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08-22

异时空情恋之清水漪澜I (苍痕鸢陌) 42-49

by 苍痕鸢陌

42.  荆野冥河

  岳添翎飞到身旁,看到他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又想起方才在运行芳阴经录疗伤时,似乎有人触砰过她的后背,大概情况也就了解了个七八。本来重伤,又被芳阴经录弹了出去,此刻,这小子要是还能爬的起来,那才是怪了!
  她叹了口气,俯身扶起他,运行芳阴经录为他疗伤。
  源源不断的真气一点一点汇入荆野冥河的丹田,荆野冥河虚软的身体拾回了些许力气。
  是真的真气!她吐了不少的血,身体一定很虚弱,居然还在给他输真气!
  感觉到荆野冥河差不多应该能站起来了,添翎收回了手,芳阴经录如果不停运行,估计一会儿躺下去的就是她了。她不能倒下去,她还需撑着,如果两个人都倒了,那就真的糟糕了。
  “你的内功?”刚站起身,荆野冥河劈头便问。
  添翎笑道:“冰极剑的传人,自然练的是芳阴经录。”
  “为什么要救我?”冰冷的声音变面上仍旧听不出任何感情色彩实际上他的心里却在翻江倒海。
  岳添翎一皱眉,这个问题,方才金允涣不是问了好多遍了,迎上他的眸子,她笑道:“这个,方才,我不是已经答过了。”
  “你一开始就有把握打的赢金衣?”荆野冥河眯着眸子问。
  添翎笑着摇摇头,道:“一点把握也没有。纵使我是冰极剑传人,但因为一直都是在谷中独自练武,没有任何实战经验,心里还是很怕的。”
  “那你还说‘同他一处死,同他一处活’这样的话,万一打败了,你就真的要同我一处死?”他的眸子虽然依旧冰冷,暗处的涌动却已然很明显了。
  添翎微微一笑,道:“既然是救人,那么自然就是要把命也豁出去。当时,说那句话,并不是冲动,而是真实的内心写照。如若救的了,我们都活,如若救不了,那么,我就只能和你一起死。”
  “我同你毫不相干。”这语气冰冷生硬,眸底的暗流却正在汹涌澎湃。
  “没有人说救人只能救相干的人,也没有人说,一个人不可以为不相干的人死。”岳添翎仍旧笑着回答。做杀手的果然思维同别人不一样,他那么小就开始杀人,接触那么黑暗的东西,也难怪他性情会变得如此古怪。
  荆野冥河双肩急剧抖动,黑眸中竟蒙上了晶莹的水光,嘴唇上下颤动着,脸色也变得不正常。她应该不是金衣派来的,此刻,他已经能肯定。如果是,她根本不必玩这么多花样,她的内功他方才已然领教过,如果想折磨他或是杀他早就可以,不用磨蹭了这么久、绕这么多的弯子!而金衣的金披风也被她弄得破掉了,就算是要串通,耍什么花样,金衣也不可能肯牺牲他的金披风!那金披风他视为生命,宝贝的紧!他才舍不得,为了一个小小的他,牺牲掉那么重要的武器!如若他不是除了凶狠点,还算一条响当当的好汉,光凭她破坏了他金披风这一点,恐怕之后的日子便会麻烦不断!方才她又顶着虚弱的身子为他输着可贵的真气……她……她竟然是真心要救他的……没有任何目的!
  添翎见荆野冥河如此反常,心里一惊,伤口太痛,熬不住了?她一步跨上去,想扶住他,结果却被他一把揽在怀里!
  添翎刚要挣扎,下一刻,却被像吃了定身丸一样,定定的站在了那里,动弹不得!
  湿湿的液体滑入了她的脖颈,那样的滚烫!
  他……
  “这辈子,你是第二个把我的命当回事的人。”他的声音哽咽。
  岳添翎浑身一震,这句话,分量太重了,难道他十几年的生命中就只有那么一个关心他的人?
  “荆野……”
  话说到一半,顿住了,因为不必再说了,他已经听不到了。
  他昏了,手臂依然固执的揽着添翎,带着添翎一起昏了。
  他的身子随着一声闷响重重的仰躺在了后方的地面,添翎则趴在了他身上。自他怀中抬起头来,添翎欣慰的笑了,他的面容比起之前一次的昏倒不知放松了几倍,嘴角的笑意似乎都在宣示着他此刻的安定。他应该是真的相信了她吧,所以才会这么放心的晕了过去。
  傻小子,不信一个人远比相信一个人要累得多。
  添翎爬起来,扶着他向小屋走去,不知为什么,那一刻,她心里充满了一股莫明其妙的满足,心底对这个古怪的少年溢出了没来由的怜惜。
  *** ***
  添翎又给荆野冥河上了一回药,小心翼翼的给他包扎了一下。包扎完,她扶起他,以芳阴经录又给他输了些真气,疗了会儿伤。疗完伤后把他放倒,给他盖好了被子,然后搬了一个凳子来,趴在床边,拖着下巴,微笑着看着他俊美的脸。
  想到他之前冷冰冰的,又那么古怪,到后来居然能趴在她身上哭了,还留了那么多泪,她的脖子到现在还都有点湿,真是一个有趣的孩子,有想到他说她是第二个拿他的命当回事的人儿,心里隐隐一痛,真是个可怜的孩子。
  时间无声的逝去,望着望着,大战了一场身子疲惫不堪的添翎一双眼睛开始不听话的一张一合,再一会儿,头一歪,趴在床沿上便睡着了。
  再次醒来,是在床上,而且也是在那床被子下,添翎先是一惊,当她看到离她足有一臂远直直贴在床内侧墙壁上的荆野冥河,忍不住就是抿嘴一笑,看不出这小子还挺细心的,躲出那么远,知道避讳。
  此刻,他明亮的眸子正凝在她脸上,一眨不眨的盯着她。
  添翎意外的发现,那双眸子似乎卸去了冰冷,隐约的重拾了部分这个年龄的少年该有的光彩。
  “什么时候醒的?”她先开口问他。
  “以后,我跟着你,好不好?”荆野冥河没回答她的问题,张口就问了这么一句。
  呃?添翎撑大眼,什么话也说出来。他说什么,跟着她?!
  “以后,我跟着你,好不好?”他继续问,晶亮的眸子中有星星般灿烂的光彩。
  “跟……跟我?”添翎很丢脸的舌头打结。
  “怎么,你不愿意?”荆野冥河俊美的脸上立马浮出委屈又似乎是怒意的表情。
  “不是……不是……”添翎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急于否认,她只知道她看到方才他那表情就似乎是着了魔一般想到没想就蹦出了这两个字。
  “那么,就是愿意。”荆野冥河似委屈似怒意的表情立马掩去,换上了极其满足的笑。此刻,他的眼眸明亮如正午的太阳。
  “你为什么要跟着我?”添翎眨着眼睛,也盯紧了他的脸,好奇的问着。纵使他还没有长大,但也是个小男人了,被一个男性说要跟着,她总会觉得有点别扭。
  荆野冥河似乎受到了触动,在添翎来得及反应之前,已然被他捉了手去。
  她感觉到她的手被他握紧了。
  她本想抽出来的,然,在看到那双写满执着晶亮晶亮的眸子后,又放弃了。
  面对这个少年,她似乎总是无法拒绝。
  “因为,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在意我的人,无论如何,我都要抓紧这份不容易。你到天涯,我到天涯,你到海角,我就到海角,一辈子,都不会放开你,一辈子,都要纠缠你,一辈子,都不要再作形单影只的我。”说完,他竟然又凑前了一点,将头埋进了添翎的颈项间。
  添翎的心蓦然一阵抽痛!
  孤独,是个可怕的东西,她体会过的,深深的体会过的;被全世界抛弃的感觉,也很可怕的,她也体会过,刻骨体会过的。
  虽然她出生在豪门,但奈何父母早逝。所以,她也是可怜着的,也曾经度过了几天灰暗、久嗜她心头、至今想起来仍觉得很恐怖的童年。父母意外走了,所有人的面孔都变了,或变得极冷,或变得极热,虽然她小,但是她知道那都不正常。在英浩哥哥没有出现的那几天,孤独恐惧肆虐着她幼小的心,可怕极了。她知道那种似乎再没有任何人爱她的感觉。那是一种似乎再也找不到理由活下去的感觉。有了英浩哥哥的关爱的她就像幼苗获得了阳光雨露,她很难想象,如果没有尹英浩的出现,她会怎么样?小小的她,那个时候对于尹英浩的感觉就是——上天又赐给她一个爱她的人,一个世上唯一的真正爱她的人。
  对于荆野冥河,她是不是正在扮演着当年尹英浩的角色?
  莫大的疼惜涌上了添翎的心头,她情不自禁的伸出手去,将他的头推离自己的颈项,眼含着点点泪花微笑着又那么坚定着的看着他,道:“以后,我们两个就在一块儿,不分开了。我会很疼你,很疼你。”对,很疼,就像英浩哥哥疼她一样的疼。在盛景皇朝,她无亲无故,其实也就是孤影一只,现在这样也好,至少算是有了个亲人。她以后的生活除了寻独爱我箫之外,总算有了另外一个支点,不至于再像之前那么茫然。姐姐一定会疼你的,疼你一辈子,冥弟。添翎默默的在内心保证着。眼角不经意的滚下一颗眩目的晶莹,有往日的辛酸,也有今日的幸福。
  “我也会疼你的。”荆野冥河发誓一样的表情一把将岳添翎揽入他的胸怀。
  岳添翎推开他,自己坐了起来,笑道:“有我疼你就够了,你只需要做个乖弟弟。”
  “方才,你为什么都没有尖叫?”荆野冥河也坐了起来。
  岳添翎一愣,随即明白他是在问,她醒来看到和他躺在一张床上为什么没有尖叫。
  “和一个男人大被同眠,一般的女人见了,都会尖叫的。”他接着又道,表情竟然如同小老头一样的严肃。
  岳添翎被他有趣的表情逗得噗哧一乐,眼睛故意上上下下瞄瞄他,忍不住打趣道:“你也说了和是要一个男人大被同眠,但是方才我只不过是和一个男孩儿睡在一起呀,有什么大不了的,姐姐就是抱着弟弟睡,也没什么呀。”添翎向上翻着眼睛,说的那叫一个理直气壮。
  严肃的表情瞬间变得冰冷如铁!
  下一刻,她的手腕便被他抓了过去,死死的捏紧,添翎痛得皱眉,一声轻呼就叫出了口,“痛!”
  他的眼中似有火焰跳动,道:“我要你记住,我是个男人!不是什么男孩儿。以后都不准叫我男孩儿!”
  为了早日拯救手腕,岳添翎忙顺从的点点头。这小子,还男人呢,果然还是个小孩子,耍的尽是小孩子的脾气,这脸一会儿阴一会儿阳的。
  “你叫什么?”松开了添翎手腕,荆野冥河笑嘻嘻的问道。
  添翎吃惊的半天合不上嘴巴,从来没看过这么快的变脸,不过,她真的很喜欢他现在这个笑嘻嘻的样子,这个才是还不满十六岁的他该有的表情嘛!
  “之前不是说过……”添翎打算逗逗他。
  “笨蛋也知道飞仙恋雪是个绰号。我们以后都要一处生活,难道你要连真名字都不告诉我?”他的脸又黑了。
  为了避免他一冲动,她的宝贝手腕再次遭殃,添翎忙道:“姓岳,名添翎。”
  “岳添翎。”他连起来念了一遍。
  添翎被他这样一念顿觉很不舒服,不行,得提醒一下他,她可是姐姐!“冥弟,以后,就叫我翎姐姐。”
  “翎姐姐?”荆野冥河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抱起双臂,退到床内侧,靠着墙壁坐定,眼睛睨着添翎,笑着道:“你有多大?总在有意无意的说我小,你有多大?”
  添翎摆起老姐的架势,也抱起双臂,得意的目光射向他,拽拽的道:“反正比你大。”
  “哼。”一声轻哼自荆野冥河口中吐出。
  添翎瞪大眼,一副快要气炸肺的样子,冲到床里侧,一手揪起他的耳朵,道:“不管你怎么不愿意承认,我就是比你大,既然要一处生活,以后就要长幼有序,懂得尊重我这个姐姐,知道吗?”
  荆野冥河翻了翻眼皮子没有理她。
  添翎眯起眼睛,居然敢给她死不吭声?!
  放下他的耳朵,添翎两手并用,一手各扯一边,开始向两侧拉他的脸,放狠了声音,道:“知道了吗?”刚问完,看到他变了形的脸,添翎一个忍不住就喷笑出来。
  荆野冥河淡淡的瞥了她一眼,大手一拂,就拂开了她拧着她脸的手,似是很不屑的道:“又没大多少。”
  添翎再次瞪大眼,靠到他身边坐好,道:“冥弟,你本来就是比我小嘛。为什么不愿意承认,我已经满地跑的时候,你可能还是一团空气,你出生的时候,我已经大到足可以把你抱进怀里。”
  荆野冥河挑了挑眉,失笑道:“想要证明自己大,也不是这么证明的。”
  添翎一愣,不解的望向他。
  “我出生时,足足有十斤,那个时候的你是抱不动的。”
  呃?添翎先是一愣,随即再次忍不住喷笑出来,笑道:“冥弟,你果然可爱。”
  “不要叫我冥弟!”荆野冥河高了几度的声音,明显的显示着他此刻的愤怒。
  “那么,叫什么?”添翎扮起了委屈。这个臭小子,到底怎么回事呀?这种小事上,何必一直斤斤计较?!
  “随便,反正不要再让我听到这个弟字!”
  “好,好,好。”添翎妥协,慌忙答应着。死小子,方才在她面前还可怜兮兮的,才一会儿,就扮起大爷了,等着瞧,来日方长,她一定要让他乖乖的叫她姐姐!
  “翎,我们去个地方。”片刻沉默后,荆野冥河开口说道,声调忽地变得忧伤。
  翎?姐姐两字呢?岳添翎刚要发飙,没想到转过头来一下子看到他布满伤痛的脸,心猛地一痛,什么气焰都没了。
  “冥儿……”她喃喃念着,看到这样伤痛的脸,她很心疼,是的,很心疼,不必刻意的告诉自己该心疼,她就已经心疼了。他应该还有好多的故事。她可以吗?她能做到吗?她要怎样做才能缝补过去在他心底刮开的伤口,怎样做才能温暖融化开他被过去冰掉了的心?
  “走,翎。”平静的不兴半点涟漪的声音。
  岳添翎发愣的时候,荆野冥河已然跳下了床,抛下两个字,大步向外迈去,留给她一个火红火红如初升朝阳一样眩目的背影。
  “哦。”添翎愣了一下,随即微微一笑,跟了上去。也许这一去,就会多了解他多一些。

