦的脸,心疼的说“你们都去休息吧,我来守着无忧,我相信咱的无忧福大命大,肯定会化险为夷的。”
玉萧摇摇头,上前抓起无忧的一只小手“我怎么睡的着呢,无忧,我的无忧,她还这么小,就要受这样的罪。”眼圈又红了。
阮清一只手轻轻揽过他,温柔的说“放心,无忧会没事的。”
云深知道此刻的自己不该有嫉妒的心,可看着他们一家三口围在床边的情景,心还是被刺痛了,如果我也能为清儿生一个属于我两的孩子,那该有多好。心里被这个想法折磨着,再看了一眼阮清,只见她一颗心已然全放在了无忧的身上,嘴边扯出一摸苦笑,轻轻退出了玉萧的房间。

凌晨,只见无忧红通通的小脸,神色平复了许多,连带着额头上微微渗出了细小的汗珠,阮清又惊又喜,连忙对玉萧说“萧儿,看,无忧出汗了。”
玉萧一看之下惊喜非常,连忙掀起无忧的衣服,如玉般无暇的小身体上,果然冒出了一个个小小的红痘“出痘了,出了。”他喊着,激动的眼圈发红。
阮清让仆从请来了大夫,果然如她所料,出了痘之后,一切就趋于好转了。
阮清让厨房做了米粥,三个月的婴儿已经可以吃些稀的淡粥,顺带着也多做了几碗,送于两日来不眠不休照顾无忧的玉萧和云深。
正自端着碗,只见一个年长仆役从门外急急的进来,见了阮清道“大人,青阳加急的快信。”
阮清连忙放下碗,急急接过,自从开战以来,阮清也派了若干心腹潜入了青阳,说担心战事不假,可大半也是为了好知道那个人的消息,军务上不可能过多说将军的生活,可阮清最为关心的也是他的安全。
信是心腹寄来,上面道“二月十三,几个身手高强的刺客混进了大营,趁乱刺伤了将军。”手一抖,洁白的信纸从手里滑落。
“清儿,你怎么了。”好奇的从地上捡起信,玉萧只看了一眼,便变了颜色“楚将军,他受伤了?”

第81章

“清儿。”随着声声呼唤,阮清勉力睁开双眼,“我怎么了。”她有些疑惑的看着眼前的玉萧和云深,“我怎么躺在床上了。”
玉萧不忍的别过头“大夫说你忧伤过度,再加上这一段时间休息不够,所以才会晕眩。”
“哦。”阮清幽幽的叹了口气,心知自己刚刚太激动了,所以晕倒了,从青阳回来半年了,虽然说与他也是家书不断,可是毕竟看不到真人,而且,他的信上从来都是只报喜,不报忧,每次都说自己很好,可是他真的好么?
“想去青阳也不难。”云深突然幽幽的说,“你现在身任粮草总调,只要在下一次押运粮草时找个借口亲往青阳一趟,总能找出个借口来。”
“云儿。”阮清有些欣喜的望向他,自己怎么就没想出来呢。
“别太高兴了,还要奏请陛下恩准才可,所以思暮受伤的事,你也要假装不知道才好。”云深轻轻开口。
“还是你想的周到,我这就写奏折去。”阮清恨不能马上飞到楚思暮的身边,于是急忙从床上爬起。
“看你,急也不在这一时,自己的身体都没有恢复好,怎么撑得住长途奔波呢。”这回,玉萧有些着急了。
“你让她去吧,她的心里也憋的够苦的了。”看着阮清匆匆奔出去的背影,云深幽幽的说。
“云弟,你有没有觉得自己真的变了。”玉萧笑着转头看向云深,只觉得这半年来,云深的性子变了好多,从前的孤桀偏激仿佛已成为昨日黄花,现在的他大度许多。
“是么?我自己到没觉得,大概,是我学着为她着想了吧。”云深微微一笑。
玉萧看看他,直觉得云深的脸上不知从何时起多了一份淡定,一种满足,是哦,他们都得到了最想要的东西,阮清的爱,还能有什么不满足的?

