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05-05

一条虫: 官家嫡女的奋斗日子 41 - 51

41、留与不留

  林蓉答应会回林府看林琳出嫁后,心里就存了一些事。

  当初林府她与林琳定亲的事,中间出那么大的事,虽然被爹爹和侯府给压了下来,最后换亲,可是因为嫡女下嫁而庶女高嫁在外人看来总是会有些奇怪,虽然林琳现在在族谱上是以嫡女身份记着的,那也是爹爹在她出嫁后,方改的,怕也只是为了堵住悠悠之口,给林琳一个嫡女的身份,在侯府也能好过一些。
  
  可是如今她嫁入李家,若让婆婆从外边听到当初定亲的一些内幕,胡乱猜测,对自己怕也是不好,若有心人故意将谣言散播给李家人听,没准李家听后会以为当初是自己名声扫地才会被下嫁李家,要不怎么嫁入侯府的人不是她这个正经的嫡女。即使听了真相,李家对林府换亲隐瞒真相怕也是会有芥蒂。

  爹爹会让她回府,应该有他的深意。
  
  李傲言见娘子从母亲房里出来后就心事重重,便问道:“娘子,你若有何为难之事可与我说,之前不是答应过我,别闷在心里吗?”

  林蓉闻言,看着李傲言欲言又止,不知道该如何与他说,见他等着她回答,只得道:“夫君,回房我再告知你罢。”

  夫君迟早会知道,还是早些告诉他,免得他从别处听来。
  
  回了房,李傲言见林蓉关上门,知道她要说的可能是大事,“好了,娘子说说,有什么事让你这般为难?”

  “夫君,我如今告诉你一事,你若知道后万不可以为是我与林家欺你,我……”林蓉想到将要说的事,到底是觉得开不了口。毕竟当初她定的是侯府,后来才换成李家,不知夫君听后可会觉得林府瞧不起他,只拿他当成第二选择?这种事让已经成了他妻子的自己亲口说出,若夫君不满,以后自己也不知该如何过下去。

  李傲言见她着实为难,想了想,便道:“娘子,你若实在不想说,便别说了,我不逼你。”

  说着,他就想去开门。
  
  “等等,夫君!”林蓉赶忙喊道,“这事你必须要知道,与其日后你从别处听来,还不如我现在告诉你事情始末。”

  李傲言停住脚步,回头看向自己娘子,“那你说吧。”

  林蓉攥紧手中的帕子,最终还是鼓起勇气,看着李傲言,“夫君,你知道吗,一开始与侯府定亲的人是我。”
  
  李傲言闻言微有惊讶,但脸色不变,示意林蓉继续说下去。
  
  “二妹妹爹爹是准备让她嫁于你的。可是那时她已与侯府世子有私,对于所定亲事她并不满意。她亲口告诉我她和侯府世子有私,让我想办法让爹爹退亲,那个时候我争一口气,没答应,只是和她打赌,只要她自己让爹爹改变主意,我就嫁入李家。你也知道府中夫人是二妹妹的亲娘亲,为了让二妹妹嫁入侯府,想让陌生男子毁我清誉,只是我事先得知并未上当,但却阴差阳错让二妹妹与侯府世子的私情曝光了。之后爹爹无法,为了不让事情闹大,便让我和林琳的婚事对换,因为之前定亲只是私议并未提在明面,所以所知之人不多。二妹妹的事也被压了下去。然后我就嫁入李家了。”林蓉把出嫁前在林府发生的事前后都说了出来。
  
  说完话,李傲言一直在沉默,林蓉心头揪紧着,细看夫君的脸色,见他不语,急着解释道:“夫君,爹爹并不是想欺你,只是那时候圣上亲口让林府与侯府定亲,而我只是因为是府里唯一待嫁的嫡女方会与侯府定亲……”
  
  “其实母亲定亲的时候,得知是你嫁给我,本因李家现在的地位,能有尚书府庶女嫁进来都是高攀,所以她那个时候也很奇怪。没想到居然还牵扯到这么些事,你先别说了。”李傲言听到林夫人想毁林蓉清誉时,眼里怒意闪现,为了自己亲生女儿前程,林夫人会那么做他是相信的,不想让林蓉继续说下去,打断林蓉的话道。
  
  说着李傲言想到当时母亲的想法,一开始以为嫁入李家的会是林府二小姐,母亲虽不满意她庶女的身份,但想到林府后院当家的是二小姐的亲娘,且林夫人和二小姐都得宠,对此也不再有异议,但后来定亲的却是林府大小姐,心里虽奇怪,也只以为林老爷念旧情,随即想到林蓉不仅是嫡女,她身后不仅有林尚书,还有望族沈家一脉,母亲如何不高兴。再后来,因为族叔是林府的大管家,对府里两个小姐定亲的事多少是知道一些内幕,倒是告诉了母亲,他也就知道了,母亲因为林府二小姐的事,还特意让方叔的婆子去打听林蓉的秉性,知道好的才最终应了亲事。
  
  后来他与林蓉回门,林老爷也亲口对他说了这件事,他也只是压在心里,有时候看到娘子时,其实很想她亲口对自己说,想知道她当初是不是自愿下嫁。不过因为最近林蓉努力去取得母亲的看重,还有弟弟妹妹的亲近,也能知道她的心意,到底是放下了。
  
  如今事情真相被林蓉亲口说出来,虽说他早有准备,但想到自己的娘子差一点成为别人的娘子,心里也会不自在,不过那事也不是娘子的错,他是懂的,更不会去迁怒。何况母亲也该放下了吧?
  
  “夫君,我知道你会不高兴,但是若一直瞒着你,我也于心不安,这次回府去准备二妹妹出嫁之事,我不想你从别人口中听到不全的流言。”林蓉见夫君仍旧不说话,急得眼底有些酸涩。

  李傲言见娘子真急了,才脸上挂着坏笑,“方才夫君我微愣了一会神,忘了告诉你,其实岳父大人早就跟我说了这事了。”
  
  “啊?这事也能愣神?”林蓉一愣,爹爹早说啦,“那,那你怎么不早告诉我,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担心夫君会厌恶她。

  李傲言见娘子快被他逗弄哭了,赶紧安抚,“我还以为岳父告诉你了呢,就没说,没想到他也没说啊。”

  岳父大人,小婿得罪了,谁让您一开始乱点鸳鸯谱。李傲言心道。
  
  林蓉听了,点头,“原来是这样。”然后想到婆婆李夫人,“母亲知不知道?”

  “娘她自然是知道的,她也是不介意的。”李傲言笑道,母亲当然是不介意,起码娶林蓉比让他娶林府的二小姐更让她满意,还别说林府二小姐有私情这事。即使林老爷当初不换亲,母亲也不会善罢甘休。
  
  林琳出嫁的日子还在三天后,林蓉不想那么早回府,也就一直待在李家。这天,她看完家里一月的账簿,见到用饭的点了,就起身去婆婆房里伺候。

  进了房,给婆婆行了个礼,见到二弟李傲然,还有二妹妹李清琦都在。

  李傲然看到林蓉赶忙问礼,“嫂嫂好。”

  林蓉微笑着点头,“二弟可是刚下学?”
  
  李傲然也笑着点头应是,“今儿母亲想我了,就让我一起用饭。本大哥要一块回来,可被同窗给叫走了。”

  “那也是母亲疼你。”林蓉闻言笑了,又看向小姑子,“二妹妹,今儿个心情可好?瞧我一进来,就看见二妹妹笑得这般开心,倒是不知道有甚么喜事?”

  李清琦听了,仰头,上扬的嘴角撇下来,“哪里有什么喜事。”她是看到林蓉又要站着等他们一家人吃完饭才能吃饭,心里高兴罢了。

  林蓉没有理会李清琦的那些小心思,看向婆婆,“母亲,可要用饭了。”

  李夫人听了,点头。
  
  菜很快布了上来,林蓉给李夫人摆好碗筷,因为最近婆婆胃口不是很好,见她用饭前常要喝汤,今天她特意吩咐做饭的小丫鬟煮了一道开胃粥点,如今端上来正好不温不热,比起饭前用汤,更能暖胃。

  因此待布好菜后,便先替李夫人盛了小半碗粥,“母亲,你先用些粥开胃,待想用饭了,我再与你盛些。”

  李夫人见了,点头,“你有心了。”
  
  李清琦也是知道母亲这两天胃口不好,但是,“嫂嫂,母亲喜欢喝汤,你怎么换成粥了?”

  因还未入座,她说话并不算坏了规矩。

  话一说完,就见母亲一双利眼往她身上刮,赶忙住口。

  林蓉并不以为意,只是轻言道,“偶尔饭前用汤也可,但用得多了,饭也吃不下太多,对脾胃不好,所以我自作主张换成了开胃米粥,粥能养胃。母亲,蓉儿自作主张还望您见谅。”

  “你之前已经让人告知我了,哪里是什么自作主张。这米粥闻着也香,尝一尝也好。”李夫人道,“都入座吧。”
  
  李清琦瞪了一眼林蓉,才坐到自己座位回去,李傲然则老老实实入座,趁人不注意偷偷吐了一下舌头,二姐姐可真不受教。

  刚要用饭,就见二房的王夫人过来了,进了门,方高声笑道:“大嫂,原你正用着饭呢,倒是不巧了。”
  
  李夫人见了,放下筷子,李清琦,李傲然都站了起身,与林蓉一同向王夫人请安,“见过二婶婶,请二婶婶好。”

  王夫人摆摆手,示意他们随意,然后就见她身后跟着许久未见的王晴川,王晴川脸色不错,看起来非常漂亮,从王夫人身后出来,就去给李夫人请安。

  李夫人看到王晴川,只是扫了一眼,抬手让她免了,然后就看着王夫人,“弟妹这会子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王夫人坐下后见李夫人问,便笑道,“确实有事,是和我这个内侄女的事。晴川在我们李家也住有一段日子了,她娘想得紧,过几天就要送她回去。我想着她既然要回去,也该告与大嫂知道,便让她过来与你拜别。”

  李夫人听了点头,并无什么别的表情,只是表示她知道了,“若走时,我会让蓉儿备一份别礼,毕竟住了这么久,想想王姑娘要走了,也是舍不得。”

  这完全是客气话,可是李清琦一向和王晴川交好,听到她要离开,早就舍不得,眼圈红了,又见母亲这么说,赶忙道,“王姐姐真要走啊,我也舍不得,娘,二婶婶,就让王姐姐再住一段日子吧。”
  
  王晴川见李清琦这般舍不得她,本来带着笑意的眼,也有了不舍,到底是比李清琦大,稳重得多,反倒劝道:“琦妹妹,我离家许久,也想家了,早不该留下,如今娘亲想得紧,也不能让娘亲在家等着。再说了,我也没什么事需要再留下,你是知道我的。”
  
  听她说完,林蓉在一旁站着都能感觉到她眼睛往自个身上扫过,心里暗道,难道还是自己逼着你走?与李清琦这么说,还说什么你是知道我的,这话也许旁的人不觉得什么,但是林蓉对这个李清琦一心想让她当大嫂的王晴川,心里还是有些忌惮,听着这话,她就觉得有些不对。

  不过王晴川过几天就要走了,她心里还是高兴的,只要别在走时出什么幺蛾子,她得看紧自己这个时刻要和自己作对的小姑子,免得她晕了头做出什么蠢事。
  
  李夫人听到李清琦的话,眼里阴霾闪过,又见王晴川这般表态,也就顺着说道:“是该回去了,儿行千里母担忧,王姑娘离家这么久,再不回去也说不过去。我们家也不好再留人,免得害你娘亲伤心。”

  这么一说,完全就是没有留人的意思。

  李清琦再不满,也不敢再说什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二婶婶把王晴川带走,然后闷头吃饭。


42、贤夫劝妻

  用完饭,林蓉和李傲然都出了李夫人的房,李清琦被留了下来。

  李夫人一声不吭,只是亲自去开了供奉先祖的那间房间,让李清琦跟进去。对着一排排祖先牌位,李夫人跪了下去,磕了三个头。

  李清琦见母亲都跪下了,也赶紧跪下去,跟着磕了三个头。
  
  李夫人磕完后,就对一旁跪着的李清琦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带你进来跪拜祖先牌位吗?”

  李清琦到底知道母亲是因为她刚刚出言留王姐姐的事生气,可是她心里也难过啊,她已经听了母亲的话很少和王姐姐来往了,王姐姐对她一向都好,能算她的闺蜜,舍不得她离开那是很自然的事,母亲为什么要生气,她也没做错什么啊。

  心里想着,就摇头闷声说道,“女儿不知,还请母亲明示。”
  
  李夫人听了她这话,心头一股气上涌,到底是忍住了,只是手里握拳,攥得死紧,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语气平淡,“你今日要留人家王姑娘,你可知道你的行为多唐突?”

