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09-14

遇见 (十三生) 23-39

by 十三生

23.  颠倒的世界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床上了,我整个人压在依风的身上,依风睡梦中还蹙着眉,显然睡的很不舒服。
  我小心翼翼的从他身上爬下来,还好,没惊醒他。
  穿好衣服,来到屋外,太阳已经升起来了。
  院子中,清歌正带了几个小丫环大扫除呢。
  “店里去人了吗?”我问他。
  “清微已经带了几个人过去了,还有几个醉的太厉害了,还没醒呢,等他们一醒了,就叫他们过去。”
  “叫人多弄点醒酒汤,昨天你风主子也喝了不少,一会醒了,怕要头疼。”
  清歌答应着刚要去,却听见屋子里依风“哎哟”了一声,我和清歌俱是一愣,连忙跑进屋。
  依风捂着肚子,正在床上打滚。
  我的心猛的一沉,差点栽倒在地,强自稳住,沉声吩咐:“清歌,快去请洪大夫。”
  清歌撒脚就往外跑。
  我三步两步迈上床,把依风抱在怀里。
  “风,你怎么了,哪不舒服了?”
  “肚子好痛。”依风按着肚子,脸色苍白的吓人。
  又一阵脚步声,清心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夫人,出了什么事?”
  “风肚子疼,叫人烧开水准备煎药,去拿块干净的布巾。”
  依风脸上渗出了豆大的汗珠,死死咬着嘴唇,显然痛极了。
  清尘拿来布巾,费劲的把依风的牙关撬开,把布巾塞了进去,依风的嘴唇早咬得鲜血直流。
  “风,风,你忍忍啊,洪大夫就快来了,你再坚持会啊。”
  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一滴滴的落在依风苍白的脸上。
  依风整个人都缩成了一团,紧闭着双眼,五官都移了位。
  看着他的样子,我吓坏了,三魂少了两魂半:“风,你千万别出事啊,我不能没有你啊,你要出事,我也不活了。”我的心乱的要命,自己都不知道在胡言乱语些什么,我死死盯着依风的脸,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我很害怕,我很害怕依风离我而去。
  依风用力的抬起手,想擦去我脸上的泪水,我一把攥住,泪水却更加汹涌:“风,我知道你痛,你要是疼的受不了,就使劲掐我,使劲打我,怎么着都行,只要你能舒服点。”
  “我们说好要过一辈子的,你可要言而有信啊,千万不要抛弃我,除了你,我一无所有,你知道不知道,你是我的全部啊。”眼前是依风痛苦的脸,感受的是依风椎心的痛,我的心都碎了,天啊,我求求你,把这一切都加在我身上吧,只要我的依风安然无恙。
  “夫人,别哭了,洪大夫来了。”清歌气喘嘘嘘的领了洪大夫进来。
  我看见洪大夫,眼都红了:“洪大夫,快看看风,他肚子疼。”
  洪大夫把住依风的手腕,仔细的按着脉门。
  我焦急的看着她,恨不得替了她,快快的把脉诊完,好知道依风是得了什么病。
  洪大夫把完脉,立马打开她带来的医药箱,拿出了一盒银针,手腕一翻,照着依风的肚子就扎了下去。
  我的心啊,狠狠的抽了一下,就象被扎的是我一样。
  一针下去,依风慢慢平静了下来,身子也不象刚才那么僵了,脸色也和缓多了。我赶紧把他嘴里的布巾拽出来,依风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不那么疼了,你别担心了。”依风瘫在我怀里,象被抽去了骨头,力气尽失,还不忘安慰我。
  “洪大夫,风倒底是什么病,怎么会这么痛?”我望向洪大夫,急切的想知道答案。
  “不是大病,依风公子是怀孕了,刚才动了胎气。”洪大夫坐到椅子上,深深的喘了口气,清心连忙奉上一杯茶。
  “什么?依风怀孕了?”我朝洪大夫大吼一声,吓得洪大夫一哆嗦,手中的茶杯差点掉地上。
  这个世界总是和我以前的世界相反,直到现在,有些地方,我还是有点接受不了。
  看惯了女人大肚子,现在要看男人大肚子,怎么想都别扭。
  特别是依风,那么修长挺拔的身材,中间鼓一大包,这镜头太有震撼力了,把我震傻了。
  “我很理解你初为人母的心情,可也不用这么激动啊。”洪大夫镇静下来,喝了口茶,悠悠的说。
  我靠,敢情她还以为我是高兴的呐,真服了她了,不过这种情况下,还是默认算了。
  “光是动了胎气怎么会这么疼?”没吃过猪肉,我可见过猪跑,光动胎气哪有这么大动静啊。
  “胎位不正。”
  “那风会不会有事?”
  “要是你计较的好的话,就没事。”她特暧昧的扫了我一眼,看得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个老不正经的,肯定是以为我和依风那样的时候太激烈了,这才动了胎气。
  “胎位不正,依风公子少不得要吃些苦头了,以后要尽量少活动,我回去再抓几副药吃,应该没多大问题。”她又继续嘱咐道。
  “什么叫吃点苦头,风是不是会有危险?”胎位不正,生的时候肯定有风险,老女人不会是在蒙我吧。
  “稍微累着或用力过度什么的,可能会肚子疼,至于风险嘛,这就说不定了,这得看在这几个月里面能不能正过来,要是正过来,就没事了,要是没正过来,到时候就难说了。”
  也就是说风险会存在了,为了个小P孩,让依风冒生命危险,不值啊。
  我低下头,看看依风。
  虽然很没精神,眼睛却亮得很,显然听到有小孩了,很高兴。
  “风,这个孩子,咱们不要了行不?”我柔声说。
  依风听我这样说,眼波一下子冰冷了,也不说话,只是用他那黑漆漆的眸子死死的看着我,我知道,他生气了,而且是很生气。
  我连忙解释:“风,你别误会,我不是不喜欢咱们的孩子,这个胎位不正,我怕生产的时候会有危险,你在我心中是最重要的,我不想你承受一丁点的风险,孩子没了以后可以再要,可你只有一个,我不要你冒这个险。”
  依风听我这么说,才张口说话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你先别急,咱们听洪大夫的,她经验丰富,肯定心里有数,她要说不行,咱就不要了,她要说行,咱就要。”
  我知道依风很想要个孩子,我们两个岁数都不小了,也是该有个孩子的时候了。
  “袁老板,你也太小心依风公子了,虽然胎位不正,也会有点风险,但大体上不会危及生命的,平时多注意调养,计较好的话,和正常怀孕没什么两样,不用拿掉孩子的。”洪大夫慢条斯理的解释给我听。
  听了她的保证,我这才放下心来,依风横了我一眼,随即脸上又漾起了微笑:“这下听明白了吧,你这个急脾气啊,也不等人把话说完。”
  “嗯……嗯……”我无语,只要碰到依风的事,我就会失了理智。
  这就是爱情的魔力吧,把人变傻,变成白痴。
  “好了,派个人来跟我取药,今晚就煎一副吃了。”洪大夫收拾了她的医药箱,起身告辞。
  走到门口,忽然又转回了身:“哦,一个月内别行房,在依风公子生产前,也尽量少行房,哈哈……”看着我逐渐不悦的脸色,这个老不正经的还算识时务的把笑声咽了回去,捂着嘴走了。
  清心他们也都跟了出去,屋子里只剩下了我和依风。
  我把依风轻轻放到床上,拉过被子盖好。
  依风比刚才精神多了,脸上也有点红色了,可能是因为很高兴怀孕的事,嘴角含笑。
  我坐在他身边,轻轻抚摸着他的平坦小腹,真不敢相信,这里面竟然有了一个小生命。
  “风,对不起。”
  依风柔声说:“傻瓜,我知道你是担心我,我怎么会怪你呢。”
  “我太害怕了,刚才你疼成那样,象要离我而去一样,我怕极了,你知道,我只有你,失去你,我就什么也没有了。”
  “有你在身边,什么痛我都能熬过去的,怎么会舍得离开你。”依风轻声细语的哄着我,象哄一个孩子。
  “风,要不要孩子无所谓,我只要你健健康康的,和我平平安安的过一生。”
  “洪大夫不是说了吗?我没危险,你就别瞎担心了,你不总是说想和我融为一体吗,这个孩子就是把咱俩融在一起的见证,你不喜欢吗?”
  “喜欢,可我怕它会伤害你,这样想就又不喜欢了。”
  “傻瓜,我会没事的,我很喜欢孩子,早就想要一个呢,现在终于有了,说什么我也要生下来。”依风摸着肚子,脸上闪着慈爱的光辉。
  这样的依风叫我想到了圣母玛利亚,她老人家脸上挂的就是这表情吧。
  忽然间我又想到了一个很严肃的问题:男人生孩子从哪生出来啊?

24.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

  以前也看过不少杂书,我所知道的男人产子方法,归拢归拢,有以下四种。
  第一种:恶心式。就是直接la……出来,据野史记载,有此先例。不过我怀疑那个部位的生理构造是否能大到让一个小孩通过。
  第二种:神话式。把小孩从嘴里吐出来,当然,刚一出来的时候很小,不过见风就长,一会功夫就成了一个小婴儿了。此方式有技术上的困难,毕竟依风不是神仙。
  第三种:暴力式。十月怀胎日满,小孩子自己“嘭”的一下从肚子里钻出来,鲜血四溅,爹死儿存。不过看天理国仍是人丁兴旺的样子,看来不是这样生的。
  第四种:常见式。估计孩子发育的差不多了,自己拿把刀,在肋骨下划一刀,把小孩子拽出来。此法处理得当,不会危及生命。
  不知道依风生孩子会不会用其中的一种呢,或者说另有他法??
  与其自己瞎想,不如直接问问当事人。
  我捅了捅依风,虚心的当一个好奇宝宝:“风,小孩子从哪生出来啊?”
  “这都不知道?你从哪生出来的,它就从哪生出来呗。”依风横了我一眼,大概是觉得我问的这个问题很白痴。
  我晕,我当然知道我是从哪生出来的了,问题是我是女人生的,咱家孩子是你个大男人生。可这话又不能和依风说,怕说出来吓到他。
  “呵呵,我没见过生孩子嘛。”
  依风见我好象真不知道的样子,这才告诉了我。随着孩子的长大,肚皮会越来越薄,到孩子快出生的时候,那里就只剩了一层皮了,轻轻划一刀,就可以了。
  切,这不就是剖腹产嘛,我还当有多稀奇呢,害我白想了那么多种方法。
  再看看依风平平的胸脯,怎么琢磨也不象能生产出“母乳”的样子,那小孩子吃什么啊??
  “你小时候吃的什么啊?”依风反问我。
  “喝牛奶啊。”母乳就不提了,省得刺激着他。
  “牛是牲口啊,你怎么喝牲口的奶啊,野蛮人啊……”依风吃惊的看着我,一脸的不相信。
  真难听,什么野蛮人啊,牛奶营养丰富,美容养颜,还能补钙,好处多多呢,也就你这个古人不知道它的好处呗。过几天我弄头牛来,天天让你喝,也让你当当“野蛮人”。
  “那你吃啥长大的啊?”
  “米粉汤啊,专门给小孩吃的,大家不都吃这个吗?”
  哈哈,我知道了,原来这里的人都是喝米汤长大的,怪不得不及我聪明呢!!!
  依风要安心养胎,店里自然是不能去了,这下可苦了我了。
  现在正是衣服要换季的时候,一些客人已经开始订冬天穿的衣服了,主要是狐皮貂皮大衣。而狐皮貂皮是要预订的,到冬天现买就不太好买了。我奔波于各大布庄,到处订货,当然这肯定免不了去应酬。
  店里的服装一直是我一个人设计,在谈生意之余,我还得抓空摸空的画图。
  依风怀孕反应很严重,天天吐的昏天黑地的,闻不得荤腥,见不得油腻,人憔悴的不成样子了。我一有时间就下厨给他做一些清淡的吃,好在我手艺不错,依风也总能吃下一点去。
  这样家里店里两处奔波,我迅速消瘦了,和依风站在一起,好象两根芦柴棒。
  也想请个掌柜的来帮忙,结果试用了好几个,都不行。仗着自己有点本事,耍大派头,不是欺负店里的小伙计,就是想方设法的漏帐,给我郁闷了个够呛。
  虽然很忙,可在依风的三问五催下,我还是抓了个空去美人坊了。
  站在美人坊外面,感慨万千,这个门口可真是熟悉啊,除了家里和店里,这可是我来的最多的地方了。
  生意应酬只要是我作东,就带人来这里。鱼老板挺有意思,要有我在,只给上酒菜,不给上公子,等生意谈好了,鱼老板就请我走人,再叫几个公子去陪客,还理直气壮的说是替依风看着我。公子们见我也躲的远远的,惟恐避之不及,我估计可能是鱼老板吩咐过他们。
  云烁的房间是楼上左数第一间,巧合的是,第一次来的时候我随意敲开的那扇门,却正好是云烁的房间。
  举手敲门,云烁温和的声音传来:“请进。”
  我推门而入,云烁正在擦琴,看见来人是我,竟然愣了一下。
  “请坐。”他起身倒了一杯茶,放到我面前。
  “不用忙了。”我也没坐,站在那里,竟不知道如何开口。
  云烁站在桌子的那一边,见我没话说了,也没吭声,一只手放在琴上,来回拨弄,铮铮的琴声如雨打芭蕉。
  “我来接你。”这样的气氛让我有点紧张,一着急竟然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云烁眉毛一挑,炯炯的看着我。
  我有点慌神:“你和我走吧。”连忙修正,却是越描越黑,真想把舌头咬下来。
  云烁见我这么手足无措,竟然笑了。
  一看他笑,我也不知怎么搞的,更紧张了,话都不会说了。
  “你收拾东西,我去找鱼老板了。”
  也不敢看他的反应,转身就跑,咣的一下,正撞到门框上,磕的我眼前直冒金星。
  “疼不疼?”云烁疾步向我走过来。
  “不疼,不疼。”眼见他走到跟前了,我忙蹿出了门。
  唉,想我这么大的人了,也见过不少世面,经过不少的事,不知怎么搞的,在云烁面前,我总是有点紧张,而且,一紧张必定出丑,以后一定要离他远点,省得这么不自在。
  鱼老板的房间在一楼,我来过好几回了。
  “这次来又有什么事啊?”鱼老板喝着茶凉凉的问我。
  “嘿嘿,这事不好说啊。”云烁是美人坊的头牌,我一说要带他走,鱼老板还不得疯了啊。
  “不好说就别说,你找我没好事。”啧,这是怎么说话呢,我又不是瘟神。
  “怎么没好事啊,我哪回有应酬不来照顾你鱼老板啊。”
  “那都是晚上来,现在是下午,这个时间来,肯定没好事。”我还没接话,他又接着说:“你不说我也知道,为了云烁吧?”
  嘎?又是一高人啊。
  “你怎么知道?”
  “傻子都知道,人带走可以,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帮我把美人坊做大。”
  啊?不会吧,这个行业我可是一点也不懂, 我是大好青年啊,以前可从没踏足过这种色情场所,懂个甚。
  “这可不行,我不懂你们这行啊。”连忙推辞,人贵有自知之明,没有这金钢钻,我可不敢揽这瓷器活。
  “袁老板的能力我可是看在眼里,你答应了,把人领走,不答应就算了。”鱼老板悠闲的说,一副去留随君的样子。
  我倒是想答应,可我又不是超人,什么都会,这个不比开店卖衣服,服装方面本就是我的专长,而且女孩子嘛,总是爱逛街的,逛多了,自然也会照猫画虎。
  这可是妓院啊,儿童不宜的地方,我要懂才有鬼了。
  “鱼老板没听说过吗,隔行如隔山,我极少来这种地方混,其中门道是真不懂啊。”我汗……
  “调教孩子们当然不用你,你只给我想几条经营之道就行。”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也推辞不得了,牛不喝水强按头吧。