43.  翎冥相依

  这是一片荒凉到总会让人不自觉的联想到鬼的小树林。
  树林中有一座小小的坟。
  添翎站在一侧,荆野冥河正跪在坟前,满面沉痛的烧着纸钱。
  袅袅升起的烟雾仿佛正传递着悲伤,天地似乎也为之悲切了。
  空气僵凝着,不知是不是也为这浓重的悲伤停下了四窜的脚步。
  树林里很静很静,微弱的呼吸声显得格外吵闹。
  “至亲渊伯之墓。”石碑上那几个深陷的鲜红的大字分外醒目!谁都看得出,那是用鲜血写上去的!那字刻的那样深,想必他是用上了全部的功力,那红色至今犹那么浓,显是流了好多的血!冥儿那个时候一定很难过……
  看着石碑,添翎似乎想象出了当时荆野冥河刻这个石碑的画面,红衣少年颤抖着无限悲愤的刻着石碑的画面!
  看来这位渊伯就是那位十几年来唯一关心他的人。
  转头去看默默烧着烧着纸钱一直没有言语的荆野冥河,一股隐隐的疼自添翎心里流过。
  一个十六岁不到的孩子,一个如果是在现代只用坐在明亮的教室里想着怎样升个好学校的孩子,却已经经历了那么多,承受了那么多。
  天堂之首,赤衣银链,这响彻江湖的名号,背后又有多少鲜血?!
  纸钱烧完了,荆野冥河静静的站起了身,来到了墓碑旁。他慢慢的俯下身,抱住了墓碑,头枕在了墓碑上。
  添翎没有跟过去,她知道她应该多给他一些空间。
  没多大一刻,她看见他的肩膀,隐隐抽动。
  她知道,此刻,那冰冷的墓碑定然已经被他的泪水烫热!
  良久良久。
  他的抽动,渐渐停止了。他转过身,沿着墓碑,滑坐了下来。
  添翎走过去,担心的轻叫了一声“冥儿”,荆野冥河抬起满是泪光的眼,看了看她。
  很轻很轻的一眼,添翎却被震撼了,血液猛地一冲,心忽地就是一拧!
  那是她十八年以来见过的最最脆弱的眼神!
  心如同被掏空了一样的空空的疼着……
  她走到他身边,轻轻的将他的头揽进怀里,什么也没说。
  时间仍在无声无息的消失,天地似乎仍沉浸在这悲痛中,沉寂依旧。
  又是良久良久。
  “翎,你这里好温暖。”荆野冥河开了口。
  “废话!冷的,那是尸体!”岳添翎狠狠的拍了一下他的头顶,然而那话语中却夹着明显的哭音。
  荆野冥河诧异的抬起头。
  岳添翎转过了身,拼命的拿袖子擦着眼泪。
  荆野冥河一下子便站起了身,强行扳过添翎的身子,发现她已是满面泪痕。
  “翎,你……”
  “没事……没事……”岳添翎努力的笑,结果眼泪却越流越多。
  荆野冥河黑眸中,闪过一抹痛意,大手一捞,将添翎脑袋扣在了怀里。
  “方才,是翎暖我,现在,我来暖翎。”
  岳添翎一阵感动,心里暖了一下,随后噗哧一笑,自他怀里挣了出来,拿起他的袖子,狠狠的向自己眼上抹了两把,道:“现在没泪了吧。”
  “这里很多。”荆野冥河举起他的袖子,皱紧了眉。
  岳添翎也皱起了眉,一副野蛮姐姐的样子,昂起了头,道:“水太多,发泄发泄。”
  荆野冥河的眉皱得更紧。
  岳添翎却静静的靠进了他的怀,脸贴在他的胸口上,静静的道:“冥儿,我这个姐姐真的没用哦,本来该我来安慰你,结果现在倒反过来了,还要你为我担心。放心……我没事。只是看到你,自己也有些感怀身世罢了。我并不是盛景皇朝的人,在这盛景皇朝,可以说一个亲人都没有,师父虽然对我好,可是她老人家又不让我回去,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再见。就算回到家乡,恐怕也是凄凉一场,那个唯一关心我的人也娶妻了,说不定现在心里就只有亲亲老婆,已经不记得还有我这个妹妹。一直都没觉得自己可怜,如今想想,其实还真是个可怜人。如若没有遇到冥儿,假如我在这个世界死了,可能连个埋我的人都没有,还真的挺可悲的。”
  “翎……”荆野冥河将她从怀中推出来,眼中异样情愫汹涌着。
  岳添翎将他的手自她肩上拿下来,双手捧住,笑道:“如今好啦,我有了冥儿,冥儿也有了我,以后我们两个相依为命,天涯海角,形影相随,谁都不会再孤单。”
  荆野冥河动容的将添翎揽进怀,似喃喃又似发誓道:“天涯海角,形影相随。”
  添翎静静的笑了,有了亲人,感觉真好。
  突地,荆野冥河拉倒了她!
  两个人一起跪在了渊伯墓前。
  荆野冥河向着墓碑“扑通、扑通”磕了几个响头。
  他握住添翎的手,向着墓碑道:“渊伯,冥儿不孝,要同翎一起走了,以后不能常来看您了。这就是翎,”荆野冥河拉了拉添翎的手,向墓碑示意着,“她很漂亮,很善良,救了冥儿一命,对冥儿也很好。渊伯,您放心的去投胎吧,有了翎,冥儿会活得很好。”
  他的手明显的颤抖着,添翎将手抽出来反握住他的手,荆野冥河转头来看她,她握紧了他,坚定的看着他,笑了笑,然后转过头望向墓碑,道:“渊伯,请你放心,岳添翎一定会照顾好冥儿,像您一样疼爱他。”说完转回头来看向旁边的荆野冥河,发现他漆黑的眸子正凝着自己,添翎笑了,很幸福的笑着,嚷道:“臭小子!这是我答应渊伯的事,不要让我对不起老人家,以后就是你想抛下我都不行了!这辈子,你是注定了,要听我的唠叨。”
  “翎?”
  “嗯?”
  “你的唠叨,可不可以只要我一个人听?”
  “我的唠叨,恐怕也就只有你一个人会听。”
  “不管,反正你要答应我,你的唠叨只可以给我听。”
  “傻小子,如今,我们都是只有彼此,除了你,我又能关心谁?答不答应又有什么区别。”
  “现在,在你心里,我占多大?”
  “嗯?”
  “一个小小的角落,一小片,一大片……”
  “呵……呵……傻小子,哪有这么衡量的?”
  “小小的角落,一小片……”荆野冥河固执的问着。
  “现在是整片。因为,之前,我的心是空的。”岳添翎的目光变得悠远。
  “翎,我的心不只是现在,直到我死,都会整个的,只有你。”
  “傻小子,你还没长大啦,有了心仪的姑娘,就会只留一个角落给我了。”
  荆野冥河抿嘴浅笑,那个姑娘如今不已经住进来了吗?
  “翎,将来不会塞进什么其他的男人,把我扔进角落吧?”荆野冥河突然很紧张的问。
  岳添翎当然明白他的意思,摸了摸他的短发,笑着笑着,半刻,笑容敛住,眼神突地坚定起来,道:“不会。断然不会,决计不会,永远都不会。”她的生命,以后只会有亲情和友情。
  “那么说,我一直都会是最重要的。”荆野冥河将头靠向添翎的肩膀。
  添翎浅浅一笑,嗔道:“傻小子!”
  *** ***
  江湖中传说,一个月前,独爱我箫曾在海州出现,所以那日告别了渊伯后,添翎就和荆野冥河一同踏上了去海州的路程。果然,人还是渴望爱护的动物,有了荆野冥河相伴,添翎的心情,已经没有了刚踏入江湖独自一人时的阴狸。这个时候的她深刻体会到,原来有时候给予爱真的是比汲取爱还要幸福的。现在,只要冥儿笑一笑,甚至同她撒撒娇,她都会觉得很幸福。有了亲人,感觉真好。有了可以关心的人,感觉真好!
  冥儿的事,在这些天,她也了解得差不多了,知道的多一分,对他的心疼也就多一分。
  冥儿真的是个可怜的孩子,比起他,她的那点遭遇又算什么。
  她虽然在十岁便失去了双亲,但总算还曾亲眼见过她们,脑中至少还有对他们的回忆。冥儿却是一出生便没有了父母,他是一个可怜的一出生便被抛弃了的弃婴,渊伯拾到了他,并辛苦的养育着他,所以他才会对渊伯有着那么强烈的依恋感情。
  刚刚出生,就被父母遗弃,这对于一个小孩子来说无疑是个无法抹去的阴影,尤其是当他们看到别的小孩子和父母和乐融融的生活在一起的时候,心里必然会对亲人产生强烈的渴望,渴望却又无法实现,那种痛苦可想而知。
  当杀手是自七岁开始,一次无心的杀人开始了他杀手的生涯。
  渊伯病了,很重的病,一贫如洗的家境根本拿不出那么多银子买那些贵重的药材。小小的他,跑到街上去寻工。结果就遇上了那日的金衣,态度温和,暖暖笑着的金衣。他要他把一封信送给某某酒楼某某客房的某某某,然后就给他一百两银子。他那么小,如何懂得判断人心险恶,他只知道只要送封信,他的渊伯就有救了,就不会留下他自己一个人了。他乐颠颠的送去了,然后他也亲眼的看着那人打开那封信,然后七窍流血的死掉了!死的时候,还不忘瞪着不可置信的眼睛一直望着他,望着他!他害怕极了!撒腿就向外跑,一直跑,一直跑,一直跑……
  也不知跑了多远,他撞上了一个人,抬起头,是带着面具的金衣!他举起小拳头捶他,却被他一甩就甩到了路边!金衣对他说,如若想活命,就乖乖听他的话,否则便立刻把他送去衙门,判他个斩立决,让他和家中病重的渊伯一起死!他很害怕,他怕死,怕斩头,也怕渊伯死。渊伯还在等着他的药呢。他答应了,咬破小小的手指,在金衣自怀里掏出的薄纸上按上了小小的血印,走上了残忍嗜血的杀手之路。
  自此之后,他不再相信任何人;自此之后,他的心里开始埋下了冷酷的种子。
  要离开天衣绝杀也是因为渊伯。他做杀手一直都瞒着渊伯的。几个月前,他的杀手身份无意中被渊伯发现了。渊伯,以死相逼不要他在做下去。渊伯的命对他来说当然比什么都重要,虽然这个时候,他已经做习惯了杀手,但是为了渊伯,他还是会毫不犹豫放弃的。然,天衣绝杀是什么地方,岂是任由你一个小小的杀手想要退出便可以退出的!阻碍比预想中还要大!然而,谁知就在他想办法退出的时候,却得到了渊伯悬梁自尽的噩耗!天衣绝杀有个规矩,所有杀手都不可以有所羁绊,如若有了羁绊,组织一定会设法除之!显然,这个时候,渊伯成了荆野冥河的羁绊,天衣绝杀的人找上了门,他们逼着渊伯自杀,他们要这个羁绊自动消失!但是他们有一点错了,就是低估了渊伯。渊伯是心甘情愿的自杀了,然,表达的却完全是另一番意思,他们不懂,他养大的荆野冥河却懂!他悬梁的绳子上结了一个成“叉”字的结!荆野冥河明白那是“不”的意思!小的时候,有一次他得重风寒,说不出话,渊伯就教他用交叉的手臂表达“不”的意思!他知道,渊伯自杀了,正是在以他的死来要求他不要再做杀手!看见那个“叉”的时候,他就哭了。世上唯一疼他的人为了他死了,去了另一个世界,再也不会回来了,再也没有人对他慈祥的笑,再也没有人在他耳旁唠唠叨叨了。
  安葬好渊伯,他就和天衣绝杀决裂了。天衣绝杀自然不会放过他,于是就有了之后的追杀,也才会有了后来与她的相遇。
  这就是冥儿的过去,一个似乎充满了黑暗,只有渊伯那么一丝阳光的过去。
  当她知道这些的时候,她立马同他说:“冥儿,以后我会给你撑一片澄澈的天空,洒给你大把大把的阳光。”
  他孩子般的笑了,道:“翎就是头顶澄澈的天,是最灿烂的阳光。翎,只要你,不要抛弃我就好。我不能没有天,也不能没有阳光。”
  她被她逗得也笑了,双手捧住他的手,笑道:“如果我抛弃冥儿,就要天衣绝杀的杀手全部都来杀我好了,让我在恐慌中防不胜防中死去。”
  结果她的手被他反握了去,他的脸忽然变得沉重,隐去了之前的孩子气,道:“如果没了天,没了阳光,我宁愿自己死去,住到天上,住到阳光里,住到你的心中,就算死了,我也要和你天涯海角,形影相随。”
  她笑了,翘起脚如同拍宠物一样拍拍他的头,道:“我这片天永远不会塌的,阳光也是永远闪耀着的。
  “翎,在笑什么?”岳添翎正自顾自的回忆着,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哀戚,一会儿又轻轻笑着,引得荆野冥河好一场纳闷。
  岳添翎转头看看他,道:“想起了一些有趣的事。”
  “什么有趣的事,同我讲讲。”荆野冥河眸子亮了,翎为了锻炼他常笑,没事的时候,总会给他讲笑话,害得他都染上瘾了呢。
  “不告诉你,我的秘密!”岳添翎一翻眼皮子,拽了起来。
  “敢不告诉我?”荆野冥河没来由的笑。
  添翎知道他没打什么好主意,没有回答便飞身向前掠去,远处传来她得意的嗓音:“你能怎么样,有本事来追啊,不如我们来赛赛轻功,看看是你赤衣银链厉害还是我飞仙恋雪更胜一筹?”
  “好。”荆野冥河应声追上。
  “快!快!冥儿,你看城门好像要关了!今天我们一定要到海州。”岳添翎看见好像已经正在合起的城门,回头向荆野冥河喊道。
  “你输喽。”一个略显得意的声音飘过,只见红影一闪,荆野冥河已然跑到了她前面去。
  “死小子!这不算!”后边某女发了飙。