阮清的奏折是呈上去了,可是迟迟不见回复,直到七日后,女帝才宣召她入宫。
阮清心里有些忐忑不安,不知道女帝会不会让自己前往青阳,果然,女帝一开口就说
“爱卿啊,我看了你的奏本,虽说运粮之事很重要,可你在京城里的粮草总调比之还要重要,如果你去了西北,那调度之事怎么办呢?”
阮清全力克制住自己的抖动,紧咬住下唇,可拳头却已握的发白了,“臣去后,暂时可交于黄大人,黄大人克己奉公,自会小心谨慎。”
女帝微微眯起了眼睛,语气有些森然“可朕却不放心她。”
阮清终于有些忍无可忍“陛下,臣自问对陛下一片忠心,可陛下却对臣苦苦相逼,臣茫然,还请陛下明示。”口气早没了恭敬,一派质问。
金紫衣似乎无视于阮清的气愤,可脸上仍是一派平静“爱卿,你是喝了酒来的么?怎么一派醉言。”
阮清眼中冒火,她一步一步上前,逼视着金紫衣的眼睛,“陛下,自臣从天锤回来后您就将楚思暮调离了京城,您明知道我们两情相悦,却把我们生生拆散,我们不敢多言,因为他欺君在先,我失职在后,可如今,他受了重伤,是人都会为心爱之人所痛,难道,我不能去探视一下么?为什么陛下要百般阻拦,还是另有我们所不知道的隐情?”
金紫衣一惊:“你大胆。”
阮清却突然笑了“莫不是陛下也爱上了自己的护国将军?所以才因妒生恨?”
却不妨脸上猛的挨了一记重掌,只听金紫衣厉声道“阮清,你不想活了么?”
阮清偏过头,脸上马上鼓起五道红色的印记,她的脸色却平静了下来,脸上全无平日对金紫衣的谦卑恭敬,她平静的对面前的金紫衣说“臣累了,先行告退。”然后,慢慢退后,转身大步走出书房。
金紫衣徒力的倒在御座上,满心杀意顿时化做一腔灰败,自己这是怎么了,明明是对她,可是还是伤了她,那张脸,那张与他一模一样的脸。
“雪儿,我错了么?”

到底,派阮清押运粮草的旨意还是下了,玉萧不敢问阮清是怎么得来的旨意,直觉自己的妻主,从宫里回来,那气色便一日不同于一日惨淡,云深自不会劝,他倒是隐隐有些了悟,可那所猜之事,倒也不敢说出口。
到阮清出行那日,三人相对居然都流露出生死离别的痛楚,阮清拍拍二人的手,好言温语“带好无忧,照顾好父亲。”
尔后,看向站在人后那瘦俏的身影,那人自那日投药失算后,便灰了心,终于肯和自己拜为兄妹,她微笑着,收回目光,“有合适的人,就嫁了吧。”
玉萧自是知道她所说何事,可听她一讲,却忍不住想流眼泪,努力忍住,挤出一丝微笑道“看你说的,你又不是不回来了,这事还是等你回来再说吧。”
云深倒是没有多话,心里百转千回,却也有了主意。
阮清微笑着,纵身上了马,转个身,看了一眼府里众人,拍马而去。
阮清走后第二日,玉萧派人请云深吃早饭时,发现他只留了封信,人也无踪,上面书“妻情深重,生死相随。”
玉萧手一抖,纸随风滑落。

“谁让你跟来的?给我回去。”阮清脸色阴沉的看着,仿若从天而降的玉人。
“既然我出来了,是不会回去的。”云深笑着紧挨着阮清而坐,一只手还紧紧的揽住了她的脖子,脸也凑了过来,姿势暧昧。
“你,什么时候也学会了这个。”阮清一时有些发愣,她的宝贝云深什么时候也会用美人计了。
“那么,你不想试试么?”云深低低的说完,一双红唇早就贴了过来,不待阮清反应过来,那话已堵在了口里。
罢了,既然来都来了,他是断不会回去的,那,就留下吧。

“将军,听说此次押运粮草的是阮大人。”莽尔泰高兴的回秉,却没有注意主帅在听到这个名字时眼中那倏忽闪过的光亮。
“是么?那粮车到什么位置了?”声音波澜不惊。
“到了黑山附近。”
“黑山么?”楚思暮双眉紧颦,“不好。”脸色具变,“速掉五千精兵前往黑山接应阮大人。”
莽尔泰似乎也想到了什么,咬牙道“是,末将领命。”
“清儿,你可千万不要有事啊。”楚思暮看着爱将火般冲出帐外,重重的倒在帅椅上,密报称,近几日,天锤国会在黑山附近伏击如月的运粮车,楚思暮忧惧重重。