25.  伤

  回去找云烁,却发现他正坐在椅子上发呆,屋子里的东西一点也没动。
  这是怎么回事?他没有东西要收拾,还是不想和我走?
  一头雾水。
  “谢谢袁小姐,只是云烁已经有了自己的安排,怕是要辜负袁小姐的好意了。”他云淡风轻的开口,平静的如一泓秋水。
  什么?我没听错吧,云烁竟然,竟然拒绝了?
  自己的安排?什么意思?
  这么说他是不想离开这里,不想和我走了?
  “云烁……”我艰难开口,却不知该问些什么,该说些什么。
  心中五味翻腾。
  我刚来的时候他没有反对,还对着我笑了,现在,只不过一会儿功夫,他竟然变了卦,说自有安排,这个云烁,他到底在想什么?他能有什么安排?
  有心上人了?不可能啊,要是有的话,估计鱼老板肯定知道,那他绝对不会让我替云烁赎身。
  继续待在这?也不可能,依风说云烁有洁癖,讨厌死这么迎来送往的肮脏生活了,每次接完客,都要呕吐,吐完了再沐浴熏香的折腾半天。
  那么,他会有什么安排?莫非只是一种托词,实际上,怕是别有内情吧。
  千思万想,饶我想破了头,却也琢磨不出云烁的心思。
  “弹首曲子给你听吧。”云烁打断了我的思考,洁白修长的手指拂上琴弦,泠泠的琴声盈满整个房间。
  曲子很优美,却透着淡淡的凄凉。
  曲调很平滑,却流出丝丝的惆怅。
  曲音很宁和,却带有隐隐的哀怨。
  轻拢慢捻抹复挑,云烁的动作熟练而流畅,自然而含蓄。
  如泣如诉,如怨如慕的琴声反反复复的萦绕在耳边,如一张网,层层叠叠将我罩在网中央。
  低垂的眼睑,平静的容颜,纤长的手指,如漆的黑发,似雪的白衣,这样的云烁,真实而飘渺,相近却遥远,咫尺又天涯。
  香炉中的香早已燃尽,云烁却还在弹那支曲子,不厌其烦的,一遍又一遍。
  琴声有些低沉了,弹出的曲调却越发的悲伤了。
  乌黑的琴弦慢慢变了颜色,水淋淋的渗着暗暗的红,这红色在弦上凝结成团,逐渐形成了水珠,缓缓滴落。
  云烁的手指仍不停息的在弦上拨弄,灵活依旧,修长依旧。
  只是,指尖那耀眼的红,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凝重。
  象是将所有的感情都交给了这支曲子,云烁那么专注的弹着,仿佛忘了我的存在,也忘了手指的疼痛。
  我不是草木之胎,也不是铁石心肠,对着此情此景,说不感动是假的。
  回想前尘,我与他,相见次数,屈指可数。
  来送东西时的惊鸿一瞥,不见其人,先闻其声。
  再来时,独立楼上,白衣翩跹,秀美绝伦,惊为天人。
  来访时,那首歌,让我窥见了少少的内心,有寂寞,有惶恐,有不安,应该,还有企盼吧。
  弱水三千开张,来帮忙,不论面对谁,始终挂着温和而又疏远的笑容,进退有度,举止无伤。
  一曲《遇见》,弹奏多遍,只为了,慰我思乡之苦,赠衣,挽青丝,仍历历在目。
  眼睛渐渐湿润,隔着水雾,云烁的脸有些模糊,有些扭曲,怎么也看不清楚。
  狠狠眨下眼,将眼泪生生的憋了回去,我起身,按住琴弦,那哀绝的琴声终于停了下来,琴弦嗡嗡的颤抖个不停。
  我的手上,已是朱红满把。
  云烁这才回过神来,抬起头,怔怔的看着我。
  我从没见过这种眼神,凄美而无助,痛苦而绝望。
  他就这么直直的望着我,象是要望到我的灵魂深处,也象是在宣告着某种绝决。
  不敢与他对视,我低下头,去看他的伤口。
  他的手指已全都磨破了,鲜红的血顺着指尖慢慢的滴到白色的地毯上,绽放出一朵朵的动人心魄的红花,那么刺眼,也那么刺心。
  拉起他的手,放入口中,舌尖清晰的传来感觉,血是腥的,也是苦的,云烁的手指,是冰凉的。
  我逐一的吮着云烁那受伤的手指,却怎么也舔不净那汩汩流出的血。
  “有药吗?”我沙哑着声音问他。
  云烁指了指一个抽屉,我忙过去找。
  轻轻的,小心的将药抹在他的手指上,手指上的伤,深可见骨。
  仿佛怕了这鲜血,这伤口,心紧紧的缩成一团,它颤抖着,战栗着,疼痛着,又胆怯着。
  嘴里仍泛着血腥的苦,苦得我直想哭,却又怕这泪水,流下来,却收不住。
  小心翼翼的,仔仔细细的,认认真真的摆弄着每一根手指,生怕弄疼了这伤口,也怕错过了哪一个伤口。
  上药,垫药棉,裹纱布,打结,我虔诚的去做着每一个动作,怕稍一分心,稍一用力,会让他痛上加痛,伤上加伤。
  有水滴滴在我的额头上,冰冰的,凉凉的,它附在我的肌肤上,向我诉说着它的无奈,它的悲哀,它的伤心,它的寂寞。
  心痛的不能再痛,伤的不能再伤,它哭泣着告诉我,我应该去安慰眼前这个人,应该擦去他眼角的泪,应该抚去他心里的忧伤。
  可是我却仍不敢抬头,也不能抬头,怕这一抬头,就会说了不该说的话,做了不该做的事。
  我是什么身份,我的身上有什么包袱,我的身后站着什么人,我一刻也不敢忘记,也不能忘记。
  知君用心如日月,事夫誓拟同生死。
  我和依风,早已生死相许,不可分割,两个人的世界,再也放不下他人。
  纵有多少故事,多少风情,都已不是我能再拥有的。
  流年似水,世事难料,那些美丽,只能定格在回忆中,多年以后,再想起时,就化作红尘一笑吧。
  打住思绪,不再去想,也不敢去看,任凭这水滴,变成小溪,变成小河,在我脸上肆虐横行,在我心上刻上烙印……
  终于包扎完了伤口,我将药又放到原处,远远的看向云烁。
  他已经恢复了平静,脸也干干净净的,除了红红的眼睛,看不出有哭过的痕迹。
  “你回去吧,以后要好好的对待依风。”他没看我,眼睛盯着那染血的琴,静静的说。
  纵有千言,有万语,此刻,却是骨鲠在喉,一句也说不出来。
  人生若止如初见,那该有多好。
  云烁仍是那个才华横溢冠京师的浊世公子,而我,仍是那个冷面冷心无情思的失意女人,何有今天,相对默然,心事不能谈。
  我转身。
  “袁惜。”云烁低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我忙回头,云烁脸上慢慢的绽开了一个笑容,凄艳绝伦。
  “再见!”他就这样笑着对我说,语气很轻松,就象平常朋友分手时说的一样。
  我勉强一笑,走了出去。
  初见,惊艳。蓦然回首,曾经沧海,早已是,换了人间。

26.  挣扎

  失魂落魄的飘出美人坊,喧闹的大街上人来人往,叫卖声,嬉笑声,打闹声混合在一起,扑天盖地朝我涌过来,这一切,都好沉重,沉重到我无法直起腰身。
  踉踉跄跄的迈着脚步,跌跌撞撞的艰难前行,路人见我这样,主动的让了一条路给我,大概是将我看成了醉汉。
  苦笑一声,我倒宁愿是一个醉汉,这样,我可以躲开这烦恼,忘掉这伤痛,不用象现在这样,半死不活的难受了。
  云烁那绝望的笑容,悲伤的眼神,流血的手指,不断的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晃得我头都晕了,呼吸逐渐变的有些困难,胸口象压了一块大石头一般,我缩到一个角落,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一个女人走过问我是不是不舒服,我抬头给她一个灿烂的笑容:“你告诉我,一个人的心为什么会这么痛?”
  她痛惜的看着我,叹息一声,摇头走开了。
  呵呵,你也不知道是吧,你没有痛过吧,那么谁痛过,请来告诉我,心怎么会痛到这种程度。
  这是爱情么?我不懂。
  我和他,明明没有多少交集,怎么可能会有爱情。
  只见过几次面,谈过的话加起来不超过几百字,这样,也会有爱情吗?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我很清楚,我爱的人,是依风,不是他,我不能没有依风,这是个不可争的事实,为了依风,我可以付出一切,包括我的生命。
  可为什么,看到云烁那绝望的样子,我的心会好痛,痛入骨髓,痛得我不能忍耐。
  我起身,继续我漫无目的的游游荡荡,身边的人越来越少,天越来越黑,路越走越远,可我不在乎。
  我还用在乎什么?本就是死过一次的人,还有什么好在乎的?
  老天爷真会开玩笑,为什么当初不让我死掉呢,那次如果死掉了,倒也是一了百了,毫无痛楚了。
  那样该有多幸福啊!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回的家,当我的意识清醒过来的时候,我看到了依风,他正坐在大厅里看帐册。
  我走过去,缓缓蹲在地上,将脸埋进依风的大腿,痛哭出声,压抑了半天的泪水终于狂泄而出。
  依风放下手中的帐册,轻轻搂住我。
  感受到他的关怀,心里好受多了,可泪水,却仍止不住的流下来。
  我哭了好久,直到声音暗哑,依风才将我抱起来,紧紧拥在怀中。
  “风,对不起,我没能把云烁带回来。”我抽泣着说。
  依风帮我擦去脸上的泪水,温柔的说:“傻瓜,你尽力了就好,这有什么好难受的。”
  “我好没用,是吧?”
  “瞎说,我的惜不知道有多能干呢,谁说你没用了,我找他去,带一帮人揍他一顿。”依风笑着对我说,想让我好过些。
  依风,永远知道该怎么样来给我安慰,怎么样让我燥动不安的心平静下来。
  他的怀抱,就象一个避风港,在我受到伤害的时候,总是在第一时间让我躲进去,给我温暖。给我安全。
  没有心情吃晚饭,也没有心情干任何事,我早早的躺到了床上。
  满脑子都是云烁,风华绝代的云烁,温文尔雅的云烁,云淡风轻的云烁,悲痛欲绝的云烁,挥之不去。
  直到头疼欲裂,这些影子仍顽强的在脑海中盘旋。
  我使劲的抱着脑袋,对自己大喊,不要再想他,不要再想他了,想也没用,我和他,无缘也无份。
  即使时光倒流,再从新来过的话,我仍会这样做。
  依风表面刚烈,可内心很柔软,远没有他看起来那么坚强。
  即使他爱上一个人,依他大家公子哥的高傲性格,也不会主动的开口去示爱,得到了,便在一起,得不到,那就随她去。他爱我,绝不会比云烁少,只是,他不会那么强烈的去表达。
  我们从相识,到相知,到相爱,到相守,一直都平平淡淡的,这一切,就好象穿衣吃饭一样,自然而然的发生。
  对我来说,他就象一杯白开水,淡淡的,没有一点味道,却一日也离不了,离了就会要了命。
  而云烁,外表温柔,内心却很刚强,极有自己的主见,标准的外柔内刚型。
  他不会轻易的爱上谁,一爱上,肯定是刻骨铭心,矢志不渝。
  他就象一杯烈酒,喝下去的时候,激情荡漾,恨不得焚了这身,可是,它不是必需品,我不喝,也不会死人。
  依风将我抱在怀里,引着我说一些家长里短,乱七八糟的事。
  我乖巧的听着,心思却飘得好远。
  从美人坊出来后,心中象是空了一大块,而且,这空白的地方,它会生长,一点一点的腐蚀着残留的地方。
  我越是挣扎,这空白就越来越大,我好害怕,怕它最后会吞噬掉我。
  攀附到依风身上,我疯狂的叫着他的名字,只有这样,这种可怕的感觉才会离远一点。
  终于忍不住了,我紧紧缠上依风,急切的吻着他的身体。
  “风,我想要你。”
  虽然明知道他的身体不是很好,虽然明知道他现在不宜行房,可我现在,真的很想很想要他。
  好象只有这样做,我才能证明一些什么,才能忘掉一些什么。
  心里那片空白,只有依风,才能够将它再重新填满。
  依风没有拒绝,翻身压到我身上。
  我和依风的性事一直很美满,基本上每一次我都能到高潮。
  可今天,情欲沉静的如古井水,没有一点波澜,身体却是极度的贪得无厌,紧紧的吸附着依风,怎么也得不到满足。
  折腾了半夜,我们俩个俱是一身的汗,我终于放弃了,不再坚持。
  蜷在他胸口,象一只受伤的猫,我将今天的事详详细细的说给依风听。
  依风仔细的听着,不发一言,神色很平静,也没见有什么波澜起伏。
  我知道这件事最好不要和他说,毕竟属于我和另一个男人的事,怕他听了伤心。
  可我又不想瞒他,既然已认定他是我一生一世的爱人,我就不想对他有所隐瞒。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与其以后由别人来告诉他,不如我自己坦白来的爽快。
  “云烁哥十岁的时候被父母卖到了美人坊,别的人刚进来的时候,肯定是又哭又叫的,云烁哥不一样,他一声不吭,就那么默默的接受了。后来他和我说,他从七岁的时候就知道自己会被卖进青楼,家里太穷了,他的父母,一直算计着等他一大了就卖了他。他也想过逃走,可一想到幼小的弟弟妹妹们,他还是没逃。他常说,一个连父母都不要的人,活着也没意思,就这样,他逆来顺受的混日子。他对谁都谦和有礼,看上去温柔可亲,可我知道,他的内心极冷漠,很难爱上一个人。这么些年来,有不少达官贵人想赎他,云烁哥连看都没看过他们。”依风回忆着以前的往事,温柔的讲给我听。
  那么被他看上,是我的幸运呢,还是不幸呢?
  这么优秀出众的男人喜欢我,可以说是有幸。
  可我却已有夫君,无法再去回应他,这又是不幸了吧。
  “我明天去看看云烁哥吧,有些话,我说来的比较方便。”依风象下了某种决心,坚决的说道。
  我知道,我和云烁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一个是爱人,一个已被他当作是亲哥哥,面对我们的暧昧,他选择了成全我们。
  就算我理不清我现在的感情,但我也明明白白的知道,我不能这样做。
  我一向认为自己不是一个滥情的人,现在出现这种情况,肯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对云烁,我不能确定我对他是真有感情,还是同情他。
  即使我真对他有不一样的情愫,我也不能够娶他。
  我已经有了依风,我爱他,他也爱我,两个人的爱情,容不得别人再来插一脚。
  既然不打算和他成亲,那么,就不要再给他希望,这样,对我,对他都好。
  看着依风,我坚定的摇头:“不要,我和他是不可能的,他知道,我也知道。咱们尊重他的意思吧,他的未来让他自己决定。”

27.  云烁走了

  很快,我就知道了纵欲的代价。
  后半夜的时候,依风开始肚子痛,比上回还厉害。
  忙叫人请来洪大夫,老女人又是扎针又是灌药的弄了好半天,这才勉强保住了依风肚子里那个小东西。
  老女人对我一顿臭骂,我乖乖的听着,不敢还嘴。这事本来就怪我,明知道这结果,却仍任性的要和依风那样。
  正当我羞愧的难以自已的时候,依风悄悄的握住了我的手,我抬头看他,他苍白着脸送给我一个大大的笑容。
  我将头埋在依风胸前,久久不敢抬起来看他,我怕从依风那深情的眼睛中,看到那个不负责任的我,那个混帐的我。
  虽然和我云烁没什么,但关系有些暧昧却也是事实,依风看在眼里肯定不会好受。
  晚上我又那么折腾他,他绝对想到了这件事的后果,却没有拒绝我,这份包容,这份疼爱,更是让我无地自容了。
  工作是忘掉烦恼的最好办法,好在现在事情也多,我天天忙到很晚,直到累极了才上床睡觉。
  我以为,这样我可以忘了云烁,可正相反,只要我一入睡,云烁立马会出现在梦中。
  那双白皙修长的手,渐渐的染满鲜血,然后慢慢的向我的喉咙掐过来,我拼命的挣扎,那双手始终如影相随,无论如何也无法摆脱。
  每到这时,依风都会叫醒我,用他那美丽的眼睛忧虑的看着我。
  我无话可说,只是小心的躲进他的怀里,依风的怀抱成了我最安全的地方,只有在他抱着我的时候,我才不会梦见那双手。
  为了让我安心睡觉,依风整夜整夜的抱着我,每天早晨起来的时候,他的胳膊都被我压的没了知觉。
  我满怀愧疚的向他道歉,他总是笑着说:“傻瓜,我们是夫妻啊。”
  这样的依风,怎么会让人不爱他,怎么会让人不珍惜他?
  我一直以为自己用情很专一,而且受一夫一妻制观念影响了二十多年,难道我会放着这么好的依风还不满足,还会分出感情再去爱云烁吗?
  这些问题,我不只一次的问自己。
  时间一天天过去,理智一点点回来,我终于有了答案:我对云烁,绝对不是爱情。
  从没有人那么热烈的向我表达他的爱,在我面前展现那么血淋淋的一幕。
  那血腥而又煽情的场面太震憾我了,我被云烁吓到了,也被他感动了。
  遇到那情景,我想不光是我,所有人可能都会感动,毕竟,我们都是活生生的人,都有感情,都有悲天悯人的天性。
  我问了自己无数次,如果换作别人,我还会不会有那么大的反应,那么的失魂落魄?
  无数次的回答就是:会。
  无论是谁,当他那么激烈的向我表白心迹,而且已经到了自残的地步,我想我都会感动,我都会震惊到失去平常心。
  我只是一个平凡的女人,我也会有害怕,也会有脆弱,当然也会有同情。
  如果这样还不能说明什么的话,那么,我还有一个最有力的证据。
  那天以后,我几乎没有想过完整的云烁,我想的一直是他那双手,即使是梦中,见到最多的,还是那双手。
  很显然,对我而言,对那双手的记忆比对云烁本人的还要多,还要深刻。
  我想,我对他,确实没有什么不一样的感情,我只是受的刺激太大了,才会那样的失态。
  理清了这段感情,摆正了心态,那双手终于慢慢的在我的梦中消失了,我终于可以安稳睡觉了。
  我就说,爱上一个人没有那么容易,一见钟情或者二三四见钟情不是没有,可它不会发生在我身上,因为我的心中,早已牢牢的驻扎了一个依风。
  一个多月以后,我正在钱记布庄和钱老板谈生意,清歌气喘嘘嘘的来找我,说云烁来了,依风叫我快点回去。
  这个时候云烁来我家,有什么事么?
  一种不好的感觉隐隐浮上心头。
  急急忙忙的赶回家,走到门口的时候,一大帮人正好从屋里出来,云烁和依风走在前面,边走边说什么,云烁的后面,还跟着一个女人。
  她,应该就是云烁的“安排”吧?
  那个女人大概二十三四,瓜子脸,柳叶眉,杏核大眼,悬胆鼻,樱桃口,水灵灵的,很是漂亮。身上那套淡紫锦缎的衣服,正是我的杰作,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五百两卖的吧,可见这位小姐的家世也应该不错。
  想想也对,云烁这么聪明的一个人,肯定会选择一个条件很好的人来托付终身,他有这眼光,更有这能力。
  “回来的正好,云烁哥和宁小姐刚说要走呢,晚一步,你就见不到了。”依风把我拽到云烁和那位宁小姐面前:“宁小姐,这位是我的娘子袁惜。惜,这位是宁可儿小姐。”
  僵硬的挤出一个笑容:“宁小姐,你好,云烁公子好!”
  云烁没有理我,仍继续和依风说话,倒是那位宁小姐,爽朗的向我行礼:“袁夫人,你好。”
  随即又过来攀住我的肩膀,笑嘻嘻的说:“袁夫人,你好厉害啊,能做出那么好看的衣服,依风公子说我身上这件就是你做的呢。”
  我笑笑:“谢谢宁小姐夸奖,你身上这件确实是我做的。”
  宁可儿挤眉弄眼的,很是可爱:“以后有什么好样式的,一定记得给我留几套,我可喜欢你做的衣服了。”
  “一定一定,宁小姐以后不妨多到弱水三千逛逛,肯定会有所收获。”
  “不行啊,我家不在天化,我家是浮堰的,离那么远,怎么可能常来呢。”她撅着个小嘴,小脸也垮了下来。
  浮堰,离天化城有千里之远,确实不能常来,只是,云烁去那么远的地方干吗?
  再想想也就释然了,新的地方,正好有新的开始,何况宁可儿天真烂漫,个性随和,心地应该也不坏,不知比我好多少倍,云烁跟了她,也算是一个好结局。
  依风牵住云烁的手,眼角闪闪有泪光:“云烁哥,这回分别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了,你到了浮堰就给我写封平安信。”
  云烁眼圈也有点红,却仍自强笑:“知道了,到了我就写信给你,你也多注意身体,生下小宝宝了,一定要通知我。”看依风的眼光,还是满满的关心和宠溺。
  “依风公子,袁夫人,我和云烁还要赶路,你们就留步吧,就此别过。”宁可儿蹦过去攥住云烁的手,向我们告别。
  云烁任她握着手,笑望依风:“依风,你多保重。”
  在依风的叮嘱声中,两人上了马车。
  车声辘辘,绝尘而去,马车渐行渐远,瞬息不见。
  云烁,就这样消失在了我的视线中。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看我一眼,也没有和我说一句话。
  想起那天他对我说的“再见”,竟然就是与我的最后绝决。
  我这才明白,云烁的性格竟刚烈至此,爱就爱的轰轰烈烈,断也断的干干净净,绝不会有一丝的拖拉。