44.  杀气未泯

  翌日 海州城内
  注意到路人明明没胆却又总是忍不住的不时回头望望,岳添翎心下纳罕,这是怎么了,她和冥儿的脑袋上又没长个角,也没比别人多个什么鼻子眼睛的,干嘛都那么奇怪的看着她们啊。顺着他们的目光望去,添翎这才发现荆野冥河一脸的戒备神态,目光高度警惕的巡视着众人,一身鲜红的衣裳如同火焰一样耀眼!
  岳添翎连忙偷偷扯扯他的袖子,低声道:“冥儿,你干嘛?放轻松点,怎么一副临阵对敌的样子。”
  “所有人都可能是敌人,越是朴素的人就越是危险。翎,这里人这么多,我必须提高警惕保护你。”说完,戒备神态不变,依旧冷着一张脸目光“凶狠”的巡视着众人。
  添翎瞪大了眼看着他,哭不得也笑不得的,这街上的都是普通老百姓,冥儿也要这样防啊?莫非做杀手的都是这样警惕?!转过头来,想想也难怪,他们终日里做的都是一些暗杀的事情,危机意识是应该会较常人强烈一些。但是,冥儿这副样子还是有点太夸张了吧?
  抬起头又看到有人回头偷瞄她们,岳添翎一阵不爽,这种感觉就好像她们是什么怪物摆在这里给她们免费参观一样。一把扯住荆野冥河的袖子,岳添翎就把他拉到了路边,低声道:“冥儿,这些都是普通人,你放心啦。”说完伸手去向两侧扯他的脸,“来,肌肉松弛一些,不要崩的那么紧。”当添翎摆弄到自己满意的时候,松开了手,笑着点了点头。这笑持续不到还不到一秒,立马就让“着急”给踢走了!她一松手,荆野冥河立马恢复了千年寒冰,四处皆敌的脸。
  “冥儿——”岳添翎气苦的叫着。
  “我只会对你笑,翎。”说这句话的时候,荆野冥河居然一脸严肃。
  岳添翎脸抽成一团,荆野冥河看看她,扯起她的手又走上了大街。
  重新回到街上,添翎一阵欢喜,荆野冥河虽然没答应她,虽然不笑,表情依旧冷淡,但是已经将之前那种强烈的明显的戒备压了下去。还是懂得体贴的嘛!
  只是这是什么状况?
  她的手被他的手包裹着,他的身躯也是有意无意的走到前边去,几乎完全挡住了她的视线!
  “冥儿,我看不见了。”
  “看我就好了。”
  “等等,冥儿!”岳添翎突然叫了一声,然后拽着不情不愿老大别扭的荆野冥河到了路旁的布庄。
  岳添翎扯出一块淡褐色的布,向荆野冥河身上比划比划,笑道:“冥儿,这布颜色很适合你哦。”
  荆野冥河皱了皱眉,道:“我只习惯穿红色。”
  岳添翎笑笑,道:“你这衣服脖子那里都露着,不好看,自上至下都是红色,太扎眼了,天冷的时候,又会漏风。我是想用这块布做个类似围巾的东西,然后圈住你的脖子,既遮了风,脖子又不会显得太秃,而且还遮住了部分红色,使得它没现在这么惹眼,一箭三雕不好吗?”
  岳添翎在一旁兴致勃勃的说着,完全没有发现荆野冥河的脸上浮出了两片淡淡的红晕。
  “老板,给我扯一块这个布,要大概可以作一件衣服的量。”
  “老板,顺便问一下,哪里有裁缝店啊?”老板正在裁着布,岳添翎想起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那老板刚要答话。
  “闭嘴!谁要你说!”岳添翎身后的荆野冥河黑着脸冷冷的道。
  那老板吓得立刻噤了声,乖乖的低下头去继续裁着他的布。
  岳添翎蹙起了秀眉,回过头来,刚要数落他一番,话还没说出口,就见荆野冥河红了脸。
  在添翎惊诧的时候,荆野冥河把头枕到了她肩上,嘴角有浅浅的淡淡的似是幸福的笑意,孩子般撒娇的说着:“我要你给我做,如果不是翎做的,我就不要。”
  “冥儿……”
  “翎。”
  “可是我不会做呀!”岳添翎无奈的大叫。
  “就要你做的!”他也丝毫不让步。
  “那,说好了,是你要我做的,无论什么样子,你可都要有勇气穿出去!”岳添翎威胁着。
  “翎,你真好。”似乎丝毫也没注意到她的威胁,只注意到她答应了的荆野冥河高兴的抬起了他的脑袋,飞速的吻了一下她的鬓角。
  岳添翎顿时脸红脖子粗,僵硬的目光扫扫周围,幸好幸好,好像没有人注意到。
  这可是大街上呀!这小子越发的没规矩了!
  她已经不止一次的告诫他,弟弟不可以对姐姐这样了!
  混蛋小子!
  *** ***
  “这针线,比起渊伯也不知还要差几倍……”荆野冥河看着添翎将她逢好的在他看来奇形怪状的东西围在他的脖子上,低笑着说道。
  岳添翎立马立起眉毛,一下子扯了下来,“那么不要带了!”
  荆野冥河慌忙扯了回去,自己围了起来,似乎很生气的道:“明明是做给我的,怎么能拿回去!”
  岳添翎得意的一笑,看来你小子也舍不得嘛!
  “呀!冥儿,你又在脸红啊。”岳添翎拼命忍着笑,指着荆野冥河的脸。他现在的脸都可以同他那一身红裳比比了。
  被她这样一说,荆野冥河一张脸更红了,晶亮的眸子星星般的光彩一闪一闪。
  岳添翎眯起了眸子,贼贼的笑爬上了脸颊,上下瞄了荆野冥河两眼,笑道:“本来一直有个问题纠结我心头,就是不好意思开口问冥儿,如今我想是不用问了,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看到荆野冥河眼中的迷惑,岳添翎靠近他,忍着笑道:“你那晚说的话都是假的吧,在故意放狠吓唬我?冥儿,你现在还是个童男?”这小子有事没事的总是脸红,显然根本没怎么和女孩子接触过。
  然后,岳添翎满意的看到荆野冥河的脸变得更更红。
  “我是童男,你不高兴?”半刻儿后,荆野冥河别别扭扭的问着。
  岳添翎噗哧一笑,道:“高兴,高兴。我才不会那么变态希望冥儿是那个变态!我们冥儿是个纯情的大男孩儿。”
  荆野冥河的脸瞬间由红转绿!
  男孩儿?她方才叫了他男孩儿?岳添翎立刻意识到自己方才无意识的犯了他的大忌。
  “冥儿,我们该出发了。”岳添翎说完便率先溜出了房间。
  *** ***
  “唉!”岳添翎叹了口气。
  “翎……”
  “看来这趟海州又是白跑了,传说中独爱我箫住的那个客栈,根本没见过什么四十几岁又拿箫的人。”岳添翎沮丧的说着。
  “给我去把那个穿白衣服的小娘子请过来,让她来陪陪少爷我,哈哈,好久没见过这么标致的人儿。”虽然距离很远,那人吩咐的声音也很低,奈何练武之人比常人要耳聪目明,岳添翎还是听得是真真切切。她本来就在苦闷,耳朵立突然传来这么一句污言秽语,不禁更加气恼。驱眼四顾,只有她这么一个穿白衣服的,不说她还是在说谁!向声音来源看去,只见一个摇着折扇的人坐在轿子里,正笑眯眯的看着她。而他的家丁已然向她们这边走来。看到那摇扇人色迷迷的嘴脸,岳添翎一阵恶心。刚想开口说两句,让那个家伙识相些,就见身旁一道耀眼的银光划过,那强烈的杀气逼得添翎都感觉到了扑面的冷气!方才的话,以冥儿的功力自是也听到了,他那样的脾气怎么会不出手!添翎一惊,伸手挡了一下,银链的势头偏出了少许,本来直冲心脏的锁链头端打在了轿里那人的左肋上!那人痛呼一声向后仰去,“哇”的便吐出一口血来!
  “翎!”荆野冥河红着眸子愤怒的看向添翎!
  “冥儿,不可伤人!”岳添翎也怒了,说完,便掠身上前,想要去探视那个人的伤势!
  “敢轻薄于你,他,死定了!”只听身后一声怒吼,旋即就又是一道银光!
  添翎拔出背后冰极剑,一个回身,剑身一挑,拨开他咆哮而来的银链,怒目瞪向荆野冥河,厉声道:“冥儿,住手!”
  荆野冥河只是冷冷的瞥了她一眼,银链在空中回旋了一下,又向那人奔去!
  岳添翎见她是阻止不住他了,心一横,飞速一窜,人已站在轿前,拿自己的身体挡那银链!
  荆野冥河,大惊,忙收手撤链!几步跨到岳添翎面前,漆黑的眸子里火焰熊熊,道:“翎,你在干嘛!你知不知道刚才有多危险!”
  “我不要你滥杀无辜!”岳添翎也正气头上!
  “无辜?!你没听见他刚才的话吗?!”荆野冥河声音都带了火一般!
  “那你也不能杀了他呀!”岳添翎着急的大叫,那人是可恶了点,但是也不能说杀就杀呀。
  “看不顺眼的人,欺负翎的人,都要死!”漆黑的眸中,杀气正在逐渐聚敛!
  一拳打在他的侧颊上,看着他嘴角渗出的血,还有他那不可置信的望着她的眼神,岳添翎身子急剧的颤抖着,眼睛有些湿了,声音也颤了起来。“杀杀杀!你脑子里还有没有别的词!你还是杀手吗?你还在天衣绝杀吗?人命不是草芥,你看不顺眼或是对我有半点不好,你就要杀?!你以为这是关心吗?你以为你这样对我,我就开心了吗?!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我心里反而更痛!我不希望冥儿再见血腥,不希望冥儿再害人性命,你懂不懂?!渊伯,他老人家以死要求不让你当杀手,就是不希望你杀人,不希望你满身的罪孽!你懂不懂?!为什么你可以把人命看的那么轻?为什么这么一点小事,你都可以动杀念?!”岳添翎激动的抓住他的衣襟摇晃着他!
  荆野冥河一句话不说。
  岳添翎抛开他,道:“自己想想,能够保证以后不再这样杀人了,再来找我说话,否则我们没办法再作伙伴,我不要同一个杀人魔头作伙伴!”说完,径直越过他,头也不回的向另一侧走去。
  “翎……”荆野冥河反应了过来,立马转身追上,拉了拉岳添翎的衣袖。
  “放开!”岳添翎瞪圆了泪光闪烁的眼,甩了甩袖子。其实她也是表面上决绝,内心中非常不忍,不知这样对他会不会太过了。可是,也只有这个法子了。他当了那么多年的杀手,杀手的习性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改过来的,遇到什么事,难免直接就会想到以“杀”来解决,发起狠的时候,劝又劝不住。如今,也就只有拿她在他心中的地位来博一博!但愿他会为了她收敛一下。
  “这算什么?不要我了?抛弃我了?你答应过我,不会抛弃我的!”荆野冥河扣住她的肩膀怒吼,眼中有浓重的伤痛!
  岳添翎心里一紧,但是一想到他方才射出银链时那可怕的眼神,她敛起心底那片柔软,再次变得坚决!“那时我还不知你是这样杀人不眨眼!”
  “翎……”荆野冥河的声音变得很脆弱。
  岳添翎心里一痛,到底她应该怎么办?
  “施主,把他交给老衲可好?”两人正僵持着,一个浑厚的声音插了进来。
  “和尚,你闭嘴!”荆野冥河转头向说话者怒声道。
  “冥儿!”添翎秀眉拧的紧紧的!
  转过头,岳添翎小小吃了一惊,方才中气十足的声音,竟是这样一位骨瘦如柴的白须又白眉的老僧!岳添翎上下打量了一下面前的老僧,神色一震,看来是又遇上高人了!岳添翎恭敬的走上前去,微微抱拳行礼,道:“大师,冥儿小孩子脾气盛,还望您能见谅。”
  白眉僧人捋了捋下巴上那稀稀疏疏的几根胡须,朗朗笑道:“女施主要比这位男施主礼貌的多。”说完眼睛还不忘瞟了几眼一边冷冰冰的荆野冥河。
  “大师,您方才说……”
  “施主听得没错,如果女施主同意,老衲要带这个小子回寺。”
  “为何……”添翎也一时没弄明白这位大师要带冥河回寺做什么。
  “他的杀念,多年存于心中,岂是说散便能散去的。女施主把他交给老衲,让他同老衲回寺里念几年的经,多向他的心中注入善念,这杀念自然便会化解。”
  “对呀。”岳添翎眼睛一亮!寺庙无疑是洗涤心灵祛除锐气的绝佳选择!
  “那么,冥儿便拜托给大师了!”岳添翎抱拳弯腰行礼。
  “女施主,免礼。”白眉老僧,摸了摸自己少的可怜的胡子,笑嘻嘻的道。
  “翎,你要我去作和尚!”荆野冥河一把扯过正冲白眉老者微笑的岳添翎,黑眸中都是不可置信的光。
  “你这样的小子,要入佛门,佛祖还不收呢。只是让你去念念经。”白眉老僧挑起了眉毛,枯瘦的手仍旧不忘抚弄着下巴上那少许的几根胡须,似是对荆野冥河很是不屑。
  “冥儿,你随大师去吧。”岳添翎表情很认真。
  “翎!你就这样把我交给一个凭空冒出来的老和尚了!”荆野冥河激动的抓紧她的肩膀。
  岳添翎抿嘴一笑,道:“冥儿,难道你还没看出这位大师是谁吗?”

45.  又逢故人

  岳添翎抿嘴一笑,道:“冥儿,难道你还没看出这位大师是谁吗?”
  荆野冥河闻言,转头看向那和尚。
  白眉老僧,昂起了头,长长的眉毛一跳一跳,得意的继续捋着下巴上可以数过来的胡须。
  荆野冥河上下打量着他,只见他灰色的僧袍上刚刚有三块补丁,一块红色,一块绿色,一块黄色!“难道他就是传说中最爱多管闲事,越老越像小孩,清规戒律一概不守、盛景皇朝第一古怪的外号三色补丁的恣意和尚!”荆野冥河转头问向添翎,话语里尽是吃惊!
  “好算你还认识我。”白眉老僧得意的眉毛都飞起来了。
  “认识又怎么样,管你是谁!死和尚,我不会跟你去的!”荆野冥河怒声道。
  恣意和尚枯瘦的手抚上白色的眉毛,一脸的无奈,叹道:“哎呀……小子啊,现在的问题不是你跟不跟,而是——”和尚转过头来,手指向添翎,道:“女施主同不同意,还有我肯不肯带。”说完嘴角上翘,头又转回一边自己得意去了。
  “翎,我不去,我不要和你分开!”荆野冥河着急的看着添翎。
  添翎虽心里既不忍又不舍,奈何实在不愿意再看到他杀人,只好硬下心肠,道:“冥儿,我已经决定了,你和大师去吧。”
  “我不!死也不要去!我们不是说过要天涯海角,形影相随?!”
  “我会去看你的,等你磨灭了杀气,我们就可以形影相随了呀。”
  “说到底,就是因为我杀人,所以你不愿意要我,那好啊,这个,”荆野冥河解下自己右臂上的锁链,“不要了!”说完就将那银链狠狠的抛了出去。
  “翎,银链我不要了,你不要丢下我。”荆野冥河满眼期待的说着,眼中有晶莹的水光。
  岳添翎拳头握紧,心里一阵一阵的疼,怎么办?冥儿都把对于一个武人来说最为重要的武器丢了,就是想留在她身边,她还能那么狠心吗?
  “武林中人,向来珍惜武器如同生命,小子,你这样就把武器丢了,不会后悔?”远处,恣意和尚手中拿着荆野冥河方才抛出的银链,来回把玩着,笑嘻嘻的又似很严肃的说着。
  “要你管!和尚,回你的庙,念你的经去!谁要你冒出来的!”
  恣意和尚将那锁链向身上一扛,夸张的双手合十,摆出无限虔诚的脸,道:“我佛慈悲,身在佛门,理当救苦救难,若不身行天下,终日躲在庙里,怎能发现苦难呢?”
  荆野冥河一皱眉,“我不是苦,也不是难,你跑来这里做什么?!”
  恣意和尚哈哈大笑,道:“天衣绝杀天堂之首赤衣银链荆野冥河,如果控制了你的杀念,不就是拯救了很多生命?不是等同于救苦救难?如若你不是赤衣银链,老衲才懒得理你!”恣意和尚挑起了眉毛,嘴角微微上翘,一脸的不屑。
  而这边挣扎着的添翎也下了狠心,这样是帮他,不是残忍,不能心软,不能心软……
  “冥儿……”她低着头轻轻唤了他一声。
  “翎!”荆野冥河转头望向她,眼中有激动的喜悦,她不准备赶他了吗?
  “听我一次好不好,听我一次好不好……”岳添翎双眼都蒙上了泪光,声音低低弱弱的。
  荆野冥河怎么也没想到添翎会这样,身子颤抖着立在风中,直直愣愣的看着眼前满眼泪水的她。
  岳添翎颤颤的,一小步一小步靠近他的身边,头靠在他胸膛上,很轻很轻的道:“听我一次好不好……”
  “翎……”这声音竟然沙哑了。他发现他居然拒绝不了这个样子的翎。
  “随大师去了吧,冥儿。”
  “翎……”
  “好不好?”她的泪水滚了下来,灼烫灼烫的!“我不想再看到你杀人,就算你抛弃了银链又怎样,杀念埋在你的心里,随时可能爆发,你不懂得控制,就是没有银链一样可以杀人!而我不想看到!不想!我不喜欢那样的冥儿!不喜欢眼睛充了血只看到杀戮的冥儿!”
  “翎……”荆野冥河张开手臂将她拥住!
  沉默。
  “不要不喜欢我……”半晌,荆野冥河开了口,声音弱到似乎只有近在耳边才能听到。
  “那么,你就跟大师去。”岳添翎也低低的说着。
  荆野冥河的手臂瞬间收紧!
  “如果……如果我同他去了,如果我以后不再杀人了,翎还会喜欢我?以后再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把我抛给别人?”哑哑的让添翎心疼到碎掉的嗓音。
  “嗯。”添翎伸出手臂抱紧他,似在保证,道:“那是自然。”
  “好,我去!”似是用了很大的力气,荆野冥河终于吐出这两个字。
  “冥儿……”岳添翎抬起泪盈盈的眼,望向他写满痛苦神色的苍白面颊。
  “为了翎,我去。”声音又转入很低,他再次将她的头按向自己的怀里,下巴摩擦着她的发顶。
  “这就好了嘛!小子,走吧!”恣意和尚,玩弄着下巴上干干的胡须,挑着眉毛,向着荆野冥河说道。
  “明天,可好?”难得的,这声音中竟带了几分祈求的意味。
  “明天?!”恣意和尚像是听到了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一跳而起。
  “我想和翎再待一会儿……”这声音又低的似乎只有怀里的岳添翎才可以听到但是他知道以那和尚的功力定然是可以听见的。
  没听到恣意和尚的回音,荆野冥河一咬牙,放开添翎,几步跨到恣意和尚面前,拱手作揖道:“还望大师能够宽限一天。”
  恣意和尚如同见了珍奇异宝一样的瞪大了眼,哇塞,这小子,也能这样恭恭敬敬啊!
  “啊——那个……”恣意和尚摆弄着长长垂下来的白眉毛,支支吾吾,似是正在考虑。
  “大师!”荆野冥河又是一拜。
  “好……好吧。”恣意和尚搔了搔光光的头,真是的,这个臭小子,弄得他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明天午时,东城门见。”抛下一句话,恣意和尚逃也似地一溜烟便不见了人影儿。
  *** ***
  “认真点画!笑什么?!”看着坐在对面桌子旁的添翎不停的偷笑,荆野冥河不高兴的叫道。
  岳添翎一边给画上色,一边笑道:“等会儿,你就知道我笑什么了。”
  荆野冥河老大不高兴的低哼一声。
  “画好了,冥儿,你可以动了。”岳添翎将笔放下,伸了一个懒腰。
  荆野冥河一脸笑嘻嘻的走过来,一脸笑嘻嘻的将画拿进手里。
  这一看,笑容瞬即凝住,眉头迅速凝起,脸飞快地皱在了一块儿。
  “翎,你怎么把我的脸,画的这么别扭?”荆野冥河似是很委屈的问着。那画里的他,眉毛紧紧拧着,眼睛瞪着,嘴紧紧的抿着,怎么看怎么不舒服。
  岳添翎噗哧就是一笑,道:“你也知道这脸别扭,方才,你就是摆了这样一张脸给我画的。”
  荆野冥河脸一红,几下子就将那画团成了团,然后又坐回方才的位子上,又是一脸笑嘻嘻,道:“这张不好,我们重画。”
  “我的心血呀!”岳添翎看着画的“尸体”,悲哀的大叫!死小子,真懂得怎样折磨她!这一晚上来来回回画了有三回了!
  直到将近第二日午时的时候,岳添翎总算画出了一张让荆野冥河满意的画像。
  荆野冥河将画折了几折,就去拉添翎的腰带!
  添翎吃惊的大叫!“冥儿,你做什么!”天啊,这小子!
  荆野冥河没有理会她,只是静静的将腰带拉出来些许,将那张画塞进了那个空隙。然后轻轻的将添翎抱进怀里,道:“翎,不要忘记我的脸。”
  “冥儿……”添翎这才明白他为什么一次又一次的让她画他。
  “傻小子!我每个月都会去看你的啊!”她握上拳头,捶上他的后背。
  荆野冥河将她抱得更紧,道:“翎,不如同我一起去吧,陪我,好不好?”
  岳添翎心里一荡,随后笑笑,道:“那个是寺庙,我一个姑娘,不方便。况且,我还要为师父找独爱我箫。”
  “我们真的就要这样分开了吗?”
  “傻小子,不过就几年。”
  “可是,几年好长……”
  “冥儿……”
  “翎……”
  添翎浑身一震,热热的液体沿着她的脖颈流淌着,好烫!
  如同那晚一样。
  只不过那晚是因为遇到了关心他的人,而这次却是为了要同这个人分开。
  冥儿,如何才能让他不要这样脆弱。
  “我走了,不要跟来!”推开窗子,荆野冥河一跃就跳了出去!
  “冥儿!”岳添翎也跟着跳了出去。
  荆野冥河的轻功似乎发挥到了极致,添翎竟然没能追上!
  赶到东城门的时候,哪里还看得到那身耀眼的红衣!
  满目的,剩下的,只有那匆匆而过陌生的人群。
  *** ***
  岳添翎漫无目的的走在这人潮涌动的街道上,心,忽地空了。
  万般惆怅俘虏了她。
  没有了他,才这么一刻,居然就可以这样孤独。
  原来,不知不觉地,她早已经习惯了冥儿的存在,习惯了身边跟着那个会让她头疼,会让她心痛,也会让她倍感幸福的红衣少年。
  莫大的世界,如今又只剩下她一人。
  “小心!”添翎正在难过的时候,前面突然传来一声惊呼!
  岳添翎抬头望去,只见前方在一个看样子应该是个戏台的地方,一个巨型的似乎是用来做背景用的木板正向下翻倒,而那木板下面居然还站着几个似是吓傻了的人!
  一个纵身,岳添翎点着路人的肩膀,便飞到了木板旁,运起内力,举臂一挺,就挡住了那木板的倒塌之势!
  木板太大,所以很重!
  岳添翎用了很大的力,也只是能挡着它,让它别向下砸,想再把它推立起来却是如何也办不到了。
  突然,那木板奇迹般的轻了!
  岳添翎一惊,抬头望向空中,只见一白衣男子,衣袂飘飘,两足轻踢,正将那木板向原位踢去。岳添翎一笑,在下面也用上了力,两个人合作,果然效率高,没几下,那木板就归了原位。木板刚刚立定,就上来不少似乎是戏班的人,拿了些支架对那木板进行了进一步的固定。
  白衣人缓缓落了下来,岳添翎已经看的呆了,似玉俊颜,如烟白衫,若水温情,旷仙神采,世间上除了津平珮笙,哪里还寻得着第二个这样的人来!
  “珮笙哥哥……”岳添翎激动的眼湿了,不敢相信的叫着。一年多未见,真的是他吗?
  “翎儿……”这声音惊奇中也夹着不确信。他也呆了!他竟然又见到她了吗?!面前这个隐隐颤抖的纤弱人儿真的是那个他终日思念的姑娘?!他还以为一年多的时间,她……应该已经成亲了。
  一个胖胖的中年男子过来,咳了两声,道:“谢谢两位,那个……”
  岳添翎和津平珮笙似乎谁都没听到他的话一样,仍旧彼此对望着。
  半晌,她们似是心有灵犀的向对方点了点头,相视一笑,然后同时提气飞上天空,掠下了高台,不大一刻,便隐迹在重檐叠瓦中。
  见到飞在空中的越来越小的两个白色身影,场上的人都惊的呆了!
  如画男子,如花少女,白纱轻衣,飘飘浮浮,如烟似雾,仿梦若幻。
  “见到了神仙吧!”
  *** ***
  卓然山庄 映景小筑
  一身华衣的俊绝男子,眸子半张,神情忧伤,依着廊里的柱子,望着池水,安静的吹着箫,似乎是吹给自己听,又似乎是在吹给天上的人听。
  不远处,三男二女看着他,愁容满面。
  “小姐都失踪了一年多了,轩少爷如今还是这个样子。”顾梦颜看着那个浸满悲伤的背影叹了口气。
  “都是那个死丫头,害得主子一个好好的大活人,和一个死人都没什么区别了!每日除了吹,吹,吹,还是吹。写意居住的好好的,非要搬到那个女人住的这个地方!”雷霆樱若那语气就似如果添翎站在她面前,她都恨不能将她吞下去一样!
  “喂!你说什么!我家小姐才是受伤害的那个,好不好?!”顾梦颜气愤的向雷霆樱若喊道,转回头来,声音变低了,“她,一个姑娘家,如今流落在外,这会儿都不知是死是活?”说着说着,顾梦颜眼圈就湿了。
  “哼!我没看到那丫头怎么样!我只知道主子这一年多这幅没了魂魄的样子,都是拜她所赐!”
  “还不都是你们!有什么话非得要瞒着小姐!那个银屏鬼郡主虽然无理取闹,虽然伤了小姐,但是如果小姐知道她伤重的要死了,见不到轩少爷就气喘,她那么善良大方,她一定不等轩少爷自己说,就会把轩少爷向鬼郡主那推,何必闹到现在这样,一个没了魂,一个干脆没了人!”
  “唉,这一年多,我们不曾间断过的找着添翎姑娘,真是奇怪了,她怎么感觉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是死是活,以我们派出的人力都应该有消息了呀。”雷霆雨岌长叹了一口气,皱起了眉,纳闷的道。
  “现在,我们只能希望,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雷霆镜云也叹了一口气。