  “母亲,我只是和王姐姐交好,舍不得她离开。”李清琦辩解道。

  “你还狡辩!舍不得舍不得,难道你还想把人家留在家里一辈子!”李夫人冷声地对李清琦说道,“你脑子什么时候能清楚一点?我之前教你的那些你都忘了吗?啊?王晴川过了年就十三了,再留在李家名不正言不顺,她以后哪能嫁个好人家。你若真为她好,就该让她早点回自己家去!她若留下来,你想怎般对待她?”
  
  李清琦听了头心里到底是不忿,“以前二婶婶说,让王姐姐嫁给大哥,王姐姐也以为能嫁给大哥,心里早就存了事儿。可结果呢,倒是母亲你让一个官家小姐,肩不能提手不能挑的大小姐当了大哥的媳妇,王姐姐空等这么久,我替她难过!”

  “这就是你心里一直想说的话?也是你不喜欢你大嫂的原因?”李夫人听了突然觉得心生一股哀意,她处处为李家着想,为儿子着想,结果在女儿这里,倒是因为她,毁了人家王晴川的姻缘。

  李清琦觉得自己既然把心里话说了出来,那就不忍了,把不满一股气也说出口,“没错!王姐姐在二婶婶那里住了那么久,和我要好,也知根知底,对大哥也心生仰慕,为人贤惠大方,定会是贤内助。我就是喜欢她当我大嫂,就算如今没当成,我也替她不平,白等那么久,结果大哥娶了别人,就要把她赶走!对谁都是不公平的!”
  
  话刚一说完,李夫人气得直接给了她一巴掌,“你居然是这么想的!谁跟你说我会让王姑娘当媳妇,她一直住在李家,若非年纪还小,不然我早就让你二婶婶送她走了,无媒无俜,谁家这般娶妇?你大哥娶谁作妻子,我倒不知道还要按你的喜好来,这是哪门子的事儿。娶妻嫁女自古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倒是连这一点都想不通透,还替外人不公,实在是枉为李家女!”

  李清琦挨了一巴掌,不敢置信母亲舍得打她,瞪大眼睛,眼泪就流了下来,见母亲被气得失了形态,心里又急,可到底被母亲打了的难过盖过心头,犟着脖子就是不低头不认错。
  
  李夫人觉得自己真的是被气得心头发疼,从蒲团上站起来,眼前都有些发黑,差点站不稳,李清琦见了忙扶住她,却被她给挥开了。

  “你在祖先牌位面前好好跪着反省,我这段日子教了你那么多,原以为你是听了进去,没想到一点都不把为娘的话放在心里。日后你嫁人吃了亏,别哭着说家里没教过你这些,你往常见你大嫂立规矩倒是心里得意,你可有想过有一天你为妇,遇到一个比为娘还严厉的婆婆,日子会好过?你就是短视眼浅,性子执拗不听劝,以后吃苦别回娘家哭!”李夫人咬牙说了这番狠话,从房里离开,关上门时又道,“别做出一脸委屈样,娘没有委屈你!现在你若不反省日后还有苦头吃。没有我的话不准离开这个房间!”
  
  说完,李夫人从里边走出来,整个人却全身疲惫,不知该作何言,想到因为忽视女儿成长方让她变成这般,心里又愧疚又难受,照她现在这个性子,也不知道能不能教好,若不改了,以后嫁了人,她在李家也不会放心。
  
  李傲言从外头回来,过来给母亲请安时,就看到母亲一脸疲倦,忧心忡忡,心头一跳,赶忙问道:“娘,这是发生了何事,让您这般操心。”

  不是唤母亲尊称,而是唤娘,可见他心里有多急。

  李夫人一看是大儿子,想到在小房间里边跪着的李清琦,眼圈就红了起来,“傲言啊,娘这是为你妹妹头疼啊。”

  “妹妹可是出了什么事?”李傲言听了也急道,上前去给母亲揉了揉额角,“娘,您先和我说说,别担心,一切有我呢。”

  李夫人听了大儿子的话,多有欣慰,不过想到女儿,心里又不好受起来,叹了一口气,把李清琦今天做的错事说了出来,顺带着说道日后她嫁人,要不想吃苦头,哪有那么多人家让她选。
  
  李傲言听了二妹妹做的事,真是又好气又好笑,是该受教训了,不过老是这么气着娘亲也不是办法,二妹妹也常与娘子不对付,娘子现在不与她计较,怕也是想到小姑子不受教日后定会吃苦头,方不和她一般见识。全部人都看得一清二楚,说与二妹妹知她也从不深想,倒真是让人头疼。

  而他一个男子,除了说妹妹几句,不能亲自去管教她,毕竟是闺阁女子,而有心让林蓉去教,二妹妹却到现在仍芥蒂娘子,母亲,母亲带着愧疚他是知道的,教起来也狠不下心,又怎么能让她听教,罢了,唯一让大姐姐回家一趟。
  
  “母亲,二妹妹向来听大姐的话,就让大姐回家一趟,教教她,多一个她亲近的人劝她会好上一些。且没有人点醒她,她只会自己钻牛角尖儿,想不透的。”李傲言提议道。

  李夫人听了,仔细琢磨了一下,“你大姐姐也不知道能不能过来一趟,毕竟还有婆婆,姑爷和孩子要照顾。若是她能回来,倒是好主意。唉,怎么都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性子就差那么大呢?”

  李傲言笑了笑,“娘,龙都生九子,子子不同,您也是普通人呐,哪能求得十全十美呢?大姐姐我会找空去和姐夫说,应是能回来一趟。”

  “那就好。”说完,李夫人往小房间看去,“你妹妹我现在罚她在祖先牌位面前跪着,也不知道心里是不是怨着我呢。”

  “妹妹不会这般想母亲您的。”不过,很可能会把怨气转移到娘子身上,毕竟她不喜欢娘子。李傲言没有把后边的那句话说出来。他待会要回去找娘子,这次是个好机会,若娘子做得好,对她和二妹妹之间的关系转好,也有助益。
  
  李夫人得了儿子的宽慰劝解,心头的大石头总算放了下来,这时才想起儿子过来,不知有什么事。

  等听到李傲言说他今日的事,还有和同窗说好,过上几日就要去潭拓寺苦读一段日子,又担心道:“你一人去潭拓寺苦读,可会不习惯?”想着又道,“我早该为你买一个书童伺候着,过上一年半,你就有府试,总是一个人难免不方便。读书时研磨拿书都是费时的事儿。”

  “母亲放心,娘子已经去找人牙子了,不过是想找个读书识字的书童买下来,费了时间,过上几天应该会有消息。”李傲言回道。
  
  李夫人满意地点头,“你娘子想得周全,她可知道你要去潭拓寺?”说着,李夫人眼睛盯着儿子的脸上。

  李傲言自是答道,“儿子先来问过母亲,若母亲答应了,再与娘子说就好。”

  李夫人很高兴,板着的脸放柔和了,嘴角翘着,“你要用功,娘怎么会不答应,你娘子若是舍不得,娘替你说。”

  “好的,娘。不过明日我就要与娘子去林府,林府二小姐出嫁在即,娘子作为姐姐,是该去观礼的。”李傲言道,“娘子昨儿和我说了当初林府定亲的事,母亲,娘子担心儿子介意,不过儿子已经告诉她,我与您都已经知道了。”

  “是该告诉她呢。”李夫人想到当初的事,翘着的嘴角又收了回来,“不过这与蓉儿无关,且她已经是我们李家的媳妇了,娘不是不讲理的人,你岳父也有诚意,我不会让你娘子难做。放心吧。”

  “谢谢娘亲。”李傲言得了这话,心里也是轻快。
  
  从李夫人房里出来,他回去自己的房里,看到林蓉正高兴地绣着贴身衣物,看那大小,一瞧就知道是替他绣的。

  “夫君,过来看看,这内衫可合你意。”林蓉一见李傲言回来,就喜着要让他看看她绣的衣物。

  李傲言过去,伸手摸了摸,上好的丝绸内衫,柔软透气,上边有林蓉绣着的竹节凸纹,白色绣样白色内衫,却能看出那竹子形态清晰逼真,可见林蓉又一手好绣功。

  “很不错,我很喜欢。”李傲言道,又问,“娘子今日心情似乎格外好?”

  林蓉偷眼看了一眼李傲言,嘴角翘翘,“哪里,我不常是这般吗?”她可不会告诉夫君,她是因为那个王晴川要走了才这般开心。
  
  李傲言见她不说,笑得倒是可爱,也不追问,只道:“明日回林府,娘子可备好了礼?”

  林蓉本来很高兴的,一听李傲言说道明日回林府去观礼,林琳出嫁的事,她笑得也没那么开心了,只道:“礼都备好了,夫君放心吧。我就照着常人送喜礼那样,然后又添了几样贵重一些的礼上去。单子已经交给母亲看过了。”

  李傲言点头,见林蓉笑得勉强,便问道,“可是不想回去?”

  林蓉摇头,“我回林府在后院到不会怎么样,只是你定是要到前院待客,许还要随去侯府,怕你不习惯。”她怕李傲言会被侯府的人为难,尤其是那个侯府夫人。
  
  “呵呵,你且放心。我的一些同窗也有去,且勤弟还有,沈家表兄不也在,何况还有岳父在场,你倒是会白担心一场。”李傲言笑着揉了一下她的发顶,“咱们只是去观观礼,又不是去捣乱,哪会有什么事儿。”

  林蓉听了,想想也是,她这回就只是过府一趟,倒是不准备再和金氏林琳起什么争执,只等林琳坐上花轿,她就在府里待着,也不过去侯府碍人家眼,怕也不会让侯府夫人心里有刺。
  
  “对了,娘子,我刚从母亲房里出来,忘了告诉你,二妹妹被母亲罚跪小房间的祖先牌位。”李傲言终于说了这事。

  林蓉听了,倒是觉得婆婆这回可真是被李清琦气到了吧,才能这般罚她,“那……夫君可是要我去求求母亲?”

  李傲言听了,笑着就点头,“娘子真聪明。”

  “母亲这般罚二妹妹,可见正在气头上,可能劝得动?”林蓉不知道夫君为何会让她去,要知道二妹妹向来和她不对付,若她去,没准会好心当成驴肝肺。
  
  李傲言听了,倒是不觉得林蓉在推脱,只是道,“娘子,为夫是为你着想,也不想二妹妹一直与你不和。你一心想亲近她,她也不肯给你机会,这回倒好,娘子若能劝母亲消气,她到底是得承你情,以后处多了,就能明白娘子的好。之前我已经劝过母亲了,只是母亲没人给她台阶下,娘子就去去吧。”


43、林琳出嫁

  林蓉听了夫君李傲言的话,自己心里自有一番想法,她过去婆婆那儿劝导本是分内之事,但小姑子会不会承她的情,她是真的不大指望。

  “夫君,那我现在过去娘那儿吧。”林蓉说道,不想夫君太为难,毕竟他一心想让自己和李清琦处得融洽,且常常替自己着想。虽然那个小姑子……

  林蓉想到李清琦又觉得她犟得跟头牛似的,自己多少次示好,到她那里都是不怀好意的表现,她难道就不会想想,她有什么好让自己算计,不怀好意?
  
  “好。”李傲言点头,见林蓉转身要走,又补上一句,“过去母亲那儿,只需劝得适当即可,娘子也不必太挂心,多关心关心母亲。”

  林蓉背着李傲言,点点应是,就往婆婆李夫人那去了。
  
  李夫人这个时候本是在休息的,只是因为小房间跪着的李清琦,怎么也睡不着,虽然大儿子宽解了她,但她等大儿子走后,想到二女儿的以后,心里又松不下来。坐在椅子上,用手撑着额头,无声地叹了一口气,自语道:“这可该怎么办?”

  也不知道二女儿在里边跪得怎么样了,想着就起身走到小房间门前,刚要推开们,就见林蓉来了。
  
  “母亲。”林蓉一进来,就看到李夫人脸色忧愁,看她要推开小房间,心里想到婆婆应该是心疼小姑子了。不免羡慕,到底是女儿亲,李清琦有一个这般为她着想的母亲,怎么就不懂事一点?又想到林府的金氏,金氏对林琳这个女儿也是尽心至极,可惜到底是林琳不争气才拖累了她。天下的母亲对上心的儿女都是一样的,若自己的娘亲还在,怕也是会时刻挂心着自己。

  “蓉儿怎么过来了?”李夫人收回推门的手,转过头看向林蓉。
  
  “听夫君说母亲心里忧愁二妹妹,他先头劝慰了母亲,但蓉儿听了到底不放心,想过来看看。”林蓉回道,“母亲,二妹妹可是在里头?”

  说着,林蓉望向小房间的门。

  李夫人点头,“那个孽障真的是要气死我了。”

  “母亲消消气,二妹妹跪在里头也有一会了,受的教训也是有的,还是让她快些出来。她正长身体的时候,别跪坏了。”林蓉走过去,扶着李夫人的手,“母亲看着也是会心疼的,别说我们这几个小的,二妹妹如今应该会知道母亲的苦心。”

  “她若真能明白,我何必这般替她愁呢。都是儿女债啊。”李夫人语气淡淡,说完看着林蓉,“蓉儿倒是说说,清琦这次犯了错该不该罚?”
  