28.  新人物

  时间可能是世上最无情的东西,不管别人的欢喜和悲伤,一径的只管流走。
  云烁走后的两个月,捎来一封信,说他一切安好,也已经和宁可儿成亲了。
  看了信,若说心中一点波澜也不起,那是骗人的。
  云烁就象烟花,刚开始只是静静的放在一个角落里,丝毫没有引起我的注意,当点燃的时候,绚烂至极,光彩夺目,美丽的让人窒息,可那只有一瞬,湮灭后,踪迹全消。但只那一瞬间的美丽,就给人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
  如果说云烁弹琴想让我记得他,那么他成功了。
  如果说云烁说“再见”是想让我忘记他,那么他失败了。
  从那以后,我和依风不管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都很少提及云烁,好象我们的生活里,根本就不曾认识这个人一样。
  我和依风,变得更加珍惜对方,感情也更加深厚。
  我们之间越来越默契,也越来越离不开对方。
  有时候我觉得我们不象是才结婚不到一年的夫妻,更象是在一起生活了几十年的老夫老妻。
  依风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怀里就跟扣了口锅一样。
  肚里的死小孩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折腾的很厉害,天天在里面拳打脚踢的,弄得依风很是疲惫。
  我终于雇到了可靠的掌柜和帐房,他们帮我挡去了大部分的工作,我清闲了许多。
  整整一个冬天,我天天窝在家里陪依风,嘘寒问暖,关怀备至。
  春天到来之后,憋了一冬天的沉闷心情被春风带走了,我又恢复了以往的活力。
  坐在栖凤楼上看着川流不息的人群,懒洋洋的晒着太阳。
  清尘端了盘菜,眉开眼笑的放在我面前:“夫人,你尝尝,味道还行吗?”
  我挟了一口放到嘴里,嗯,味道还不错,有我八九分的意思了。
  “好吃,好吃。”我连声夸奖。
  清尘高兴的很,笑的小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
  他现在是栖凤楼的大厨,手艺嘛,当然是和我学的喽。
  以前生意忙,有时不能赶回来给依风做饭,就教清尘做,我不在时,好能应急。
  这小家伙也很聪明,学的有模有样的。
  林之静自从尝过我做的饭后,就一直缠着我合伙开个酒楼,我笑她太贪心,家里钱那么多,还要开店。
  林之静唉声叹气,我这才知道她也有苦衷。
  林锦庄是由朝廷支持才有了今天的规模,所得利润林锦庄只拿三成,朝廷拿七成。现在林家人口众多,来往应酬花销很大,而且家里的二世祖们个个都很会花钱,最近几年渐有入不敷出之势。林之静一直都想自己开店挣点钱,这样做朝廷又不允许,所以她把主意打到我头上了,合伙开店,挣了钱五五分成。
  看她说的可怜兮兮的样子,心一软就答应了,当听到林之静说要我当大厨的时候,我又反悔了,我哪有那个时间啊,协商半天,让清尘替我了。
  生意很好,银子也哗哗进了我和林之静的腰包,林之静那脸烂灿的就和烂菊花似的。
  又教了清尘几道菜,我被油烟呛的有点不舒服,坐到二楼靠窗的位置顺顺气。
  现在大概是下午四点多,店里还没有上人,伙计们也都在后院准备晚上用的东西。
  正在我一个人百无聊赖的时候,楼梯蹬蹬蹬响了起来,上来了一个人。
  我抬头一看,是一位年轻的男子。
  模样没看清,我先看到这身材了——标准的模特身材。
  弄服装的人,对人的身材都比较敏感,我一下子来了兴趣。
  这个时代人的身高没有二十一世纪的高,男人一百七十五公分就算高个了,很少能见到一百八十公分以上的,偶尔见过一两个,也是虎背熊腰,没有一点美感。
  这个男人不同,身高足有一百八十多公分,肩宽背阔,腰细腿长,绝对是一副好衣服架子。
  看着他,我忽然有了灵感,跑进清尘的房间,拿来纸笔,坐在那男人对面开始画图。
  正在我画的不亦乐乎的时候,一片黑影挡在我面前。
  “哎,让开点,挡着光了。”我不满的出声抗议。
  “你画什么呢?”很悦耳的声音来自前面这个人。
  “难得一见的好身材,不画就浪费了。”头也不抬,手忙个不停。
  “哦,这样啊,我让你画了吗?”嗖一下,手下的纸被人抽走了。
  我拍案而起:“我画画还要争得你同意吗?”
  “画我就不行。”他眯起眼睛,闪着危险的光。
  “咦,你咋知道我画你呢?”我毫不畏惧的瞪着他,气势也很逼人。
  “你还狡辩?”他把纸我桌子上一扔:“你看这是什么?”
  我连看也没看,用更大的声音嚷道:“你自己先看好了再说。”
  他低下头,看向那张纸,纸上赫然画了一只小猪。
  哼,小样,上学的时候,偷着画人被人找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我要是还没有准备,就不用混了。
  他一下子没了底气,不吱声了。
  我得理不饶人:“这位公子真是好奇怪啊,愣说自己长得象猪,在下走过南闯过北,还真没见过人和猪有一腿。”
  他瞥了我一眼,忽然笑了:“我叫凌晨,就是太阳初升前的凌晨。”
  切,我又没想认识你,自我介绍干吗。
  我横了他一眼,自顾自的坐下,仍抽了张纸继续画。
  他见我没理他,大喇喇的坐到了我面前,看着我画。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我。
  “我叫黄昏,就是把初升太阳拉下山后的黄昏。”随口胡诌,象这种轻浮人,看他不惯。
  他又笑了,这回笑的倒有点象早晨初升的太阳。
  离的近了,才发现,他长得很不错。
  远山眉,桃花眼,直挺挺的鼻子,薄薄的嘴唇,皮肤白皙,头发漆黑,长得很英俊,只不过,总觉得这个人有点邪性,一看就知道,不是个正经人。
  “呵呵,咱俩的名字听起来很象一对啊。”桃花眼一闪,飘出好多桃花。
  “象不象一对我倒没听出来,我只知道凌晨和黄昏永远也不能见面,也不用见面。”想占我便宜,有那么容易吗?
  “你说话很有趣。”他盯着我,眼中含笑。
  “也看对着谁,我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不人不鬼说胡话。”
  凌晨一听,笑得更厉害了。
  “那你现在说的什么话?”
  “还用我说吗,你自己听不出来?正常人我能这样说吗?”
  “那在下是鬼啊,还是不人不鬼啊?”
  “三分不象人,七分倒象鬼。”
  正讽刺的带劲,外面传来一声奇怪的笛声,凌晨脸色一变:“我有急事,先走了。”
  话音未落,人已跃窗而出,我忙趴到窗台往下看,已没了他的踪影。
  这就是传说中的轻功吧?从二楼蹦下去,一点事没有,而且还那么快。
  我看着他行云流水般优美的动作,羡慕的不得了,要是我也会,那有多爽。
  “那位公子人呢?”清尘端着饭菜走上楼来,见只有我一人,奇怪的问道。
  “刚才刮了一阵风,那位公子变成一朵桃花,咻一下就没影了。”

29.  一个女人

  正当我和清尘说笑的时候,楼梯又响了,这次上来了。
  大约三十岁左右的年纪,一双炯炯有神的虎眼,神采飞扬,容仪不凡,身上穿了一件白色的九凤裙。
  “来点吃的。”她坐在我对面的桌子上,声音清凛如泉水。
  “您吃什么?”清尘过去问道。
  “随便吧,快就行,我饿死了。”
  “你看这份行不,刚才那位客人还没等上菜呢就跑了,这是我刚端上来的。”清尘把手中的托盘放到她面前。
  饭菜还都冒着热气,色香味俱全。
  “行,就它了。”她挺利索,爽快的答应了。
  清尘把饭菜放在桌子上,她拿了筷子就吃,大口大口的吃得挺香,看样子,还真是饿坏了。
  不挑剔,好说话,这种人,我最欣赏了。
  清尘又坐到我旁边来和我说话。
  从栖凤楼开张以来,清尘就搬到这里来住,平时很忙,没有什么时间回家。
  “风主子身子还好吗?”他和依风感情很亲近,每次我来他都要问一通。
  “这几天还行,那个小P孩没怎么折腾。”也邪了门了,依风那个肚子我不能摸,只要我一摸,里面就连踢带踹的折腾,别人摸就没事,弄得我很没面子,恨的我暗地咬牙,估计生出来也是个冤家。
  “我听刘师傅说怀孕的人喝鱼汤好,我已经煲上了一份,一会你回家了给风主子带上。”
  “咳……咳咳……”旁边那个女人忽然大咳了起来,我和清尘忙回头看,她正弯着腰咳得眼泪都出来了。
  清尘冲过去,倒了杯茶水送到她嘴边,她接过去,一口气喝了。
  我也过去,帮她拍拍后背。
  她这才顺过气来。
  “不好意思,吃得太急了。”
  “呵呵,慢慢吃,不用急。”我对她笑笑,又对清尘说:“去给这位小姐盛碗汤来。”
  “啊,不用了,谢谢!”她连声推辞。
  “没事,这汤不要钱,白送的。”
  “你就是栖凤楼的老板吧?”她放下筷子问道。
  “是的。”我点点头。
  “怪不得栖凤楼生意一直很不错呢,老板果然不简单。”她上上下下仔仔细的细打量了我一番。
  “呵呵,都是大家捧场。”
  “在下俞锦,请教老板贵姓芳名。”
  “在下袁惜。”
  “袁老板若不嫌弃,以后我也多多来捧场。”她说的很真诚。
  “那可真是感激不尽。”我大喜,没想到一碗鱼汤还弄来个回头客。
  说话间,清尘端了鱼汤上来了。
  “好喝,比我家的厨子做的好多了,栖凤楼果然名不虚传。”她喝了一口,连声称赞。
  “那是,我这栖凤楼可不是吹出来的。”我得意的说。
  又说了一些客套应付话,俞锦也吃得差不多了,心满意足的告辞而去。
  拎了鱼汤,我也悠悠的回了家。
  “今天又去哪逛了?”依风见我回去,迎出了门。
  将鱼汤递给旁边的小丫环,我过去挽住他的胳膊:“去栖凤楼了,教清尘做了几道菜。清尘熬了鱼汤给你,一会你得多喝点。”
  “恩,这几天生意还行吗?”
  “挺好的。”扶他坐在椅子上,我摸上他那圆乎乎的肚子,不出所料,里面又开始闹腾了。
  “快别摸了,好不容易安生了一天。”依风将我的手攥住,横了我一眼。
  “嘻嘻,这小家伙真有意思,没生出来呢,就会认人了。”我用脚勾过一把椅子,坐在依风面前,把耳朵俯在依风肚子上,听着里面的动静。
  “它才多大啊,就会认人,净瞎说。”依风抚着我的头发,温润的看着我笑。
  “哎,不知道这个小东西生出来象谁?”如果象我,会很可爱,如果象依风,会很漂亮。
  “不象你就象我呗。”依风这句话相当的实事求是。
  “人家说小孩出生后的第一眼看见谁,以后长得就象谁。”
  “又瞎说,一般小孩生出来的第一眼看见的都是大夫。”
  “那咱得找个长得俊的大夫给它接生。”
  “你呀,总有些奇奇怪怪的念头。”
  “嘿嘿,我也是为了咱孩子的质量着想。”
  看着他那圆鼓鼓的大肚子,感慨万千。
  这九个月陪他一路走来,他吃过的苦头一一看在眼里。
  这个孩子比较难缠,依风从中秋一直吐,直到整个冬天过完了情况才好了起来,好不容易不吐了,肚子又大了,日常生活都不能自理了,洗澡穿衣都得让人帮忙。
  我庆幸自己逃过了这一劫,又唏嘘依风受这个苦。
  “风,再过一个月这个小东西就出世了。”轻轻摸着他那个大肚子,果然肚皮又动了。
  “是啊,不知道是个男孩还是女孩。”依风眼睛闪闪发亮。
  “男孩女孩都好,你希望是什么啊?”
  “我希望是个女孩,长大了可以保护弟弟妹妹。”
  “嘿嘿,不用了,咱家就要这一个,以后不生了。”孩子多了不好养,再来个兄弟姐妹阋墙那就要了命了。
  “就要一个,不行,没有兄弟姐妹太孤单了。”依风持反对意见。
  “不想你那么辛苦,咱就要这一个,等它长大了,把生意交给它,咱俩就浪迹天地中,寄情山水间。”
  “想得还挺美。”
  “你不想吗?难道咱俩在辈子光为了儿女活啊。”我可不想为儿女作马牛。
  “等孩子大了再说吧,我现在就想平平安安的把孩子生下来。”
  “是啊,也不知道这个胎位正没正过来啊。”请老女人看过好几次了,她都说“不好说”,我估摸着可能还是不太正。
  风和日丽,真是个好天气啊,我漫步街头,心情大好。
  哼着小曲,一路张望,遛达进了栖凤楼。
  “哟,黄昏小姐来啦。”一个油腔滑调的声音飘了过来。
  我抬头仰望,桃花眼凌晨倚在二楼的窗户边望着我笑呢,不甘示弱,出口讽刺:“哪阵香风把你这片桃花又吹来了?”
  “你叫我什么?”凌晨居高临下问我道。
  “天生桃花眼,一生桃花运,再加上公子你长得这么艳丽动人,真是当之无愧的桃花啊。”我边说边走进栖凤楼。
  凌晨慵懒的靠在窗边,桃花眼水汪汪的看着我。
  “你确定艳丽动人这个词很适合我吗”
  “适合的很啊,要是你再弄身桃红色衣服穿上,那就更对景了。”
  “那就得请弱水三千的老板帮忙设计一套了。”
  “好说好说,都是江湖儿女,我一定尽力为凌晨公子锦上添花。”嗯?他怎么知道我是弱水三千的老板,莫非他调查过我?这样的话,他不是也知道我叫什么名字了?那岂不是穿帮啦?
  就算他没调查过,这句话一出口,也是不打自招了。
  “弱水三千的老板什么时候改姓黄了呢?”
  “昨天啊,凌晨公子人品出众,我想只有‘黄色’才可与之相衬,索性就改姓黄了。”看他这个样子,一付吊郎当的,也不象个好人,浪荡公子一个。
  “真可惜啊,在下最不喜欢黄色了。”凌晨皮笑肉不笑的看着我。
  “夫人,夫人……”清尘的叫声从楼下传来。
  “听见了,我这就下去。”我冲楼下喊了一声。
  凌晨的笑凝结在了脸上:“你成亲了?”
  “当然了。凌晨公子请自便,我有事先下去了。”我告辞,转身下了楼。

30.  最无耻的人

  身后传来一声幽幽的叹息。
  我充耳不闻,径直下了楼。
  拐进厨房,清尘已经准备好了所用的菜蔬。
  系好围裙,洗净手,清尘也乖乖的站到我身边,一切准备就绪。
  “这道菜呢,叫爆炒腰花。主料是猪腰子,配料有笋片、木耳。这道菜的关键有两个:一是腰花的切法,二是腰花的火候。”
  “首先要处理的是腰子,先要把腰臊去掉,腰臊就是这层白膜,要是没去干净的话,这道菜就不堪入口了。然后用清水将腰子洗净,加入醋或料酒泡一刻钟左右,这样做呢腰花没有腥味,而且很脆口。”我拿过腰子,一剖两半,去掉腰臊,冲洗了好几遍,用醋泡上。
  这里好多原料都没有,我按照记忆自己瞎倒腾了一部分,有味道差不多的,也有差好多的,凑合用了,不过象味精鸡精这样实在不会做的,也就没办法了。
  “接下来是切腰花,一般来说腰花切成菊花状和佛手状的较多,这主要是靠刀功。”估计着时间差不多,我捞出腰子,把两个腰花菊花状,佛手状各切一个。
  “然后将腰花加入酱油入味,再用淀粉扮匀,放一边备用。笋片、木耳用沸水淖一下,酱油、盐、料酒、清汤、淀粉调成芡汁。”清尘也上手,帮我把一切弄好。
  “油在旺火上烧至九成热时,将腰花倒进去,一看到它卷缩成麦穗状的时候捞出来,这时动作要快,锅里留点油,烧至六成热时,把蒜片、葱末、姜末放进去煸炒,再将冬笋片、木耳炒一下,倒入芡汁,再把腰花放进去,迅速颠几下,淋上麻油就可以出锅了。”
  将菜倒进盘子里,大功告成。
  清尘拿过两双筷子,递给我一双,各自挟了一块尝味道。
  腰花鲜嫩,造形美观,味道醇厚,滑润不腻,完全符合菜谱所说的。
  “该你了。”我端着盘子,站到一边,边吃边看清尘做。
  才吃了没两口,手中一空,盘子不翼而飞,手中的筷子也随即被抽走。
  我大吃一惊,忙扭头看,桃花不知什么时候溜进了厨房,正站在我身后,美滋滋的放了一块腰花入口。
  “好吃,想不到你厨艺这么高啊。”他细嚼慢咽的品尝,还不忘夸奖我。
  “你成亲了吗?”看他吃得不亦乐乎,我轻声发问。
  他向我暖昧一笑,双眼眯成了小月芽:“你这么关心我的私事啊,我今年二十二岁,还没成亲,这个回答你满意吗?”
  “那我奉劝你少吃点腰花。”我凉凉的说。
  “为什么啊?”
  “腰花是补肾固精的,你还没成亲,吃多了怕你上火。”我一本正经的说。
  一抹红晕爬上他的脸颊,俊俏的样子如牡丹着色。
  “你很担心我会上火吗?”他靠过来,在我耳边低低说道。
  “你会不会上火我不担心,不过我上火你就该担心了。”我脸上不动声色,底下却没留情,抬起脚就踹了过去。
  “哎哟。”他故作夸张的大叫了一声,假装支撑不住,向我身上倒过来。
  我一闪身,竟然没闪开,他促狭的眨眨桃花眼,矫揉造作的说:“你想谋杀亲夫啊。”
  我用力把他推到一边,鄙夷的说:“亲夫?我亲夫在家呢,你算哪根葱?”
  “亲夫不算,那就算奸夫好了,我不是很挑剔。”他轻声慢语,如话家常。
  “别,你不挑,我还挑呢,象你这种货色,我怕拿不出手。”一阵恶寒。
  “奸夫都是暗地来往的,不用登堂入室,你大可放心。”那媚眼抛的,冻得我和寒冬腊月似的。
  “啧,真是春天来了啊,不光桃花开了,有些人的心花怕是也开了吧,凌晨公子,出了栖凤楼,向南走一百米,左拐,街头有一家‘翠凤阁’,我觉得那比较适合你去,以你这姿色,倒贴点钱,肯定有人要。”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我觉得你比较适合我。”他含情脉脉的看着我,我终于没克制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正在这时,清尘的爆炒腰花出锅了,他端过来放在我面前。
  我的筷子已经被那无耻之徒抢走了,正想再去拿一双,他已经挟了一块,放到我嘴边,柔情似水的看着我。
  狠狠瞪了他一眼,我转身又拿来一双。
  桃花将那腰花放进自己口中,细细嚼了嚼,还不忘发表高见:“腰花有点老,笋有点硬,味道有点浓,色泽有点重,只有你们老板六成的水准。”
  我也尝了一块,果然和那家伙说的差不多,看来,这个人的品味还不错。
  “刚开始要掌握不好火候,可以把腰花用开水氽一下,颜色一变就捞出来,再炒的时候就不会老了,至于配菜也可以用其它的,象青椒、胡萝卜、虾仁什么的,都可以入菜。多炒几次就有感觉了,你自己再试试。”
  清尘认真的听我说完,自己琢磨去了。
  今天任务完成,我出了厨房,桃花也跟在我后面出来了。
  “你老跟着我干吗?”我回过头,不高兴的向他喊道。
  “我也不想跟着你,这不正好顺路嘛。”他就势靠在柜台上,懒洋洋的看着我。
  “不许跟着我,不然弄死你。”我恶狠狠的威胁道,扬长而去。
  一路上细细留心,那朵桃花果然没有跟过来,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这口气还没出利索,刚进弱水三千,我又咽回去了。
  桃花正拿了一件衣服往身上比划呢。
  “你,你怎么在这?”我已经走的不慢了,这家伙,比我还快。
  “我都和你说了是顺路,你还不信。”桃花眼一眯,又变成了两弯小月亮。
  算了,来的都是客,我就不和他一般见识了。
  拉住个小伙计,问好了掌柜和帐房在哪,我举步向后院走。
  桃花叫住我:“袁惜,帮我挑几件衣服。”
  “谁让你叫我的名字了,我和你很熟吗?”我大怒,这名字跟了我二十多年了,没有谁叫的比他这声更让我心里犯堵了。
  “惜,这件好看吗?”他嘻皮笑脸的蹭过来。
  一听他这么叫,我差点没晕过去,这个家伙,脸皮比城墙还厚。
  “你再瞎叫,我打死你。”我的眼神如利剑,剑剑钉在他身上。
  “打是亲,骂是爱,来吧,我绝不还手。”桃花眼又眨了几眨,飘过几朵粉粉的桃花。
  这么没羞没臊的人我还是第一次遇见,气得我肝直疼。
  我走过去,拿了一件大红的衣服换下他手中那件白的:“象你这种妖里妖气的人,别污辱白色了,这个颜色才适合你。”
  “这件衣服有点宽松,不太适合我们这行。”
  “哟,凌晨公子是干哪行的啊?”
  他低下头来,在我耳边悄悄说:“杀手。”
  我也在他耳边悄悄说:“干杀手干到穿白衣,你也算是个有创意的。”
  “我就料到你的反应和别人不一样。”他又笑了。
  “我做的衣服也和别人不一样,一千两,免费帮你设计一套夜行衣。”别怪我心狠,这种人,就得狠狠宰,不想被宰,知难而退最好。
  “一千两还叫免费?”
  “一千两是布料钱。”我奸诈的望着他笑。
  他把手伸进衣襟,真的掏出了一张一千两的银票,笑嘻嘻的放到我手上:“要了,要了,你是不是还得给我量尺寸啊,别客气,尽管来吧。”
  毫不客气的接过银票,更不客气的回答他:“一头猪是肥是瘦,并不是一定要摸了才知道。”
  桃花一听,眼睛都亮了:“对哟,一吃就知道了。”边说边暖昧的把头放到我肩膀上:“惜,你什么时候吃我啊?”
  再也忍不住了,心头火起,毫不犹豫的一拳挥出,直击他那张桃花脸。
  他灵巧的躲了过去,挤眉弄眼的说:“惜,你这么火大,是不是腰花吃多了?”
  我仰天长啸,世上怎么还有这种气死人不偿命的人啊,我以前也是出了名的舌毒嘴利,这下算了沉沦败北了。
  论武功,我打不过他;论口才,我说不过他;论脸皮,我厚不过他。
  这个人,简直就是我命里的克星啊。
  “惜,这么出神,想我呢吧?”那张桃花脸突然出现在眼前,吓了我一大跳。
  “是啊,我在想,怎么撕碎你那桃花瓣,揉烂你那桃花叶,砍了你那桃花枝,刨了你那桃花根,最后再放把火,给你挫骨扬灰。”我咬牙切齿冲他一阵喊。
  “没关系,惜,你来吧,我已经准备好为爱情献身了。”他拉起我的手放到他胸前,深情款款的望着我。
  我再也受不了这个恶心的家伙了,不争气的落荒而逃。
  “惜,记得想我啊。”那得意的笑声随着我出了弱水三千。