46.  女子天国

  海州 宁远客栈
  “翎儿,你过得好吗?”
  她瘦了。
  比起一年多前卓然山庄的最后一次见面,她清减了许多,那身影是那么纤弱,似乎只要轻轻一捏便可揉碎。
  岳添翎心忽地就是一跳,面上却仍旧不改颜色,镇静的笑道:“还好啊。”
  看到她这副样子,津平珮笙心里又是一痛,道:“翎儿,你在撒谎。如若过得还好,怎会清减至如此?”
  “真的还好。”岳添翎的声音变得很小。
  “翎儿,这两年来,莫非有什么奇遇?”津平珮笙继续问着。
  “珮笙哥哥怎么会这样问?”添翎颇有些吃惊。
  “听你的呼吸吐纳,似乎是练了什么高深的内功,而方才你所施展的轻功也绝非昔日可比,这些都表明了,你可能受过什么高人指教。”
  岳添翎抱拳笑道:“不愧是神医珮笙,果然观察细致入微,奇遇是有一件的,如今论起来,添翎还应该称呼珮笙哥哥一声师兄。”
  津平珮笙也是一惊,道:“莫非……”
  添翎笑道:“没错,珮笙哥哥口里的高人正是令师妙手神医慕容庭意前辈的小师妹——家师绯衣羽仙。”
  “翎儿是如何碰上羽仙前辈的?”
  笑容敛住,岳添翎神情一暗,看来还是要告诉他的呀。珮笙哥哥这是换了个方法在问她这一年多的情况。眼角偷偷瞄向他,发现他温柔的某种满是不容拒绝的光。
  岳添翎垂下了头,低低的道:“离开卓然山庄的路上,遇到了匪徒,师父救的我。”
  “为什么会离开山庄?”津平珮笙暗自收紧了拳头。
  半晌,岳添翎都没有答话。
  津平珮笙拳头收得更紧!
  “我,被他耍了。”这声音脆弱得如同风中的泡沫。“他骗了我。”岳添翎缓缓抬起眼,透过层层的水光,模糊的望着对面的白衣男子。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添翎脆弱的声音晶亮的泪光狠狠地刺痛了津平珮笙的心!
  “究竟怎么一回事?”
  岳添翎又是一惊,她似乎听到了咬牙的声音。
  她也握紧了拳头,凄然一笑,道:“珮笙哥哥,情有独钟,真的很难吗?”
  津平珮笙身子一震,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见岳添翎已然转过身去,颤抖着,开始讲着一年多前的故事。
  揭她的伤口非他所愿,可是如果不知道病因,他又要如何去帮她。
  往事已然讲完许久,两个人却依旧一站一坐,保持着沉默。
  又过了半刻,津平珮笙站起了身,划破了室内一直僵滞着的空气,走到了添翎身边。
  他轻轻的揽过她的头,她的泪水几乎是立刻浸透了他的衣衫!
  “珮笙哥哥,怎么办?怎么办?他那么坏,他欺骗了我,他戏耍了我珍贵的感情。可是我却还是忘不了他。夜里会梦见他,白天只要闲下来也会想起他,他就像一个魔影一样印在我的脑子里,越不想去想他,却越是会经常的想起他。每次想起他,我的心都会很痛,痛到似乎就是疯狂的练功也摆脱不了这一切。一年多了,我每天都在告诉自己要忘记他,却总是发现似乎每一天都要比前一天想他的还要多一些。怎么办呢?珮笙哥哥,我忘不了他,忘不了他。究竟要怎样,我才能解脱,他还要折磨我多久?”
  “走!”津平珮笙拉住添翎的手腕就向外走去。
  添翎一惊,似是猜到了什么,颤颤的问:“去哪里?”
  “去见他,去教训他,他惹你伤心了这么久,怎么可以就这样放过他?!”
  岳添翎似是受了什么大的惊吓一般,瞪大了眼,猛地抽回了手腕,慌忙后退两步,身子抵到了桌沿上,道:“我不去!”
  “翎儿!”津平珮笙一步抢到她面前,着急的叫道。
  “我不要见到他,这辈子再也不想见他了。”岳添翎抓住津平珮笙的一只衣袖,抬起泪蒙蒙的眼,又道:“珮笙哥哥,不要逼我。”
  “好。”津平珮笙咬紧牙关,握紧了拳。
  *** ***
  望川楼是海州城最高的建筑,海州城是座海滨小城,登上望川楼,不仅可以将整个海州城收入眼底,还可看见碧蓝广阔的大海。
  这日,望川楼内又已坐满了前来观景的群众,一边饮茶一边俯望海州的繁华。
  此时的望川楼顶躺着两个人,正是白衣的珮笙还有添翎。
  望着脚下成片的亭台房屋,人潮汹涌,远处的海天一线,岳添翎把她怎样同绯衣羽仙学武同花样多婆婆学了些有趣的小玩意以及怎样遇见荆野冥河的过程都同津平珮笙讲了。津平珮笙只是静静的听着,什么也没说。讲完,添翎舒服的吐了口气,转头望向旁边的津平珮笙,笑道:“珮笙哥哥,你是怎么发现这个地方的?这里果然可以很快可以让心情变好。”
  津平珮笙笑道:“翎儿喜欢,我们以后可以经常来。”
  他们?岳添翎神色微微一变。心里一阵闷堵。他这样的说法还真容易让人误会呢。现在对着津平珮笙,她的心情变得有些微妙。她只把他当哥哥,但是她却答应了师父要嫁给他。这一年多的事,她几乎都同他说了,却独独保留了这一件。这叫她如何开口呢。他们互不喜欢,如若说了只会让两人变得尴尬吧。她可不希望他们变得别别扭扭的。这次重逢,她发现她似乎已经恋上了津平珮笙如春风般的温柔,那种感觉和当初见到尹英浩时何其的像,他对她大哥哥般的呵护,让她感觉那样安全,那样温暖,那样幸福。她怎么可以同他讲那件事,怎么舍得让那件事,破坏了两人现今的这种和谐。什么妻不妻,嫁不嫁的,不要想了,不要想了,等日后珮笙哥哥同仙云姐姐成了亲,师父自然就会收回成命的,现在,她何必在此无谓烦恼。
  想到这,岳添翎的心情就又舒展了,侧过身子手托着头躺好,笑道“珮笙哥哥,你是天下最美好的人,和你在一起总会很开心,很踏实,很舒适,很自在。有时候真的觉得自己一定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好事,所以这辈子才会有机会遇上你。”
  津平珮笙望望她,淡淡的笑了,仍旧没有说话。心里暗暗叹了口气,遇上她才是他的福气。
  “珮笙哥哥,仙云姐姐,她还好吗?”半刻的沉默后,添翎开口问道。世事果然无常,一年多前,她还在随着仙云若雨学武,一年多后,她却成了仙云门创门人绯衣羽仙的关门弟子,若要论起来,仙云若雨还要叫她一声师叔祖。
  津平珮笙身子一震,呆呆的望着添翎陷入了沉默。
  那一刻,他真的很想告诉她,他和仙云若雨其实并不是她所想象的那样;那一刻,他几乎冲口而出,困住他心的那个人儿一直是她;那一刻,他差点没忍住要将她拥入怀内,叫她认清他的感情。
  内心烦乱的挣扎撕绞着。
  最后,他还是忍住了那已冲到嘴边的一句句话语。
  因为他是津平珮笙,因为他是温柔似暖阳的津平珮笙,因为他是最不想给添翎带来困扰的津平珮笙,所以他没说。
  再一次地,他将自己最心底的话又埋了起来。
  她还没有忘记宇印沉轩,她还在为情苦着,如若此时,他说清他和仙云若雨的关系;如若此时,让她知道那“最美莲”是给她的;如若此时,让她知道他的心意,她那么善良,以后再面对他势必会有压力,甚至会因为他的感情而产生愧疚,最不好的状况是也许她以后再也不敢见他。而他,如何会让这些状况发生!可以守在她身边就已经很好了呀。
  “珮笙哥哥……”添翎奇怪的唤了一声。
  津平珮笙敛住心里的混乱,微微一笑,道:“她很好。”
  “你们常见面吗?下次带我一起去见她吧。”
  “最近仙云门不知遇到了什么事,若雨忙得都没有时间,上次见她已是两个月前。”这个倒不是说谎,仙云若雨最近的确很忙。
  “这样啊……”添翎有些失望。
  “翎儿,出了碎星谷,你可有安家之所?”半刻后,津平珮笙凝了眉问道。
  添翎浅浅一笑,长长舒了一口气,道:“如今我是天涯人,处处无家,处处是家。”
  “不如,同我回天下无悲城?”隐隐的,津平珮笙波澜不惊的眸子中现出了几分期盼。
  添翎又是一笑,道:“本来我也很想去天下无悲城去看看的,可是这两天恐怕不行了。”
  津平珮笙有些迷惑的望着她。
  添翎极其神秘狡黠的一笑,又道:“我有大事要做。”
  津平珮笙被她有趣的模样逗笑,半闭了眸子,道:“大事?”
  添翎平躺在青色的瓦上,望着头顶湛蓝湛蓝的天,道:“如今冥儿跟着恣意和尚走了,我可以全心全意的去做我的事了。珮笙哥哥,我要建一个女子天国。”
  “女子天国?”
  “嗯,女子天国,一个只有欢笑,没有泪水,保护女孩子,呵护女孩子,只属于女孩子的乐园。”
  津平珮笙淡淡一笑,道:“翎儿,怎么会生出这些想法来?”
  “刚来到盛景皇朝时,我曾落难妓院,亲身体验了一把这里女孩子的弱势,行走江湖这一个多月,也见了不少女孩子的悲惨。被逼嫁如豪门作小妾的,为了还债卖入妓院的,被夫君抛弃无家可归的,还有好多好多诸如此类的事情,她们真的好可怜。我有幸能够遇到师父,学得一身武艺,接下了这分量极重的冰极剑,我想靠自己的力量拯救她们。所以,我要建个女子天国,让那些悲惨的女孩子都加入到里边,让她们的下半辈子不再如此苦痛。”
  津平珮笙眉头轻凝,又道:“翎儿,建立一个组织,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添翎浅浅一笑,目光变得异常坚定,道:“我知道,但是我有恒心,我一定要建!我有一辈子的光阴可以来做这件事啊,我就不信我办不到。”
  “一辈子?”
  添翎凄凉的一笑,道:“对,一辈子。”有意无意的,添翎叹了一口气,道:“珮笙哥哥,以后我都不会在理会那些情情爱爱了,我心里那扇门已经关上了。现在的我就有这么一个愿望,建一个女子天国。飞仙恋雪此后的生命都会用来去拯救天下间处于苦难中的女性。”
  津平珮笙握紧了拳头,指甲都陷入了皮肉中!
  没想到,那个人居然伤得翎儿这样深!
  “珮笙哥哥,你会帮我吗?”岳添翎忽然转过头,坐起身子,一下子跃到津平珮笙身边,琉璃般的眸子中写满了期盼。
  津平珮笙揉揉她的脑袋,轻轻一笑。
  岳添翎也笑了,她知道津平珮笙这个样子就是答应她了。
  重新躺回青瓦上,添翎又舒服的吐了一口气,笑道:“太好了,有珮笙哥哥帮忙,将来再拉来仙云姐姐帮忙,我的女子天国一定会建立起来的。”
  “唉——”刚高兴完,添翎又沮丧的叹了口气。
  “翎儿,你……”津平珮笙又让她给弄糊涂了,她这情绪转变的也太快了。
  “珮笙哥哥,我真的很讨厌作生意。”叹完气,岳添翎没头没脑的就冒出这么一句。
  “可是为了建这个女子天国,我又不得不做生意,要不然哪来的银子养她们啊。”岳添翎又叹了口气。
  津平珮笙这才明白她叹气的原因,低笑道:“做生意让翎儿这么痛苦?”
  岳添翎嘴一扁,道:“也不是痛苦,只是总要同那些狡猾的人周旋,感觉很烦罢了。”
  “从商也不是一件易事,翎儿可想好从何入手?”
  岳添翎一骨碌坐起,很得意的笑道:“在这里作生意比起在我的家乡可要简单的多了,珮笙哥哥,其实我现在已经算是小有财产了。”
  黑眸中掠过一丝惊奇,津平珮笙笑道:“怎讲?”
  “现在的我已经是拥有三家店铺的老板了。”
  津平珮笙淡笑,静静的听着。
  “说到这,还真幸亏出谷的时候,师父给了我不少银子。来海州的路上,途经几个小镇,恰巧遇到了几家要倒了的店铺,我就拥这笔银子兑了下来,又请人将那些店改头换面了一番,还雇用原先的小工,然后根据具体情况抛给他们一些改进的小点子,让他们继续经营,前两日传来消息,说那几家店声音有所好转呢。这样说来,我的普天号,已经开始赚钱了。”
  “普天号?”
  “嗯,我想既然要做生意就要做大,现在才是刚刚开始,将来我要普天之下都可以看到我的商铺,所以便起名叫做普天号。”
  “这些事,方才怎么没有同我讲?”
  岳添翎呵呵一笑,道:“因为我把这个当成将来的事,没有算在过去的那一年多内呀。”
  “翎儿,你要做这么多事,会很累的。”津平珮笙有些担心,如若普天号真的会发展的很大,那个女子天国再建立起来,她一个女孩子家忙这么多事,身体怎么吃的消?
  岳添翎抿嘴一笑,道:“这样才活得充实呀。”说完见津平珮笙竟然皱起了眉,岳添翎敛住笑容,道:“珮笙哥哥,你不会不愿意支持我吧?”
  津平珮笙神色复杂的看了她一眼,不着痕迹的狠咽了一口气,道:“当然不会,我会看着翎儿把女子天国建立起来的。”
  “珮笙哥哥,你真好!你果然是天下最美好的人!”岳添翎一激动,什么都忘了,一下子扑进了津平珮笙的怀里。感觉到他的僵硬颤抖,岳添翎小脸儿“腾”地红了,该死!她居然忘了,这里可是古代,男女是授受不亲的,她这个样子……
  想到这,岳添翎弹簧一样的一下子又自津平珮笙的怀中弹了出来。
  气氛陡然间变得异常尴尬!
  两人都僵直着,竟然没有人记得说话。
  “咕噜咕噜”几声闷响,打破了这磨人的尴尬。
  津平珮笙眼中闪过一丝激动,长臂一伸,一下子抓住了“噪音”的制造者——自添翎袖里滑出来的、正顺着青色的瓦向下翻滚的、初识时他赠与她的蓝色短笛!
  “翎儿,你还带着它?”尽管津平珮笙在努力平静,那声音还是透出了些微的颤抖。
  “当然,珮笙哥哥送的东西,我是很珍惜的,怎么会随意扔掉?”
  “……”
  “珮笙哥哥,不如你来教我吹笛吧,我虽也会几首曲子,但还称不上精通,这里风景这么好,吹吹笛也不错呀,应情应景。”
  “好。”
  闲适的音符款款自蓝色短笛中涌出。
  蓝天下,碧海旁,望川楼,青瓦顶。
  岳添翎坐在一旁,望着眼前白衣似仙的俊逸男子,听着似梦似幻的曲律,不知不觉得竟有些迷醉了。
  多美的画面,多美的音乐。