  林蓉听到婆婆这样问,还站在小房间门前,里边的李清琦必定是会听到的,不知她是何意,不过林蓉倒没说违心的话,只道浅浅道,“二妹妹留王姑娘,怕也是因为舍不得闺蜜方那般说,自是无甚么大错,母亲不必太挂心。”

  李夫人听了只是若有所思地笑了笑,“你也不必拿这话敷衍我,清琦她做的什么事,我都是看在眼里,我想你心里也是明白的,就这样,你倒是说说,清琦她犯的错该不该罚?”
  
  林蓉见婆婆一直这般逼问,垂下眼睑,“母亲既然明白,那蓉儿也不说别的话。二妹妹该罚。”

  李夫人似是终于听到她想听的话,笑着拍拍林蓉的手,转身就要走,“既然该罚,就让她在里边跪着吧。”

  “母亲,二妹妹是该罚,只是若只罚跪又如何能让她学到该学的规矩?”林蓉既然说了,也就不再有什么顾忌,对李夫人说道。
  
  李夫人的脚步停了下来,似是询问般,“那蓉儿可有什么别的法子好罚上一罚?”

  “母亲,蓉儿自己虽然规矩礼数学得不是很好,但愿意教教二妹妹。夫君等去潭拓寺后,我会有时间常与二妹妹待在一块,母亲也不必烦恼,蓉儿若教不好二妹妹,愿自己领罚。”林蓉看了一眼小房间,脸上笑着,嘴里发苦。

  她真不该听她夫君的话,过来劝自己的婆婆,小姑子被罚跪那是她应该的,现在就婆婆那态度,分明就是想把这个烫手山芋扔给她来教。
  
  李夫人听到林蓉这话果然脸上有了笑容,她就是要林蓉来教,清琦不听教,有个人激着她,没准能有个好效果。见林蓉答应了,又怕她因为自己的逼迫心生不满,便道:“就听蓉儿的话,母亲也放心把清琦交给你。不过你也别担心,过几天清琴会回家一趟,我会让她和清琦好生说说,必不会叫蓉儿为难。”

  林蓉听到大姑子也会回来,心里又是一提,这大姑子也不知道和小姑子性子像不像,万一一样与自己不对付,那不就更麻烦了。
  
  不过见婆婆挺高兴了,也就不再问,只是点头,“母亲放心吧,蓉儿一定会尽心尽力。二妹妹就让她出来吧,从用完饭跪到现在,都有半个时辰了,别真的跪坏了去。”

  “好好好,你先回去吧。我进房与她说说。”李夫人闻言,笑着把林蓉打发了出去。
  
  李夫人等林蓉走了,才进小房间,看到一脸不忿的李清琦,就知道刚刚在门外说的话,女儿是听得一清二楚,“想必你也知道娘的打算了,不必多二话,等你嫂嫂从林府回来,你就去给她教教,让她告诉你,为女为妇该如何做。”

  “娘,为什么!你明知道、明知道……”李清琦咬着嘴唇,没有把后边的话说出来,她看林蓉不顺眼就是不顺眼,尤其是她居然觉得自己罚跪还不够,想要亲自教自己,还不是想公报私仇。没准自己就会被她给为难了。

  李夫人把脸一板,“我知道什么?知道你看你大嫂不顺眼?然后娘也该看她不顺眼?呵,就你这态度,我就放心让蓉儿教你,我也想过了,到时候她如何教,我都不会插手,你也别到我跟前哭,我是不会听的。”

  “娘,你怎么这般狠心,大嫂也知道我和她不对付,万一她为难女儿呢?”李清琦急了。

  “那也是你该得的!”李夫人气得挥袖转身,不想看女儿的脸,“你也放心吧,你大嫂必不会故意为难你。”毕竟她还看着呢,若敢过分,也还得看她这个婆婆的脸色。

  “……”李清琦知道母亲已经是下了决心,必是不会改口了,也就闷着不言。那个大嫂能教她什么好的,她必不会那么容易让她过关,既然她说了,教不好就自己领罚,哼,到时候也让她跪跪祖先牌位。
  
  李夫人看她的眼睛在转就知道没打好主意,心里也不高兴,“你起来吧。等你大姐回来再让她与你说,你也不必打什么小心思,你大嫂若教得上心,你没学好,到时候跪在这儿的还是你!为娘到真不知你有什么好得意?你大哥娶了媳妇,以后不仅为了媳妇,还是为了孩子,都不会把你放在多重的位置,你弟弟也是一样的,即使他们想,他们肯,为娘也不会让他们为了你拖累李家。等为娘死了,你倒是想想,看还有谁宠你一辈子。你嫁人以后,就人别人家的人了,以后会有自己的婆婆丈夫,叔侄姑子,等你生了孩子,你就会知道,你的日子不再是为了斗气而活。”

  “你若真要等撞了南墙,撞得头疼以后才会真正反省,那为娘也劝你一句,要撞可以,撞得过了,是会撞死的!”李夫人脸色晦暗,说完就从小房间出来。
  
  李清琦听了这话,心头茫然,眼泪不知怎的就流了下来。
  
  林蓉回到房里,见夫君在窗台前坐着看书,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夫君,我答应娘亲自带着二妹妹教她,教不好就自己领罚。”

  李傲言闻言一呆,书差点从手中掉下去,“怎么会这样?”

  林蓉抿抿嘴角,看来夫君也是好心办坏事,“既然我答应了,一定会做到。你就放心吧。”

  “呵呵,娘子,为夫……”没想到娘会让你这么做啊。李傲言眨巴着眼睛看着林蓉,希望娘子谅解。

  “不碍事,还是想想明天回林府的事吧,夫君。”林蓉只能给个笑脸李傲言,撇过这事。
  
  第二天,夫妻俩就租了马车,坐着往林府去了。林府二小姐出嫁,嫁得还是侯府,张灯结彩喜庆之意更胜林蓉出嫁那一天。

  回到林府,李傲言就被林老爷待着,与林勤一起接待宴客。而林蓉随着丫鬟领着,往后院走去。一直到芳华院,林琳住的地方。

  还未进去,林蓉就能感觉到扑面而来的喜气。
  
  芳华院的丫鬟婆子正在院里忙乱,看到林蓉进来,都纷纷停了手头的动作,给林蓉问好。林琳的大丫鬟紫如一见林蓉,马上高喊:“夫人,二小姐,大小姐来了。”

  林蓉见她这般作态,倒不以为意,只是夸道,“紫如今儿个可是高兴,嗓门也比平日里要亮上一些。”

  不出意外,紫如紫衣两个丫鬟会是林琳的陪嫁丫鬟,想着往里边走去,又见旁边立着四个年轻貌美的丫鬟,心想陪嫁丫鬟居然有六个之多,陪嫁丫鬟的用处,林琳莫非是不知道。
  
  林琳正在梳嫁娘头,请的全福太太是金氏的母亲金老太太,将近五十的人了,头发有些发白,不过面容还是比同年级的人年轻,长得和金氏很像。林琳本来知道娘亲在为她准备了这么多陪嫁丫鬟,心头不高兴,后来听到这些丫鬟都是签了死契的,全由她拿捏,也就放心,她不会让她们翻出浪来。想到今日出嫁,脸上也带了新嫁娘的喜悦,光滑的铜镜,照着她今日格外美丽的笑脸。

  不过这张笑脸在听到林蓉来了,立马就变了。

  “明明就没她什么事,爹爹偏要她回来,哼。”林琳拿着流苏挂坠的手一扔,气道。

  金氏手里也绞着帕子,对林琳说道,“你且放心,只让她在一旁看着,娘必不会让她动什么东西。你爹爹让她回来,也是为了你出嫁有多一些亲眷,全个脸面罢了。就她嫁入那李家,穷得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怕也没脸回来府上。上回她不也说了吗,不会回来,这次食言不就打自己脸吗?”
  
  “出嫁女亲眷多多,福气才会多多,好外孙女快别乱动,要给你绾发了。”全福太太金老夫人也笑着说道,“你都要出嫁了,一个外女还能捣什么乱子,且放心吧。”
  
  林蓉一进门,就看到房里的人都在有条不紊地为林琳忙着,看着林琳身上的大红嫁衣,她忍不住眯了眯眼,不过很快就不放在心上,见过金氏和金老太太,就坐到一旁喝茶,冷眼看着,什么事都没做。

  哪知道金氏见她这样,越是担心她藏着什么招,然后弄出个幺蛾子,于是也坐在林蓉旁边,眼睛不时地扫向林蓉。

  林蓉和金氏母女没甚么话好讲,见金氏时不时问上她几句,也就有的没的答上一两句,她自然知道金氏是在防备她。她的小腿微探出半步,金氏就一脸紧张也跟着想要起身,却见她没有起来,只能又歇一口气。

  林蓉看着着实好笑,金氏自己心里有鬼罢了,于是林蓉抬眼看向林琳那边,“二妹妹要嫁入侯府,以后的好日子多的是,我这个当姐姐的也是会睁大眼看着的,二妹妹过得好,做姐姐的心里也只有高兴。金姨,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啊。”

  金氏脸上挂着笑,心里头恨恨,“蓉儿能这般想,我也是很高兴,姐妹情深本就是佳话。”
  
  林琳从铜镜中看着林蓉,声音也悠然地传了过来,“姐姐,等我嫁入侯府,若姐姐有什么难事,我一定会帮衬帮衬。”

  林蓉听了,挑起嘴角就笑出了声,“二妹妹倒是有心了,姐姐只想你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毕竟嫁人为妇不似家中为女那般自在,二妹妹只要好好的,别累爹爹操心,姐姐就很开心了。”

  说着,林蓉就想站起身。

  金氏一见,赶忙也跟着起来。
  
  “金姨怎的这般紧张?我只是想出去透透气儿。”林蓉瞥了一眼金氏的动作,说完似恍然大悟,若有所指,“不是谁都会不要脸,无缘无故划破新嫁娘的嫁衣。金姨不必担心,房里边没有那么大胆的人呢。蓉儿可是可以先出去了?”


44、昏招迭出

  林蓉笑着说完,然后向金氏问退,金氏被她捅出当初她做的那些缺德事,脸色早就不好看,要不是因为今天是女儿林琳的大日子,她怎么可能脸上还强忍着带笑,没准一张脸早就憋得扭曲了。

  “蓉儿说的那等子坏心事,这里怎么会有人敢这么做。蓉儿担心得也过了,既然你想出去走走,就去吧,这里有我呢,琳儿一定会安安稳稳,风风光光坐上花轿。”金氏也回道,说完还轻挥帕子,似是赶人一般,“蓉儿快些出去吧。”
  
  林蓉眉梢微挑,没有再说什么,从林琳的香闺退出去。走出院子的时候,就看到府里的另一个金氏,柔姨娘带着两个大丫鬟正往院里走来。

  柔姨娘见到林蓉,避了半个身子,“大小姐,听说您回来了,我正准备过来看看您。”
  
  “柔姨娘不必客气,二妹妹还在里边等你呢,夫人和金老太太都与姨娘你是一家人,很该进去说说心里话儿。我就不多扰了,出去透透气。”林蓉可不会认为金柔真的是来见她的,看她身后的丫鬟提着那些厚礼,分明就是趁林琳出嫁前送给林琳。心里暗道,金氏与金柔现在已然不对付,金柔被金氏以夫人的身份压得死死的,除了爹爹的宠爱能让她挺起腰杆和金氏作对,娘家的依仗却不比金氏多。谁让她家比金氏家里要差上不少呢?
  
  想着就从那些贺礼上收回视线,不急不缓地提醒道,“柔姨娘,二妹妹的嫁妆怕是太满了,装不下,别到时候白费苦心,反惹自己心里不美。”上赶着表现讨不着好,更何况现在金氏缺德事做多了,对谁都如临大敌一般,金柔这上门分明就是上赶着使坏。也许当面收下贺礼转身就扔了。
  
  金柔抬起手,用帕子掩住嘴角吃吃地笑了起来,“瞧大小姐说的什么话,我就过来看看,二小姐要真说起来,还是我侄女呢。总不该不到场道贺,大小姐的心意我记着就是。不过大小姐,你难道就这么走了?”她见林蓉是真的要走了,很奇怪,当初林蓉出嫁时夫人用她和两个通房的名义做下哪些事她多少是知道的,连划破林蓉嫁衣,在夫人被罚跪祠堂后也被她打听出来,如今林琳出嫁这般好时机,林蓉居然一点小动作也无。莫非是夫人防得太紧?
  