31.  好象说了不该说的话

  窝在家里,我长吁短叹,唉声叹气,看什么都不顺眼,做什么都不顺心。
  唉……光阴虚度啊……唉……度日如年啊……唉……年少的日子容易过啊……
  正在我伤春悲秋的时候,依风进来了。
  “这几天怎么没见你出去啊?”他伸手搂住我,轻声问道。
  “嘿嘿,我这不是想多陪陪你嘛。”照准那红唇,啵……偷香成功。
  “陪着我这么不情愿啊,愁眉苦脸的。”依风含笑看着我。
  聪明人面前就别说谎话,没个成功。
  “外面有讨厌的桃花。”想起那无耻之徒,我就气得牙根痒痒。
  “桃花?你对桃花花粉过敏,还是长了桃花癣?”依风仔细的查看我的脸。
  “不是,那朵桃花是个人。”我又叹了口气。
  “哦?不知是什么人啊,把我家袁大老板吓得不敢出门了?”
  “那个人,好讨厌,脸皮厚到你无法想象。”我将那桃花的光荣事迹讲给依风,依风听了笑的前俯后仰的。
  “好有意思的人。”
  好有意思?等你见了就不会觉得有意思了,会被气死的。
  咦?正好,带了依风一起出去,我家依风长得比桃花俊,性格比桃花好,谈吐比桃花强,气死桃花,哈哈哈,好计也!
  仿佛看到了那朵桃花气得头顶冒烟的衰样,我这个高兴啊。
  立刻缠上依风,甜蜜蜜的说:“风,你陪我一起出去呗,让桃花知道知道什么叫自卑。”
  “不去,太累。”依风摇了摇头,竟然不配合。
  “不累,不累,坐轿去,风……”我展开柔情攻略,谗媚到了极点。
  纠缠了半天,依风被我烦得不行了,这才点头答应。
  我狗腿的帮他穿戴整齐,精心打扮一番,雄纠纠气昂昂的奔赴栖凤楼。
  出乎意料,桃花今天竟然没来。
  我一下子象泄了气的皮球,没了底气了,唉,白扯了依风来了。
  栖凤楼开张以后,依风还没来过呢,现在既然来了,自然不能这么快就回去。
  清尘好多天没见依风了,亲热的扶着依风到处乱逛,依风也饶有兴趣的跟着他四处转。
  我没跟他们转,自己坐在大厅,思量一会教清尘做哪几道菜。
  偶一抬头,正好看见门口走过一个人,垂头丧气,无精打采的,却是俞锦。
  “哎,俞小姐,进来坐坐。”我走到门口热情的招呼。
  俞锦抬起头,看见是我,勉强笑了一笑:“原来是袁老板啊。”蔫了吧叽的和我进来了。
  “俞小姐看起来心情不太好啊。”我倒了杯茶给她。
  “是啊,今天被家母训了一顿。”她叹了口气。
  “呵呵,母训女,也是家常之事,不用这么难过。”
  “袁老板有所不知,我家也算是个大富之家,家母膝下有我和姐姐两个女儿,这几年家母身体不好,想从我们姐妹中选出一个来继承家业,偏偏我和姐姐才能不相上下,家母一时也难以决定。最近我姐姐做了好几件大买卖,我觉得家母可能会选她。”俞锦象逮着知音一样,向我大吐苦水。
  “这样可真有点难办。”家业之争,苦今皆有,她这种情况也很常见。
  “是啊,这些日子我快愁死了。”她又叹了口气,趴在桌子上,看着茶杯。
  我很欣赏她的性格,而且听清尘说俞锦说到做到,还真的带了朋友过来吃过几回饭,看来这个人品行也不错。
  不如帮她一帮吧,给她出个主意,成不成的就不管了。
  “你家老夫人眼光如何?”我沉思一会,开口问道。
  “目光长远,眼力独到。”
  “这样就好办了,你有女儿吗?”
  “有三个。”俞锦不明白我这么问的意思,但她聪明的感觉到了我是要帮她,立刻来了精神。
  “挑个机灵的想法设法送到老太太身边去,要是送不过去,你也让孩子多和老太太接触。”
  “这是为什么?”
  “一个有长远目光的人,看到的不仅仅是下一代,而是要顾及到好几代,既然你们姐妹俩实力相当,我估计老太太可能会看孙女辈的情况,这样家族才能延续的更长久。”
  俞锦象打了兴奋剂一样,精神焕发:“高见,真是高见。我这就去安排。”
  嗯?这人也太心急了吧。
  “多谢袁老板。”俞锦向我施了一个大礼,兴高采烈的告辞而去。
  “你呀,又瞎给人出主意。”依风不知何时站在了柜台里,看俞锦走了,这才出声说话。
  “举手之劳,能帮到她也算是一件好事。”我走过去,扶依风坐到椅子上。
  “这个俞锦恐怕不简单。”依风的表情忽然有点郑重。
  “你看出什么来了?”依风的眼力一向不错,而且他很仔细,总能发现一些别人不注意的小细节。
  “你注意她的戒指了吗?”
  “没有。”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那戒指是寒玉的,而寒玉据说是带有某种特殊意义的,只有皇族才能拥有。”
  “这样说俞锦来头应该不小。”我很相信依风,他见多识广,心思缜密,没有把握的话他不会说。
  “嗯。以后小心点吧。”
  “知道了.逛了这么长时间,累了吧,要不我给你捶捶腿?”
  “还行,不是很累。”
  正当我们夫妻绵绵情话的时候,我眼尖的看见一片红云从外面飘了进来,仔细一看,不是桃花却是谁!
  身上穿的,正是那天我塞给他的那件红衣,我的眼力果然没错,穿上后,更显得他有一种妖艳的美。
  我顿时心花怒放,吼吼,我等你小半天了,怎么才来啊!!
  我忙附到依风耳边,低低说:“桃花来了。”
  “哟,袁大老板怎么不在家藏着啦?”红云转眼间飘到了我面前。
  我扶住依风,郑重介绍:“风,这是桃花公子凌晨,桃花,这是我相公,林之风。”
  桃花一愣。
  还是我家相公风度好,浅浅一笑:“凌晨公子,你好。”一边说着,一边在我脚上踩了一下。
  我这个痛啊,当着桃花,又不敢表现出来,生生的忍住了。
  桃花回过神来,也向依风笑了:“林公子,你好。”
  我家相公“柔情”的向我看了一眼:“惜,招呼客人啊。”
  我连忙听从指挥,扶我家相公出了柜台:“凌晨公子这边坐。”
  桃花恨恨的看向我,那脸色,黑啊。
  哈哈,爽死我了,这几天积压的怨气,终于一扫而光。
  这一霎间我忽然想起了一首曾经红遍大江南北,影响了好几代人的伟大歌曲:解放区的天是晴朗的天,解放区的人民好喜欢……
  原来被压迫人民获得解放的滋味还真是美啊!!!
  桃花把脸转向依风,就这么一瞬间,竟然满脸笑容了。
  啧!这脸变得可真快啊,不知以后川剧的变脸和他有没有点关系。
  “林公子,你这是几个月了啊?”他坐在依风对面。
  “快九个月了。”依风含笑回答。
  “这么大个肚子很辛苦吧。”桃花竟然一反常态,变得温文有礼了。
  “这个孩子太磨人,不是很乖,我也吃了点苦头。”我家相公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温和的回答桃花的问题。
  “惜,去弄点东西招呼客人。”依风扭过头来吩咐我。
  “你想吃什么?”我忙问道。
  “你经常做的那个水果沙拉吧,正好也让凌晨公子尝尝。”
  “好,你小心点啊,想要什么就叫我,自己别乱动。”我叮嘱着。
  “知道了,你去吧。”依风推了我一把。
  “桃花,照顾点我相公,出了什么事我找你算帐。”我临进厨房还不忘威胁桃花一番。
  果然,桃花的脸色又黑了。
  我美得象个花蝴蝶一样飞进了厨房。