47.  茶楼听书

  青云山天渊寺一颗参天的古树上坐着两个人,一个大约十七八岁,黑亮的头发以一条灰色的丝绳缠着系在头顶,一身墨绿色的衣衫随风轻摆,是位穿着男装的少女,另一个人大约十五六岁,细细碎碎的黑色短发在风中跳跃着,一身火红的衣衫如同初升的朝阳,脖颈处一条淡褐色的类似于围巾的物事也随风轻舞,是位少年。少女吹着笛子,少年闭着眼睛头倚在少女的肩膀上。没错,此二人正是岳添翎和荆野冥河。
  几曲吹罢,见荆野冥河仍没有要起来的意思,岳添翎笑了笑,无奈的去推他的头,谁知刚刚推起,那头便又落了下来,如此几次,添翎推得也乏了,只好作罢。
  低低的带点好笑又带点得意的笑声传入耳内,岳添翎气闷的揪起他的耳朵将他的头拎了起来,恐吓道:“冥儿,再这个样子粘人,我以后都不来看你了。”
  “啊——痛!翎,快放手!”荆野冥河皱起脸,很痛苦的样子,夸张的大叫。
  根本都没用力呀,岳添翎怀疑的看了他两眼,见他俊美的脸皱得五官的集结在了一起,一个不忍心,她还是松开了手。
  荆野冥河又是得意的一笑,脑袋又重新跌回她的肩膀上,双臂绕上她的脖颈,小孩子般撒娇似的道:“就知道翎会心疼我的。”
  “冥儿!”岳添翎嗔了他一声。人家都越活越大,他怎么越活越小啊,现在他这种行为简直同七八岁的孩童也没什么两样嘛!
  良久。
  “翎,不要走了,在这里陪我好不好,没有你的日子真的很难熬。”颈窝中的荆野冥河忽然变得很安静很安静,声音也很低很低,似是在祈求。
  “冥儿!莫要再说这样孩子气的话了,我不是同你说过,我一个女孩子家,待在这寺庙里会多有不便?况且,如果我在这,估计你也集中不了心神念经。再者说,我也还有事要做。”
  安静。
  “冥儿,等你摒除了杀念,我们就可以团聚了呀。不要这样。”
  安静。
  “冥儿,要想早日摆脱这里,就要多努力,认认真真的念经,尽快的除去你那一身的锐气,知道吗?”
  安静。
  “喂!臭小子,不要不说话,好不好!这样,我这个做姐姐的很没面子耶!”
  仍旧是安静!
  岳添翎气恼的转过头,想狠狠的拍下他的脑门,谁知手还没抬起,便已落下了。他睡着了。黑黑的睫毛微微颤动着,胸口微微起伏着,均匀的呼吸声一波一波传入添翎的耳内。
  岳添翎惊奇的瞪大眼!这睡得也太快了吧!搞了半天,他方才那句话是梦话呀!害得她还罗里罗嗦噼里啪啦自唱自听的说了那么一大堆。
  “咳、咳”。
  也不知过了多久,不远的禅房处传来两声清亮的清嗓子的声音。
  岳添翎慌忙推起荆野冥河,道:“冥儿,大师在催了,时间到了。”
  荆野冥河被讨厌的声音惊醒,很是不满意的向禅房的方向瞪了一眼,又转向添翎道:“甭理他,再坐一会儿。”
  添翎却已拉着他跳下了那颗大树,给他整理了一下他乱掉的头发衣衫,嗔道:“这位大师,脾气是出了名的古怪,如果惹恼了他,他不肯留你了,怎么办?”
  荆野冥河冷冷哼了一声,道:“那样最好不过,谁会愿意待在这个鬼地方!”
  岳添翎又嗔了他一眼,不容拒绝的道:“不待也得待!”
  “待就待,不过这个东西,得留给我。”话音刚落,岳添翎便发现她方才插于腰间的蓝色短笛被他拿了去。
  岳添翎忙伸手去抢,道:“冥儿,这个不能给你。”
  荆野冥河哪里会让她抢到,退出了一步远,道:“有什么不能的,不过就是只笛子!留下来给我,让我在想你的时候看看它,有什么不好?”
  “不可以就是不可以!”岳添翎继续向前去抢。
  “有什么不可以的!”荆野冥河也不退让,继续向后退着,位置刚好保持在让她刚刚好碰不到的地方。
  “这笛,是别人送的。”岳添翎冲口而出。
  “是谁?!”荆野冥河停下了后退的脚步,将那笛子握的更紧,眼中涌出异常的冰冷!
  “一个朋友。”添翎如实回答,同时不忘伸手去抢。
  “这么紧张?这个朋友是男人?!”荆野冥河将短笛藏入了身后,冰冷的语调让人听了似乎都会不自觉的打起寒颤!
  “是男人是女人又有什么关系呢,总之是别人送的,不可以随便转赠的呀!”岳添翎绕到他身后,看准短笛,伸手便去抢。
  荆野冥河灵活的一个转身,飞速的将短笛揣入自己的怀中,一手捉住添翎的手臂,冷冷道:“翎,不管这个笛子是谁送你的,以后它都是我的了,我就当它是你送我的!”
  “冥儿!”岳添翎瞪了他一眼。
  荆野冥河忽然扯开嘴角漾出一抹不明意味的笑,半晌,道:“翎,我绝不允许你望着这个东西,想着别的人!”
  岳添翎半眯了眼,不解的望着他。
  荆野冥河忽然一把拽过岳添翎,将她锁入他的胸怀中,他强而有力的心跳烫得添翎背部的肌肤一片灼热!
  “翎,我要你这里同我这里一样,只可以有对方!你是我的唯一,我也要做你的唯一!你那里只可以想我!其他人,不论男女,都不行!”
  岳添翎皱紧了眉头!现在的荆野冥河有点可怕,她似乎又体验了一把她刚遇到他时的那种感觉。她一直以为,荆野冥河是在遇到危险时,才会变得不正常,变得冷酷可怕,可这回是怎么回事?什么事让他感觉到了危险?
  “冥儿……”
  “不必多说!”荆野冥河没等她说完便出口打断,同时松开箍紧她的手臂,转身飞速向禅房方向奔去。
  远处传来他的声音,“记住我的话!”
  “冥儿——”岳添翎唤了他一声。
  “下个月,要准时来看我!”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身影已经没入了禅房中。
  岳添翎无奈的转过身,向寺外走去,想着再次反常起来的荆野冥河,不期然的,心底又掠上了一丝忧愁,怎样才可以让冥儿变成一个普普通通正正常常的十六岁少年呢?
  岳添翎一出了寺门,就看见了守在不远处马儿旁的那一袭白衣,想到他的短笛,被冥儿抢走了,脸上现出了些许难色,如何同他说呢?这时,远处的津平珮笙冲他笑了笑,添翎回他浅浅一笑,阴晦的心情开明了少许。以珮笙哥哥的心胸,应该不会太介意的吧。
  春日里的阳光果然很温暖。
  *** ***
  一个春夏秋冬又一个春夏秋冬,转眼将近两年的光阴又过去了。
  如今岳添翎已经是个二十出头的姑娘,而津平珮笙也已经二十有四。
  这日天朗风清,两人来到了颠城最出名的茶楼忘忧楼饮茶。
  清晨的空气湿湿的,凉凉的,太阳刚升起来没有多久,路上的行人还很少,忘忧楼里却已坐了不少喝茶的宾客。
  上了二楼,选了一个靠窗的位子,岳添翎和津平珮笙坐了下来,店里的伙计热情的迎了上来,她们一如前几日一样点了一份竹叶青。
  忘忧楼的上茶的速度很快,不大一刻儿,就见一个浅笑吟吟穿着青色罗衫的少女端着淡蓝色玉制托盘踏上了楼来。
  将茶壶茶杯放好后,青衫女子略微幅了下身子,便退了下去。
  “翎儿,这天下间,恐怕也只有你这家忘忧楼是由女子来奉茶的了。”津平珮笙一边倒着茶一边笑道。
  岳添翎一听,瞬时紧张的四处望了望,见附近的几张桌子尚未有人坐,这才松了口气,暗地里扯了扯津平珮笙的袖子,低声道:“珮笙哥哥,你也知道,在商场上我都是用的暮云陵少这个男子身份,我今天穿的是女装,这里人多耳杂,一旦被人听了去,让人家知道这忘忧楼的老板实际上是个女的,我可就有麻烦了。再者说,如若让这里的伙计知道了我是老板,以后再来喝茶恐怕也没那么自在了。”
  津平珮笙望望她,淡淡一笑,无奈的摇了摇头,道:“翎儿,你太紧张了,我说那句话之前有打量过周围情况的。你见我什么时候给你惹过乱子?”
  闻言,岳添翎不好意思的红了脸,咧开嘴傻笑两下,随即拿起津平珮笙刚刚为她斟满茶的茶杯,脸转过一边独个饮茶去了。看来她是太紧张,太害怕别人知道暮云陵少是女儿身,居然会慌乱到忘记津平珮笙是一个何等心细的人,如何会在不妥的情况说出不妥的话?
  两人正饮着茶,忽地听得楼下一片哄闹。
  岳添翎微微一笑,如此状况,看来是说书先生来了。
  这忘忧楼之所以会是颠城内最火的茶楼,除了茶好之外,这位侃天侃地侃南侃北的说书先生应该也是功不可没呀。
  他说的书,就连连来自二十一世纪,见过多种娱乐方式的添翎来说也是异常的吸引人,添翎常常会听他的故事听得入了神。
  “乓!”说书先生上到说书台上,站稳后,敲了一下旁边得木锣。喧闹的人声瞬时消寂了。
  说书先生捋了一把白胡子,清了清嗓子,道:“今日我们来说一说近两年来风头最劲的两个人物啊!”说完又敲了一下木锣。
  众人都在侧耳倾听,岳添翎却觉得有些不妙。
  那先生又接着道:“这两年来,若论风头最劲,自然要数极乐岛上的神秘女子组织幻溪陵的芳主、昔日武林神话绯衣羽仙的关门弟子冰极剑的传人、全娘子最新编写的江湖品芳录名列第一的一代女侠飞仙恋雪以及商界中迅速崛起的、短短两年内商号便遍布整个皇朝的普天号
  的总当家大掌柜暮云陵少啊!”
  “咳——咳——”一听到这里,岳添翎一口茶就呛进了嗓子眼。瞬时,一张脸红的同猴子屁股似的,也不知是被呛的,还是听了那些名号太害羞。
  津平珮笙摇头浅笑,抬手轻拍她的后背。
  好不容易是顺过了气儿,添翎偷偷扯了一下津平珮笙的袖子,低低的道:“珮笙哥哥,我们走吧。”
  津平珮笙又是一笑,道:“听听也无妨。”
  “可是我会不好意思。”添翎着急的道。
  “轻松些,这里没人知道你就是飞仙恋雪和暮云陵少呀。”
  见津平珮笙没有要走的意思,添翎只好作罢,却再也不敢饮茶了,恐怕一会儿又听到什么让她“震撼”的话,再噎一次。
  只听那先生道:“话说这飞仙恋雪,年方十八,那张相是倾人国倾人城,只应天上有,人间怎得寻!一袭白衣,如雾如烟,似梦似幻,轻功俊绝,每一出场,必定惊艳四座,疑是天外飞仙!”
  岳添翎眉毛迅速皱在一起。说书先生的话果然不能信啊,这不是信口胡诌吗?十八?生生的给她减了两岁。长相?添翎下意识的遮脸。
  “……两年前,江湖开始出现了幻溪陵这个组织,幻溪陵内都是女子,游走四方,拯救苦难姑娘……幻溪陵建在一个取名“极乐”的岛上,位处一片常年有雾遮蔽的海面上……短短两年,这幻溪陵在江湖中的地位已是举足轻重……幻溪陵的姑娘们各个貌美如花且武功高强……传说,两年内,幻溪陵的姑娘们已经铲除掉不下于千人的采花大盗,使得采花恶贼们,吓得不敢再出来横行……本来,采花这种行径,已然在悄无声息的消失了,谁知,近日,却又出现了一个新的人物,叫做暗夜飘香,传说此人乃当年风靡一时的暗夜流香的弟弟,武功手段比起其兄有过之而无不及!就在不久前,他放出了一个坏消息,此消息一出,江湖上下都陷入了恐慌,尤其是关心飞仙恋雪的姑娘们……我们在此静看,飞仙恋雪如何铲除此贼,到时,说书老王再来此续上飞仙恋雪的武林传奇。”
  那边说书先生刚刚讲完飞仙恋雪的故事,这边岳添翎一张脸已经不知是什么颜色了,已经数不清这来来回回皱眉有多少次。
  “再说这普天号的大掌柜暮云陵少,年方二十……”
  听到这,岳添翎扬了扬眉毛,这回这个年龄倒是对的。
  “……此人长得极为清秀,为人温文尔雅,彬彬有礼,听闻他有一种奇特的吸引力,女孩儿见了他都会不由自主的恋上他,继神医珮笙之后,又一个桃花旺旺的人……”
  听到这,添翎忍不住偷偷看了津平珮笙一眼,果见他脸颊泛红有些不太自在。
  “……才子多情,到如今,这暮云陵少已娶了整整九十九位妻妾……普天号生意做的那是一个红火,无论你走到哪里,只要还是在盛景皇朝,就一定可以看到它旗下的茶馆、棋社、布坊、药铺、客栈、酒楼、玉器店、瓷器店等等……无疑暮云陵少已然成为商界最受瞩目的人物,很多人都说他已当的起盛景首富这一名号!……我们拭目以待,看这个少年如何再创神话!到时,说书老王再来续上这个神奇少年的故事!”
  “乓!”又是一声木锣响,楼下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和阵阵的叫好声。
  岳添翎放下银子,拽着津平珮笙飞速的下了楼。
  出了忘忧楼,岳添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拍着胸口说:“可算让他讲完了,再说下去,我都有找地洞的冲动了。珮笙哥哥,方才叫你走的时候,我们就该出来了。何必弄到现在,我都感觉要把之前喝进去的茶都要喷出来了。”
  津平珮笙含笑看着她,道:“他说的是有些夸张,但是对于幻溪陵还有普天号的情况,还是有八九分是真的的。”
  “那些虽然还好,可是他不该把我说的那么神,把幻溪陵还有普天号发展的功劳全部加到我头上。”
  “在外人眼里,其实就是这样的,幻溪陵是因为有飞仙恋雪,普天号是因为有暮云陵少。”