完结

“清儿。”当阮清风尘仆仆的出现在楚思暮的面前时,楚思暮的眼睛突然湿润了,从来没有过这么强烈的感情,就算是知道阮清在天锤涉险的时候,他也从没有象今天这样激动过。当初做了那个永远不再和爱人相见的决定,早已打算这一生隐藏身份,为了她守在边界上再也不踏上京城一步,可谁曾想,她的意志也是如此的坚定,那么还有什么可以分开他们,再也没有什么事可以分开他们,楚思暮在见到阮清笑脸的那一刹那,就决定此生再也不放开这女子的手。
阮清虽然疲倦,可是见到自己的爱人平安无事心里总算放下一块石头,心里涌上更多的感情,一时,两人四目相对,良久无言。
其它的人谁也不想多话,默默散去。
云深轻轻看了一下二人,也随众人默默离开,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感觉,是苦,是涩还是最终的释然,自己也分不清了,他有些隐隐明白,来之前那夜,玉萧对自己说的“找到楚思暮,这个圆才是真的圆了。”
阮清想说“你就真的这么看不起你的妻主么?把我丢下一个人就跑了。”
楚思暮想说“我并不想骗你,可当时的情况,我只能牺牲自己。”
阮清想说“你以为你走了,我还能过的快乐么?你不是一直想问我,你到底在我心中算什么,难道你到现在还不清楚么。”
楚思暮也想说“过去我一直想知道,在你心中谁最重,虽然看上去我豁达,其实我也很小气,以前不会了,我再也不想知道了,因为,你已经给了我答复。”
阮清笑笑,张开双臂“思暮,你在发什么呆,难道短短几个月不见,你就把自己的妻主给忘了么?”
楚思暮微微笑着,眼泪突然就这样毫无遮挡的奔涌而出,他知道四周还有人在,可是他不想擦,一点都不想,这泪无关痛苦,全是满满的幸福,自十五岁后,他还不曾再流过眼泪,可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想这么哭一哭,在自己爱的女人面前流泪不丢人。

楚思暮的诈伤之事,正让天锤国中了计,在某日深夜,贸然向青阳城发动进攻,正中埋伏在周边的伏兵,大败,而楚思暮则率大军直入天锤五府十二城,重创天锤国元气,迫使白菊不得不低头签了停战协议。
“你真的不打算回去了么?”看着怀里女子轻松自然的笑容,楚思暮有些担心,阮清离京已经半年了,前一段时间因为战事紧,女帝没有召她回京,可是这仗也胜了,条约也签署了,局势也稳定了,阮清的钦差使命也就结束了,早就该回京去,可她居然老神在在,一点也不着急的样子,最后还让他别管了,他怎么能不管,比起自己的命运,他当然更在意自己爱人的命运。
阮清狡捷的笑着,却不答话,她怎么可能现在就告诉楚思暮,早在一个月前,她就命人悄悄将自己在京城的家眷都偷偷的接了过来,也写好了辞官的折子。
“大人,营门口有人说是找您的。”一个值勤的士兵前来报告,打断了两人的思路。阮清一愣,但很快就露出欣喜的神色“知道了,你下去吧。”
楚思暮有些疑惑的看看她,很不对,自从这次来,他就发现阮清说不上是哪儿变了,仿佛一夕之间那个总是自己保护着的小女子突然长大了,处处流露出一种强势的感觉,让自己都有些猜不透了,但可以确定的一点就是,她非常爱自己,所以他也不去深究她的变化。
让勤务兵带路,阮清挽着楚思暮的手向营门口走去,一住半年,两人又总是一副情意缠绵的样子,就是傻子也看出来问题了,好在楚思暮的手下对他都非常忠诚,就算疑惑满腹,也决不会让自己的将军难看,所以大家就全当什么也没有看见。
“玉萧,是你们?”一见来人,没等阮清说话呢,楚思暮已经激动不已了,他与玉萧的关系一直很好,这次居然没想到,连阮清的留守夫郎都从京城里过来了,一时又有些明白,阮清这一段时间为何笑的如此诡异。
“看见我们是不是特别感动?”玉萧心情也是不平静的,自从阮清离京后,他一直悬着的心也因为接到阮清的信而安定了下来,只是迁往青阳,为了阮清,他们都负出了太多,那么为了以后大家都过的幸福,迁往青阳,对与他来讲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呢?故而在见到楚思暮和随后匆匆赶来并吃惊不已的云深时,脸上仍是一贯的平和笑容,只是口气里多些调侃“这下,我们的妻主大人总算是放心了吧。”
“可是,连你也来了,那么丞相大人怎么办呢,他们谁来照顾呢?不行,不行,不能让清儿这么胡闹,你们还是回京城吧,我,我一个人习惯了,怎么能让你们都陪我驻守边疆呢。”一激动,楚思暮说话突然有了点口吃,他可从来没有这么过。