32.  本文中最华丽的登场

  呆呆的站在街头,我心里直犯苦。
  桃花就这么走了,没带走一片云彩,却带走了我的珠钗。很显然,他也觉得不自在了,是落荒而逃的。
  我就这样,白捡来一个“相公”?
  我连他是哪的人,家里情况如何,他到底是干什么的,都不是很清楚,就这么冒冒然的“定情”了?这可真是滑稽到极点了。
  依风,我的依风怎么办?难道我许下的诺言就这样轻易的成为谎言了吗?
  无数次,我纠缠着依风,告诉他,今生今世,我只要他一个人,与他恩恩爱爱白头到老,难道这所有的话,还不如镜花水月真实吗?
  不行,我绝对不能负了依风,何况,我根本不爱桃花。
  我和他连面都没见过几次,连朋友都算不上,怎么可能会成为夫妻呢?
  不管用什么办法,我都会打消桃花的这个念头,我要清清楚楚的让他知道,除了依风,我谁也不要。
  打定主意,死不同意,要人不给,要命一条。
  回到家,面对依风澄清的眸子,我竟然有点心虚,也没敢把这件事告诉依风。
  现在和桃花还没什么呢,我就这样愧疚了,要是真的娶回来,我怕我连依风的面都不敢见了。
  齐人之福哪是那么容易享的,最起码,我没有那心理素质。
  接下的日子,还真没见过桃花,可能他真是有事离开天化了,我心底暗暗松了一口气。
  每天照常去栖凤楼和弱水三千转转,倒是碰到了俞锦几次,她很热情,拉着我喝酒,想起依风的话,我都拒绝了。
  进入四月份,全家都紧张了起来。
  据老女人说,依风是七月受孕,四月份就要生产了,可具体哪天,她说不上来。
  从四月初一直等到四月中,转眼又要到四月底了,那孩子仍没有要出世的意思,我着了急,老女人也着急了。
  她一个劲的追问我,还记不记得七月份和依风行房的情况,因为据她估计,那孩子最晚也是七月中旬怀上的。我使劲想,却也想不出个正确的日子来,那时候,我和依风新婚燕尔,不说夜夜欢娱,却也空不了几天。
  不管有没有正确的日子,我们都得出了结论,就是依风肚子里的这个家伙,肯定超了十个月了。
  我紧张,老女人也紧张,天天给依风把脉,生怕孩子胎死腹中。
  好在那个小东西一直有心跳,依风的身体也没痛没伤的,应该是没什么事,就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它迟迟不肯出来。
  四月二十八,是我和依风成亲一周年的日子,我早就吩咐下去了,大家一起庆祝一下。
  吃到一半的时候,依风说累了,先去睡觉了。
  我和小家伙们闹到很晚,这才散了席。
  我摇摇晃晃的走在院子里,小家伙们也东倒西歪的跟着出来了。
  四月底的夜空,挂着一弯浅浅的下弦月,稀稀疏疏的伴着几颗星星。
  我望着夜空出了几口浊气,又吸进点清冽的新鲜空气,清醒了很多。
  无意中发现有一颗星星特别亮,我对星星了解不是很多,我只知道金星很亮,不知这颗是不是金星。
  正思量间,那颗星星却越来越亮,也越来越大。
  “你们看那个星星。”我指向天空。
  小家伙们也纷纷抬头看。
  “好象要落下来了。”还算清醒的清心说了一句。
  “真的啊……”小家伙们也乱七八糟的说道。
  我的头嗡一下就蒙了,不会是行星撞地球吧,要是这样的话,这颗星球可就完了。
  再不瑕多想,我迈步就往房里奔。
  依风,我的依风在房里,如果今天就是世界末日的话,死,我也要和依风死在一起。
  我拼命的跑,我知道星星要落下来速度很快,我必须在它到达地面之前跑到依风面前。
  门是虚掩着的,我直闯了进去,依风正在床上睡觉。
  我扑过去,紧紧搂住依风,心满意足的盯着他俊美的容颜:我终于赶到了星星的前面。
  “天哪……”屋外传来小家伙们的惊讶声,我扭头望向门口,整个人呆住了。
  那颗星星竟然穿过了窗户,跑到我们屋里来了。
  它并不是五角形的,而是一个圆球,散发着耀眼的白光,在屋中打了个转,悠悠的冲着依风的肚子飞了过来。
  我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使劲掐了自己一把,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那星星闪着白光,慢慢的钻进了依风的肚子。
  我的天啊,谁来告诉我,星星下凡,是不是真有这事???
  清歌他们几个男孩也跟着星星进了屋,我望着依风的肚子,傻傻的问他们:“你们看见星星了吗?”
  “看见了,它进了风主子的肚子。”清歌也呆呆的。
  屋里静悄悄的,大家都被这一幕惊住了,谁也没说话。
  好大一会儿,我才回过神来,再看依风,却还没有醒,仍在沉睡。
  我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不该叫醒他。
  “啊……”一声惨叫忽然在屋中响起,把大家都吓了一大跳,我的魂都吓飞了。
  依风一边叫,一边蹭的一下坐了起来。
  我忙搂住他:“没事,没事,我在这里。”
  “吓死我了,有个女人一手拿了个斗,一手拿了把剑,猛一下朝我肚子刺了过来,疼死我了。”依风吓的不轻,有点气喘嘘嘘。
  以前也看不过不少杂书,如果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魁星吧。
  我明白了,投胎的已经来了。
  “清歌,去请大夫,你风主子要生了,你们几个,烧开水,快点。”我连声吩咐,他们都答应着去了。
  “生了?我要生了吗?”依风不解的望着我。
  “你肚子还疼不?”我轻轻问他。
  “疼。”经我一提示,依风马上有了反应。
  由于今天大家聚会,清尘他们和店里的伙计也都回来了,大家堵在房门口,乱糟糟的,不知所措。
  我也没见过生孩子的,特别是男人生,更是头一回。
  不过倒是看电视上演过,要准备的东西也大同小异吧。
  “进来几个男的,帮忙侍候着,多点几盏灯,准备点小孩用的东西。”我向门口叫道。
  清尘带了几个小厮进来了,点上了好几盏灯,屋里顿时亮了不少。
  依风已是疼的直冒汗了,咬着牙强自支撑。
  我坐在床头,把他抱在怀里,清尘帮依风脱去了睡衣,依风的肚皮上,隐隐的出现了一道浅浅的线。
  我听老女人说过,这道线只有快生时才出现,它是皮肤最薄的地方,也是将要开刀的地方,从这个地方开刀,不会流血。
  “惜,我好痛。”依风紧紧的抓住我的手,汗流满面。
  “再忍忍,再忍忍,去请大夫了。”我安尉着他,心里也紧张的要命。
  清尘拿了丝巾,替依风擦去脸上的汗,刚擦完,立马就又流出一层,怎么也擦不完。
  依风紧紧咬着牙,脸白的吓人。
  我连声的抚慰着他,试图让他分心减轻点他的痛苦。
  依风已是痛的顾不及我说的话了,手劲大的,快要把我的手骨捏碎了。
  “大夫来了。”清歌带着一个男人进来了。
  嗯?不是洪大夫?怎么换人了?
  “这是洪大夫的相公,专管接生的。”清尘低低替我解释。
  “留两个伺候的,闲杂人等退出去。”大夫一进来就清场,除了清歌和清尘,别人都退出去了。
  他走到床边,不看依风,先看我:“夫人是不是也先出去。”
  “不,我要陪我相公。”我看着他,坚决的说。
  “这个不太好,你还是出去吧。”
  “不,我一定要陪着他。”什么讲究,什么忌讳,我统统不理会,依风正在紧要的关头,我一定要陪在他身边。
  大夫不理我了,低下头看依风。
  依风肚子上那条线已经很明显了,透明的都能看见肚子里面的液体。
  大夫把医药箱打开,拿出一把亮晶晶的小刀,这把刀很薄,也不大,只比手术刀只稍微大一点。
  “拿瓶烈酒来。”他开口吩咐。
  清歌转身就往外走,刚打开门,外面就递进来了一瓶。
  大夫接过来,拿出一条药棉,蘸了酒,往依风肚子上抹,这应该就是消毒了。
  依风终于痛的忍不住了,叫出了声,那声音要多痛苦有多痛苦,要多凄惨有多凄惨。
  他的忍耐力很强,不痛到极致,不会轻易叫出声的,想来,他已是痛不欲生。
  “风,你再忍忍,大夫来了,就要开刀了,一会儿就不疼了。”我亲吻着他布满汗珠的额头,希望能给他点慰藉。
  依风强睁开眼睛,目光有点恍惚,看清楚是我后,眼泪流了下来,艰难的说:“惜,好痛,好痛。”
  我的眼圈立刻红了,泪水也在眼里打转:“风,我在这,你放心,我会一直陪着你,一会就好了,一会儿就不痛了。”
  依风将头狠命的往我怀里扎,泪水一会就染湿了我的衣衫。
  我一边安慰他,一边盯着大夫。
  大夫用酒把依风的肚皮擦了好几遍,又从医药箱中拿出一个小瓶,倒出了点药液,抹在那条线上,也不知道是麻醉的,还是有别的作用的。
  他又用剩余的酒洗了手,把刀也洗了一遍,然后,又拿刀在烛火上烤了好大一会儿。
  等手上的酒干了,刀也凉了,他镇静的走到床前,稳稳立定。
  “依风公子,忍住痛,不要动,也不要用劲。你们两个,过来按住他。”依风听话的放松了身体,清尘和清歌过来按住了依风。
  大夫小刀一挥,熟练的照着那道线割了下去。
  我忙闭上眼睛,不敢去看这可怕的镜头。
  依风嚎的一声惨叫,把我的手攥的生疼,手指甲都抓进我的肉里面去了,看来那药不是麻醉的。
  我再睁开眼时,依风的肚子上已经开了一个大口子了,一些粘液流了出来。
  大夫拿了布巾仔细的擦了去,这才往那刀口里面看。
  灯光有点暗,我看不清里面的状况。
  “有点麻烦。”他轻轻说道。
  “怎么了?”我焦急的问。
  “一般小孩是头朝外,这样拽着头发,他再用点力,就可以慢慢的出来,可这个孩子是屁股朝外。”他象是在自言自语,又象在解释给我们听。
  “那怎么办啊?”我着了慌,这应该是难产了吧,屁股上没长头发,也就是说,没有外力的帮助了,只能靠依风自己用力生了。
  “依风公子,你使劲的用力,把它顶出来。”大夫吩咐道。
  依风忍着痛,把劲都用在肚子上,有更多的液体涌了出来,却仍没见小孩子出来一点点。
  “再用劲。”大夫一边看着依风的肚子,一边嘱咐依风。
  就这样,大概过去了半个多小时,依风连痛再累,已是精疲力竭,小孩却只是露出了一点点屁股,而刀口,已开始往外渗血了。
  “大夫,你快想想办法啊,这样下去,会不会有危险啊。”我急了,虽然没什么这方面的知识,但我知道,这个时候,孩子在肚子里待的时间越长,就越有危险。
  象这种剖腹产,本应很快就会结束,可这都半个多小时快一小时了,情况很不妙。
  “叫几个人进来,把他抬起来,肚子超下。”大夫头上也见了汗,看得出,他也有点慌了。
  进来几个小厮,把依风抬了起来,依风折腾的没有一点劲了,软软的任人摆布。
  “用劲,不能停,还得用劲。”大夫向依风喊道,声音里也已经带了焦急。
  “风,打起精神来,再用劲,要不然,孩子会有危险。”我在依风耳边轻轻说。
  依风吃力的看了看我,微微点了点头。
  他又一次把全身的力量都聚集到了肚子上,这次挺成功,小孩的屁股露出了一大块,血却也流出了好多。
  “好,就这样,再用力。”大夫高兴了,大声的喊道。
  依风眼一闭,竟然晕了过去。
  我急疯了,疯狂的喊道:“大夫,大夫,他晕过去了。”
  “拿凉水来,泼在他脸上,这个时候,不能晕。”大夫显然是见惯了这场面,冷静的吩咐。
  很快,水拿来了,泼在了依风的脸上,依风悠悠转醒。
  “快用力,再不用力小孩就要不行了。”
  “我没劲了。”依风的体力很显然已是到了极限,再也榨不出一点来了,美丽的眼睛又一次缓缓闭上了。
  大夫这回真着急了,拿了根银针,在火上烤了烤,照着依风的脚底就扎了下去。
  依风一声惨叫,猛的一挣扎,小孩已是露出了半个屁股了。
  看着依风,我心疼的要命,却又帮不上什么忙,急的我啊。
  “死星星,你来就来呗,竟然这么欺负人,你就折腾吧,我是留大人不留孩子,信不信我让你胎死腹中。”我指着依风的肚子骂骂咧咧,已不管是什么场合了,打定主意,实在不行,保大人,不保孩子。
  “用力,你再不用力,孩子就会憋死了。”大夫试图用手去抓那露出来的半个屁股,可是太滑了,也露的太少了,抓不住。
  依风已疲惫的不会动了,听了这话,仍是试图用劲,却没什么作用。
  我也急了,伸出手,用指甲在孩子屁股上狠狠的戳了一下:“死星星,你就别出来,我弄死你。”那小屁股竟然一缩,随即又拱了一下。
  与此同时,大夫又在依风脚上扎了一针,依风受了刺激,一用力,孩子竟然出来了大半个。
  大夫高兴的直拍手:“好了,好了,这下没问题了。你再用力,孩子马上就出来了。”
  “风,用劲,孩子就快全出来了。”我也在依风耳边喊道,依风可能是看到了希望,一鼓作气,终于,把那个小家伙生了出来。
  大夫高高兴兴的剪断了脐带,又吩咐将依风平放到床上。
  “恭喜恭喜,是个女儿。”
  依风听大夫说完,眼一翻,又晕过去了。
  大夫从小孩嘴里往外掏出了粘液,头朝下拎在手里,叭叭的打屁股。
  一般的孩子这个时候应该会哭,可这个小东西,却毫无声息。
  “大夫,这个我来,你看看我相公,他又晕过去了。”我下了床,伸手接过孩子。
  大夫含笑把孩子交给我,拿了线,去缝依风肚子上的伤口。
  这线是用一种植物的叶子做成的,据说以后不用拆药线,会慢慢的被吸收掉。
  我拎了小孩子,狠狠的狠狠的在那小屁股上打了一下:“差点把你爹爹折腾死,这下落到我手,有你好受的。”
  可能是太用力了,小屁股都红了,小家伙“哇”一下就哭了。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叫声:“夫人,快出来看。”
  莫非出了什么事?
  我忙把小孩塞给一旁的清歌,跑了出去。
  屋外明亮如昼,我家上方竟然闪出了七彩的霞光,变幻闪烁,如锦如虹,有点象在电视上看到过极光,却又比极光漂亮。
  过了好大一会儿,那霞光才慢慢散去。
  按照中国的传说,这孩子恐怕是大有来历。
  只是,这么一闹,恐怕全天化城都知道了,我家这个小东西非比寻常。
  看来,以后是过不了太平日子了。
  “夫人,生的是小少爷,还是小小姐啊?”清心问道。
  “是个女孩。”
  “啊,那太好了。”清心她们欢呼雀跃,高兴的直蹦。
  “准备水,给小孩洗澡,还有,小孩的衣服,牛奶。”
  “早弄好了。”清心一招手,两个丫环抬了一大盆水过来了。
  我进了屋,依风仍昏睡未醒,大夫已经把伤口缝好了,还洒上了药,用纱布包好了。
  清尘他们围在一起,正看小孩子呢。
  我冲过去,抓起小孩在她那小屁股上一顿揍:“你来就来呗,还弄这么大动静,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与众不同是吧,让你爱出风头,打死你。”
  清歌忙把孩子抢过去,她的整个小屁股都红了,打这么重,小东西竟然没哭,小眼睛滴溜溜乱转,颇有一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味道。
  我也不管她了,过去看依风。
  疲倦的脸上还有汗渍和泪渍,汗湿的头发软软的趴在脸上,身上还有一些残余的粘液和血迹,床单和被子都已经脏得要不得了。
  我心缩成了一团,眼泪忍不住的流了下来,我颤抖着去亲吻那苍白的嘴唇,依风,仍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这本应该是我受的罪,现在,却换成了依风,他那么坚强的一个人,竟然哭了,可想而知,他得有多疼。
  而这疼,都是为了我受的,就是为了给我要个小屁孩。
  弄来水,我轻轻的给依风擦洗身体,小心翼翼的,没有挨着伤口。
  换好被褥,安顿好依风,这时清尘他们也在大夫的指导下,给小孩洗完了澡,洗完后,又喂了第一次奶。
  我这才仔细的打量了一下这个家庭新成员。
  皱皱巴巴的,活象个小老头,眼睛倒是挺灵活,漆黑的小眼珠和墨玉似的,漂亮的不得了,不过大夫说,她还看不到东西。
  小细胳膊还没有我的中指粗,小细腿跟个细胡萝卜似的,肚皮也是薄薄的,随着呼吸一起一伏的,活象一只小青蛙。
  “哎,我怎么总觉得有点别扭呢,她是不是少点什么啊?”眼睛,鼻子,嘴都有,不过怎么看,都觉得不对劲,和正常人不一样。
  “是啊,是觉得不太对劲。”清尘他们也都仔细的打量着这个小家伙。
  “啊,没长眉毛。”清歌一语惊醒梦中人,可不是吗?什么都有,就是少了眼眉。
  大家哈哈大笑,小家伙可不干了,哇哇的哭起来了。
  吩咐大家去睡觉,留了清歌和清尘在外屋睡了,我把小孩哄睡,放进早已准备好的婴儿床里,这才上床睡觉。
  依风真是累极了,不管我们怎么折腾,一次也没醒过。

33.  平西公主

  一晚上,小家伙醒了两次,我和清尘清歌手忙脚乱的喂奶换尿布,谁也没睡好。
  倒是依风,踏踏实实的睡了一宿,比我们三个谁醒的都早。
  我睁开眼的时候,依风正歪着头,看他的宝贝女儿呢,那怜爱,那温柔,可真正是从骨子里逸出来的。
  “身子有哪不舒服吗?”我吻上他那白玉般的面颊。
  他这才注意到我醒了,扭过头来,笑容满面:“就是肚子有点疼,你快把那小家伙抱过来,我看看。”
  我忙下了床,去抱那个小家伙,没想到,她也早醒了,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正自己美呢。
  醒了不哭,没啥好事,摸了摸包着她的小被,果然是尿了。
  我把她放到依风臂弯里,依风轻轻的抚摸着这个小东西,眼里全是笑。
  清尘和清歌也醒来了,七手八脚的给小东西包好尿布,换上小被,四个人围在一起,看那小东西。
  小东西摇头晃脑的,也不哭也不闹,两只小手晃来晃去,很好玩。
  清尘和清歌把昨晚的星星和霞光的事和依风说了,依风沉思了好一会,才说了一句:“看来这个小家伙有点来头,以后,怕没清静日子过了。”
  不愧是我相公,想法和我一样。这要是换了别人家,肯定高兴的不得了,而到了我家,却惟恐是个麻烦。
  刚吃过早饭,忽啦啦就来了一大帮人。
  我郁闷的直翻白眼,我还没去通知亲朋好友呢,这下倒省事了,都自己跑上门来了,看来,昨晚确实很轰动,今天街头巷尾估计没别的闲聊的了,都在说这个小家伙吧。
  林老太太带了一大家子的人,大包小包的弄来了好多补品,看样子,林锦庄几乎是倾巢而出了。
  洪大夫,鱼老板,还有一些平时关系不错的客户,也都不请自来。
  我陪笑了一天,脸皮都僵的不会动了。
  哄孩子,喂奶,换尿布,洗尿布……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事,把我们这些初养小孩子的人折腾的够呛,好在这项业务熟能生巧,几天下来,几乎每个人都成了个中高手。
  小家伙长得很快,精巧的小脸也逐渐长开了,小皮肤粉嫩嫩的,软滑细腻,大眼睛水灵灵的,如两洼秋水,小眼珠漆黑漆黑的,灵活的很,眉毛也长出来,淡淡的,浅浅的,象两抹轻烟,小嘴红嘟嘟的,嘴唇软绵绵的,小胳膊小腿都长了肉,胖乎乎的就象小藕节,白生生的小胖手背上好几个小坑,小脚胖的都找不到脚指甲盖了。
  我努力的在她身上找我的遗传,最后不得不以遗憾而告终,这个小家伙挺会长,完全继承了依风的好容貌,没有一个地方象我。
  这让我很郁闷,不知道以后抱出去,会不会有人问“这是谁家孩子啊?”
  这么个粉妆玉琢的娃娃当然很惹人爱,大家天天象抢宝贝似的抢着抱,她也不认生,谁抱都行。
  只是慢慢的我发现了一点,这个小家伙,很挑剔,谁漂亮了,她爱让谁抱,谁要是不漂亮了,她就扭头不看人家。
  莫非应了那句老话“食色性也”?这么个小东西就知道好看和不好看的区别了?
  她最喜欢的是依风,除了父女亲情外,我觉得最重要的是依风漂亮。其次是清字辈的四个,那四个个个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的,她也很喜欢。
  就是在对我的态度上,让我很恼火,我一抱,她的小手就往我脸上招呼,刚开始我还以为是她无意中碰到的,后来才知道,她肯定是故意的,因为别人抱,完全没有这种情况。
  我早就知道,这个小家伙和我不对盘,从她在肚子里的时候就老踹我,现在,仍是看我不顺眼。
  嘿嘿,和我作对有她好果子吃么,想当年,我叱诧校园的时候,谁没捉弄过?
  “惜,你这是干什么呢?”依风刚睡醒,迷迷糊糊的问我。
  “哄孩子啊。”我向他一笑,仍是继续逗弄手中的小东西。
  小东西用两只手紧紧握住我的中指,两只小腿盘住我的胳膊,小脸红通通的,大眼睛水蒙蒙的看着我。
  这不是挺好吗?她又没哭。
  虽然说这位置不是很好,我的手指是悬在半空中的,但这样不是更好玩嘛,怎么看她都象只小树袋熊。
  “你会摔着她的。”依风向我吼道。
  这一吼不要紧,小家伙听到依风的声音,冲依风甜甜一笑,小手一撒,就来了个自由落体运动。
  “啊……”这声惨叫当然不是小东西发出来的,是小东西她爹发出来的。
  “没事,没事,你没看见我在下面垫了两个枕头吗?”我连忙解释,澄清事实,就怕依风怒气上来,揍我一顿。
  依风急急的把他的宝贝女儿抱在怀里,反复检查,倒是那小东西,大概觉得很爽,竟然咯咯的笑了。
  “这太危险了,以后不许这么玩。”依风松了口气,生气的对我说。
  “嘿嘿,她不是星星吗?哪那么容易就挂了。”我凑近那小东西,小巴掌呼啸着又招呼过来了。
  “她还只是个小孩,架不住你这样玩。”依风把我推到一边,离他宝贝女儿远远的。
  “风,你发现没,这个孩子很有力气,谁家没满月的孩子能象刚才那样自己吊在半空中?”虽然刚才我有捉弄她的成分,但主要是想测测这小家伙倒底多大劲,果然,异于常人。
  “你不说了吗,她是星星,当然会与众不同了。”依风警惕的看着我,生怕我再弄点什么新花样来折腾他女儿。
  切,不玩就不玩呗,至于那么小气吗?
  满月这天,当然是大操大办,满府里喜气洋洋,喧嚣鼎沸,热闹非凡。
  亲戚朋友,生意伙伴,少不得都来捧个场。
  我穿梭在酒席中,兴高采烈的举杯敬酒,并接受着大家的祝贺。
  酒半酣时,忽听得门口传来一声叫喊:“平西公主驾到。”
  所有人都愣住了,大厅里顿时雅雀无声。
  平西公主?我不认识,平西王吴三桂我倒是听说过。
  我只是一个奉公守法的平民百姓,和官府从没过来往,更别说位高权重的平西公主了,公主突然降临,是何意思?
  林之静反应比较快,见我愣在原地,走过来拍了我一下:“快出去迎接吧。”
  我放下酒杯,呆呆的走出大厅。
  平西公主已然快走到了门口,后面跟了好多侍女,门口驻扎着一队官兵。
  我忙迎上前去,跪拜行礼:“草民袁惜迎接公主殿下。”
  平西公主把我扶起来,爽朗大笑:“袁老板,快快起来。”
  声音很熟,我起身抬头,大吃一惊。
  平西公主赫然就是俞锦。
  依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这个俞锦恐怕不简单。”
  风,你说对了,她果然不简单,而且是相当不简单。
  平西公主是皇帝的第二个女儿,本名叫龙锦毓,她自称俞锦,原来,是把名字倒了过来,这么简单的问题,我竟然没想到。
  “袁老板不请我进去么?”她笑着和我说。
  “公主请进。”我在前面带路,把她让到上座。
  “恭喜袁老板喜得凤女,俞锦特来讨杯喜酒。”
  我又一楞,照理说,她应该说“本公主”,再稍微降一点,也应该称“平西”,如果再亲密一点的话,她也可以称“锦毓”,这俞锦非她本名,这样自称,莫不是在提醒我,她没忘了和我的交情么?
  不瑕深想,我忙倒了杯酒,恭敬的递给她:“袁惜是什么身份,怎敢惊动公主殿下。”
  俞锦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听闻令千金龙凤之姿,不知俞锦可否一见?”
  “那是小女的荣幸。”我向清心一使眼色,清心会意。
  “小小年纪,不惧生人,众人面前,淡定自若,果有大将之风。”俞锦抱着那小东西,赞不绝口。
  我顿时明白了,那么奇异的现象,怎么可能不引起钦天监的注意呢,他们应该早已占卜过吉凶了吧,听俞锦的口气,小家伙长大后应该会是一员大将。
  怪不得俞锦会亲自前来,这事,恐怕已惊动了皇帝陛下了,毕竟,这还是天子脚下。
  “袁老板,我想认她为义女,你觉得如何呢?”俞锦饶有兴趣的看着我,脸上含笑。
  “这恐怕不合适吧,公主怎么能随便认义女呢?”我急忙推辞,和皇族挂上勾,绝对是祸不是福。
  “这无妨,我已经和母皇陛下禀告过了,母皇并未反对,难不成袁老板觉得俞锦当不得令千金的干娘吗?”俞锦脸上虽带笑,我却看出了寒意。
  今天,怕是推拒不了了。
  “那是小女的荣幸。”我战战兢兢的答应了。
  “孩子还太小,就不举行仪式了,在坐诸位就都做个证明吧。”
  众人连声恭喜,谁敢说个不字。
  “孩子取名了吗?”她又问我。
  “还没有。”
  “那我这个做干娘的给她起个名字吧。”俞锦沉吟片刻:“就叫袁开吧,希望她能给天理国开拓一片大好江山。”
  “谢公主赐名。”除了道谢,我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俞锦极高兴,一挥手,侍女们将一些锦盒礼品放到桌上:“这是给开开的见面礼,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我只好再谢过。
  俞锦抱着袁开逗弄了好大一会儿,又吃了几杯酒,兴尽而去。
  众人围过来,纷纷给我道喜。
  我苦着脸,未等席终,就回了房。
  依风正呆呆的坐在床上,小袁开却没被他抱在怀中,而是被放在了床上。
  我走过去,将头埋进他怀里,心里泛着苦。
  依风轻轻抚着我的头发,兀自沉思。
  我们都不是笨人,已经清楚的知道,我们平静的生活,就要结束了。
  大公主和二公主为了皇位明争暗斗的很厉害,几乎到了见面眼红的地步了,双方都在网罗势力,只等皇上归天后,一较高低。
  袁开的奇异出生,任谁都会想得到,日后她定不平凡。
  这几天市井上一直流传皇上极喜欢一个孙女,现在想来,应该是俞锦的女儿吧。
  俞锦认袁开为干女儿,一方面是为了日后好控制袁开,另一方面,应该是想把我纳入她的势力范围吧。
  今天在人前这么一闹,任谁都会觉得我投在了她的门下,到时候,不给她出谋画策,不帮她夺取江山,万一大公主胜了,我只有死路一条。
  俞锦这一计,真是高超啊.
  我渭然长叹,早已过了热血沸腾的年纪,又经过了纪君泽的折磨,我早已没有了雄心壮志,也没有了权利欲望,我只想平平安安和依风一起,了此一生。
  依风家本就是因为宫廷斗争才弄得家破人亡,他对这些更是厌恶到了极点,他的心里,应该是更不平静吧。
  我们互相依偎着,各自悲伤,忧愁一点点布满了整个房间。
  只有小袁开,不知愁的自顾玩耍,不时发出咯咯的笑声。