48.  春极海棠

  岳添翎苦了脸,道:“珮笙哥哥,这幻溪陵和普天号为什么会发展的这么快,别人不知道,你也是知道的,我的关系的确是有一些,但绝对没像那先生说的一样有那么大呀,说白了,都是撞的大运!听人们这么传,我惭愧难当,听着实在难受。”
  津平珮笙淡笑不语。
  岳添翎也没管他的反应,噼里啪啦兀自向下说着,“幻溪陵会发展的这么快,那是因为江湖上这是第一个为保护女子而立的组织,所以引得很多武林望门的闺秀奇人异士前来投靠,她们大多本领高强,见识广博,在江湖上有一定地位,阅历丰富,有了这些人相助,幻溪陵想不壮大也难。幻溪陵大多的事情都是她们处理的,只有刚开始时,我这个芳主还做了点事,发展到后来,几乎所有事都要她们包揽了,我不过是个挂名的头头罢了。可是,方才那个说书先生说的好像整个幻溪陵都是我在支撑。再说普天号,这更是运气问题。如果不是遇上当时生意已经遍布半个盛景皇朝的青花号的总掌柜天华夫人,如果不是当时她已经病危;如果她不是个怪人;如果她不是无儿无女无亲戚;如果我没有长得有几分像她年轻时的样子;她怎么会将一生的心血交给我。可是人一走起运来也真是没办法,居然那些因素就这样都凑到了一块,我白白的捡来了半个盛景皇朝的生意,有了这丰厚的底子,再有点新鲜的想法,这生意在两年内扩展到整个皇朝也没什么可值得惊叹的了呀。再说,其实,我还是相当于什么也没做,都是那些老伙计还有幻溪陵的姐妹们在做事。若要论起来,我的功劳还比上珮笙哥哥你这个一等一的军师呢。唉——”岳添翎无奈的大大叹了一口气。
  津平珮笙揉揉她的头,笑道:“那说书先生不过是夸张了些,翎儿何故如此介怀?”
  岳添翎脸更苦了,道:“一传十,十传百,想必江湖上的人都把我看的那么神,估计就是这样传出来的。我哪有那么神啊,事实上我的确没做什么呀。这样子传下去,我的麻烦会越来越多,到最后焦头烂额的。那个什么全娘子,我从来都没见过她,她是根据什么把我放上那江湖品芳录的榜首的,那排在第二位的锦花阁的季深深就不知道要比我美上多少,仙云姐姐,她那么漂亮,居然都没有入榜?!还有我师父虽然是七十多岁的年纪,但是还是十八岁的样貌啊,她的容颜这世上谁能比拟,这榜首由她来坐才当之无愧呀。我这点姿容,如若可以勉强挤进榜去,也顶多能排个末位,这位全娘子居然就这样把我送上了第一。硬生生送给了我一定顶怎么戴怎么觉得晃荡的‘武林第一美女’的大帽子!江湖上偏偏还有那样一种风气,说是娶了品芳录上的姑娘,门庭都生辉,弄得现在求亲的信鸽都快遮住我幻溪陵的天空。暮云陵少的身份更是麻烦不断,那些人都把我传成神仙了,搞得小女孩都来崇拜我,我放出假消息,说是已经娶了九十九位妻妾,本就是想利用女子善妒这一点打消她们的念头,谁知还是有那么多人愿意当这第一百,第一百零一。哎呀,烦啊,她们怎么想的啊。”
  若有若无的低低的笑声传来,岳添翎一转头,发现津平珮笙转过了头去,掩了嘴,显是在笑又不想被她发现。
  “珮笙哥哥!”岳添翎不满意的大叫。
  津平珮笙转回头来,似是很努力的敛住了笑容,道:“说到底你是怕极了由这而引来的蝴蝶蜜蜂。”
  岳添翎撇撇嘴,眯了眯眼睛,坏坏的笑道:“珮笙哥哥,难道你不怕?如若你不怕,也就不用和飞仙恋雪扮这个假情侣了。”
  毫不意外的看到津平珮笙俊脸微微一红,添翎又笑,转过头来慢慢的向前踱着步子,好似很委屈的道:“现在江湖中人都认定飞仙恋雪和神医珮笙是一对,倘若哪天我心血来潮想嫁人了,恐怕都没有人要。”
  “到时,我们可以做真正的情侣。”身后传来了津平珮笙依如往日淡淡的声音,好似在开玩笑又好似很认真还略微带了点试探的意味。
  岳添翎身子微微一颤,随即笑了开来,转回头,迎上津平珮笙闪着不明情愫的眸子,也似玩笑又似认真的道:“珮笙哥哥,这种玩笑可开不得,你那么那么好,这天下间只有仙云姐姐可以配。我配你会被人说是蛤蟆配天鹅。”
  唇角一勾,津平珮笑道:“哪有人说自己是蛤蟆的?”
  添翎只是向他一笑,随即转回了头去。
  看着她转回头去,津平珮笙笑容一下子敛住,几缕担忧浮上了心田。翎儿不一样了,自从半年前她见过若雨后,就不一样了。虽然她极力要像以前一样自然可是还是会有时候流露出些许慌张,以前她望着他的眸子,总是那样清澈那样亮晶晶的,如今却总是会带着几丝看不懂的雾气。自那以后,她就喜欢时不时的要在他面前提起若雨,甚至频频的要他去见若雨。暗自地,拳头握紧!难道她已经知道了什么?两年了,两年来朝夕相处,她对他还是一样,只有对哥哥,对知己好友的情感。她还想着宇印沉轩,虽然她总是说自己对男女之情没兴趣了,但是她那不经意流露出的哀伤还是让他知道她是在想他。不是没兴趣,只是对周围的人都没什么兴趣罢了。三年多了,这么久的时间,她都忘不了他,她真的就那么爱他?!天天望着她,有多少次差点将心里的话吐出,但是却又一次次的忍痛收回打住,他还是不忍看她为他烦乱呀。手悄悄的探于袖中抚摸着藏于内侧的“最美莲”,心中更是有百种滋味漾溢出来。自从同她重逢,他就一直带着“最美莲”,他在期望,早晚会有那么一天,他可以再拿出它亲手放上她的肩,看她春花般的笑,看她为他羞涩为他喜悦为他而感到幸福。翎儿,那一天会有吗?又在哪一年?
  “在想仙云姐姐?那么出神?”岳添翎不知什么时候已走到他身边,笑嘻嘻的问道。
  津平珮笙慌忙扯出自己伸进袖子里的手,若无其事的笑道:“在想你。”说的明明是实话,可以在人听来却是一件玩笑。
  岳添翎向天翻个白眼,唉声叹气的道:“珮笙哥哥也学坏了,懂得心是口非了!”
  津平珮笙没再多说什么,淡笑着揉揉她的脑袋。
  无话,两人继续赶路。
  回到客栈,岳添翎换上了一身淡灰色的男装,以同样淡灰色的带子绑了头发束在发顶。少女一下子变成了一个少年。
  她这是受邀去见永跃坊的唐老板及他的女儿。永跃坊是盛景皇朝最大的布坊,同普天号生意来往密切,所以添翎很看重它。即使知道此次相邀,多半是为了给她和他女儿制造见面的机会,她也还是硬着头皮前往。不过好在这唐老板的女儿不是那么粘人,很是温文大方,不像一些女子见了暮云陵少就贴上来。前几次来颠城的时候她见过她几次,也没觉得有多麻烦。
  果如她所料,来到唐府还没聊上几句,那唐老板就找借口溜了,剩下她和她女儿两个。还是同前几次一样,唐小姐提出到她房中喝茶看画下棋。本来她一个“男子”进入人家小姐的闺房不好,所以第一次的时候,她一直推拒着,但是人家一直全力相邀,最后她还是去了,这有了第一次,也就不再在乎这第二次,第三次。所以今日,岳添翎很爽快的便点了头。
  来到唐小姐的闺房,一如往日,岳添翎坐在靠窗的桌子旁的圆凳上,等着唐小姐端上她亲自倾心沏的龙井。
  “少哥哥,请用。”本来被一个女孩子这样叫,添翎还真是忍不住一身鸡皮疙瘩,但是这听得多了,也就形成自然免疫了。
  添翎一如往常,向她温柔一笑,接过茶盏,示意她坐下,自己轻轻啜饮起来。
  这茶方入肚没多久,添翎就觉出了不对!
  茶本可润喉,为何她的嗓子竟会发干!而她的身体也在这时候莫名的发热,那是一种她陌生却让她很恐惧的感觉!
  添翎惊恐的瞪大眼,不可置信的望向眼前正闪着无辜大眼望着她的唐小姐!
  “这茶里,你下了什么?!”添翎怒不可遏,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声音狠厉!真想到外表这样娴静的女孩子未达目的居然使出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这反应……她该不是给她下了春药吧?!
  “少哥哥……你在说什么……我没……呜……”话还没说几个字,那唐小姐已然吓得哭了。
  “飞仙恋雪,你别吓唬小姑娘了。药是我下的,极负盛名的春极海棠!我想,你行走江湖已有两年,一定听说过这宝贝吧。”
  岳添翎大惊,无论如何她也没想到这房中还有的三个人的存在!这人练的是什么诡异的功夫,还是功夫太过高深?缘何以她的修为,竟然没有感觉到他的存在!
  见唐小姐仍旧一脸委屈,添翎知道,那人是以奇特的功夫在同她通话,这唐小姐全然不知。
  遂也用上花样多婆婆传授的“巧传妙音”回他道:“阁下是谁?为何知道我是飞仙恋雪?与我有何冤仇,竟要如此毒害于我?”添翎一边说着,一边暗自用功压着药力。
  “哈……哈……”放肆的笑声在添翎耳边回荡,添翎加强了警惕,集中心神,想要自他的声音中辩出他的方位。
  “飞仙恋雪,我是谁?有何冤仇?哈……哈……方才在茶楼里听书没听到说书先生说的那个坏消息?你创立个幻溪陵处处与我辈为敌,使得我们如过街老鼠,你说我们可有冤仇?!”
  岳添翎又是一惊!这人竟是那位说书先生口中的暗夜流香的弟弟暗夜飘香!怎么,别的东西能遗传,这方面的嗜好也能遗传,暗夜飘香?好笑,居然连绰号都和他哥起的只差一个字。方才那说书先生说起,这暗夜飘香放出话来,说是一定会毁掉飞仙恋雪为他们采花界一血闷气,她还没放在心上,真没料到他竟会来的如此之快,而且居然在她毫无防范的情况下就这样得手了!春极海棠,媚药中的极品,王中的王!它的厉害,她又怎会没听过。它不同于一般春药的地方,就是它同时也是一剂毒药!其他春药如若抗之,也许还有活命的可能,可这春极海棠,一旦中了,若要死命力称,就只有呜呼哀哉!且听说,中药的过程,极其痛苦,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今日,她中了这玩意,如若拿不到解药,她的命可就真的要玩玩了。
  镇定了下心神,添翎向唐小姐笑笑,道:“对不起,唐姑娘,我方才有些失态,我有些不舒服,先行告退了。”
  一句话说完,添翎也不等唐小姐说些什么,飞速的奔离了她的房间,不能待在那里,她还不知道这药一旦压不住了,过一刻儿会有什么反应,也许会吓到唐小姐。那暗夜飘香给她下这药的意图再明显不过,她如若留在那里,暗夜飘香也不会走,他才不会顾及有没有别人在,如若他要在唐小姐面前对她行凶,纵使她武功再高,在她中了药又要护着唐小姐的情况下恐怕也很难与他抗衡。该死的,她居然完全听不出他藏在哪里,他是要等她药效发到一定程度对他构不成威胁的时候再出来?!果然老奸巨猾!看来她就是在现在意识还清明的情况下揪出他来,也拿不到解药的吧,他一定不会把解药带在身上!
  身体的反应越来越强烈,岳添翎的脚步开变得虚虚浮浮,但是她仍旧极力撑着,绝不能让那暗夜飘香看出来!
  “翎儿!”一个略显焦急的声音!
  刚踏出唐小姐那院子几步,添翎对面便传来一声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添翎有些不敢相信。
  “翎儿!”那人已赶过来,声音近在耳边。
  添翎欣喜的抬起头,终于松了一口气,太好了……
  果然是他!
  看到那袭似雪的白衣,看到那张温暖如春的容颜,闻到他身上特有的草药混着墨香的味道,岳添翎终于松开了一直紧绷着的神经,身体瞬时软了下来,一歪便倒在了他怀里。
  生意上的事,他向来都是暗中帮忙的,从不会随她去见什么人,他本该等在客栈的,她也没期望这个时候他会出现的,但是他还是出现了,她危难的时候,他总会出现的……
  岳添翎白净的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嘴唇干得似是要裂开,呼吸不稳,身子滚烫,津平珮笙乃名声响当当的玉面神医,又怎会猜不到情况。抓起她的手腕,津平珮笙手不受控制的颤抖着,似乎连找到她的脉也难。天,千万不要像他猜的那样,但愿他想错了,但愿他想错了……
  这时,怀中的添翎说话了,很低很弱的声音,“珮笙哥哥,不用看了,我中了春极海棠,快带我走。”
  春极海棠?!
  这四个字无疑如晴天一道响雷在津平珮笙脑子里轰轰炸开!
  他只是以为她中了媚药,却不曾想她竟然中了那媚药中的王者春极海棠!翎儿……翎儿……她怎么会中了这种东西?
  “是暗夜飘香?”津平珮笙焦急的问道。他本来是在客栈里等着翎儿,却怎么坐也坐不住,心里就是莫名的不安,想起忘忧楼内那先生提到的暗夜飘香要对付飞仙恋雪的事,就更坐不下去了,尽管添翎武功高强,他也还是放心不下,最终还是奔出了客栈,赶来了唐府,怎料还是晚了……
  添翎似是忍着极大痛苦,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他人呢?怎么不抢解药?”那可是春极海棠啊,没有解药如何能行!
  添翎摇摇头,道:“不知道他藏在哪,况且他应该也不会把解药放在身上。珮笙哥哥,别说这些了,快些带我离开,我快撑不住了。”
  津平珮笙眸中的焦急更甚,道:“得先找到他确认他身上有没有解药啊。”
  添翎仍是摇头,道:“珮笙哥哥,你太着急了。你怎么不想想,你都来了这一会儿了,他看见你一定早跑了。”
  津平珮笙捏紧了拳!
  不能慌……不能慌……津平珮笙,这个时候怎么可以慌!
  “快带我走……”添翎的气息已经很不正常了。
  津平珮笙一咬牙,拦腰抱起她,也顾不得会不会吓倒别人,施展开轻功飞速的掠出了唐府,又飞速的掠出了颠城!
  翎儿现在这个样子根本不可以回客栈。
  大概在城外十里的地方,津平珮笙停了下来。那里有一处荒废已久的房屋。那是他和添翎来颠城的路上,无意中发现的。
  进了废屋,津平珮笙将添翎安置到了床上。
  添翎紧闭着眼睛,紧咬着嘴唇,那唇已失去之前的红润,干得掀起了一些白色的薄皮,有点点血珠自里面渗了出来。
  “翎儿,是不是很痛苦?”淡定如他,遇到这种状况也是慌乱不知所措。
  添翎眉头皱得紧紧的,仍旧咬着嘴唇,没有回答。
  津平珮笙探上她的额头,那惊人的温度差点将他的手掌点燃!
  “珮笙哥哥……”这时,床上的人儿发出了微弱的声音。
  “翎儿……我去弄些凉水来。”津平珮笙奔出了房,到院子里取了一盆凉水。春极海棠,媚药之最,凉水的作用恐怕也是微乎其微,根本减轻不了翎儿的痛苦。传说中说它抗之必亡也不知是真是假,如果是真,那么翎儿岂不是……
  扯下一块衣摆浸了凉水,津平珮笙拿去给添翎擦脸。
  “珮笙哥哥……你是妙手神医慕容师伯的高徒……有没有法子解这春极海棠啊……”她真的快要震不住这药性了,她清楚感觉到意识、身体都在渐渐脱离自己的控制。珮笙哥哥这许久都没有做什么措施,难道这春极海棠竟然真的厉害到连珮笙哥哥也没有法子?
  津平珮笙叹了口气,道:“如若给我一粒春极海棠,我或许还可以猜出它的成分,再根据成分配置解救的方子。可惜没有这粒春极海棠,之前因为对此类药物不屑,也从未找来研究过,如今毫无抓手,我根本无能为力。”
  闻言,岳添翎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
  她的呼吸变得急促,不停的咽着口水,身体也愈来愈热,血液飞速的在体内运转着,灼烫的温度似是要将心脏烤裂!井水浸湿的布非但降不了她的温,反而被她的温度烧热!
  “珮笙……哥哥……你走……快走……我控制不住自己了……”添翎用仅存的力气、微弱的意识推着津平珮笙。
  “翎儿……我怎么能走?”津平珮笙嘶哑着声音,拳头一再收紧,他真是枉称一回神医,如今连翎儿都救不了!
  “快走……”岳添翎痛苦的小声嘶喊。天啊,她不会变成一只禽兽吧?
  津平珮笙看她痛苦的样子,一颗心狠狠地抽在了一起,拳头收得更紧!看来只有一个法子了!
  慌乱痛苦的眼神蓦然变得坚定!
  津平珮笙拉起添翎,带她一起坐到了床上!
  他一手抵住了他的后腰,就在他另一手要抵上他小腹时,唇上一阵冰凉的触感,让他霎时如木雕一般定在了那里!
  手定住了,身体也定住了,意识也似乎被抽离走了!
  她在吻他!
  她的唇上渗着血,血顺着他们唇齿的缝隙流进了他的嘴里,而他却感觉不到那股腥味。
  他什么也没做,此刻,他也什么也作不了,他的大脑如同被冰封住了,空空的白,只有空空的白。
  他深爱了几年的人儿在吻他,尽管她没有意识,尽管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可是这吻是真的,这感觉是真真切切的。
  一双似玉光滑的手臂绕到了他的脖子上,柔软滚烫的身体也几乎完全贴合到他的胸膛上,她似乎已无法满足那仅限于摩擦的吻,虽很笨拙,但是津平珮笙感觉得到她在翘他的牙齿。
  僵硬的身躯开始颤抖,他本该推开她的,他可以推开她的,可他却舍不得……
  她的吻虽然笨拙,对于他却仍似甘露,他无法抵抗的为之沉沦,为之迷醉,为之失去自己……
  下一刻,她和他一起倒在了床上,不知是两人没有坐稳,还是她推了他,总之他们双双倒在了床上,而她恰好伏在他的胸膛上!
  他双手环上她如同细柳的腰肢,慢慢的闭上了眼睛,他也吻了她,吻了这个梦中的姑娘。
  那一刻,一滴泪如同流星一般绚烂的自他的眼角滑落。
  到底,他还是个凡人啊。
  虽然她总说他像神仙一样美好,但是终究,他还是一个凡人啊。
  他是一个男人,一个有情有欲的男人,一个也希望可以拥抱亲吻心爱女子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俗世中的男人!
  他没办法抗拒她,他贪恋这种感觉。
  他也会自私,自私的想让这一刻天荒地老,自私的、傻气的、一厢情愿的、自欺的想把这当作她也爱他的表达。
  他吻她,忘情的吻她,似乎已经忘记了自己是谁,而她也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谁。
  两具身体持续加温,他们的口中不断的涌进咸咸的液体,不知道是她的泪还是他的泪抑或是他们共同的泪。
  “我那么相信你……那么相信你!”
  添翎呓语似的说出这样一句话。
  津平珮笙如遭雷击,片刻清醒了不少,拾回了一些意识。
  “为什么要那么对我……你知不知道我真的很爱你、那样的爱着你……轩……”
  如果说刚才那句话是一记闷雷,那么这句话无疑是一道劈天破地的响雷!
  津平珮笙颤抖着推开她,岳添翎一双眼空洞洞的,空蒙迷离,那眼中根本看不到他,那样的眼神清楚的告诉她此刻她是没有心智的。可是通常也就是在这种时候,人们最容易释放出内心最最底层最最真实的情感,因为此刻他们不懂得控制不懂得埋藏不懂得压抑!
  她是还爱着宇印沉轩的呀!她把你当成了他呀!
  这一刻,他散去的意识全部复苏了。
  津平珮笙,你在做什么啊?!津平珮笙狠狠地诅咒了一声自己,一把推开添翎,坐直了身躯!
  他差点对她做了不该做的事,他差点就万劫不复,他真是不敢想象,如果方才继续下去,他以后要怎样面对她,怎样还再继续留在她的身边。两年多来的隐忍,差点就因为他一时的把持不住,而功亏一篑!不是早就想过,如果她还不爱他,就要一直静静守着她?不是早就决定了,只要看着她开心就好?他怎么可以失去自己,他怎么可以对她产生那种念头?!
  由于津平珮笙太过慌乱,没注意自己的力道,添翎被她一推,脑子撞在了床柱上。
  “砰!”的一声闷响,添翎一双眸子“刷”地亮了起来,重拾了光彩,纳闷的揉了揉头后,看着本应该在床下、此刻却正在她面前以万分复杂的眼神望着她的津平珮笙,奇怪的道:“珮笙哥哥,发生了什么事?”这一撞,添翎竟然恢复了意识。
  发生了什么事?
  果然,是春极海棠的药力呀,果然她是全无意识的,果然对于方才的行为,她一无所知。
  津平珮笙很想苦笑,却还是忍住了,一如往日,浅笑淡然,故作轻松的道:“没事,只是我想到了一个救翎儿的法子。”
  一个“救”字立即又点燃了添翎体内那只是暂时冬眠了的反应,全身的血液再次燃烧起来,如同火焰一般炙热!添翎又开始艰难的咽口水,大口大口的喘气,此刻似乎连空气也变得清凉,多吸几口也可以减轻她的不适。
  津平珮笙一把拉过她,一手抵在了她的后腰,一手抵上了她的小腹,看到她因吃惊而撑大的双眸,感觉到她身子的紧绷,他微笑着向她点了点头,示意要她相信他!
  春极海棠,媚药之颠,抗之必亡,如若是真,翎儿就必定会死,他又怎么能看着她死。
  望着她红红的小脸,津平珮笙忽然绽出一抹似欣慰似告别又似满足还似……总之是夹着万般情感的笑容。翎儿,这是唯一救你的法子了!他在心里默念。念完,便运上了内力。
  这内力一运起来,添翎便完全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体内源源不断涌出的热流让她明白津平珮笙在做着什么事!
  她惊恐的瞪大眼,她转回头看身后的他,她拼命的向他摇头,她急得眼泪哗啦啦的向下流。
  而他,只是望着他笑,足以融化冰川足以摧毁雪山的笑。
  倾国倾城。
  当添翎恢复了气力时候,津平珮笙已经软软的倒向了一边,他的额头涔涔冒着汗珠,唇上下的颤抖,不停的张张合合,如同她先前一样艰难的吞着口水。
  “珮笙哥哥!”岳添翎一声悲呼!
  “你怎么这么傻呀!这个是春极海棠呀,会死人的,会死人的,你知不知道!”岳添翎泪如雨下。他居然运功将她体内的春极海棠吸走了,虽说不知道他是怎么吸走的,但根据自己的感觉以及他现在的反应,这一点可以很确定。
  津平珮笙仍旧看着她笑。
  “不要再笑了,”岳添翎继续哭,“珮笙哥哥,你这样很讨厌,真的很讨厌……为什么你总要做圣人……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不开心……一点也不开心……你为了我死了,还要我怎么活下去!珮笙哥哥,你是天下无悲城的少城主啊,你有责任啊,你有爹娘,还有个妹妹,你有那么多亲人,如果你死了,他们会多么伤心!你善良,你博爱,可是怎么不考虑他们呢,为了救一个我,不值……不值……我死了有什么打紧,除了冥儿,我没有亲人,我就是一个孤魂呀,我死总好过你死呀……”说到后来,岳添翎已经泣不成声,伏在床上,埋头痛苦。
  津平珮笙抬起手,轻抚她的头。
  岳添翎仍旧哭。
  “我……没事……”津平珮笙撑着说了这几个字。
  岳添翎猛地抬起头来,扶起津平珮笙一掌贴向他的后腰,另一掌就要贴向他的小腹。
  津平珮笙一把抓住她,道:“翎儿,你吸不回去的,我会吸,是因为我是妙手神医的徒弟。没用的。”
  颓然的放下手臂,岳添翎哭得更凶,道:“珮笙哥哥……你何苦要救我?你死了,你为了我死了,我这一辈子也无法安心的。我——”
  舌头僵住,岳添翎着急的看向津平珮笙,目光中满是祈求。
  他点了她的穴,还点了好几处!
  这个时候,他怎么可以点她的穴。
  津平珮笙痛苦的看了她一眼。春极海棠的药力越来越强了,他的意志就快要支撑不住。他不能再让她留在房里,一旦失去理智,他保证不了自己不会伤害她。
  津平珮笙坐起身,运功压着药力,给自己攒了点力气,随后抱起添翎将来到了房外,把她依着一棵树放好,他向她笑了,那笑容很轻很轻很柔很柔,他的手颤抖着伸向她白净的面颊,却最终还是在距离一寸的地方停了下来,只是温柔的抚上了她的发顶,揉了揉她的头发,道:“我没事的。相信我,我没事的。”这声音也很轻很轻很柔很柔。
  岳添翎仍旧望着他,使劲儿的望着,满是泪光的眼闪着浓重的焦急。
  津平珮笙最后用力望了她一眼,深一脚浅一脚的回到了房内,划上了铁门的门闩。春极海棠,果然与众不同,可以让人体热如火,口干似裂,同时又脚软无力。他很想离开这间废屋,找个没人的地方,找个翎儿穴解了也找不到的地方静等生死,都无能无力。但愿这铁门可以挡的住她。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添翎忽然觉得他的周身都在散发着光芒,他的身体虚无的有些透明,仿佛轻轻触砰便会消失。
  岳添翎疯狂的运行着芳阴经录,疯狂的冲刷着穴道!
  他如此待她,她怎么可以看着他死!
  她不要他死……不要他死!
  既然是媚药,那么那个法子就一定可以救他,如今也只有这个法子可以救他!
  她一定会救他的,一定!
  虽说津平珮笙身中奇药,点的穴道只有往日的两成功力,冲开却还是花了岳添翎整整半个时辰。
  穴道一冲开,添翎就奔到了房门前,她知道津平珮笙定然已是再内侧插了门,所以她直接运上内力去推,怎奈那门终归是铁的,推了几次,纹丝未动!
  添翎急得只有跺脚。
  抬头一望,看到有些破旧的瓦顶,添翎放松的吐了一口气。
  跳上房顶,添翎双掌其出,使出了足足十成的功力,顿时瓦片迸裂,碎片齐飞。添翎眼前瞬时现出一个足以跳入一人的窟窿来。
  一个纵身,顺着窟窿,添翎就跳了下去。