  是夜,花园里,两个人影慢慢走着,高一点的是楚思暮,稍稍低一点的是玉萧,都是一般俊秀风流。
  “你从京城来的路上,可遇到什么阻碍没有?”对于玉萧一行顺利的到达青阳,楚思暮还是有太多的疑惑。
  “我也很奇怪,本来头几天我们都走的是小路,可是每到一处休息打尖的时候,总有人提前给安排好了,后来见他们没有恶意,剩下的路干脆就走官道了。”玉萧深以为奇怪,就冲阮清罢官不干来说,女帝早该龙颜大怒,可从朝上非但没有传来一点关于这方面的消息,就连丞相大人最近还受了褒奖。
  楚思暮暗暗称疑,却也猜不透这为陛下葫芦里这次又卖的什么药,只得做罢。
  “就是遗憾,你和清儿的婚事现在暂时不能办。”玉萧微微叹气,说实话,他很喜欢这位楚思暮,虽然贵为上将军,可对他亲热的很,并且都是以清儿为重,以她的快乐为先。
  楚思暮也是敬佩玉萧的为人,就冲他对清儿的这份贴心情谊,两人之间甚少有什么捻酸吃醋的时候。
  “我已经很满足了,此生有清儿,有你们,我已经很满足。”楚思暮悠悠的说,这是他的真心话。
  玉萧心下却为他的爱恨通透而钦佩,爱了,不讲究什么名分只要和心爱的人在一起,就算是无名无分也心甘情愿。
  一时,俩人到也相对无言了,共同的爱人把他们栓在一起,共同的命运让他们一起承担,还有什么比这个更贴进的呢?
   远远的,花园的一侧,另一个人影轻轻移走,云深的心里本来还有些些的不安情绪,可今天见了那二人融洽的相处,对自己心里那隐隐的担忧而感到惭愧起来,清儿从来就不是他一个人的,可对他们每个人却是全心全意,既然选择了她,那么这就是自己以后的生活,想想,他们二人也不是不好相处的人啊,云深嘴角慢慢浮上一丝微笑,青阳真的是一个很美丽的地方。
  