34.  离家

  夜已深沉,身边的依风也已发出轻微的鼾声,我仍了无睡意。
  披衣下床,摸黑出了门。
  仍是下弦月,仍是点点疏星,仍是清冷的风吹过,心境与一个月前却已截然不同。
  踏着微微的月光,我游走于花园中,心中烦躁的很。
  我本是一个平凡无奇的女人,在象牙塔里待了十几年,一出了校门,立马被纪君泽关进了家门,三年足未出户,没见过除了纪君泽和保镖以外的人,没有傻,没有疯,已经是个奇迹了。
  皇族的斗争错综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岂是我这种没有心机,没有历练的人能驾驭的?
  不错,我看过不少关于这方面的电视和小说,在理论上比这些人丰富,但这只是纸上谈兵。没有经历过真实的宫廷生活,没有领教过宫廷的种种阴谋,是不可能计谋百出,出奇制胜的。
  我们很多人都看过《还珠格格》,每每看着小燕子的闹剧笑不可吱,可那只是电视,是假的,真正的宫廷生活,是不容许出一点差池的,在那个人吃人的地方,有无数的眼睛在盯着你,只要一出错,就死无葬身之地了。象小燕子那样胡闹的,要是真待在宫廷,已不知死多少回了。
  寂寂花时闭院门,美人相并立琼轩。含情欲说宫中事,鹦鹉前头不敢言。这才是宫廷生活的真正写照,连在鹦鹉面前,都不敢说话,可见,宫廷的黑暗和残酷。
  大学的时候,曾经陪一位教档案管理的老师去皇史晟查一些资料,接触到了一些秘密的档案,那些苍黄的纸张,每一页都血淋淋的记载着一些人的消失,一个芝麻绿豆大的事,牵涉到皇家,都有可能让一大批的人掉脑袋。
  从那以后,我就不再看电视里演的宫廷戏,那都太假,太有人情味,真正的宫廷,是只有权利和血腥的。
  况且我们学了那么多年的历史,难道还看不透吗,历史,只不过是人吃人的记录罢了。
  脑子里乱烘烘的,好象有无数的人在里面吵架,又象有无数人在拿着小锯子来回的切割。
  头越来越疼,心情越来越糟,汗越出越多,身体却越来越冷。
  我机械的迈着脚步,一圈又一圈的在花园里绕来绕去,不想再思考什么,也不愿再思考什么,只想消磨掉这体力,能让我快点入睡,不再面对这些烦恼。
  思想渐渐空白,身体也逐渐疲累,只有脚,象有自己的意识一样,仍在不停的奔走。
  “你想走到什么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随着夜风送进我的耳朵里。
  我茫然回首,红衣胜火的桃花正站在我身后,手里还拈了一朵比他衣服更红的石榴花。
  “你怎么在这儿?”我怔怔问他。
  “我早来了,一直在等你出来。”桃花脸色很柔和,没有了平时那讥诮的神情。
  “我睡不着。”我文不对题的说道。
  “为什么睡不着?”他柔声问。
  “我只想和风一心一意平平淡淡的相守一生,有错吗?”
  “没有。”
  “为什么老天爷不放过我们,我们都已经受了那么多的磨难了,为什么它还是不放过我们呢?”我的眼睛空洞迷茫,没有焦距。
  “发生什么事了吗?”桃花走向前,将我拥入怀中。
  任他抱着,我仍是静静伫立,脑中一片空白,不知道要说什么。
  “看你,衣服都湿了,一会儿要着凉了。”桃花的语气前所未有的温柔。
  我放心的松了心防,双腿一软,跌到他的身上,眼睛慢慢的闭上了,我逐渐陷入黑暗。
  “你得了个女儿,我还没恭喜你呢……”
  “离开的这两个月,我天天都在想你,我猜你肯定没想我……”
  “我已经在你家房上待了半宿了,谁知你就是不出来……”
  “本来我就要走了,你却又出来了,像个傻子似的满花园瞎转……”
  “我早已厌倦了这种打打杀杀的日子,可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
  “我有事情要办,要离开两年,就是不知这一走,还有没有命再回来见你……”
  “你这么不会照顾自己,让我怎么放心的下啊……”
  “这个玉佩你收好,要是出了事,就拿它去唐子巷的‘挽断罗衣’找赵老板,她会帮你的……”
  桃花的声音忽近忽远,忽断忽续,我努力的去捕捉他说的每一个字,却始终未能听个齐全。
  一个软软甜甜的东西覆在唇上,吮吸良久。
  意识逐渐远去,身体越发冰冷,眼前终于漆黑一片……
  再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晚上了,依风说我发了烧,昏睡了一整天,但我是怎么从花园回来的,他却一字未提。
  桃花的温柔让我怀疑我只是做了一个梦,但脖子上的玉佩却在提醒我,桃花真的来过。
  林之静的来访让我和依风明白了,我们真的惹祸上身了。
  如果说袁开的出生是将我们推到峰口浪尖的狂风的话,那么,我给俞锦出的主意,就是推波助澜的微风。
  大公主不是傻瓜,她已经猜到了俞锦送女儿到皇上面前的用意,她一直在找给俞锦出这个主意的人,现在这个胶着的时刻,两边都需要卓越的谋士。
  俞锦的这一举动,虽然有可能会逼我向她靠拢,与此同时却也暴露了我。
  仅仅是袁开的奇异出生,并没有足够的分量让一个公主去认一个平民的女儿为义女,但如果加上弱水三千在京城里的名气和它的老板的经营手段,就会让有头脑的人轻而易举的猜到,我就是那个让二公主另眼相看的人。
  林锦庄一直是朝廷赚钱的工具,与朝廷的关系可谓千丝万缕。
  林老太太的正室夫君与大公主的父亲是同胞兄弟,只此一条,林锦庄就已经站到了大公主的那边。
  如果我真的投到俞锦那一边的话,我和林家,势必会走向敌对,在新皇登基后,肯定会有一家被抄家灭门。
  如果我随林之静投到大公主那边的话,恐怕以我现在和俞锦的关系,大公主也不会全然信任,最后,也会落个兔死狗烹的下场。
  “袁惜,你要是没有争权夺利的心,最好想办法避开这争斗。”林之静在我默认那主意是我出的之后,郑重的告诫我,翩然而去。
  时间随着开开的呀呀学语飞速流逝,伴随她长大的,还有一系列的事情。
  两年来,皇上的身体越来越差,大公主和二公主都已经跃跃欲试了。
  而我,顶着两方面的威逼利诱,在这两年里虚与委蛇,既没有倒向大公主也没有倒向二公主,我和依风,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的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
  一天晚上,美人坊鱼老板派一个小厮指名见我。
  他带来的消息让我震惊,大公主要已经对我没有耐性了,如果我再不投向她,就要痛下杀手了。
  我一点也不怀疑这消息的真实性,美人坊在京城开了几十年了,自然有它独特的收集信息的方式。
  我和依风商量一夜,最后做了一个不知道明不明智的决定:在大公主没有下最后通牒前,我出门避祸。
  我离了京城,两方面都没有帮,她们就还有希望,不至于急急的赶尽杀绝。
  用了四五天时间,将生意和家中一切安顿好,又想起我走后依风的安全,无论如何都放心不下。
  急切间,竟然想起了桃花以前说过的话,有事可以去找人帮忙。
  不管是真是假,估且一试吧。
  我拿了玉佩,去了唐子巷,走了半条巷子,终于看到了“挽断罗衣”四个大字。
  这是一家青楼。
  “我找赵老板。”
  “您等一下。”一个小厮跑去了后院。
  出来的,竟然是一个女人,云髻高挽,粉裳白裙,貌美体妖。
  “这位小姐找在下有事吗?”
  我拿出了玉佩。
  她接过去看了看,又还给我:“小姐里面请。”
  她带我进入一间屋子,摆设精致,物品侈华。
  “小姐认识我们少主?”她问我。
  “你们少主?是凌晨吗?”
  “是的。”她痛快的答道。
  “我有事相求,你能帮忙吗?”我也没多少时间磨蹭,开门见山。
  “请讲。”
  我将事情大致描述了一下:“我想请你派几个高手保护我相公和我女儿,酬金方面不是问题。”
  她嫣然一笑:“只要有少主的令牌,什么都能办得到,我们凌云渡就是不缺高手,明天我就派人过去,保证万无一失。”
  我大喜,道谢连连。
  第二天午后,果然有五个人来到了我家,女二男三。
  见过我和依风后,非常专业的探查了地形,然后神秘的消失在了我家的一些角落。
  桃花的功夫我虽然没有真正领教过,但绝对差不了,想来他的手下,也应该不会很次吧。
  与依风恋恋不舍的告别,又抱着开开亲了又亲,在开开奶声奶气的叫“娘”声中,我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家,打着出外办货的名义,独自上路了。

35.  又见桃花

  赶着马车,我开始了流浪生涯。
  第一站,是去浮堰。
  临行时,依风嘱咐我好几次,一定要去看看云烁,已经三年了,我们没有收到他的任何消息。
  “惜,要是云烁哥过的好,你就别打扰他了,要是他过得不好,你一定要把他带回来。”依风的话犹在耳畔,我一刻也没忘记。
  只是我心里,仍有些怯意。
  对云烁,我始终是心怀愧疚。
  如果不是因为我的原因,云烁肯定不会那么匆忙的远走他乡,虽然宁可儿很不错,但她太天真活泼,与云烁的沉稳寡言有些不搭配。
  心中总是隐隐觉得,云烁过的并不好。
  这是我第一次离开天化城,路是一点也不认识,这个年代,又没有精确的地图,全凭问路行事。走错路,错过宿头,是家常便饭,好在我是驾着马车出来的,在荒郊野外的时候,也不用露天而睡。
  以前有过旅行的经验,知道该准备一些什么,该注意些什么,倒也没有手忙脚乱,丢三落四。
  秉着闲事莫管,废话少说,便宜莫占,万事小心的信条,一路上也没有发生过吃亏上当落圈套的事。
  天理国地处北方,多山少平地,这一路上,在山里穿行的时间占了三分之二。
  俗话说“深山多剪径”,不知是天理国治安好,还是我运气好,这些日子竟然一个也没遇到过。
  走走停停,停停走走,二十多天后,我来到了一个叫做桃花镇的地方。
  一听到镇子的名字,我就决定在这里多待几天,因为它让我想起了桃花。
  那晚以后,我反复的回想桃花的话,越想心越寒。
  “我有事情要办,要离开两年,就是不知这一走,还有没有命再回来见你……”
  他的武功高强,性格又洒脱,如果不是真的有危险,他不会轻易的说出这种话。
  整整两年了,他没有传来一点消息,我的心始终七上八下的。
  花了重金打听他的情况,我终于知道了一些关于他的事情。
  凌云渡是天理国最有名的杀手组织,由凌晨的祖父母携手创建,两位老人家归隐后,由他们的独子凌昊接管。凌昊膝下一儿一女,长女凌飞,次子就是桃花凌晨。
  凌云渡的行事比较奇特,邪里总带七分正, 正里总有三分邪,接任务的时候,有四不杀:稚子幼童不杀,忠臣良将不杀,平民百姓不杀,正人君子不杀。这为凌云渡树立了良好的口碑,五六十年来,无论是朝廷还是黑白两道,都没有找过凌云渡的麻烦,相反,有生意一定会找凌云渡。
  近年来江湖上又出现了一个杀手组织——黑夜。来势汹汹,残暴凶狠,矛头直指凌云渡,大有想取而代之之意。
  两年前,黑夜与凌云渡正式开战,双方无所不用其极,明袭暗杀,群P单挑,都杀红了眼,凌云渡凭借几十年来的实力,略占上风。
  桃花做为凌云渡的少主,有着义不容辞的责任。
  那天他与我诀别,就是怕自己在这场争斗中丧生吧。
  桃花镇很小,但它是山下惟一的一个城镇,买卖的东西很是齐全。
  我到达桃花镇时已是傍晚,就在镇上惟一的一家客栈落了脚。
  寄托好行李马匹,沐浴净身后,小二将饭菜送进了房间。
  我细细观察他,脚步轻盈,动作敏捷,应该是个会武之人。
  将饭菜倒掉一半,摆出一付吃过的样子,掏出干粮啃了几口。
  过了一会儿,小二过来收碗筷,看见动过的饭菜,眼中闪过欢喜。
  果然有问题。
  我装作迷迷糊糊的样子,将小二赶出去,关好门,和衣躺到床上。
  一个人出门在外,我诸事都很小心,客栈里的酒菜一般都不会动,怕万一着了道,就别想再有命回去见依风和孩子了。
  已经连续在山里过了好几天了,一躺到床上,疲倦如海浪般涌来,我终于架不住周公的召唤,睡了过去,由于心里有事,没睡太沉。
  半夜时分,门外真的有了动静,一把刀从门缝里伸了进来,慢慢的拨弄着门闩。
  我凝耳细听,来的好象是两个人,一个人拨门闩,一个人放哨。
  摸出包袱里的匕首,悄悄下床,轻步走到门口,只要有人进来,绝不手下留情。
  门闩一点一点的被拨开,我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眼看门就要开了的时候,刀却抽了回去,门外一点动静也没有了。
  我使劲的听,那两个人就象凭空消失了一样,毫无声息。
  我轻轻打开房门,门外静悄悄的,一个人影也没有,只有白白的月光,照在寂静的走廊上。
  四下里转转,没发现一个人,楼下大厅里亮着一盏暗暗的烛光,却没见店小二和掌柜的人影。
  一无所获的回到房中,纳闷的很。
  那两个人绝不会无故消失,肯定是有高手把他俩弄走了,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人的武功,真是深不可测。
  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呢?保护我,还是那两个人点背,正赶上高手替天行道呢?
  保护我?那会是谁呢?
  桃花?不太可能,现在凌云渡和黑夜正打的如火如荼,他应该分不开身来顾及我,而且,要是他的话,早就正大光明的来见我了。
  大公主或二公主的人?应该也不会是,对她们来讲,我不是重要人物,而且敌我未明,没必要分散人手来管我。
  那到底会是谁呢?
  任我绞尽脑汁,想了小半宿也没想明白。
  天亮后,店小二和掌柜的仍是踪影未见,怕惹祸上身,我收拾了东西,早早上路了。
  经过这件事,我格外的警醒,处处留心,事事在意。
  几天下来,我确认了,真的有人在暗中保护我。
  走过一处山谷时,四周的草很凌乱,明显有打斗过的痕迹,我细细查看,还发现了几处血迹,被人掩盖过了,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在一个城镇,有个小偷偷了我的钱袋,刚跑出去没几步,忽然跌倒在地,脚踝肿的老高,我怀疑是被人用暗器打的。
  我心里充满了疑问,几次想办法想把那人逼出来,却是次次失败。
  那人很清楚什么才是真正的危险,不到关键时候,绝不出手。
  无可奈何,只好放任不管,反正不论我做什么,去哪里,他都不会插手,只是多了一个保镖,我何乐而不为呢?
  仍按原订计划向浮堰进发,都走了快一个月了,由于老是迷路,走了还不到三分之二呢,我也该加快点速度了。
  天已黄昏,却起了黑云,山谷中的风也越发的大,这正是山雨欲来的前兆,我赶着马车快速在山路上奔跑,希望在下雨前能找个避雨之所。
  正处在半山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连个破庙都没有,远远的看见路边有个破茶寮,我把马车赶进去,把马卸下来,车上盖上油布,刚弄好,大雨倾盆而下。
  坐在车厢里,百无聊赖,想拿本书来看,天比锅底黑,车厢里一点光亮也没有。
  下雨天,睡觉天,那就睡吧。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我悠悠醒来。
  往车外看看,天是黑透了,雨还在下,只不过大雨改成了中雨。
  这种天气,没有行人,也听不到鸟兽的叫声,只能听见雨水打在树叶山石上哗哗声,夜,越发的显得静了。
  抱着被子,坐在车厢里,听着这雨声,心情寂寂的。
  我想依风,想开开,想家里的丫环小厮,想店里伙计,想桃花,也想起了云烁。
  这些人,现在都干什么呢?
  在这样寂静的夜里,会不会有人想起我呢?
  要是依风知道我孤零零的在大山里过夜,会不会担心我?没了我,还会不会有人和开开拌嘴,小家伙想过我吗?听说黑夜的人个个都是狠角色,不知道桃花有没有受伤。云烁到底过的怎么样呢,是风光得意还是捱年度日呢?
  清心嚷着跟我一起来,还不如带着她来着呢,最起码,现在有个说话的。不过她又不懂武功,真碰上什么事,还不是白白丧了性命?不带也是对的。可惜开开太小,要不,全家出游,也是一件美事。
  一时间,心绪纷乱如麻。
  一阵山风吹过,雨点打到了车厢上,我隐隐听到传来一声低低的咳嗽。
  我猛然想起,暗中还有一位在保护我呢,这么大的雨,这么大的风,又没个避雨的地方,他就这样苦苦在雨里捱着吗?
  终是不忍心,我打开车厢门,望着外面大声说道:“风大雨大,你进来避避吧。”
  过了好一会儿,一个黑影出现在了雨中。
  我将被褥收起,伸手将他拉了上来。
  虽然没有灯光,在黑暗中,我仍是模糊的看出了他的样子。
  “你作死啊,在雨里站半宿,怎么不进来找我?”我拿了条干丝巾扔给他,嘴里骂个不停。
  他接过去,在脸上胡乱的擦着,也不作声。
  水顺着他的衣摆流了下来,弄得车厢里都湿了。
  我无奈的叹口气,拿出套干睡衣:“换上吧,把你那湿衣服扔车顶上去。”他接过去,我忙扭转身。
  “两年没见,就跟我这么生分了?还是我变丑了,吓得你不敢见我了?”想到他一路上鬼鬼祟祟的跟着我,却不现身,不由火大。
  “不是的。”他轻轻说。
  “那是为什么?”
  他又不作声了,车厢里是他悉悉索索换衣服的声音。
  “衣服太小,穿不上。”
  都被他气糊涂了,他一米八的大个,怎么能穿得上我的睡衣呢?在车厢里摸来摸去,摸出来一块布。
  每到个地方,我都会去布庄看看,有什么没见过的布料就会买点作研究用。
  “没你能穿的,这个系腰上吧。”
  过了一会儿,他轻声说:“好了。”
  我这才转过身来,他半赤裸的身体在黑暗中若隐若现。
  别过头,拉他坐到里面,将他那湿衣服扔了出去,拿了块布巾将车厢里的水渍擦干,又铺上被褥。
  “进去。”我将被子拉开,示意他躺下。
  他温顺的躺进了被窝,由于地方太小,他块头又太大,只好蜷着腿。
  我向里挪挪,坐在他身旁。
  桃花不错眼珠的看着我,两只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亮。
  车厢里的气氛,顿时暧昧了起来。