  “我许久没回府上,到处走走看看,柔姨娘你进去吧,我先走了。”林蓉看出金柔眼里的怀疑,也不辩解一二。出嫁后,林蓉切身体会到为妇的不容易,想到闺阁中与林琳还有金氏的不对付,她用的手段过于刚烈,一心想为自己和弟弟讨回公道,甚至还想为母亲讨回公道,平日面上对金氏恭敬,但行事少了迂回,爽快是爽快了些,但到底还是得多亏爹爹有心护着,她才没被夫人金氏对外传出不敬继母不尊长辈的恶言。现在,被婆婆李夫人教了几回,方知道为妇不比在闺阁当小姐,一时为了出一口气惹下许多麻烦,拖累婆家那是不可行的,真要看林琳倒霉,她只需等林琳嫁过侯府再说。
  
  侯府夫人可不比她的婆婆李夫人。李夫人虽然护短但也明理,夫君孝顺却也会顾及她的感受,明里暗里帮她不少,虽然比不得侯府尊贵,但林蓉想,起码会比嫁入侯府要舒心。侯府夫人,说句不好听的话,她不仅护短,心胸还狭窄,在林琳未嫁时已经对林琳不满,还把自己的族侄女接进府。

  她实在不明白,侯府夫人都做到这地步了,林琳为何还能这般高兴,金氏也和林琳一样开心,她们难道就没想过嫁进去侯府后会过得不顺心?
  
  “大小姐慢走,我就先进去了。”金柔柔声道,走了一下,方似想起什么事,回过头对林蓉说,“大小姐,你知不知道近来侯府传了一些谣言进府?老爷还为此事生了好大的气。”

  林蓉脚步停了一下,金柔这般说她确实好奇,但是不想再和金柔多说,便点头道:“柔姨娘,蓉儿得了空会问问爹爹,你就进去吧。”

  说完,抬步就往前走。

  金柔看着林蓉的背影,嘴角挑起,似讽非讽,大小姐莫不是知道了才这般急着打发她,不过到底不是让人舒心的事儿,大小姐会生气也难怪。
  
  林蓉走离芳华院没多远,在竹轩院当差的芳儿和燕儿已经赶过来伺候她了。

  “小姐,奴婢来迟,让您久等了。”芳儿燕儿见到林蓉矮了矮身子,行了个礼。

  林蓉让她们起来,看她们已经梳妇人头了,脸上都带着明媚的笑意,心里了然,她们算过得还不错,“不碍事,你们随我走走,然后我想回竹逸院。”

  “是,小姐。”芳儿和燕儿俱是应道。
  
  说完,林蓉就慢慢地顺着院内的青石铺成的小道走着,走到一个熟悉的地儿,荷花苑的时候,林蓉静立许久,就是在这里,发生了那件事,然后改了她和林琳之间的命,如今再走回来,犹如昨日一般。

  “芳儿,燕儿,你们在府里,有没有听过侯府传的一些谣言。听说这谣言还惹老爷生气了?”林蓉手扶着柱子,看向荷花池,荷叶郁郁葱葱,但荷花早就败得只剩几朵,还记得那个时候的荷花正开得艳,不似今日,一池残荷。想到金柔刚刚说起的话,林蓉到底是想问一问。

  芳儿和燕儿听了,面有难色地对视一眼,不过林蓉背着她们,倒是没看到。
  
  “小姐,我只听到几句,不过后来就渐渐没了这种谣言。”芳儿想了想道。

  “那几句谣言是什么?”林蓉回头,瞥了眼她们脸色为难,知道必不好听,金柔特意在她跟前提起,那谣言十有八九是针对她的,只是她又没有和侯府定亲,嫁入侯府的是林琳,为何会传她什么谣言。
  
  “小姐,您听了别生气,奴婢知道是侯府那些人良心坏了才会说那些话。侯府那里传了一些话说小姐当初是与人有私情,才会以嫡女的身份嫁入李家,二小姐品性高洁,端庄贤淑,侯府夫人看对眼才许了二小姐这个媳妇。奴婢二人听到她们歪曲事实,都很气愤,少爷从宛城回来后,知道这事还去找了侯府世子。老爷也很生气,没过多久,就听说侯府多嘴多舌的丫鬟婆子被打了个半死就发卖了,谣言才听。不过到底损了小姐名声。”燕儿说完,嘴唇抿得紧紧的,低头不再多说一句。
  
  林蓉手里的拳头攥得死紧,侯府为了自己府里的脸面,拿自己的名声来当挡箭牌,混淆林琳与颜贺当初私情曝光的事,模糊不知情的人的耳眼,却能最大程度挽回侯府声誉。实在是可恨至极,爹爹为何不在谣言出来之时告诉她,现在过来才从下人口中得知,夫君,夫君不知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侯府欺人太甚了!欲盖弥彰,她就不信当初亲眼见到荷花苑林琳与颜贺相拥那一幕的人也能昧着良心相信他们传出来的谣言!
  
  “姐姐,你怎么在这里站着。”林勤本想进后院缓口气的,远远却瞧见了林蓉站在荷花苑的亭子里。

  “弟弟。”林蓉闻言,见是弟弟,赶忙收敛神色,回过头看着正往这边来的林勤。

  等林勤走近了,看到现在的弟弟,林蓉忍不住心疼了,“怎么黑了也瘦了?你前段时间去宛城不是去沈家吗?莫非他们对你不好?”

  林勤听了就笑开了,“姐姐,你怎么不说弟弟又高了精神了呢。弟弟现在快和你一般高了。”说着故意比划着身高,很得意的笑着,他和姐姐差了四岁呢。
  
  “调皮。”林蓉听了细看,果真,弟弟长高了不少,“在外边可吃了什么苦头。”

  “沈家对我很好,大舅舅和二舅舅都在家,舅母们都挺疼我的,过得还不错。不过我和表哥只住了几天,就随二舅舅去办事,二舅舅不是任贺州知府吗,离宛城挺远的,我们去贺州一趟,再回来就都黑了。因为二姐姐出嫁,爹爹让我赶回家,于是就马不停蹄赶回来,养了几天,才没觉得累。”
  
  “是该好好养养。”林蓉见林勤说起话来头头是道,不仅是比以前更精神了,也更稳重了。“池儿呢?”

  “池儿也长大了不少呢,还认得了几个字,已经会开口叫人了。”林勤笑笑,又突然转了话头。“姐姐,你回府上,会听到一些谣言,你别多心,是非曲直挺多人心里都明白,姐夫,我听爹爹说也是知道事情始末,你不必担心。至于侯府,命人传出谣言的是那侯府夫人,事情闹开了,听说正被侯爷关起来,今天颜贺成亲才放出来。弟弟回来后,知道这谣言,还打了那个颜贺一顿,表哥也帮了忙,不过没打多重,因为颜贺到的时候脸上就挂着伤,听人说好像姐夫找过他。”

  林蓉听了心中一暖,脸上也带着笑意,若弟弟说的是真的,那她可得对夫君刮目相看,明明看起来就是一个斯文书生,居然还会动手打人。
  
  “姐姐,谣言出来不到两天,爹爹就令人到侯府闹开了,侯府老爷根本不知道这事,当场气得快晕了过去,没人敢再嚼舌根,因为只要说了闲话的丫鬟婆子全被打杀发卖。其实侯府夫人真是蠢的,不仅害自己女儿退亲无人问津,现在为了挽回侯府取庶女的声誉,居然又出了昏招。侯爷怕也是倒八辈子楣才娶了她,颜贺被我打的时候没还手,怕想的就是为母还债。”林勤说到侯府就撇嘴,“姐姐,爹爹让你回来也是让你出现,破破与二姐姐不合的谣言,怕你不肯回来,就没告诉你侯府传谣言的事。你别怪爹爹。”
  
  “我不是不明事理的人。放心吧,爹爹是为我好,我知道。至于侯府,经过了这么多事,他们也该有教训了。你说侯府的这些话别在外头说,对你不好,知道么?”林蓉听了弟弟这些话,知道他有意宽解,早就放宽了心,又劝道。看弟弟对侯府不以为然的态度,还真怕他在外头也说了出去。

  “嘿嘿,姐姐,我这不是只和你说说吗,连爹爹我都没告诉他。”林勤笑得不好意思,又看了芳儿和燕儿两个人,“你们也不许传出去,知道不?”

  芳儿和燕儿赶紧点头应是,多嘴多舌的丫鬟婆子的下场,她们见得多了,哪里敢乱说。
  
  林琳的迎亲队伍已经到了,林蓉再次去芳华院撑撑场面,等林琳上了花轿,被抬出府去后,她才回自己的竹逸院歇着。

  侯府世子成亲大喜,侯爷和侯府夫人穿着高堂的吉服,只等时辰到了,新娘子入府,他们就坐到上首,等着新人跪拜。侯府的宾客不断,大家都在不停的高声阔论,不过没有人没眼色说这门亲事有和特殊之处,都只道圣上口谕赐婚,两府结亲是大喜事。
  
  侯爷带着他的庶弟,还有其他亲眷在招呼客人,脸上的笑意一点都没到眼里,后院女客那边,侯府夫人脸上笑容也难撑,还有口是心非地接受那些女眷的贺喜。那些夫人夸得越多,她越觉得她们是在讽刺着自己。

  想到即将入府的林府二小姐,她心里就恨得咬牙切齿,侯爷会对她这般不满,全都是那个林琳惹出来的,要不是她有私情这么一桩丑事挡在前头,她用得着为侯府脸面做出那等不当的事吗?

  明明就是为了侯府着想,结果老爷居然气得要休她!
  
  没错,侯爷现在对这个夫人耐心已经全无,自从女儿退亲后,想再订亲全都是不上不下的人家,想找个好的都难,夫人自诩平日交好的那些女眷,结果只要一提到女儿,全都拿话推却。女儿如今脸色越来越憔悴,而向府五少爷又定了亲,下个月就要成亲了,这消息一传过来,女儿现在是完全不想见人。

  结果,夫人却并没有时刻关心女儿,还弄出了谣言这一档事,当时被林府老爷林敬之派人过来说了,实在是当着他的面给了一巴掌。这般不争气的夫人,不休了难免日后她再做出什么没脑子的事!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圣上日渐老迈,朝中形势变化莫测,他时刻揪着心,结果却给自己夫人在背后一连捅了几刀,再多的夫妻情分都挡不住夫人没脑子的折腾,与向府交恶,与林府还差点结仇。他能不气吗。

  侯爷在谣言事发,当场就说要休了侯府夫人,颜贺跪着死死地求情,颜妍虽是怨自己的母亲,但终归为人子女,也是跪了下去,若父亲休妻,传出去,她更加没脸见人,直接绞了头发做姑子去,也比现在省心。

  想到自己,颜妍当场就呜呜地哭了起来。侯爷看着宠爱的女儿,还有唯一的儿子,终是摇头叹气,下令把侯府夫人禁足反省,等颜贺成亲再出来。
  
  他怕自己再面对夫人,会忍不住做些什么事!为了两个孩子,也再放过夫人一次。不过自从这次事后,侯爷开始频频到自己几个小妾那里,以实际行动向夫人表示自己的不满。

  没了他的宠爱,没了他的信任,夫人还能往外折腾什么?为了管好后院,打压那些妾室都费了不少力气,根本就不敢也不能再胡乱出招了。侯爷见后,想到都是自己让夫人这些年太过安逸,就夫人这样爱折腾爱挑刺的人,自己给她太多尊重和脸面,她才会闲得没事做往外伸手。

  想到等林府二小姐嫁入府里,作为世子夫人,管家也算名正言顺,不过夫人肯定不会那么轻言答应,婆媳之间你来我往,只在后院折腾,可不是省了自己好多心。

  侯爷想到这里,只要她们都不得闲,他也可眼不见为净,便打起精神应付颜贺的成亲大事。
  
  侯府世子颜贺和林府二小姐林琳顺利成婚,宾客宴会一直到后半夜才消停,不过侯爷说了,圣上喜简,侯府也就只办一天的宴席,所谓的三天流水席那是不可能的。侯爷他可不想被御史给参上一本,林府老爷在宴席上只和侯爷喝了一杯酒,交流一下眼神,连话都没多说一句,宴席到中途,林老爷就以身体不适,带着林勤,李傲言,林府一干人等都悄悄撤了。
  
  金氏本来在后院和侯府夫人坐到一块,但是两位夫人分开各自融入自己的圈子里,侯府夫人不屑和金氏打交道,只是在一开始互相道喜,说了一些不冷不热的客气话,金氏想和侯府夫人攀上交情,但贴了几次冷屁股,也不满了,倒是不动声色自己去拉拢别的夫人。
  
  尚书府夫人的名号还是很有用,没多久身边就围了一些人,金氏平日也有交好的夫人,不过因为她常对那些夫人说些林蓉的坏话,被林老爷发现后,那些夫人就再也没能上门。老爷还亲自送了礼去给那些夫人的丈夫,让他们好生管着自己的后院,别把手伸到别家院里。一时间,许多夫人都离她远得很,再说林蓉坏话也不多顶用,在林蓉长大后,老爷也根本没给她机会,几乎就让她呆在府里,完全出不去,融不进京城那些贵妇夫人的圈里。
  
  今日又能有机会和这些贵妇攀拢交情,倒是让她甚觉快意。至于侯府夫人,女儿以后就是世子夫人,虽然侯府夫人是婆婆,但侯爷对侯府夫人不满的事她多少都听过一些,女儿也算精明,总不会被她制住。日后真正管着侯府的还是自己的女儿,侯府夫人现在再怎么嚣张,又有什么用?
  