女帝金紫衣的番外

  窗外的雨,淋淋沥沥下了一天,早朝过后,我独自一人坐在书房里,今天又是一个孤独的日子,我看了一会儿奏章,视线慢慢落在墙上。那是我为雪儿画的一幅画像,画上的他,笑容好象阳春白雪,可是,我知道,我再也触摸不到他温软的发丝了,而和雪儿一起读书,也仿佛是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了。
  那时,我才多大,十岁左右,还带着一点点任性的年龄,那年的冬至,我是第一次见到雪儿,那时的他,少年老成,举止温文尔雅,第一次进宫来,穿着中规中距的宫装,听说,他是国试的第一名。
  “给女帝请安。”他声音清脆。
  “起来吧。”我知道,自己身为女帝的职责,不能象外面平凡百姓家的女子,十岁,对于一个学习帝王业的女子来说,已经算是成年了。“听说你七岁就已经能七步成诗,十岁便已经通过京试的考试,是么?”
  阮雪低下头“是。”
  “那么,请你多帮助我吧,我希望可以象你一样,甚至比你更强。”说完,迎上他惊异的眼光,我微微一笑,我知道很多人想看我这幼帝的笑话,甚至有些人更瞅着机会把我剪除,可是,就算是一条小龙,我也是龙,我还是想一冲上天,不愿祖宗们的基业丢在我的手里。
  阮雪的惊异没有太久,只是一闪就从眼里消失了,我那时不知道他是男子,却在第一眼看到他时,对他产生了极大的信任,莫名的,没有原因。
  十一岁,我和阮雪微服出宫,在京郊九牛山遭到黑衣人的袭击,阮雪为了掩护我,受了伤,那时,我知道了,他并不是女子。
  “陛下,你为何不责罚我。”醒过来的他,虽然脸色苍白,可眼睛仍然明亮有神。
  “算了,在我身边的人,哪个没有欺骗过我?再说,我并不想因为责罚你是男子而失去一个栋梁之材。”我说的是实话,当今世道,对男子已然很不公平,使他们并不能象女子那样读书入仕,我从没有见过象雪儿这样的男子,居然比女子还有抱负,我不能为了他的身份和骗了我就杀了他。
  雪儿的眼里又飘过一丝诧异,他默默的看着瘦弱的我,轻轻的说“你不会后悔的,真的,我保证你不会后悔,今天没有责罚我。”
  我诧异的看向他,他的眼睛却转向别处。
  十二岁,各州府开始陆续向宫里送美貌男子,雪儿的脸色很不好看,“简直是荒谬,陛下连十三岁都没出,他们到底在想什么。”
  我到是淡然的“还能想什么,就是找些东西栓住我的视线,让我没有时间管她们的事,既然送来了,就都收下,我到要看看,她们还想出什么鬼主意。”我知道,这一切的安排都是摄政王做的,离我的大婚越近,她就越恐慌,总是想找办法一拖再拖我的亲政。
  阮雪神色古怪的看了我一眼,脸上却有些许怒色,但他终究没说什么。
  十三岁,我在听雨轩陪梁州送来的飞云听雨,天色暗了,吃了酒,摆驾回寝宫,路上,那人瞪着一双乌黑的明目怒视着我,我回宫,他也慢慢的跟着。
  定下脚步,我笑了“雪儿,你累不累,要跟我到什么时候。”
  他脸却红了,“谁让你天天老窝在他们那里,一点正经学问也不做了,你到底怎么了。”
  我怎么了,我还能怎样,我只能做出一副他们谁都放心的模样来,“你管的也太宽了吧,这可是朕的寝宫,朕在寝宫里还能怎么样。”
  “你,难道忘了过去立下的壮志豪情了吗?你的抱负呢?”他难过的问我。
  我的抱负我当然记得,但是,你也用不着这么难过吧,雪儿,难道说,你也爱上我了吗?
  可是雪儿,你是愿意做为什么样的角色来喜欢我呢?一个普通的男人对一个普通的女人的爱,还是做为一个君侍对一个帝王的爱。
  你勇敢的回答我,你喜欢我就是喜欢我,只是因为我是一个女人,一个让你心动的女人。这夜,于是成了我们的洞房之夜,我们让天为证,让地为媒,许下了生生世世的诺言。
  可我还是伤了你的心了,对吗?青阳城大捷,你执意要去青州,我知道你伤了心,只因为,我强行让你化掉了我们的孩子,因为他不能留,自私的我完全没有考虑你的感受,我只知道你没有拒绝,你惨白的脸色,灰败的眼神,至今仍时不时的如一柄钝刀,凌迟着我的心。
  你不该冲上来呵,为什么要挡在我的前面呢?如果我死了,我知道,你会跟我一起走,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可是,如果你死了,我的责任让我不得不孤独的着活在这个世上,没有你,一切都没有了意义。
  “陛下,午时三刻了,该进膳了。”宫女碧绦进来禀告了一次,我没有理她,除了你,还有谁再敢逼着我用膳呢?我最不喜欢吃的鱼,因为你拨了它的刺而变的美味无比,可你知道吗?自你走后三十年,我都没有再吃过鱼了。
  阮清和你极象,有时,我糊涂的时候,往往把她当做了你,那张酷似的脸,让我以为,你换了个身份仍然活在这个世上,可是她终究不是你,她有自己的生活,她不喜欢朝廷里的党政纷斗,我放了她,让她和自己喜欢的人到青阳去了,我知道,如果你在,你肯定也会这么做,我想让她代替你自由的快乐的生活在远离我的世界里,雪儿,你高兴吗?
  最近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想起过去的往事,有时总觉得你仿佛还在我宫里,为我铺床,帮我卸妆,为我画眉,总是笑意昂然,可是每每我刻意寻找时,都不见你的踪迹。雪儿,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再想见呢?我的等待已经太过漫长。
  位于城外一百里外的皇陵去年就已经建好了,在我墓地核心的位置,我派人偷偷把你的棺柩安置在那里,那是我百年后的心脏,我还要把你放在心上,雪儿,我是不是太自私了?生前,我不能陪你过完每天,那么死后,就让我们永远的在一起吧。
  
  如月国一百七十一年,女帝金紫衣在睡梦里殡天,意君生的二皇女金丝玉登基,改年号春元。其生父子非始为皇君父。
  金紫衣下葬之时,遵她生前遗旨,贴身陪葬的物品只一件,就是一直挂与书房墙壁上的阮雪的肖象。
  远在青阳的阮清得报,说姐姐阮雪的墓室被盗,其他什么都不少,独棺柩不见了,她心下恻然,回信曰“知道了,不要找了。”
  这夜,青阳城楼灯火通亮,阮清缓缓将一坛芳香馥郁的清酒撒向夜空,眼泪横流“哥哥,她终究还是最爱你的,你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