36.  恨不相逢未嫁时

  脚上一凉,我伸手一摸,脚背上都是水,又向四周摸了摸,摸到了桃花还在淋水的头发。
  找出块布巾,将他的长发攥在手里,一下一下的擦着。
  桃花象一只慵懒的猫,蜷在那里一动不动。
  猛然想起这个动作好熟悉,以前经常这样给依风擦湿发的。
  象扔炸药似的,把桃花的湿头发甩出去了。
  桃花的眼神黯淡了下来。
  气氛变得有点尴尬。
  “这两年有没有受伤?”我率先开口,打破这沉默。
  “没有。”
  “你怎么有空来找我了?凌云渡不是和黑夜在打架吗?”
  “最近黑夜没什么动静,我抓个空来看看你。”
  “刀剑无情,你自己小心点。”
  “嗯。”
  “跟我几天了?”
  “七八天吧。”
  “为什么不出来见我?”
  “不想打扰你。”
  “这话从哪说起啊?”
  “我找你的那天,你说你今生只要依风一个人,别人都不要,让我以后别找你了。”桃花委委屈屈的说。
  我一愣,我有说过这话吗?
  “我怎么不记得我说过?”
  “这么重要的话你竟然不记得?”桃花声调陡然高了起来。
  “那天我一共也没有说过几句话,我都记得啊,没说过这话啊。”真是莫名其妙。
  “你这个没良心的,那么狠的话,还是在我怀里说的。” 桃花攥住我的手,箍的我手骨生疼。
  彪悍依旧啊,我就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哪会那么容易变乖。
  “你抱着我的时候,我不是睡过去了吗,怎么会说话?”我只记桃花说话,一点也没记得我还说话了呀。
  “算了算了,你也是烧糊涂了,自己说什么都不知道,我又何必和猪一般见识呢。”桃花手劲小了点,却没有松开我的手。
  我撇撇嘴,这个家伙说话还是那么毒:“我都说什么了?”
  “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最令我生气的是,你竟然把你和依风的恋爱史一点不落的讲给我听,堵都堵不住你的嘴。”桃花剜了我一眼,吓得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那个,那个,我不是故意的……”我结结巴巴的说,完了,个人隐私啊,彻底曝光了,你不愿听,我还不愿讲呢。
  “前些日子你拿了我的玉佩去找赵老板,我这才知道你惹了麻烦,先派了个人过来保护你,处理完那边的事,我就亲自来了。”
  哦,我说呢,一路上我太平的很,原来早就有人暗中保护啊。
  “谢谢你。”我由衷的说。
  “你个没良心的……”桃花一边说,手上一用力,将我拽向了他的怀抱,被子卷过来,我贴在了他赤裸的身上。
  “呀……”我羞的满脸通红,慌里慌张的向外挣扎。
  “惜,别动,让我抱会儿。”桃花紧紧搂住我,声音低沉的吓人。
  他的灼热硬硬的顶在我的大腿上,吓得我一动也不敢动,他的身体还有点凉,可我却感到有点热,他的肌肤很细腻,如凝脂,又如几十年的浓稠女儿红,迷醉得我有点头晕。
  无力的瘫在他怀中,听到他快如擂鼓的心跳。
  过了好久,桃花才缓缓说道:“这两年,我一直在想你,一想到你说的那些绝情话,我的心都痛死了……直到你真的用上了我的玉佩,我想你可能还会记得我,这才赶来了,却又不敢出现在你面前,看着你一个人在山里转来转去,心疼的我呀。”
  “那你不出来给我指路。”摆明看我笑话,这个臭桃花,绝对有捉弄我的成分。
  “嘿嘿,我这不是不敢见你嘛。”
  “桃花,谢谢你派人保护依风和开开。”我又郑重向他道谢,在凌云渡正需要人的时候,竟然抽出了五个人来保护依风和开开,这份情,让我怎么承受得起。
  “和我还用说谢吗?”他笑着说,脸却缓缓凑了过来。
  柔软的唇落在我的唇上,晕眩也随之而来,那双美丽的桃花眼,幻化出无数的桃花,美得我失去了心神。
  无意识的,手臂就环上了他的脖子,呼吸也渐渐急促起来,一股热浪从肌肤相亲处传来,热得我烦躁不安。
  一只手抚上了我的身体,它灵活的却又生涩的逗弄着我。
  情欲排山倒海般涌上来,陷在这欲望里,我迷失了自己。
  忍耐不住这灼热,扭动着身体,想渴求更多,我昵喃出声:“风……”
  身上的手蓦然停住,腰际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
  “啊……”我惨叫出声,意识回归,睁开眼睛,对上了桃花愤怒的目光。
  “这个时候了,还在想他,你心中是不是根本就没有我?”他气得眼睛都红了,发疯般的怒吼,一层水雾却又慢慢升了出来。
  我无语。
  从他身上小心的爬下来,系好已经半开的衣服,坐到他旁边。
  桃花腰间围的那块布已不见了,他就那样赤裸裸的躺在那里,雪白的身体让人不敢注视。
  我拉过被子,替他盖上。
  桃花终于还是流出了眼泪,没有啜泣,没有抽咽,只是默默流泪。
  我伸出手去帮他擦泪,手都到他眼睛边上了,却又无力的缩了回来。
  君知妾有夫,赠妾双明珠。感君缠绵意,系在红罗褥。妾家高楼连苑起,良人持戟明光里。知君用心如明月,事夫誓拟同生死。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
  赠珠有情,戴珠有意,年少时也曾冲动的想过,这两个人为什么不私奔,只要有爱情,就应该不顾一切的生活在一起。
  现在轮到自己头上了,却深深的体会到了诗中女子的无奈,有舍才有得,想得必须舍,而舍和得,却是如此的难抉择。
  桃花虽然有些放荡不羁,言行不谨,但他对我的感情,我一点也不怀疑。
  在我拒绝了他以后,一听到我有危险,仍是不顾一切的来保护我,而且怕见面后我为难,不敢露面,只是暗中跟着我,在风吹雨打中受了大半宿,只怕在这深山中我会出事。
  这份感情,这么深沉,这么强烈,我怎会不感动。
  可是,可是我已经有了依风。
  如果我不爱依风,那么我有和桃花在一起的理由。
  但不是这样的,我爱依风胜逾生命。
  是的,依风的爱不如桃花,或者也不及云烁来得强烈,他的爱只平静如水,平淡如盐。
  我却早已是离不开了。
  生生世世的诺言是我立下的,今生今世两相守的誓言也是我许下的,生一个衾,死一个椁也是我念出来的,我有什么理由来背叛誓言,背叛依风呢?
  “对不起。”我低声说。
  桃花没说话,只是疲倦的闭上了湿湿的桃花眼。
  软软的靠在车厢上,我泪流满面。
  知君用心如日月。
  恨不相逢未嫁时,恨不相逢未嫁时,恨不相逢未嫁时……
  呆呆的看着桃花的睡颜,我一夜未睡。
  桃花睡得也并不安稳,梦里依稀有泪光。
  一遍一遍将那俊美的容颜刻在心上,即使不能相守,我还是要记住他,毕竟,他为我付出了那么多。
  车厢外,禽鸟鸣叫声逐渐热闹了起来,偶尔也能听到几声野兽的吼叫。
  我推开车厢的门,天已亮了,雨也停了。
  替桃花压了压被角,我跳下了车。
  坐了半宿,腿都麻了,我静立一会儿,四处张望。
  大雨就象给山洗了一夜的澡,一切都洗涮的干干净净的。
  草更绿了,花更红了,树更茂盛了,连石头,都白了许多。
  空气新鲜的不象话,我贪婪的吸了好多,心中的压抑减轻不少。
  雨后的山里是肯定没有柴的,早餐只能啃干粮了。
  从车顶拿下桃花的衣服,又是泥又是水,根本没法再穿。
  这可怎么办呢?难道桃花就这样光着不成?
  想来想去也想不出有什么办法,算了,还是先赶路吧。
  再看看桃花,仍在睡。
  我把马车套好,继续上路。
  好在北方的山砂石比较多,山路上也不是太泥泞难行。
  走了大概有一个小时吧,眼前出现了一条小溪。
  我忙停住车,把桃花的衣服拿出来,又摸出了肥皂,直奔溪边而去。
  可能是刚下过雨的原因吧,水里混有小量的泥沙,不是很清。
  将就用吧。
  把洗好的衣服晾在车厢顶上,顺便看了看桃花,还在睡。
  这些天累坏他了吧,我有马车可坐,他却只凭两条腿在这山里跑来跑去。
  心有些酸痛。

37.  革命往事

  到中午的时候,我知道桃花为什么长睡不醒了。
  他发烧了。
  脸通红通红的,嘴唇烧得都起皮了。
  叫了他几声,迷迷糊糊的答应了,却始终没有睁开眼睛。
  我找来水,强掰开他的嘴,往里喂了点,好在他还知道咽。
  摸了摸他身上,干热干热的,没有一点汗星。
  我只带了点伤药,没有退烧的。
  荒郊野外的,是一点办法没有。
  只好拼命赶路,希望早点到山下。
  山路曲曲折折,我明明已经能看见山下的村镇了,可就是到不了,急死我了。
  兜兜转转,反反复复,终于在天黑的时候,到了山下。
  停在一家客栈门口,我给桃花穿好衣服,这才扶他下车。
  他强睁着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搭在我肩上,蹒蹒跚跚跟我进了客栈。
  一进去,我立马扔出一锭银子:“小二,快点准备间房,叫人去请大夫。”
  小二殷勤的帮我扶桃花进了房间,又屁颠屁颠的请大夫去了。
  倒了碗茶,送到他唇边。
  “去请大夫了,你再挺一会儿。”
  桃花勉强笑笑:“没事,这点病还要不了命,你不用着急。”
  我把杯子放回桌上,拿了个凳子坐到床边。
  桃花迷蒙的看着我,忽然抬起手将我垂下的头发绾到耳后:“去洗把脸吧,都是尘土。”
  我听话的起身,打来水,洗脸,还梳了梳头,当然是最简单的一种,在云烁那出丑后才学的。
  桃花静静的躺在床上,默默的看着我的一举一动。
  等我又坐到床边时,他闭上了眼睛,低低说道:“要是天天都这样,我……”
  后半句没有说出来。
  我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象在这种情况下,说什么都是错,只好呆呆的坐着。
  屋子里静的很,让人觉得心伤。
  外面传来脚步声,小二领了大夫推门而入。
  大夫诊了诊脉,又看了看舌苔,开了个方子,告诉我说只是发烧,吃几付药就好了。
  我给了银子,拜托小二帮忙去抓药,小二乐呵呵的去了。
  屋子里又剩了我们两个人。
  在这寂静里,桃花略有沉重的呼吸声格外的清晰。
  好久,他才说道:“我想听听你以前的事,我派人查过,却怎么也查不到。”
  “好。”即使再不愿想起到些事,我还是愿意讲给桃花听。
  “我出生在一个很幸福的家庭,爹娘恩爱,只有我一个女儿,家里有一个很大的店铺做衣服卖(服装厂),生活还算富裕。爹娘很疼爱我,但对我的要求也很严格,五岁开始练武,开始上学。我的记忆力很好,过目不忘,凭着这本事,十六岁我就上了大学。
  我们学校有一个武术协会(跆拳道协会),里面的人在校园里很嚣张,我仗着自己有几招功夫,去向他们挑战,以一敌四,在学校里成了名人。
  从那以后,有一个男人开始追求我。他叫纪君泽,当时二十二岁,他经营着他们的家庭企业,很有势力。
  人长得英俊,又事业有成,对我是百般疼爱,小小年纪的我很快就接受了他。
  那段日子过得很快乐,在校园里,我年纪小,嘴巴甜,性格活泼,能力又强,出尽了风头,纪君泽一直这样陪着我,走过了我在学校的日子。四年后,我们成亲了。
  纪君泽的身世很复杂,小的时候被送进了一所贵族学校,受尽了欺负和折磨,心理早就不正常了,他的生命里只有征服、破坏四个字,当然,这是我后来知道的。
  新婚之夜,是一场灾难。为了享受征服后的快感,他折磨了我一夜。
  从那天以后,他将我关在家里,派了保镖看着我,不让我出家门一步。刚开始几天,我想到了死,纪君泽威胁我,我要是敢死,他立马派人杀了我爹娘给我赔葬。他这种混蛋,绝对说的出做得到,为了爹娘,我不能死。
  在床上躺了好几天,我终于想明白了,我越是这样伤心,这样难过,那个混蛋就越高兴,我不能就这样随了他的心意。
  打起精神,我就象平常一样,该看书就看书,该写字就写字。(最主要是看电视)
  书上教做菜我就学做菜,书上教做调料我就学做调料,肥皂洗衣粉,衣服玩具,生活用品,书上有什么,我就学什么。(除了书,还有电视)
  好在纪君泽从不管我花钱,只要不买危险品,他一概不管,我不能出门,想要的东西就写好清单交给保镖,自会有人送来。
  就这样,我天天用这些东西来打发时间,在无聊的忙碌中,麻痹自己。
  纪君泽回来,我也当没看见,若无其事的忙自己的事,有时他也会和我说一些事情,我也是默不作声,不理不睬。他气不过就来蹂躏我,无所谓,眼一闭,就当被疯狗咬了,完事后,我仍继续做自己的事。
  就这样过了两年,我的视若无睹终于让纪君泽发怒了。
  他把家里的东西都收拾走了,只留下了一张床和一个衣柜,把屋子里的窗户全部钉死,一丝太阳光也照不见来,狂笑着说‘监狱里犯人最怕的就是这一招,你要是受不了了,就求我,我马上会放你出去。’
  我已经一无所有了,只剩了这根傲骨,怎么肯轻易的折断,我绝对不会低头。
  在这空荡荡的房子里,无事可做,陪着我的,只有光秃秃的墙壁,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寂寞和绝望。
  为了让自己有事情做,我用手指描绘地板上的花纹,数浴室里的壁砖,看房顶上的小小的裂痕……
  日子一天天过去,空虚和无助时时刻刻蚕蚀着我,我快要疯了。
  我必须想办法逃出去,然后带爹娘远走高飞。
  我重新练武,没有人和我对打,我就冲下楼去找保镖打。
  我的记性很好,每次保镖用过的招式我都能记住,我的武功越来越厉害。
  不过,纪君泽早就监视着我的一举一动,只要我快超过保镖了,他就会换个武功更厉害的来。
  我学会了韬光养晦,把学到武术隐藏起来,和保镖对打时尽量不显露真正的实力。
  皇天不负有心人,一年以后,我终于把保镖打晕了,翻到了钥匙,逃了出去。
  我没想到老天也帮那个混蛋,那天他不知怎么回事,竟然在那个时间回来了。
  我拼命的跑,他拼命的追,跑到一座桥上的时候,我没了力气。
  他恶狠狠的喊着我的名字,眼中直喷火。
  我怕极了,看了看河水,我义无返顾的跳了下去。
  当时正是寒冬,河水凉的刺骨,想到可以摆脱那个混蛋,我没有挣扎,一口一口的喝着河水,慢慢沉入河底,安静等死。
  可惜,我没死成,等我醒过来的时候,竟然到了这里。”
  我平静的叙述着,好象在讲一个与我毫不相关的故事,有些词语桃花肯定听不懂,我也想不出用什么词代替,大概意思他应该明白了吧。
  为这段往事该流的泪早就流尽了,在和依风的新婚之夜,在依风的怀中,我已是彻底放下了。
  倒是桃花,紧紧的攥着我的手,眼角闪着泪花。
  “惜,想不到你受了这么多苦,别怕,以后,我来保护你。”
  我笑笑:“都过去了,我现在过得很好。”