  她高兴没多久,就听到林老爷派人来让她退席了,不知所为何事,但想到当初林蓉出嫁,老爷在李家可是待到了大半夜,才领人回府,怎么现在在侯府居然提前走了?

  “老爷的身体不适,可有派大夫来看过?”金氏边领着丫鬟,边问道来人。

  “回夫人话,老爷应已回府,奴婢不知老爷有没有叫大夫看看。”那个小丫鬟只是临时被叫过来的,便只能如实回答。
  
  金氏一听,林老爷居然不等她已经回府了,心里有些不满,又不知老爷是不是真的身体不适,只好往林府赶回去。

  回到林府,却看到向府的大小姐正从府里出来,这个向月儿不是该和她母亲在侯府后院吗,之前没见着,她还以为是和别的小姐玩到一块,没想到会来林府。想到留在府中的林蓉,这个向月儿和林蓉交好的事她多少是知道的,这怕是才去找了林蓉吧。

  “月儿见过林夫人。夫人,今日二小姐出嫁,怎么您这么早就回来?没在侯府留多一会?”向月儿微眯了一下眼,见是林夫人金氏,很爽快地见了个礼,笑问。
  
  金氏也抬眼打量着向月儿脸上,微笑回问,“刚刚在侯府有些乏了,便回府歇息。向小姐怎么没过侯府去玩玩呢?你现在还是闺中小姐,常常出府往来怕是对你的闺誉不好,你今儿个是来找蓉儿的吧?蓉儿已经出嫁了,倒是不好再常与你来往,而且她住京郊离城里挺远的,你若是要找她也难,蓉儿若常见你,她婆家兴许也会不满。毕竟你是贵人,李家要接待你怕要费不少事。听说你明年也满十三该定亲了,为了以后也不该常出来走动,向夫人莫不是没和你说过?”
  
  “这些都不劳林夫人挂心,月儿自己心中有数。说道闺中名誉,月儿自认还做不出和你家二小姐那样的事,既然林夫人对月儿多有劝诫,那月儿就先离开了。林夫人,您也走好。”向月儿快言快语,说完又见了一个礼,就走了。

  金氏看着她的背影,气得狠挥了一下帕子,暗道:果然和林蓉那个贱胚一个德性,牙尖嘴利让人厌恶。


45、大姑子至

  林蓉没想到向月儿会来林府找她,自从她出嫁后,只是偶尔让许阿嬷去城里的铺子打听一些京城里发生的事儿,或让绿竹绿菊去给向月儿送些绣品首饰,俩人不断来往。只是前些日子她在李家不得空,才没让许阿嬷去城里,更是不知侯府传了谣言。芳儿燕儿没向她传消息,她能理解是府里爹爹管得紧,但是绿菊绿竹却没有及时告知她,这让她很不满意。

  向月儿到来,告诉她一些近况,还顺带告诉她绿菊病重,而绿竹得到消息想赶去告诉林蓉时,却遇到姑爷李傲言,被他问了过去,然后他说会告诉林蓉,没想到李傲言瞒着她,没让她听到一丝风声。
  
  林蓉得知事情始末,暗想日后城里的眼线要放多一些,消息也能更灵通,还要让陪嫁铺子还有陪嫁庄子的掌柜管事每月不仅要交一次账簿,顺带告诉她城里的发生的事儿。决不能想这次事后她才得知。

  向月儿与她待了一会就要回府,她也是快出阁的小姐,不方便常出来,俩人道别,林蓉送她到前院,方自己往回走。

  没想到过没多久,林老爷带着林勤,还有李傲言都回了林府,在书房三人待了半个时辰,才出来。

  林蓉一直等着李傲言,天色已晚,今晚怕是不能赶回李家,便和他商量在府上过一夜。李傲言也欣然应允。
  
  竹逸院林蓉虽然出嫁了,但一直都有人打扫,如今要过一夜,只需铺了床,便可入住。入夜,俩人躺在床上,林蓉见李傲言面有疲色,便没有把心里的疑问问出来,安然入睡。

  等第二天一早离开林府,林蓉方问李傲言,“夫君,你为何要瞒着我侯府传我谣言的事儿?”

  李傲言闻言一笑,许是早起不久,声音比往日要低沉一点,“那对你来说不是开心事儿,我不想扰你烦心,你是我娘子,谣言中伤你,我自然要替你去出出头。”李傲言知道林蓉会问,应该是知道事情始末了。
  
  “我没想到侯府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林蓉听到李傲言对她的维护,心里很开心,暖意一直达到心底。看向夫君的面容,目光带了她不自知的柔和,“谢谢夫君。我未替你做过什么,而你却要帮我为这些麻烦事出面。”
  
  李傲言一听,笑道,“娘子,你怎么又说这些傻话了呢?我们是夫妻,你要老实记着。”说完,他又补充道,“我不知道别人家是怎么样,我不懂该如何做好一个夫君,但是我如你一样,慢慢地适应,慢慢地去学。我只知道听到有谣言中伤你时,作为夫君我是愤怒的,我顺心而去想要为自己娘子出一口气。并非是因为怕你连累于我,懂不懂?我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娘子,以后别说那样的麻不麻烦的事。我相信,如果出事的人是我,你也会和我做一样的事儿,对不对。”

  林蓉想到要是被谣言中伤的李傲言,她的确会和他一样愤怒,甚至还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谁都会散播谣言,想着不由自主地就点头。
  
  李傲言见状,双手张开,看向林蓉眼睛带着一丝轻快,“那娘子是不是该告诉夫君,你现在心情可是舒心?”

  林蓉见状,顺着他的双手,脸红红地抱着夫君,在他怀里低声地应,“嗯。”

  “呵呵。”李傲言自己也忍不住低笑出声。
  
  回到李家,林蓉夫妻去给李夫人请安,本是还要再待一会,却听到许阿嬷使小丫鬟告诉她,找人牙子买书童的事有着落了。

  李夫人听了,便让小丫鬟把人牙子带过来,然后转头问林蓉和李傲言,“我想亲自看看,你们可允?”

  林蓉自然不能说不行,婆婆这是不放心她知道,但是为了给夫君找书童,她费了好大功夫,找了几个人牙子,就为了让他们带一些好书童让他们选。
  
  人牙子很快就带人过来,但却只领了一个,小书童很清秀可爱,脸色却发黄,收拾得倒是整洁,发白的旧衣洗磨的有些要破了,衣袖较短,虽然他看起来很镇定,但是露出的双手微泛白,还是能让人看出他的紧张。

  李夫人问了他几个问题,回答得行举有度,虽然对人牙子只带了一个人过来不满,但是这个书童给她印象还不错,而且人牙子说因为府试,许多在京的士子读书人都挑选书童,要找上一个读书识字的书童实在是难。
  
  “几岁了?”李傲言自己问道。

  小书童赶忙低下头,“十岁了。”

  “你真的有十岁了?”一旁站着的李傲然见他没自己下巴高,不信地追问道。

  小书童被追问得紧张,赶忙结结巴巴地说道:“我娘说生我的时候是腊月,虚岁要算大两岁。”

  说得,众人细想都笑了出来,原来只有八岁。
  
  李夫人见他瘦小,怕他不能做重活,随着儿子提书这可是力气活儿,这孩子能行吗?看着言行举止不似平常人家养出来的,到似是大家出身,落难帮一把她乐意,但帮一把不知会不会带来麻烦,这可就有些让她为难了。

  想了想,李夫人还是拒绝道。
  
  小书童一听,眼圈顿时红了,“夫人,我,我娘亲病重,我需要这份活,如果要签卖身契也是可以的,我签。”

  “不是卖身契的事。若孩子你需要银钱,我们家虽不富裕,借你一些都是可以,但……”李夫人想到这个孩子为母居然要卖身,心里恻隐之心也动了,“你看着是大家出身,我不知道你们家为何会落到如此地步。”
  
  听到李夫人的问话,小书童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却一直抹着眼泪不语,李傲然见这个孩子比他还小,赶忙说道,“娘,他读书识字又知礼,大哥正要这样的书童啊。再说,谁家没有落难的时候。”
  
  李傲言比李傲然稳重,顾虑的事也更多,抬眼看向那个人牙子,人牙子本来是想为小书童说话,但因为知道规矩,主人家选人是问些问题,都是要他们自己回答,许多人信不过人牙子的嘴巴。见这家人的大公子看向他,便知道他意欲何为,赶忙站出来,“夫人,这还是姓钱,是城里有名的皇商钱家的庶出公子,钱老爷过世后,他和他的娘亲就被分了出来。这不,人都有个不方便的时候,他求我找活,想着你们家定是慈善人家,便带他过来。这孩子踏实是个好的,夫人,您就许他这份活吧。”
  
  人牙子也不会去道大户人家的不是,庶子与姨娘被厉害的夫人赶出家门,并不是什么稀奇事,且钱家的事闹得很大,钱家夫人嫡出的两个孩子为了争家产把钱老爷唯一的庶子连带着那个姨娘净身出户,然后关起门来,两个儿子继续争,许多人都在看笑话,等着他们争得把皇商名头给争没了。
  
  李傲言对城里的事很了解,听了人牙子的话也就了然,看来这个孩子是被生活逼得没法子了,自己从前也曾和他一样,便道,“就他吧。”

  李夫人也点头,“孩子,你回去和你娘说说,你明儿就过来签契约吧。”
  
  书童钱元辰下午就过来了,他的母亲也过来,不想自己的儿子签卖身契,她病中儿子瞒着她找活,待李家已经许了他后才敢回去告诉她。不忍心儿子受苦,便急着让他带着,过来李家,拖着病体苦苦哀求说她可以给李家做工,或者当奴婢,只要儿子签活契,当几年书童就好,她希望自己的儿子以后能够出人头地。
  
  李家人都皱起了眉头,他们只说签契约,并未说是死契活契,这位妇人倒真是想多了。至于她说的在李家做活就算了,她的身体不好,进了李家还不知道是谁照顾谁。

  钱元辰高高兴兴地签了活契,拿着李家先支的月钱就带自己的娘亲回去找大夫。李家找书童的事方告一段落。
  
  李傲言很快就要去潭拓寺苦读,林蓉细心为他准备好所需,又把李傲言平常的习惯还有念书的一些习性细细交代了书童钱元辰。为了书童能够更安心照顾好夫君,还答应他会帮忙照顾他的娘亲一二,钱元辰母子在第二天就找离李家不远的一户农家租了下来,准备就在这里住。

  李夫人因为感慨钱元辰孝心,倒还出面替他们把一些租住的事办了,如今钱母身体倒是好了不少。
  
  这天,林蓉一如既往地忙着,从婆婆李夫人那里立完规矩,才用完饭,午时已过,要回自己房里给夫君多备一些纸墨,还有前天缝了一件长衫,今日也快好了,可以给夫君明儿带上。想着这些打算,林蓉便急着回房,却走在拐角时发现小姑子李清琦正拿着一个绣馕香包给夫君李傲言。
  
  “夫君,二妹妹,你们在做甚么?”林蓉见夫君在推拒,便主动过去问出声。

  李清琦一见是林蓉,把香包往背后一藏,眼睛往林蓉身上一瞪,“大嫂,你怎么会在这儿?”

  林蓉见夫君对李清琦皱着眉头,脸色不虞,便过去夫君身边站着,“我要回房,给你哥哥缝一件长衫,正巧见你们在这儿。二妹妹,你藏着的香包可是你特意绣给夫君的?”

  林蓉早就看到了李清琦藏着的什么,很精巧的一只香包,小姑子的绣功如何她是知道的,那只香包不多像是李清琦能做出来的,想到明明说会早些离开李家却一直到现在都没走的王晴川,她脸上便冷了一些。
  
  李清琦见林蓉已经知道她拿的是什么,也不藏了,拿出来就想往李傲言身上送,“大嫂,这不是我做的,晴川姐姐因为要走了,所以给我们家每人都绣了一只香包送与我们,因为不方便,大哥的便由我送过来。大嫂,我素知道你贤惠大方,必不会介意的吧。”

  说着拿眼眺着林蓉。
  
  林蓉虽然答应李夫人要教李清琦,但因为夫君李傲言离家在即,根本腾不开手来,却给小姑子挑衅她的机会,见她这般作态,林蓉忍不住火大,瞟了一眼夫君,见他神色也严肃。

  “我自然是介意的,夫君若需要香包,我会给他绣。王姑娘毕竟是闺阁小姐,随便送外男这等贴身绣品,说出去她的名声就毁了。二妹妹莫非连这都想不到?你一心为王姑娘着想,却总是做出这等不当的事,母亲说得对,你是该好好教上一教。夫君,你说是不是。”林蓉气道,“哪会有小姑子替别的姑娘家给自己成了亲的大哥送这等闺中绣物,你就算对我不满,也替家里想想!”
  