  来到屋内,岳添翎几乎不敢相信自己所见的,果然是春极海棠呀,盛名在外,不会是没有原因的。居然……居然……怎么可以把珮笙哥哥变成了这个样子……看来……看来之前那春极海棠在她体内的时候,药力还根本没有发出几成。最大的痛苦,还是让珮笙哥哥承受了。眼泪再次飙出,她颤抖着,僵直的腿机械的一步一步向他迈去。
  此刻的津平珮笙浑身上下都红的如同煮熟的螃蟹,骇人至极!
  他躺在床上,身子不停的颤抖,头发披散着,凌乱的落于床上还有他的肩上,衣衫半敞,胸膛裸露在外,依稀可以看见那一道道触目惊心的抓痕!
  珮笙哥哥,他受了怎样的折磨啊。
  走到床前,岳添翎忍不住一下子扑了过去,头轻轻枕到了他伤痕累累的胸膛上,哽咽的道:“珮笙哥哥,我要救你。”
  “翎儿……快走……”身下传来一个轻若烟尘沙哑似年迈老者的声音。
  岳添翎抬起头,看向津平珮笙,眼中有不容回绝的执拗,“珮笙哥哥,让我救你。”
  “走!”津平珮笙似是聚集了全身的力气,狠狠的将添翎推到了地上。
  添翎一跃而起,再次冲回床边,抓起津平珮笙一只手,似是很轻松很轻松的笑道:“珮笙哥哥,没关系的,我是自愿的,我是自愿的。”
  津平珮笙身子抖的更加厉害,望着添翎的眼神,那样奇怪那样复杂似是怎样说也说不清。
  他全身肌肉紧缩,显是正在压抑体内的某种冲动!
  “啊——”突然,一股力道将添翎拽上了床!
  尽管她已做好了心理准备,那一刻,她还是害怕了,怕的要死,心脏都跳到了喉咙!
  沉重的吻劈时便砸了下来!
  添翎闭起眼承受着!
  他炙热的体温似乎可以将她融化,他的吻带着火焰点燃了她面颊、脖颈的每一寸方!
  泪如泉水一样向外涌着,迅速蔓延到了整个面颊!
  她不想哭的,不想哭的,但是她还是哭了,她悲哀的发现,此刻她的脑中竟然又浮现了那华衣男子的身影。
  为什么会想他,为什么!
  咸咸的液体涌进他的喉咙!原本闭起来的眼,瞬时睁开了,看着身下满面泪痕不停颤抖的人儿,津平珮笙片刻间清醒了!
  他一把拉起岳添翎,很不温柔的将她扔了下去,极力使声音听起来很有力度,“快出去,翎儿,别让我后悔一辈子!”
  顾不上疼痛,岳添翎快速的自地上爬起,她慢慢的走过去,自他背后抱住了他,道:“珮笙哥哥,我不要你死。”
  她这一触碰,无疑就是点燃了爆竹的引火线!
  体内的热量顷刻间爆发出来!
  津平珮笙闷吼一声,再次将她掀倒在床上!
  他血一样红的双眼,闪着明亮的火焰,炙热的火花,灼灼的望着她。
  添翎闭起眼,等待着。
  半晌沉寂。
  添翎奇怪的睁开眼,只见津平珮笙身子僵在那里,脸更盛先前的红,胸口剧烈起伏着,大口大口喘着气,眼睛却仍旧凝在她身上。
  她知道他是在用仅存的一丁点意念来抗衡自己的身体。
  他不忍伤她。
  一咬牙,添翎双臂绕上津平珮笙的背,闭上眼凑上前去,吻上了他的唇。如若再这样挺下去,他的身体是断然挺不住的。
  这无疑是让干柴遇到了烈火。
  津平珮笙仅存的意识瞬间被卷的无影无踪,体内的火焰轰然窜将出来!
  他疯狂的吻她,如狂风,似暴雨。同时手也解去了她的外衫。
  岳添翎看着双目赤红已然谁也不认识了的津平珮笙,心里荡过一波又一波的疼。
  他是那样一个温柔如春风的人,他是那样一个高尚圣洁的人,如今却因为吸走了她的春极海棠,变得如此狼狈……
  蓦然地,唇上一轻,添翎一惊。
  津平珮笙慢慢地抬起了头,眼中浓重的血丝退去了少许,“翎儿……走……快……”沙哑的嗓音艰难的自他喉咙里蹦出。
  添翎摇摇头。
  “快!”
  津平珮笙抬手便又要推她!
  添翎干脆坐起身,扑进了他怀里,哭着道:“珮笙哥哥,求你,求你,别再压抑自己了。”
  “翎……”
  “要了我吧……珮笙哥哥……要了我吧……”没等他说完,岳添翎便将话抢了过来。虽然这话很难为情,她还是说出来了。他的身体真的不能再拖了。
  “不!不能……翎……儿……不要让我后悔……走……”
  岳添翎泪飙的更凶,死抱着他不放。
  “如若伤害了你……我宁可死……”那声音夹着千万吨的痛苦!
  岳添翎身子一震,自他怀中抬起头来,手捧起他的脸,颤声道:“如果珮笙哥哥为我死了,我绝对不会独活。珮笙哥哥,如若你就这样坚持,如若你真的死了,我不会让你孤单的走的,我会跟着你的,我会跟着你的……”
  津平珮笙眼中闪过一抹恐惧的光。
  岳添翎向他点了点头,目光坚定,又道:“珮笙哥哥,如若你死了,就是两条人命,我绝对不会比你多活半刻儿。”
  “可是我不能……”他的眼神变得那样脆弱,声音也弱的似虫儿低吟。
  岳添翎皱了皱眉,又道:“不要因此内疚,不要害怕伤害我。我是自愿的,没什么比珮笙哥哥的命重要。珮笙哥哥,不要再犹豫,不要再折磨自己。”
  “……”
  “珮笙哥哥,不要再抗拒了,有什么重得过命?”
  “……”
  “珮笙哥……”
  岳添翎话说不下去了,因为她发现此刻的津平珮笙竟已是满面的泪水!
  她的心狠狠绞在了一起!
  她伸手一把拉倒他,将他的头拉到自己面前一寸的地方!
  她看着他近在毫厘的俊美面颊,也哭了,然后,又忽然笑了,道:“珮笙哥哥,你真的要我主动吗?”
  津平珮笙流着泪望着她,身体紧绷,仍旧固执的抵着药力。
  “好难为情啊!”她大叹,然后试探着伸手去解他已然差不多完全散掉的衣衫。
  津平珮笙虚弱的推拒着她,摇着头。
  岳添翎固执的拂开他阻止她的手,又哭又笑,似是赌气的道:“别拦我,以为我是帮你呢,我是帮我自己。你为我死了,叫我活不下去,我还不愿意呢。”
  津平珮笙,本来就是在极力支撑,她的手一碰到他的胸膛,立时便击溃了他所有的理智!
  大臂一捞,添翎已被他裹入胸膛,他的衣衫也在这时滚落。
  他的吻再次落到她的脸上,脖颈,肩膀。
  他所到之处都留下了他唇上的火热温度,还有他眼里不停滑出来的冰冷的泪!
  添翎也哭着,忘情的哭着。
  他们互吻着,忘情的吻着。
  他们双双倒在床上,此时添翎上身的衣衫已只剩下一个肚兜。
  就在津平珮笙手要触到那肚兜丝绳的时候,忽地,他停了下来。
  满是血丝的眼眨了眨,他望着添翎,惊恐的向后退了一步!
  方才他居然又失去了意识!
  “翎儿……快走。”
  他压抑着体内的热流,脆弱的赶着添翎。
  添翎缓缓睁开眼,看见津平珮笙已经退出了一步远,额上已经逼出了根根青筋,她知道他又在克制自己!
  方才,他沾满泪水的吻几乎让她心碎,他为她如此隐忍让她难过的要窒息。她是心甘情愿要救他的,他为什么就不愿意呢……
  她又凑上前去一步,将他的头揽到怀里,轻轻的道:“珮笙哥哥,不要有那么多顾及。过了今晚,我们就都忘记这件事,以后也不要再提,我们仍是无话不谈感情更盛兄妹的知己好友。我依然敬重你,你也依然会疼爱我。我们还像以前一样,我们可以同以前一样的。”
  说到这里,添翎的眼泪又霹雳帕拉的向下掉,她轻轻的去吻津平珮笙的脸,道:“珮笙哥哥不可以死。”
  津平珮笙如同触电,又向后闪了一步,泪水泛滥喷出,“翎儿……不可以……”
  岳添翎又向前跟了一步,干脆抱住他,哭道:“珮笙哥哥,就让我救你,让我救你。珮笙哥哥,你吸走了我的药,已然为我保留了最宝贵的东西,你为我做的够了,够了。如果不是你,也许我现在已经抵不住药力,也许我已经丑态毕露,如同饿狼扑羊一样正在不顾一切的强迫你,谢谢你……谢谢你为我保留了这点自尊。没关系的……珮笙哥哥,没关系的。珮笙哥哥,不要再压抑自己了。再压抑下去,我就真的要永远再也看不到珮笙哥哥了。”岳添翎哭得更大声。
  津平珮笙身子已然极力紧绷,固执的说着“不” 。
  岳添翎抬起头,看着依然红如煮熟螃蟹的津平珮笙,目光忽然变得镇定,抬起一手,就去扯自己肚兜上的肩带。
  津平珮笙睁圆了眸子,伸手就去阻止,岳添翎顺势拉扑倒了他,她趴在他身上,似乎很惨的笑道:“珮笙哥哥,你好狠心,一定要我来作。为了救你,我会不惜一切的……要我放弃女性所有的矜持,我也要救你。珮笙哥哥……”说完,她就含着泪吻上了他的胸膛!
  春极海棠的药效哪里经得住这样的撩拨,几乎是添翎的唇刚碰到津平珮笙,房中就响起一声如同野兽哀鸣的嘶吼!
  下一刻,他就已将她翻倒!
  他炙热的唇很快落到她冰凉的脸颊,添翎欣喜的落泪。只有这样,他才不会死。
  这一次,千万千万不要再停止了……
  废屋外的风吹得很猛,在屋内也可以很清楚的听到树叶沙沙的响!
  野猫的叫声在风中显得格外凄厉!
  不知是不是风卷来了什么物事,砸到了铁门,“当!”的一声巨响震得添翎激灵灵一个寒颤!
  这一震,津平珮笙双眸瞬时恢复了亮光。他猛地坐起身躯,同时伸手将添翎挥到了床下!
  添翎尚未反应过来,便见津平珮笙自靴子内掏出一把匕首!握紧了便向自己的身体刺去,没带半分迟疑!
  她慌张的大叫,“不要啊——”
  然,这叫声已然晚了,话音刚落,她就见泉水似的血珠自他的肩头喷涌出来,瞬时染红了一大片床单!
  他……他居然亲手硬生生的将匕首送入自己的肩膀然后又硬生生的拔了出来!
  他的手再次扬了起来,岳添翎一步冲过去,抓住了他的手腕,夺过匕首,哭道:“珮笙哥哥……你在干什么呀,难道还要再刺下去吗?”
  “这样……我可以清醒些……”他笑着,一如往日的温柔,但是这次眼角多了晶莹的泪水。
  “就算不想伤害我,也不能这样伤害自己呀!”添翎几乎是嚎啕大哭。
  “……”
  “珮……”添翎抬起头,话刚说一个字就瞪着眼直直向后翻倒过去!
  她闪着泪花的眼,不敢相信的、满是焦急的看着他!
  他怎么可以这样,他怎么可以偷袭她,他怎么可以在这个时候打晕她。
  岳添翎倒在冰冷的地上时,发现津平珮笙身子晃了晃也栽倒在了床上,失血过多了吗?
  珮笙哥哥……珮笙哥哥……可惜此时她已无力叫他了。
  几乎同时,两人陷入了黑暗。
  *** ***
  岳添翎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清晨。
  床上的津平珮笙一动不动,身体已经卸去了之前那耀眼的红色,脸色苍白得如同薄纸。
  添翎挣扎着爬起来,慢慢的向他靠去。
  一步……两步……
  他那么安静。
  他怎么那么安静。
  春极海棠的药性应该已经过去,难道珮笙哥哥……就这样离开了……
  想到这,岳添翎浑身冰凉。
  心脏狠狠抽在一起,他还是为她死了吗?他还是为她死了吗?
  深一脚,浅一脚的,不过几步的距离,添翎却好似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终于挨到了床边,添翎颤抖着伸出冰凉的手指去探他的鼻息。
  几乎是手指刚一感受到微弱的暖意,她的泪就飞了出来,她激动的捂住了嘴巴,他……他还活着!
  大大的吸了几口气,岳添翎强行定住了激动的心神。
  轻柔的扶起津平珮笙的身子,自己坐到了他身后,运起芳阴经录为他输入真气。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
  身前的人儿微微动了身子。
  添翎欣喜的大叫:“珮笙哥哥!”
  津平珮笙身子一软,向后一倾,头靠在了添翎的肩上。
  他缓缓睁开眼,温柔的笑着,虚弱的看着她。
  添翎喜极而泣,越哭越凶。
  津平珮笙抬起手,要为他抹去眼泪。
  添翎不忍他担心,不想让他用力,飞速的抬手在自己脸上抹了两把。
  津平珮笙会意的淡淡一笑,道:“我说过……我会没事的。”
  添翎一把抱住他,手臂勒的紧紧的,似哭似笑的道:“太好了……太好了!珮笙哥哥还活着!”
  “害你担心了。”虚弱似无的声音。
  “说的什么话呀,我……珮笙哥哥!”添翎一声惊呼,他又闭上了眼睛!