38.  真相

  小二敲门,把熬好的药送来。
  服侍桃花喝下药,他慢慢闭上了眼。
  忙完一切,肚子饿的咕咕叫,才惊觉,我已经一天没吃饭了。
  想下去吃,又不放心桃花。
  万一那个黑夜的人现在来杀桃花,可是一杀一个准。
  叫小二把饭送进房里,我默默吃了。
  抱来一套被褥,我在桃花床前打了个地铺。
  可能药里有安眠的成分,桃花睡得很沉。
  后半夜的时候,我起来摸摸他的额头,烧已经退了。
  这才放下心来,安心睡去。
  “惜,我的宝贝。”纪君泽吻吻我的额头,含笑望着我。
  “恶心。”我啐他,在他膝上辗转反侧。
  他紧紧搂住我:“恶心我也说。”
  我笑了,不安分的手爬进他的衣襟,摸上他滑滑的皮肤,他仰身靠在椅背上,任我上下其手。
  门怦的一下被踹开了,几个黑衣人冲了进来,拿着枪对准我们。
  “惜,不要怕。”纪君泽站起身,将我护在身后。
  一阵枪响,纪君泽成了血人。
  “惜,今生负你,来生再还……”
  我抱着他啕号大哭:“君泽,君泽,不要死,君泽……”
  心痛如绞,我哭晕过去。
  恍恍惚惚中,有人把我抱进怀里,温暖一如纪君泽。
  “惜,别怕,我来保护。”
  “君泽,不要只留下我一个人,我好难过……”我喃喃低语,又不安的含泪睡去。
  眼睛干干的,极不舒服。
  “一夜妖梦入怀。”我自言自语,翻身坐起。
  一定是和桃花说起纪君泽的缘故,不然怎么会无缘无故的梦见他呢。
  梦里的他,温柔依旧。
  怔怔坐在床上,思绪又回到了那如花的时节。
  “小不点,我陪你一起长大好吗?”夕阳中,那英俊的人儿,如同神袛。
  “我已经长大了,不信的话,和我过几招。”我嚣张的对他说。
  他温柔一笑,瞬间夺走了我的心神。
  十六岁的我,还不懂什么是爱情,但那一刻我知道,他与别人是不一样的。
  “我猜你是在想纪君泽吧。”一个声音在身边响起。
  我一愣。
  桃花将头靠在我肩上,眯着桃花眼,正在观察着我。
  “啊,我怎么在你床上?”我大惊失色。
  “昨晚你喊着你们家君泽的名字哭了一宿,看你在地上可怜,我就把你抱上来了。”桃花的语气,还是那么的不正经。
  “谢谢你。病好了吗?”我摸了摸他的额头,不烧了。
  “这么一弄,就好了。”他把额头抵到我额头上。
  我推开他,迅速下床。
  “你肯定饿了,我去弄点饭。”一溜烟的跑出了房间。
  “喂,我只吃你做的。”桃花叫道。
  桃花的身体底子很好,药到病除。
  休息了两天,继续上路。
  “哎,你还没告诉我你去哪呢?”桃花问我。
  “浮堰。”我叹口气,云烁,也不知过的还好不?
  “去那干吗?”
  “看朋友。”
  “朋友?你哪来的朋友?老情人吧。”
  “你给我闭嘴。”
  “啧,看不出来呀,你还挺风流嘛。”桃花眼闪过危险的光。
  “风流也比你下流强。”
  “真是你老情人吗?”
  “别瞎说了,是依风的哥哥。”我下意识的回避了我的云烁那不清不楚的关系。
  “依风哪来的哥哥,你又骗我。”
  唉,那么聪明干吗?
  只好将云烁和依风的关系解释给他听。
  “我当什么大事呢,你早说啊,我让凌云渡的人查一下不就知道了,还用得着亲自去吗?”
  “反正我又没事,出来也是瞎逛,去看看也能放得下心。”
  “要是真没什么事,和我回凌云渡看看吧。”
  “不去,我还想多活几年。”现在凌云渡危险不说,主要是我这身份,挺尴尬。万一桃花和他爹娘瞎说八道,我可就择不清了,凌云渡我可得罪不起。
  “也是,现在是非常时期,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一路上,桃花问东问西,和一只苍蝇一样嗡嗡嗡的叫人心烦。
  我终于体会到了《大话西游》中悟空的心情了。
  我也想手起刀落,哗一下把这只苍蝇解决了。
  “大晚上的别赶路了,你看这星星,这月色,多好看。”
  “我赶车,不耽误你看星星。”
  “惜,你真不浪漫。”
  他伸手夺过缰绳,勒住马。
  “你看这夜景多美啊。”
  他拽着我在河边的草地上坐下。
  一条小河蜿蜒远去,河中芦苇从生,摇曳着长长的叶子,随微风轻轻起舞,水面上笼着一层微微的水气,河中央倒映的,是点点疏星,一弯月。岸边芳草萋萋,野花遍地。苇丛中,偶尔惊出一两只水鸟,格磔有声。
  望着这如画的美景,几天的烦躁顾时消弥不见。
  桃花躺在草地上,望着夜空发呆。
  过了好久,他忽然出声:
  “青青草,青青草,微风吹过轻轻摇,寄语心事与君知,几回魂梦相牵绕。
  青青草,草青青,月色伴星分外明,年华易逝情难断,莫负青春好光景。”
  这算是诗啊,还是词啊?我不太懂。
  管它是什么呢,不过我已明白了桃花的意思。
  思考了好大一会儿,我才凑到了几句来回复他。
  “青青草,青青草,红颜未老心先老,此心如石不可转,劝君天涯觅芳草。”
  青青草,草青青,衷肠诉与君来听,誓言声声犹在耳,不敢辜负旧人情。”
  桃花听了,情绪没有多大起伏,仍是望着夜空出神。
  “其实你最爱的人不是依风,是纪君泽吧?”
  悦耳的声音在我听来却是那么的恐怖,我捂上耳朵,尖叫出声。
  “你瞎说,你瞎说,我爱的人是依风,是依风。”
  “是依风吗?”桃花翻身坐起,用力摇着我:“你的‘不敢辜负旧人情’,这旧人,是依风还是纪君泽?”
  我被他摇的七零八落,泪水狂飞。
  “你想订下生生世世誓言的那个人,不是依风,是纪君泽,对不对?”桃花的眼睛亮的吓人,我疯狂的摇头。
  “不是,不是……我爱的人是依风。”我无力的申辩着,心里惶恐不绝。
  “袁惜,你醒醒吧,为什么不面对你的心,你把它藏那么深,就没有人能看透吗?你爱的人不是依风,依风只是你的救命稻草,在你最最需要关怀的时候,给了你温暖,而这温暖,让你觉得他象纪君泽,所以你觉得自己爱上了他,我说的没错吧?那天你说到纪君泽和你初识的时候,嘴角不经意的挑了一下,我就已经知道了,你爱的,是他。”
  桃花的声音如匕首,一刀一刀的凌迟着我的心。
  为什么?为什么不让我象一只快乐的乌龟一样把心事藏在壳里,为什么要揭穿这一切?
  纪君泽,那个占有了我生命七年的男人,四年快乐,三年痛苦,我自以为忘记了他,是真的忘记了吗?
  我的青葱岁月,是他陪我一步一步走过来。
  高兴时,他陪我一起欢笑。
  难过时,他温柔的哄我开心。
  哭泣时,他为我擦去眼角的泪花。
  第一次和异性牵手,对象是他。
  第一次投入陌生怀抱,对象是他。
  第一次接吻,对象是他。
  第一次抚摸异性身体,对象还是他。
  他手把手,教会了我如何做生意,教会了我一切的宴会礼仪,教会了我如何跳出华美的舞步,教会了我如何应对得体。
  他最喜欢的,就是抱我在膝头,左手抱我,右手执笔批文件。
  他喜欢靠在椅背上,任我在他身上摸来摸去。
  他喜欢亲亲我的额头,对我说:“惜,我的宝贝。”
  那宠溺,那疼爱,那包容,是从骨子里溢出来,没人能够给我那么多。
  我怎么能忘,怎么能忘?
  工作忙的要命,他仍是每天抽出时间来陪我,听我叽叽喳喳的废话,然后再加班到半夜。
  深夜无聊,打电话给他,告诉他我想见他,他飞车赶来,原本半小时的路,他十分钟就赶到了。
  他的办公室,他的家,谁也不准进去,包括他的父母,只有我,他给了我钥匙,可以自由出入。
  他大发雷霆的时候,没人敢靠近,只要我一出现,他立刻换上笑容,拥我入怀。
  冬夜,抱着我在阳台上看流星雨,我缩在他怀里睡着了。生怕我错过那美景,他一夜未睡,在流星最美的时候叫醒了我,虔诚许愿:“我要和袁惜,生生世世相守。”
  我流着泪,回忆着这一切。
  桃花,你说的对,我最爱的人是纪君泽,我想生生世世相守的,也是纪君泽,在我心中,没人能够取代他。
  即使,他曾经那样的伤害过我。
  桃花拥住我,替我擦去眼泪。
  “惜,既然你能接受依风,也一定能接受我,我不会放弃的。”
  我大病一场,不停的说着胡话,不停的哭泣,不停的叫着纪君泽和依风的名字。
  桃花尽心尽力的伺候着我,端茶递水,尝汤喂药,很是精心。
  为了让我好好养病,我们在这个叫做升平的县停了下来。
  升平城内流过一条极美的河,河面极阔,两岸垂柳繁花,富户商家都在这条河旁边居住,因此,这条河两岸极其繁华。
  晚上的时候,这里更是灯火通明,花船夜市,彻夜欢歌。
  桃花拉了我,站在河边,欣赏着这诗境般的美景。
  时值七月中旬,天空中挂着好大一个月亮。
  无风无浪,清澈的河水平整如镜,河中也有一个明亮的月亮。
  用手拂乱那水波,水波荡漾,月亮也一起一伏的动了起来。
  “掬水月在手,弄花香满衣。可惜月亮在水中央,我掬不到手里。”
  “那还不容易?”
  桃花抱起我,踏上一艘花船,脚下用力,花船攸的驶到了河中央。
  “现在你可以掬水月在手了。”他将我放在船头。
  我俯下身,抓住了水中那个皎洁的月亮。
  “谁啊,敢来捣乱?”一个声音从船舱中传出来。
  帘子一挑,一个熟悉的人影出现在眼前,我愣住了。

39.  纪君泽番外之一:阳光

  “小不点,让我陪你一起长大好吗?”金色的夕阳中,我对眼前这个女孩说。
  她歪着小脑袋,一头俏丽的短发在风中飞扬:“我已经长大了,不信的话,和我过几招。”语气张扬挑衅。
  我笑了,这个骄傲的小东西啊。
  从此以后,她的身旁多了一个我。
  那年,她十六岁,正是嬉不知愁的年纪,她的小脸上,天天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那笑容,如同一道阳光,照进了我黑暗的心灵。
  我家有一个历经了百年的家族企业,为了把这家业传承下去,发扬光大,从小,纪家的孩子都要进行残酷的培训。
  七岁那年,我被送入了美国一所封闭式的贵族学校,这里汇集了来自世界各地非富即贵家庭的孩子。正因为大家都有来头,在学校里,谁也不怕谁。恃强凌弱,打架斗殴,拉帮结派比比皆是。为了牵制各方势力,学校对此采用了放任自流的态度,只要不出人命,校方一概不管。
  我是那学校里年纪最小的学生,理所当然成了众人欺辱的对象。
  我在里面待了五年,受到的凌辱,吃过的苦头,是世人难以想象的。
  几经生死,我学会了反击,体力跟不上别人,只好用计。
  我学会了见风使舵,学会了挑拨离间,学会了绵里藏刀,学会了借刀杀人……
  等父亲来接我的时候,我早已成了那所学校的地下领袖,代价就不计其数的伤痕和阴狠毒辣的性格。
  几乎没怎么见过面的父亲看着我满身的伤痕,也为之动容,低声说:“有时候,伤害也是一种保护。”
  当时我不懂这句话的意思,不过后来我懂了。
  离开了这里,我立刻被送到家族培训学校。
  如果说十二岁之前的我还有一丝人性的话,那么,经过在这里的培训,我连仅有的这一丝人性也丧失了。
  我们不允许有感情,不允许有弱点,不允许有失败,有的,就是用尽各种方法征服对手,实现目标。
  十八岁,我进入了家族企业,从小弟做起,用尽了种种手段,四年后,我登上了总裁的位置。
  在我的世界里,只有阴谋,只有诡计,只有争斗,只有黑暗……
  直到遇见那抹阳光。
  “君泽,我想当学校会主席呢。”她扬着兴奋的小脸。
  “用我帮忙吗?”拥她入怀,我追逐着这属于阳光的笑容。
  “不用,你看我怎么手到擒来。”她是那么自信。
  一个月后,她如愿的当上了学生会主席。
  “君泽,我要考年级第一,我要拿奖学金。”
  “哦,拿奖学金干吗啊?”
  “我想暑假去西湖呢。”
  “缺钱用吗?要多少,我给你。”
  “不用,我要凭自己的实力拿到钱,这样花起来痛快。”
  不出所料,她拿到了五千元的奖学金,在那个暑假,去了她向往以久的西湖。
  “君泽,你好忙哎,用我帮你吗?”
  “你会做什么?”
  “你应该问我不会做什么?”
  “自大狂。”
  “嘿嘿,你一教我就会了。”
  将她抱上膝头,拥在怀中,手把手的教她如何看文件,怎么做决定……
  她认真的听着,学的很用心。
  后来,我在工作上多了一个小帮手,利落果断,灵活机智,大有青出于蓝胜于蓝之势。
  “君泽,我想摸摸你。”纯洁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我。
  “为什么要摸我?”忍住内心的悸动,平静的问她。
  “宿舍的姐姐们都摸过男友的身体了,就我没摸过,她们笑话我。”小嘴一撇,满脸委屈。
  我笑着解开衣扣,露出胸膛:“摸吧。”
  她凉凉的小手好奇的在我身上摸来摸去。
  “平平的,没什么好摸的嘛。”她一付很失望的样子。
  十六岁的她,情窦未开,怎么会知道什么是情欲?这些年来,她一直忙功课,再加上她父母的刻意保护,对这方面,她什么都不懂。我也不愿她过早的知道这些,我还是喜欢单纯的她。
  她盯着我的胸脯看了好久,忽然低下头,吻上了我的乳头。
  脑中轰的一下,一股热流直冲小腹。
  “你这是干什么?”我强压制住欲火,沙哑的问她。
  “唉,我五岁才断奶哎,还真有点怀念呢,可惜你的太小了。”她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唇。
  再也忍不住,吻上了她小小的红唇。
  “哈哈,笑死我啦……”她笑着从校园里跑出来,向一只蝴蝶一样扑进我的怀里。
  “什么事这么高兴?”我痴痴的看着满身阳光的她。
  “今天莹莹的男朋友来了,拽的要命,看着就叫人讨厌,趁他们出去的时候,我在他的饮料里掺了半瓶酒,那个傻瓜就喝了,没想到他酒量那么小,竟然喝醉了,还耍酒疯,满屋子的追着亲莹莹,气的莹莹踹了他好几脚,哈哈哈,笑死我啦。”她边笑边说,小脑袋不安分的在我怀里蹭来蹭去。
  “你啊,还这么淘气……”
  “嘿嘿,这算什么?下午上课的时候我睡觉,被高数老师逮着了,把我拎进了教研组,后来有老师找他有事,他就出去了,我就用他的手机给他老婆发了一条短信。”
  “你发的什么?”
  “亲爱的,今晚那母老虎回娘家,我去你那过夜。”她板起小脸,故作严肃的说。
  这个调皮的小东西,也就她能想出这鬼主意,我紧紧搂住她,大笑出声。
  “君泽,我要冻死啦。”她一路小跑的闯进了我的办公室,坐进我怀里。
  “这么冷的天,怎么只穿了件毛衣?”抓住她那冰凉凉的手,握在手心。
  “嘻嘻,想着来见你,忘了看天气了。”她挣出我的手心,将小手伸进我的衣襟,放在我的胸口。
  冷的我直抽气。
  “嘿嘿,送你一片冰心,你这颗心以后就是本小姐的啦。”她得意的看着我,一脸诡计得逞的奸笑。
  宝贝,这颗心,任何人也没拥有过,从来都是属于你的,从来都是。
  “你说咱们以后要是有小孩了,叫什么名字好啊?”她缩在我怀里,拿着枝笔在桌上写写画画。
  “笑容吧,我喜欢看你的笑容。”
  “纪笑容,真难听哎。”她苦着一张小脸。
  “那就叫晓容吧,谐音。”
  “唉,你真没创意哎,不过,还是听你的吧,就叫纪晓容吧。”小手又摸进我的衣襟,小脸上又露出奸诈的笑。
  下一刻,小嘴就亲上了我那小小的乳,真不明白,那个地方怎么对她那么有吸引力,每次必啃。
  真象一个没断奶的娃娃。
  四年的时间很快,我一点一点的看着她长大,从一个幼稚的女孩长成了一个明媚的少女。
  淘气依旧,天真依旧,可爱依旧,当然,倔强也依旧。
  “惜,嫁给我好吗?”我的心跳的很快,生怕她拒绝我。
  “好!”她爽快的答应了。
  我满心欢喜,这个我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啊,终于能真正的属于我了。
  选礼服,照婚纱像,布置新房,每一样,我们都兴致勃勃的去做。
  我全身上下都充满了幸福,在我的黑暗世界里,终于有了阳光。
  父亲来找我:“君泽,你太宠那个女孩了。”
  “我爱她。”想起那淘气的宝贝,我笑了。
  “那帮老东西要出手了。”
  我沉默。
  已有了百年的企业,势力林立,错综复杂,这个总裁的位置,坐的并不稳。
  这个企业里的每个人,都是经过千挑万选的,都是成了精的老狐狸,谁都有几把刷子。
  这四年来,我用了好多手段来打压他们,已是激起了群怒。
  我不怕,我体内嗜血的野兽已在蠢蠢欲动了,我要彻底的打垮他们,我已经在期待他们的表现了。
  “君泽,我不怀疑你的能力,但那个女孩,已经成了你的弱点了,我能想到的,别人也能想得到。”
  我明白父亲的意思,已经有人盯上袁惜了,想通过她来控制我。
  “要想保住她,就找个地方把她藏起来吧。”父亲长叹一声。
  他是为了我好,当初,他就是因为太大意,才失去了初恋情人。
  “君泽……”人还未进门,就听到她的大呼小叫了。
  我敞开怀抱,软软的身子直冲了进来。
  “脸怎么青了一块?”我仔细查看,不光脸,胳膊上,手上,都有伤。
  “一群不怕死的小混混竟然敢抢我的包,也不打听打听本小姐是好欺负的吗?”她兴奋的在我怀里扭来扭去。
  那帮老东西已经出手了吗?
  幸好袁惜会武功,要不然,父亲的悲剧就要在我身上重演了。
  紧紧抱住她,心中暗暗发誓,竟然敢伤害我的宝贝,我要叫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婚礼上,表面平静,实际上却是波涛汹涌。
  “君泽啊,你的小妻子还真漂亮呢,不过最近治安不好,轻易别让她出门哦。”那群人得意的笑了。
  笑吧,尽情的笑吧,你们哭的时候,在后面呢。
  我四处寻找借机溜掉的小东西,终于在花坛边找到了她,她面前站的,是我的小表妹。
  “表嫂,我是该祝福你呢,还是该可怜你呢?”
  她愣住了。
  “从小到大,我表哥都只要最好的东西,他看上的,一定千方百计得到手,到手后……”表妹停住了,一字一顿的说:“再亲手毁了它,他就喜欢这种征服后的快感。”
  表妹,你说的没错,我喜欢征服,喜欢破坏,但是有例外,那就是对袁惜,这个在我的爱护下长大的女孩,因为,她是我的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