  “大哥……”李清琦听了气急地瞪着林蓉,“又不是只有大哥有,每个人都有一只香包,谁像大嫂想得这般龌龊!”

  “清琦!”李傲言忍不住低喝,“你莫不是忘了,你是李家女!在我不肯收下这只香包时你就该知道自己做错了,但是你看看你说的是什么话?娘子是你大嫂!你还懂不懂敬重长嫂,若是不懂,回头去罚抄一百遍女戒和女四书!”
  
  当着他的面,一而再再而三这般不敬长嫂,实在是可气!怎么二妹妹会变成这般!母亲还想让娘子教她,根本就不可行!

  正当气氛极为僵着,一道严厉的女声打破了僵持,“该罚!大弟,清琦变成这般,怎么不早告诉我!”
  
  李傲言,林蓉,李清琦三人闻言看向来人,是大姐李清琴。林蓉只在成亲被带入洞房的时候被李清琴牵着手,也听过她的声音,而这回是头一次见。

  李清琴长得和李夫人有六分像,但这一声喝,却要比李夫人还要严厉得多,李清琦一听已经是有些忐忑了。

  “大姐,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姐夫呢?”李傲言一看是姐姐,本来冷着的脸变得柔和,笑着问道。

  “蓉儿见过大姐,大姐,一路过来可是累了,先回房歇一会吧。”林蓉见空也忙给李清琴问好。
  
  李清琴笑着冲他们点头,“我听大弟你说过,明儿你就要去潭拓寺了,就早早过来,你姐夫前天已经去潭拓寺,到时候你也可找他。”

  李傲言点头,“大姐,这回叫你回来,就是为了二妹妹。”

  李清琴一听,脸又冷了下来,转头看向李清琦,“是该好好教上一教,这回我在家待的时间会长一些,你放心吧。”
  
  “那就劳烦大姐了,清琦,记得好好听大姐姐的话。”李傲言道,便拉着林蓉的手,“姐姐,我和娘子就先回房了,待晚上到母亲房里,我再和你说说话儿。”

  林蓉看了眼夫君,也和李清琴告了一声,这刚见面,就要走,不知道大姑子会不会介意。

  “蓉儿,不碍事,你和大弟先回房吧,待晚上再一起到母亲房里见过就好。”李清琴脸上挂心,说完便目送他们离开。
  
  “大姐姐,你怎么尽帮着大哥和大嫂呢!我又没做甚么!”李清琦见只剩她一个人,又怕被骂,便主动开口道。

  “你没做甚么!就方才我听到的那些,就足够你到家祠去跪上三天三夜了!过来,随我去见母亲!”李清琴转个脸对着李清琦立马就冷脸发火了。“母亲对女儿向来心慈,才会护得你这般不懂事!哼,再不好好教教你,你就想翻天了?替别的女子给自己哥哥送贴身绣品,要多没脑子你才能干出这等事?那个王姑娘是哪个来头,只不过在李家住上一段日子就哄得你这般,你实在是……用我婆婆的话来说,脑子都没二两重!”
  
  “大姐!”李清琦被李清琴的话给说得眼圈都红了,大姐怎么能对她说出这么恶毒的话啊。

  “都是你自找的!走吧,去母亲那儿。”李清琴也不理会,回道。

  李清琦不满得嘟嘴,跟着李清琴身后磨蹭,“大姐,我不用辛苦你教我什么,如果真要教,母亲说了,让大嫂教我……”
  
  结果话一说出来,李清琴就冷笑打断,“呵,母亲这是自己没法教了吧?要是让她刚刚知道你做了什么,看她还会不会让弟妹教你!你就给我看着吧,就是母亲还那般想,我也是不会允的!”


46、忤逆恶妇

  林蓉第二天一早与夫君一起去给母亲李夫人请安,大姐李清琴带着一脸沮丧的李清琦也坐在一旁,李清琦整个人看起来恹恹的,连找林蓉麻烦的精神都没有。

  林蓉和李傲言请玩安,又见过大姐李清琴,李清琴见李清琦一点向大弟和弟妹打招呼的心思都没有,厉眼一瞥,“清琦,昨晚姐姐跟你是怎么说的,莫非是忘了?”

  李清琦打了一个激灵,赶忙摇头,“没忘。给大哥,嫂嫂问好。”
  
  林蓉见李清琦那模样,实在是好奇,大姐李清琴是如何教才能把她教成这样,连母亲李夫人都拿她没办法,结果大姐回来一个晚上,李清琦就乖了这么多。实在是令人难以置信。
  
  她不知道的是昨晚李清琴就罚了李清琦抄书,抄了一晚上不许停,想睡觉都不可能,李夫人心疼不忍,李清琴就拿话阻止她,说从前母亲也是这般心疼我,可祖母为了女儿日后还不是狠下心把女儿养在她身边,错了就罚对了也没夸。母亲你看着女儿被打肿的手不也曾怨祖母狠心么,可是女儿到了嫁做人妇后,才知祖母的严厉是好的,她知道母亲你对儿子能狠下心要他们出人头地,可是对女儿你是万分心软。如今,妹妹再不狠下心,你还让弟妹管她,她只会变本加厉,母亲如果不想妹妹以后吃苦,那就让女儿现在让她把苦头吃足了。若您还是心软,那也不必让弟妹管着妹妹,直接让妹妹自生自灭,出嫁后如何,母亲也不必心疼内疚,都是命中该得的!
  
  李清琴的话很狠,祖母在李家出事时便为了李家身死,母亲为了李家奔波,没空管教妹妹,如今说起老话,再忆往事,母亲想到祖母如何教养她,也不能再对妹妹心软。母女二人说话的时候,李清琦正心不在焉地抄书,结果一个字写歪了,李清琴直接用戒尺狠打到她手背上,一道红痕立马浮现,李清琦眼泪都出来了,本想闹一闹,却见母亲别过头,不帮她反而走了,她面对大姐姐这般严厉,根本没有办法反抗。
  
  然后一晚上抄书背书,女戒一本整整抄了一个晚上,抄错失神想睡,都被李清琴的戒尺给打得精神,打到手背手臂都肿了,泪水模糊双眼,几乎是边抄边流泪哭出声来,临到天微亮,李清琴才允了她歇息一会。
  
  然后一大早就要早起,李清琦再怎么爱折腾也被弄得没精神,而李清琴算是陪着她一夜无睡今早仍强打精神起来为自己的大弟送行。

  请完安,李傲言就要走了,林蓉心里涌起了不舍,不过依然细心地为他准备好行李,等看着李傲言带着书童钱元辰上了马车后,马车越行越远直到看不见了,林蓉仍站在那里望着。

  “弟妹,大弟已经走远了,我们回家里去。”李清琴把林蓉唤回神。

  “好,大姐姐。”林蓉点头,“我今儿个还要去母亲房里一回。”
  
  “嗯,一起去。”李清琴笑道,“对了,我会在家住上几日。清琦就由我来教,母亲那里我说了,待会她会和你说。还有,那王家姑娘今天也是一定要走的,母亲已经使丫鬟去问了二婶婶,二婶婶说就是今儿走。你也不要再恼清琦做的那事,以后她必不敢再这般乱来。”

  林蓉听了颔首,“都听大姐姐的。”

  “你啊,不高兴我也不会怪你,要是我是你,小姑子敢这般做的话,我也会着恼的,清琦她啊,该罚上一罚。”李清琴见林蓉应得乖巧又说道,“昨夜被我折腾了一夜,瞧,她今儿是不是温顺了很多?在家里她是闲得皮痒了,才会闹了这么多事。”
  
  林蓉淡笑不语,大姑子是个爽利人,但也只她这个至亲才能这么对李清琦,确实该让她来教教。要是她如大姑子那样折腾李清琦,婆婆就该折腾她了。想到以后少了小姑子的堵心,倒是舒了一口气。
  
  闲得皮痒的人不止李清琦,侯府两位女主人也一样。

  林琳终于让自己的心愿得偿,嫁入侯府,成了正经的世子夫人,侯府夫人从对林琳的不满中找到了新的乐趣,琢磨怎么样让自己厌恶的媳妇不舒服是她等林琳入府后最乐意做的事。

  林琳和颜贺成婚,因她也未及笄,并没有和颜贺圆房,本来这并不是什么大事,但是第二天一早,就有两个漂亮的大丫鬟来她跟前伺候她,说是之前侯府夫人让她们伺候世子的,那是通房!

  看到那两个丫鬟成熟的身段,再看到颜贺略有尴尬的神色,林琳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当时就冲着颜贺问道,“贺哥,你明明说心里只有我一个的。”说着眼圈就红了起来,有通房为什么不告诉她?
  
  颜贺到底是真心喜欢林琳,见她伤心,也赶忙安慰道,“琳儿,我心里当真只有你一人。通房是规矩,我并没有怎么碰她们。如果你以后不喜欢,我也绝不会碰她们。”

  林琳到底是气,虽然大家公子房里有几个通房又不是正经妾室,在正妻嫁进来前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是她觉得自己被隐瞒了,如果这两个通房她在嫁进前就知道,一定会让颜贺把她们发卖掉!她不能忍受自己的丈夫有别的女人!

  颜贺认错,林琳也不想新婚第一天就闹僵,只好想日后自己对付这两个通房,便强打着笑原谅了颜贺,和他一起去上房给侯爷夫人敬茶。
  
  林琳在大早上对颜贺两个通房发火,还让世子道歉的事在他们还未到上房,就被传到了侯爷和侯府夫人耳里。

  一时间,二老俱是不满。侯爷冷着脸,侯府夫人眼睛厉色闪过,站在侯爷那旁的三个妾室则是各带深意地笑着,看得侯府夫人更是生气。而颜妍,干脆想告退,不想待在上房。坐在她身边的侯府夫人的族侄女田心怡则是保持大方得体的微笑,但任谁都能看到她眼里带着讽意。

  林琳到了上房,给侯爷,侯府夫人敬茶,颜贺一早就被允站起身,而林琳想跟着站起来,但侯爷只是轻咳了一声,她就知道不妥当,只能继续跪着。

  侯府夫人嘴角提起,那笑让人心里不安,不过林琳没有抬头并未看见。
  
  她跪了约莫半刻钟,颜贺场面有些冷,也知道父亲母亲这是要给新媳妇下马威,本以为今天只有母亲会这般,没想到父亲也跟着对林琳表达了不满,便有些急,咳了几声让侯爷和侯府夫人别再这样僵着。

  林琳心里恨恨,头一天敬茶,就这么刁难她,她的膝盖跪得都有些发麻了,明明垫着蒲团,没想到她跪的这个蒲团里边居然放着硬木板,只撂得她膝盖疼得要死。

  “父亲,母亲,你们对儿媳有什么指示?”林琳忍不住开口询问。

  侯爷瞥了一眼林琳,说了一句,“好了,夫人,儿媳是你管的事,我先走了。贺儿,跟爹爹走吧,这儿是后院,不该你一个男子理那么多。”

  说完便带着颜贺离开,并没有开口让林琳起来。
  
  侯府夫人见侯爷走了,脸色并不好,那三个妾室要不是她还立在这里,怕这下就追了上去了,想着满腔怒火就发到了林琳身上。

  “媳妇,你今早对贺儿说了什么!”侯府夫人连新妇敬上茶也只是装作抿一口并没有喝下去,更别说给新妇赏礼。直接就冲着林琳今早做的事发了火。

  林琳想到一大早发生的事,便知侯府夫人是对自己不满,只能摇头,“回母亲,媳妇并未做什么事。”

  “哼,对通房不满,冲贺儿发火,这是你一个新妇该做的事吗?你是侯府世子夫人了,别和那些上不了台面的妾室做的事儿一样,哪个大家公子没有通房?你还委屈了?既然要当世子夫人,就要给我大度一点,贺儿不可能只有你一个女人!他是堂堂世子,如今你还未及笄,就要委屈你丈夫没有别的女人,这是你学的妇德吗?你若一直这般行事,我倒是要问问,你们林府对女子的教养怎会如此粗略!”侯府夫人见林琳并不以为意,更是怒道。“今早让你跪了这么久都没有好生反省,你就给我继续跪着吧。”
  
  林琳本来是想当个好媳妇的,但是被侯府夫人这么骂着,连带今早上看到那两个通房的怒气也一并爆发了,“母亲,婆婆!今儿媳妇见您自己对侯爷的妾室都厌恶得咬牙切齿,却要这般要求媳妇,莫非你不觉得强人所难?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婆婆莫非不知道?田家女子教养又能好的哪里去?”林琳瞥了一眼坐在颜妍身边幸灾乐祸的田心怡,“明着被接进府里要做的是什么,母亲莫非觉得能瞒住天下人?甘之如饴在侯府名不正言不顺待着,母亲莫非觉得妇德就是该这般教养?”
  