49.  有惊无险

  “说的什么话呀,我……珮笙哥哥!”添翎一声惊呼,他又闭上了眼睛!
  手颤抖着,再次探向他的鼻息。热气还在,添翎大大吐了一口气。原来是又晕了过去。
  添翎放倒津平珮笙,给他盖上被子,自己拣了衣衫穿好,出了废屋,拿出一个类似爆竹的东西,点燃了,扔了出去,空中瞬时绽放出一朵巨大的兰花。
  这是幻溪陵姐妹互相联系的紧急信号,一般的情况轻易不会用的。
  添翎之所以会用它,是要引一位叫做两两的姑娘前来。
  江湖中有个说法,盛景江湖,旷世神医,玉面珮笙,芙蓉两两。
  能与神医珮笙齐名,可见这位两两姑娘的医术有多么高明。
  两两姑娘是于一年前加入幻溪陵的,之后就一直都在为幻溪陵四处游走,正巧,前两日她也来了颠城,添翎这才释放信号,希望能引她前来。
  珮笙哥哥如今半死不活,想必是没有什么精力能给自己开方子补身体,所以必须请两两姑娘来处理。
  很幸运的,两两姑娘很快便收到了添翎的信号匆匆赶来了。
  两两姑娘这一来,带来了一个让添翎既熄又悔的消息。她以前竟然研究过春极海棠,而且还研制出了解药!悔是悔在自己为什么没有早些想到召她前来,那么她和津平珮笙也就不必平白的受了那些苦痛,喜是喜在她了解春极海棠,要解决津平珮笙的状况也就相对容易相对的有把握了一些。
  总算,有惊无险。
  津平珮笙这命是捡回来了。
  两两姑娘看了津平珮笙的状况,返回颠城买了一些药材回来,又交代了一下就匆匆离去了。
  *** ***
  服了两两姑娘留下来的药丸,两个时辰后,津平珮笙便醒了过来。
  岳添翎激动的直掉眼泪。
  “我没事。”津平珮笙抚着她的头安慰她。
  岳添翎却哭的更凶,道:“没事!没事!珮笙哥哥,你知不知道你都在鬼门关前溜达了几圈了?两两姑娘说你这身子,如若她不来,顶多也就再熬个把个时辰的。你差点就死了呀!”
  “可是现在,我不是没事?翎儿,别哭了。”津平珮笙边说边努力的抬手要为添翎擦泪。
  添翎一手按住他,一手擦了擦泪,道:“珮笙哥哥,你别动。你的身子现在还很虚,动不得。我不哭了便是。”
  津平珮笙望着她,唇角一扯,温柔的笑笑。
  “我去给你取药。”说完,添翎站起身,跑到破旧的厨房中去取了炉子上热着的药。
  添翎端了药碗回来,津平珮笙便要坐起身。
  添翎忙按住他,道:“叫你不要动。”
  津平珮笙皱了皱眉,道:“可是我要坐起来,才能喝药。”
  岳添翎无奈的大叹了一口气,道:“珮笙哥哥,好歹你也是个少城主,应该也是经常被人伺候的吧。不是有我在,怎么会让你自己喝?来——”说完,添翎便坐到了床上,把津平珮笙扶了起来,让他的头倚在自己肩上,然后舀了一勺药,吹了吹绕过他送到了他嘴边。
  “这样有点不习惯。”津平珮笙微微红了脸,但还是乖乖的将药喝了。
  岳添翎一边喂着他药,一边笑道:“我以前生病的时候,你不都是这样喂我的,我都没有不习惯。”
  津平珮笙的脸越来越红。
  岳添翎忍不住打趣道:“没想到珮笙哥哥这么容易害羞。你就把我当作你的丫头好啦。丫头伺候少爷天经地义。”
  “少爷,喝药。”添翎又递过去了一勺。
  药喝完,将津平珮笙轻轻放倒,看着他闭上眼睡下了,岳添翎便坐到床旁的凳子上看着他发起呆来。
  “在想什么?”不知什么时候,珮笙睁开了眼睛。
  岳添翎微微一笑,感叹道:“我想我上辈子一定做了很多好事。”
  珮笙柔和的眸子中现出几抹困惑。
  “要不然我怎么会遇到珮笙哥哥这么好的人?珮笙哥哥,你怎么可以这么好?你的恩情,我真是几辈子也还不完的了。”岳添翎趴到了他的手臂上,呜呜咽咽又哭了起来。
  津平珮笙努力翻过身子,以另一只手臂轻拍她的背脊。
  “不用管我,我就是眼泪多,过一会儿就好了。”岳添翎夹着哭音咕哝着说。
  “翎儿……我做的那些不算什么,你不要太放在心里了。”
  一听这话,岳添翎刷地抬起头,抹了两把泪,道:“珮笙哥哥,你总是这样!不算什么?不算什么?为什么你总是在为别人想?”
  津平珮笙眨了眨眸子,微微一笑,什么也没说。
  添翎叹了一口气,坐起身,再次将他扶了起来,看到津平珮笙迷惑的神情,她莞尔一笑,道:“珮笙哥哥的头发乱掉了,我帮你梳梳。”
  津平珮笙身子微微抖动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注意到他的异样,添翎笑道:“珮笙哥哥,这几天你就把我当成你的丫头好啦。”话音一落,敛起笑容,添翎眉间浮上几丝痛惜。他从来都是那么干净,干净得不染纤尘,如今却因为她弄得披头散发衣衫破败。
  因为经常换作男装,添翎对于男人的发式也算拿手,很快珮笙散掉的头发就被她规矩的束在一起。之后,添翎又取来了一套男装,上床就要扒津平珮笙的那满是血污的衣服,说是要帮他换掉。
  津平珮笙脸上几乎立时浮出两朵红云。
  如若让她给他更换衣衫,相当于差不多看光了他的身子,过程中也有一些不可避免的碰触……
  “我可以自己来的。”片刻沉寂之后,低低却仍然好听的嗓音轻轻飘出。
  “你身子虚,一点力都不可以用!况且,你的肩上是伤,动作幅度大会扯到伤口的。”
  “我……”
  “哎呀,珮笙哥哥,你什么时候也婆妈啦,呵呵,把我当成你的丫鬟,就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啦。”说完就已经扯下了他身上本就不再完好的衣衫。
  一切妥当之后,岳添翎满意的吐了口气,坐回到床边的凳子上,笑道:“好啦,我的仙人哥哥又回来了。”
  津平珮笙的脸却更红。
  “珮笙哥哥,我唱歌给你听吧,你整日这么躺着,一定很闷。”添翎笑着提议。
  津平珮笙红着脸笑着点点头。
  添翎高兴的站起身,走到桌旁,拨了一下琴弦,又道:“琴艺不好,可不能笑话我。”
  “怎么会有一张琴?”津平珮笙笑看着添翎问道。
  “两两姑娘去城里给你抓药的时候,我托她买的,你的衣衫也是那个时候要她去客栈里取来的。”
  津平珮笙淡淡笑笑,缓缓闭上了眼睛。翎儿就是这样,有时候粗心大意马马虎虎,又时候却又很细心很体贴。
  *** ***
  十五日后废屋外的小院中,两道白色的影子在空中交缠,清脆的兵器相撞的声音不时传来,却是岳添翎同津平珮笙在切磋武艺。
  打了几十个回合之后,岳添翎开心的收剑,笑道:“珮笙哥哥,你的伤果然已经全好了。”
  津平珮笙也收了剑,笑道:“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你真的要在这个时候回天下无悲城哦?”添翎闷闷的问,虽然方才同他过了几招,知道他的身子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但她还是有些担心。
  “嗯。半年没有回去了,娘已经来信催了几次……而且方才这封信中还提到她老人家已然想我想得病了。”津平珮笙神情也是暗暗。
  闻言,岳添翎顿现急色,道:“珮笙哥哥,那么快些上路吧。半年看不到儿子,做娘亲的是很辛苦的,难怪都得了病。”
  看了看添翎,津平珮笙眼中忽然涌出几抹担忧,道:“翎儿,我走后,你要多小心,切忌不要再吃别人的东西,在客栈吃东西也要先试毒。你是羽仙前辈的传人,武功自然是少有人及,只要不中毒,别人就不能奈何得了你。知道吗?”
  添翎笑道:“珮笙哥哥,你太过担心了,你忘了一般的毒药,我的芳阴经录都可以逼出来的。”
  津平珮笙微微皱眉,又道:“你也会说是一般,春极海棠不是就逼不出来?”
  “春极海棠,现在我已经有解药了,绝对不怕暗夜飘香故计重施。”看到津平珮笙仍旧写满担心的脸,添翎又道:“这两年来,想要杀我的人不知有多少个,你见我出过什么事?我向来都是很小心呀。这次会中春极海棠,是我大意了,没想到有人跟踪竟然会察觉不到,会有人知道暮云陵少就是飞仙恋雪。当时,就是因为我是暮云陵少的身份,所以根本没有防范有人会害我,才会着了他的道。如若我是飞仙恋雪,这状况定然不会发生的。珮笙哥哥,你就放心的回去吧。以后,不论我是谁,什么身份,我都会小心的。”
  津平珮笙轻叹了口气,道:“那个暗夜飘香,叫幻溪陵的姐妹尽快查出他的下落,尽快除掉他。”
  “嗯。”
  “我们出城的时候,我一直都有留意后方,那暗夜飘香并没有再跟踪上来,不知是对我太过忌惮,还是又在打什么其他的主意?想想他还在暗处,我就很担心。翎儿,不可小瞧他。”
  添翎也叹了口气,似是很无奈的道:“珮笙哥哥,你说的话我都会听的,不要再担心了,快些上路吧,城主夫人的病可不能拖。”
  津平珮笙眸子张了张口,想再说些什么,最终还是忍住了,沉重的道一声“好。”
  “珮笙哥哥……”岳添翎迟疑着又张开了口。
  “嗯?”
  “自天下无悲城回来,去看看仙云姐姐吧。”
  津平珮笙身形一顿,神色复杂的望了望她。添翎迎着他的目光,又道:“你好久没见她了,她再忙,应该也是可以抽出空见这一面的。”她的眼神清澈平静,竟让人看不出感情色彩。
  “好。”很沉很沉有些哑的声音。
  回到颠城,来到她们下榻的客栈,收拾妥当了一切,津平珮笙叮嘱了添翎几句,就上路返回天下无悲城了。而添翎则来到了一处叫做绣衣坊的店铺。这个也是普天号名下的店铺,差不多相当于今天的服装店。那些服装都是幻溪陵的姑娘根据自己的想象画出样式,再裁减然后缝补做好运往这里的,负责买卖的也是幻溪陵里女扮男装的姑娘。因为之前,在盛景皇朝几乎都是先买布,再找裁缝作衣裳,很是麻烦,且样式单一,价钱合起来也要比买这做好的要高,所以绣衣坊刚刚建起便受到了欢迎,至今已经将生意阔到了七座城。
  刚刚踏进绣衣坊,便有一个黄衫“男子”迎了上来,表面上大笑道:“欢迎光顾绣衣坊。”走到近侧,却压低了声音,带着些许笑腔的道:“芳主,你来的正好。”
  岳添翎见她笑得奸诈,难免有些纳闷,道:“南儿,怎么了?”
  南儿将她拉到了内间,道:“芳主,方才已经有人捎信回来,说是津平神医回天下无悲城了?”
  “嗯。”添翎仍旧不明白她要做什么,机械的点了下头。
  “芳主最近可是没什么事?”
  “嗯。”添翎再次点头。
  “这样便最好。”南儿高兴的大叫,然后拍了拍手。
  添翎顺着她眼神的方向望去,就见一个大约十一二岁,一个长着红扑扑小脸儿葡萄大眼的小男孩走了出来。
  “他是……”添翎还是不明白这南儿到底要干嘛。
  “芳主,您亲自把他送到京城去吧。”
  添翎更加发懵,道:“南儿,你把事情说的具体点。”
  南儿道:“芳主,您别看他小,这可是我们未来的状元爷呢,小小年纪文采就很出众。他叫莫清遥,今年十一岁。家中只有个姐姐,是靠着祖上留下来的微薄家底读的书。参加科举赶往京城路过颠城,她姐姐病了,恰巧昏倒在我们绣衣坊前面,我们就救了他们。她姐姐病的很重,不可能再赶路,科举也要考了,清遥上路的时间也不能再拖,我们就决定派人送他去京城,谁知不巧,这两天颠城里我们幻溪陵的姑娘都忙得脱不开身,正在犯难的时候,就见芳主来了。芳主,您亲自送他吧。”
  添翎了然的望了望远方低着头的小人儿,笑道:“小弟弟,可愿意姐姐带你去?”
  那小人儿只是低着头,拧着自己的衣襟,什么话也不说。
  添翎当他天生内向,胆小怕生,也就不再问他,转向南儿道:“就由我来送吧,正好到京城去看看那里的姐妹。”
  在绣衣坊用过午饭后,添翎便带着莫清遥踏上赶往京城的路。
  *** ***
  颠城距京城不是很远,骑马走了五六日便到了,在京城休息了两日就到了考生入场的时间。将莫清遥送进考场,岳添翎大大松了一口气,可算是送走了小魔头。初见他时,见他那般拘谨还以为是个内向的孩子,哪知他一旦同人熟了,淘气到可以爬上天,小脑袋里鬼点子不断,整日里以逗她为乐,惹得添翎日夜不得安宁的。不过奇怪的是这样淘气的孩子,学业竟然真的不差,看到什么小玩意都能随口诌出一首诗来,而且文采斐然,想让人不对他刮目相看都难。
  考期三天,考完十天后放榜。
  很快十三天过去了,毫不意外的,添翎和莫清遥所住的客栈迎来了高敲铜锣的报喜者。莫清遥不负所望,中了探花。虽说没有中上状元,但小小年纪已是不易,高兴还是应该高兴的。庆祝了一番后,添翎换了男装后陪同莫清遥一起前去国寺青云寺上香。这是盛景皇朝的规矩,新科三甲都要到国寺拜佛为国家祈福。
  因为拜佛祈福要整整三个时辰,添翎觉得无聊,到了青云寺,就没有同莫清遥一起进入殿内,随意在寺里散起步来。
  走到一处杨树林,添翎信步走了进去。没走多远,就看见一位衣冠华丽相貌堂堂的五十左右岁的老者在同一位白须白眉的大师下棋。老者后面站着六位年轻的看穿着貌似书生的年轻人。
  来了棋瘾,添翎走过去,想要观上一观,就在这时,六个书生打扮的人几乎同时越了出来,拦在了她面前,冷冷的声音立时传出:“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