  田家不就是侯府夫人的娘家么,林琳冲着未来很可能威胁她地位的田心怡也牵扯上了,田家女子像侯府夫人这般,又有什么可得意的。
  
  侯府夫人被她的话气得倒仰,“你这个忤逆的恶妇,既然敢这般对我这个婆婆说话!你犯了七出妒忌不孝!我要让贺儿休了你!”

  她根本没想到林琳居然敢这么对她说话,世间婆婆压着媳妇那是亘古不变的理,这林琳敢这么说她,实在是不孝至极!“妍儿,快去叫你哥哥过来,让她休了这个恶妇!”

  田心怡被林琳说着,委屈得眼圈都红了。

  颜妍也被林琳大胆的举动给惊得目瞪口呆,听到侯府夫人让她去找颜贺,想了想,便从使身边的丫鬟出上房去找,自己则到一旁安慰母亲,田心怡见了,也赶忙上前劝解侯府夫人。
  
  林琳趁机站了起来,揉揉膝盖,她忤逆她嫉妒,哼,婆婆自己都没能做到多大度还要来要求她,当真可笑。听到侯府夫人说要让颜贺休她的话,她也不急,“母亲,您别忘了,我们二府的亲事,那是圣上口谕。您若敬我,我也尊您,但是您只是为了两个通房便要给我这个正室脸色看,我倒是不知,您这么做,是不是坏了尊卑规矩?”

  在房里伺候的丫鬟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世子夫人真不一般呐,这样敢在婆婆面前大声说话的媳妇实在罕见。
  
  休妻也行,如果侯爷真的不要侯府脸面,倒真会让侯府夫人捅到外边出去,说林家女不敬长辈,忤逆婆婆,所以要休了林琳。但前提就是侯爷自己已经做了打算,不想自己的夫人再这么闲着折腾他,就让媳妇留给夫人折腾,免得都闲得发慌,乱惹事。因此,侯府夫人就算有意,他也不会允许,更别说颜贺,在他眼中母亲对妻子不满刁难是因为私情那事,如果要休妻他也会当成是气话,并不会放在心上,只希望妻子和母亲多相处,以后看到对方的好就能好好过日子。
  
  颜妍派的丫鬟来传侯府夫人的话,父子二人虽然各有自己的心思,但是行动上却都是同一个意思,媳妇不懂事就好好管教,休妻是不行的。并传了话,要下人丫鬟们管好自己的嘴!
  
  侯府夫人得知侯爷的意思,心头又是一闷,转眼就让丫鬟婆子把林琳押到祠堂去跪着,这是她该罚的,林琳头一天被扔进祠堂,就饿上了一天都没能出来。
  
  虽然知道当媳妇难,古代婆婆比现代要难伺候的得多,但林琳也没受过这样的委屈,更何况侯府夫人明知就是在找她的茬,难道她还要忍气吞声任她欺辱?即使她是婆婆,也没有资格这般做!她不是下人不是丫鬟任人打骂,她是颜贺明媒正娶的妻子!
  
  恶婆婆这般对她,就不怕被天打雷劈!
  
  到了晚上,颜贺终于得空回后院,才知道林琳被关到祖祠罚跪,还滴水未进,赶忙去接人,看到林琳饿得累得晕倒在祖祠,心疼得也忍不住对母亲抱怨了出来。
  
  “母亲,琳儿生性不羁但不是不懂事的人,您故意刁难也该看在她是您正经媳妇的份上,别太为难她,如今她晕了过去,要是让林府知道,还不知道怎么编排您。”颜贺把林琳送回自己院里,才去找自己的母亲。

  侯府夫人被颜贺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儿子才娶了这个女人,就敢这么对她说话,怎么能不让她更恨林琳!“你难道不知道她怎么对我说话!她大不孝!”
  
  侯府夫人手一挥,让她的心腹婆子绘声绘色地把林琳在上房说的那些话告诉颜贺,这等恶妇,儿子还能再包庇?“她若再这样下去,我一定会让你休了她!我侯府不要这种媳妇!”
  
  颜贺听到这话怎么听怎么熟悉,猛地想起之前父亲说要休了母亲,便是说了这句话,我侯府不要你这种媳妇!想着心里滋味莫名,“母亲,琳儿初为妇,我会好好说她,今天她也受了教训,以后必不敢忤逆您。您就看在儿子的份上,饶了她这回吧。”
  
  侯府夫人脸色阴晴不定,终是看着颜贺的求情,答应了下来,不过这回易过,下回,她定不会让林琳这般容易就混过去。


47、和睦处之

  林琳从饥饿中醒来,看到颜贺就在身边,眼泪哗哗地流了下来,呜咽地诉着委屈,“贺哥,呜呜……”简直就泣不成声。

  颜贺见她这样,想到还在母亲房里母亲的脸色也很难看,虽然他一心希望妻子和母亲能够好好相处,为林琳说好话让母亲别太为难她,但是想到林琳对母亲的态度,他也是不满的,不敬长辈,顶撞婆婆这种话传了出去,林琳真的不用再做人了。
  
  明明,最初俩人见面时,林琳就是温柔和婉的女孩子,虽然略有不羁,但对他来说却更能留下深刻印象。慢慢再接触,果然林琳是个不可多得的才女,与自己也能有许多话可以说得上,虽然知道林琳总与自己私下接触不妥当,但仍是没有挡住诱惑,与她有了私情。
  
  他是真心喜欢林琳,为了她,甚至可以说他得罪了林尚书,岳父大人,也为了她,在同窗之间常被取笑,这些他都可以忍下来。终于娶到林琳,他是欢喜是高兴的,但是他愿意为林琳付出这么多,林琳呢,为什么不愿为他讨好自己的母亲,让母亲接受她呢?
  
  “贺哥,为什么母亲要这么罚我?我知道她因为我们私情的事对我不满,可今天只是我嫁给你的第一天,我并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啊,贺哥。”林琳见颜贺不仅不安慰她,还在发呆,泪水就流的更凶了。
  
  “琳儿,你也知道你才入侯府第一天,为什么你要忤逆母亲,顶撞母亲去气她呢?你说那些话的时候,可有想过,那个是生我护我的母亲?”颜贺眼里有些难过,“你知道我为你向母亲求情,母亲心里有多难过,我是她的儿子!你当初不是说过,为了俩人能够在一起,无论多难你都会忍受吗?可是,母亲今日行事并无多过分,你呢,却忍不了才顶撞长辈受了罚。若是以后,你也照你今日行事,我们……我们真的还能在一起吗?”
  
  “贺哥,你说什么?你觉得是我做错了?你这么说是想要休了我?”林琳不敢置信,连泪水都忘了流了,“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我为了你连名声都不要了,好不容易嫁给你,你以为我不想和你母亲好好相处吗?今天从去上房一直让我跪,你和父亲离开后依旧一直让我跪着,母亲斥责我不够大度没有妇德,还骂到我娘身上,难道我就该忍了下来?如果她只因早上我会通房的事对你发火然后斥责我,我可以接受,但是为什么要牵扯到我娘身上,骂我娘是上不了台面的妾室,她难道不知道现在林府正妻是我娘吗?当着媳妇的面辱骂媳妇的生母,你觉得如果是你,你能忍下来吗?”
  
  颜贺听后异常头疼,母亲说话确实不当,但是,“可这也不是你不敬母亲的理由,如果你们一直这般相处不和睦,以后怎么过一辈子?林琳,今日之事先这般过了,行吗?明儿你和母亲好好认错,别再顶撞她,就当是为了我,行不行?”
  
  林琳听到颜贺这么说,心里有再多的不满也没在说出口,点头答应,心里却不当一回事,以长辈之尊欺压小辈也就侯府夫人能做出来,反正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侯府她没有根基,本以为贺哥能当她在侯府过日子的依仗,如今看来他还是帮他的母亲,实在是让她失望透顶,为什么他就不能谅解自己,是非不分呢?
  
  颜贺见林琳答应,便让林琳好好休息,他有事还要去父亲书房一回,林琳见他没有想去找那两个通房的意思,心里倒是高兴了一些,安心地放他离开。

  颜贺从自己的院里出来,走去了侯爷的书房,看到父亲的书房还亮着灯,想了想就让守在门外的下人通传。
  
  “进来。”侯爷听到通传,声音从里边传了出来。

  颜贺推开门,进去后转身就把门关上,“父亲。”

  侯爷见他满脸疲惫,新婚第一天婆媳不和,儿子必定左右为难,心下了然,“贺儿,可还是为你母亲还有媳妇那事为难?”

  “爹爹,儿子是不是做错了?”颜贺语气黯然,看到自己信任的爹爹,忍不住流露出一丝难过。
  
  侯爷叹了一口气,“贺儿,你是男儿,也是侯府世子,后院那些事不该你去理,婆婆管媳妇是天经地义的事,儿媳妇既然选择嫁入侯府就要学会适应,做不到就别怪谁。只要后院别往外伸手,爹爹是不会去管的,也不希望你管。爹爹迟早会老的,只希望看到你能撑起侯府,别受后院女人的掣肘,如果你不能,爹爹宁愿你待在府里老死,也别出仕。”
  
  颜贺到底是一个男儿,听到侯爷这般郑重地吩咐,赶紧认真地点头应是,“儿子确实不该把心思过多地放到后院里去。爹爹,上次您说的,要儿子如何行事?”
  
  侯爷见儿子没让他失望,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林府那只狐狸和我想的一样,听说他那个李家的女婿正在潭拓寺苦读,你和那个李家的小子也算连襟,去潭拓寺进香打好交情就行。”

  颜贺一听要去和李傲言打交道,想到当初被李傲言痛揍还有两人与林府小姐定亲换亲一事,心里是很有疙瘩,不过如今早已尘埃落定,且朝上最近形势愈发变幻莫测,为了侯府能够不在权力变动中落马,他也不该记着往事。

  “爹爹,儿子谨记你所说,待三天回门回来,我就去潭拓寺。”颜贺应道。
  
  “靖王的宴会,还有二皇子的诗会我都替你推了,如今是多事之秋,咱们啊,要选择明哲保身,待情形慢慢明朗再小心地往一边靠,对侯府才是最好的。你岳父是只大胆的狐狸,回门时许他会和你说上一些话,你届时回来告诉我,李家那小子也是个赌徒,不过他是不得不赌,你此次去只需要打好交道,有份交情,其他的事不能牵扯过多,若他真成事,以后咱们是亲戚互相提携,若他输了,那是他的事,李家也只能再次沉寂,林府,你岳父为了他儿子也不会敢多胆大,否则也不会让自己的女婿当出头椽子。”侯爷轻声说道。
  
  颜贺闻言垂眸,手指轻敲扶椅,思索着自己的想法。
  
  林老爷,侯爷都以为李傲言去潭拓寺苦读,却未曾想他只去了潭拓寺上了一炷香,然后以潭拓寺人太多不清净为由,带着自己的书童离开潭拓寺,在潭拓寺往北的一间名为元和寺的小庙宇那里安静地念书。
  
  李傲言只在写给林蓉的那份家书,给林蓉提过,并让她不要告诉母亲,免得她担心。林蓉自然是应允,虽然她不明白为什么夫君会中途改道去小寺庙苦读,但想到潭拓寺是名寺,香火鼎盛,虽然读书人素爱去哪里读书,可人多了也不好。她提笔回信也表示了赞成,并问李傲言有需要的都要一并告诉她,她会给他备好使人送过去。
  
  “少爷,少奶奶可真贴心。瞧,这可是她这个月送的第五份家书还有一些吃食和衣物。嘿嘿,连我都有一份,少奶奶人真好。”

  这天,钱元辰去接送信的人带的包袱,一拿进来就高兴地说道。

  李傲言笑着放下手中的书,从钱元辰的手中接过林蓉写的信,“元辰现在可是越多话可说了,娘子自然是好的。”
  
  打开书信,是熟悉的一手端正俊秀的小楷,里边先是说了家里的近况,家中每一个人都不曾落下,再看林蓉写到清琦被教,如今很是听话的事,李傲言几乎能想象到娘子脸上的笑脸,想着就会心地笑了笑,继续往下看,便是关心他身体,告知他送了什么过来。末了在信的末尾着重地提了侯府世子回门时说要去潭拓寺上香,林老爷特意使人告诉她,让她送信告诉夫君。林蓉因为爹爹的慎重,只是告诉了李傲言,并在信中问此事是否要告诉母亲。

  李傲言看完整封信,心想娘子行事真够谨慎,岳父只说了侯府世子到潭拓寺上香,其他事并没有说,娘子虽不知道有什么事,还是守口如瓶速使人告诉他。
  
  想了想提笔就回了一封信,让林蓉不必告诉母亲,也不要把他不在潭拓寺的事告诉别人,又在信里说了对林蓉的想念还有母亲,弟弟妹妹的问候,并告诉她一切安好,便停笔不写了。封好信件,李傲言让钱元辰把信交给来人,才细想自己这小半个月来的收获,几乎一点都无。

  岳丈和侯爷都是两只在官场上混得已久的老狐狸,他们的心思他多少能猜着一二,不过他们只知潭拓寺香火鼎盛的来源和前皇后有关,却不知这间小小的元和庙却和皇上有关。
  
  这还是祖父在世的时候偷偷和他说的事,那时皇上还是皇子,庶出无势的皇子,在这间元和庙与先皇共患难才得了先皇信任,因为先皇落难不是好事,所知之人甚少,元和庙的主持甚至还因此死了,祖父因是先皇的重臣,且一直伴在先皇身边,才知道一二。这里可以说是皇上的起步之地,太子,想来皇位对他的诱惑力更大,也许会来这里沾染皇上的运气也不一定。
  
  李傲言想想自己这种想法都有些可笑,为前程放手一搏,以前的李家输了,现在输不起,机遇是一回事,实力是另外一回事,一年半后的府试,如果这回不曾有机遇,他也不会选择去府试趟那趟浑水。他说过,他等得起。

  原本他是很大胆,想在潭拓寺时,得岳父的传信,布置好一切,但是即使太子真的会去潭拓寺,这样做也很冒险。后来,许是娘子林蓉对他的影响很大,娘子做事以稳为主,而他习惯行奇兵之计,虽然他看起来是稳重之人,但骨子里好冒险,在和娘子相处那么久,使他也慢慢有了改变。临去潭拓寺前,娘子的担心甚至她隐隐有不安也让他记在心上,最终他选择在元和寺苦读。
  
  如果娘子知道事情真相,怕也会同意他这般做。
  
  林蓉又收到李傲言回的信,心里高兴,看到信中夫君说辛苦她了的话,心头暖暖地,眼圈都红了,和夫君书信往来许久,俩人之间的距离倒是越拉越近,有时候甚至会常常想到夫君,怕他冷着怕他饿着,最近城里一直会传来一些消息,哪些官宦人家阖府被抄了,或是那个大人被抓牢里了,有人被流放有人死刑砍头,听到这些消息,都能感觉到形势不对劲,朝上风向莫测,想到林府,侯府,爹爹有时使人告诉她的话,都让她心里有些不安。不过越是这样,她越不能慌张,日子还是照过,私下里与夫君的信件往来更多。
  
  不仅担心夫君,还担心林府爹爹在朝中如何,弟弟又如何,她想得多了,担心得多了,又不能让婆婆看出不对,整个人都有些瘦了,每次只有收到李傲言的书信,提着的心才会松懈一些。
  
  几个月转眼过去了,天开始飘起了雪花,冬天到了,让人觉得越发冷了。许是快过年了,京城里也不再常传来一些不好的消息,林蓉安心地为在李家过第一个新年准备,婆婆李夫人自己也会时常收到夫君的信件,但是仍常常询问林蓉,“傲言也不知道何时回来,明明说了就在这几天,怎么还没消息。”

  林蓉自己也很想念夫君,心头着急,但仍要安慰婆婆,“母亲,许是下了雪,路难走,赶回来会慢一些。母亲,听说夫君曾外出游历三年,如今几个月不见,咱们都想得紧,那时母亲可是常提着心呢?”

  李夫人被林蓉一问,想到儿子随他夫子外出游历三年的事,便道,“那时傲言才十岁,和傲然一般大小,他离开的时候我整日都担心,用饭睡觉都不安稳,好在他有夫子带着,也会常给我写信,我在家天天盼着他回来,也和今儿一样左盼又盼,总是觉着时间难捱,怎么路那么长呢。”

  “是呢,母亲这么说蓉儿也觉着一样,这两天每天睁开眼,就想到夫君是不是回来了。”林蓉也道。
  
  李夫人听她这么说,反而劝道,“你也别着急,瞧你现在都瘦了好多,得好好补回来,傲言总会在这几天回来的,咱们啊,就好好在家里等着。”

  因为要过年,大家都喜气洋洋,林蓉听到婆婆这么说心里也暖暖地,直笑着应是。就在这时,小姑子李清琦回来了,给李夫人行了礼,又问了林蓉一声。

  自从李清琦被李清琴教过一段日子,终于老实了许多,对林蓉虽然算不上好脸色,但也不在懂不懂冷脸给脸色看,或者无事找茬,但是今天她一进来,问过林蓉后,语气就有些冷地说道,“母亲,刚刚林府的两个婆子说,大嫂的爹爹要接大嫂回府。”
  
  “可有说甚么事吗?”林蓉听到爹爹这回竟然要接她回府,心里有些忐忑,忙问道。

  说到这个,李清琦的脸更冷了,想到刚刚那两个婆子对她不屑看不起的态度,无论怎么问都不肯说什么事,心里就对林蓉迁怒上了,“不知道,大嫂自己回府上去问问不就知道了吗?刚刚我问她们,是死都不肯说,看来不定是什么好事。”
  
  李夫人听了,眉头也皱了起来,“蓉儿,既然亲家这么急,你就先回去一趟。”


48、林府祸事

  林蓉匆匆地坐上林府婆子备好的马车,就往林府去。路上也问了那两个婆子府里发生了什么事,两个婆子连连摇头表示不知,只告诉林蓉,老爷要她回府一趟,并让她们来接人。府里最近也没有发生什么大事,不过二小姐昨天晚上回府了。

  林蓉一听到林琳,直觉告诉她,爹爹派人来接她,十有八九和林琳有关,想到这里,又担心林琳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连累了府里。
  
  一路上,她心里便搁了这事,一回到府里,马上让人带她去找爹爹林老爷,未曾想,方大管家亲自让人请她,去了沁梅园。

  离沁梅园越近,她觉着自己的猜测很可能是对的,看到沁梅园丫鬟婆子都守在院外,再走近院里,依旧是金氏几个大丫鬟守着离屋里五六米的地方,也不让人走近。她们看到林蓉进来,赶忙让了一个身子,又对屋里通传道,“老爷,夫人,大小姐回来了。”
  
  林老爷坐在上首,脸色沉沉,黑得像要滴出水来,看到跪在跟前的林琳,实在是恨不得给她踹上一脚,奈何金氏在旁死死地拦着。

  听到林蓉回来,林老爷瞪了一眼金氏母女,对外沉声道,“请大小姐进来。”

  林蓉走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场面,林琳恐怕又犯错了。她不是已经嫁入侯府了吗,还没个安分?即使闹也不应该闹回府里,侯府那么大,难道林琳还嫌不够宽敞?

  “爹爹,这是怎么了?”
  
  林蓉给林老爷和金氏行了一个礼,才看着林琳对林老爷问道。

  林老爷闻言,又是瞪了一眼林琳和金氏,“还不是这个孽女还有这个蠢妇!居然为了在侯府争宠斗气连累林府一半产业给赔了进去!要不是侯爷念在亲家份上,早日告知我,没准整个林府都要被赔进去!”林老爷说到这里,脸色胀得青紫,看得林蓉吓了一跳,赶忙上前去安抚!
  
  听到这里,林蓉边为爹爹顺后背心,也边心惊地问,“二妹妹,你到底做了什么,才会牵累到府上!”

  “哼,如果不是爹爹偏心,我嫁入侯府却只给我这么一点嫁妆,而你嫁个农户却倒进了府里一半的财物,我用得着因为手里无钱到府上借吗?”林琳见林蓉还有脸来问她,气不打一处来。
  
  林老爷听了,实在是忍不住要一脚踹过去,“你这个不要脸的孽女!为父何曾亏待过你!闹出私情这等不要脸的事还让你嫁入侯府,可结果,你方嫁入侯府几个月?居然就回头败自己府里的产业!我怎么会有你这样一个孽障女儿!我要开宗祠,和你这个孽女断绝父女关系!”
  
  “老爷,琳儿和妾身都不是有心的,我们也只是被人骗了,老爷,琳儿她是你的女儿啊,您不能这么狠心!”金氏一听脸色大变,哭着跪下抱着林老爷的大腿,任林老爷怎么挣扎,都不肯放开,“都是妾身的错,是妾身无知,老爷您就放过女儿吧。”
  
  林老爷被她这么一哭,反倒冷静了下来,说出的话更是让金氏害怕,“既然全是你们母女俩无知,那开宗祠后,我也要休了你!”

  金氏一听,完全吓得连哭都忘了,一脸不敢置信,“老爷你怎么这么狠心!”
  
  林蓉看这情形,也知道爹爹是被她们气得忍无可忍才要休妻逐女,情感上她自然是很赞成爹爹的做法,但理智告诉她,现在的情形府里若闹出这么大的事,难保不会对府上不好。而她回来有一会了,爹爹也不曾把金氏母女犯的事清清楚楚告诉她。

  “爹爹,您先别气,可以先告诉女儿,二妹妹在侯府到底干了什么?”
  
  林老爷神色晦暗,这事他真的不想说出口,但是终要让女儿知道,“你随我去书房。”说完,看着金氏和林琳,“你们不许离开沁梅园一步!”

  他带着林蓉走出了院里,还吩咐看院子的丫鬟婆子不许让夫人和二小姐踏出一步,也不许往外传消息,否则就等着打杀发卖的下场。
  
  等去了林老爷书房,他才细细告知林蓉,林琳在侯府做出的蠢事,还连累了府上。原来,林琳自嫁入侯府的第一天便和侯府夫人起了冲突,自此婆媳便不对付,而侯府侯爷和颜贺父子只和稀泥或因为林琳对侯府夫人不敬,处罚了她一二,但终究没闹出来。
  
  林琳嫁入侯府几个月,侯府夫人给世子又选了两个通房,并做主把她的族侄女给颜贺做了妾室,因为是母亲长辈所赐,颜贺虽然担心林琳反对,但到底是接受了,只是一直没有到四个通房还有那个妾室田氏那里,林琳虽然闹,却也只能认了,端起正室的架子变本加厉地对付这几个妾室通房,因她是世子夫人,做的也还在侯爷和世子忍受范围之内,因此也无人说她什么。但是她为了向侯府夫人表示不满,居然还联合了侯爷的那几个妾室,时不时给侯府夫人添堵。
  
  对当家主母不敬,对自己的婆婆不尊,丢谁家谁都不会想要这样的媳妇。总之,自林琳嫁入侯府后,侯府的后院更加没有片刻安静,即使瞒得再紧,还是会有闲言碎语传出来,侯爷不得不管,便亲自做主罚了林琳一顿,并让世子颜贺不必委屈自己,妾室通房的存在就是为了伺候他的,侯府主人已经这么发话,颜贺是必定会听的,虽然侯府夫人事后也得到训斥,但到底是又赢了林琳一回。
  
  那个妾室田氏也是有本事,被宠了一回,过了一个月居然诊出喜脉来,可不知怎的却因为侯府夫人在被林琳气着,不小心推开要扶她的田氏使其跌掉,害得田氏这个孩子没了。虽然林琳看似只是个由头,田氏孩子掉了和她全无关系,但即使侯府夫人,侯爷找不到证据证明是林琳做的,也心知肚明田氏跌倒只有林琳才会做此算计。因为林琳房里的那些通房被打压得没有心思和别人争宠,唯有田氏靠着侯府夫人撑腰,才能有点生存空间,还好命怀了孩子。田氏是林琳的眼中刺,孩子没了对林琳最有益处。
  
  她已经做到这个份上了,找不到证据也处罚不了她,但是她还不满足,因为嫁入侯府没有当家,便想要染指侯府夫人手中的权力,她在侯爷妾室怀孕时设法要分侯府夫人的权,侯府夫人怎么能不恨她入骨。更让人觉着是丑事一桩的便是她还未及笄,居然和颜贺酒醉乱性圆了房!虽然她口口声声都是喊田氏害她和颜贺,但林琳虽未及笄也是大姑娘了,圆了房若怀了孩子对谁最好,谁都心中有数。
  
  侯府夫人见林琳做出这么多事,虽然儿子颜贺对林琳已有不满,但是侯爷仍旧是雷打不动任后院怎么折腾,她便想着只有让侯爷震怒才能收服这个媳妇。所以侯府夫人把林琳引给了靖王太妃,侯府夫人自己当初就是因为和靖王太妃交往过密,才惹侯爷生气,这回她就等着看媳妇笑话。
  
  林琳也没让侯府夫人失望,很快就搭上了靖王太妃这条线,因为侯府夫人的故意放纵,甚至还给林琳隐瞒,林琳接近靖王府格外方便,很快和王太妃的交情甚至连靖王都插了手,这已经是不得了了,等侯爷和世子察觉,林琳居然以侯府世子夫人的名义给靖王太妃送了好几次礼,那礼明着是为了贺寿过节,实则因为太过厚重,只要是有心人都知道,是送给靖王的财物。林琳因为存心想让侯爷和世子重视她,要背着他们做出对侯府未来有巨大帮助的事,不敢也拿不到侯府财物,用的都是她的嫁妆,可是嫁妆折合加上金氏给她的压箱底也才一万五千两,全用上还不够,手头紧便联系了她在林府的娘。
  
  这下好,金氏也是个没脑子的,让她给绕了进去,金氏一开始只贴了她的私房,后来见数额越来越大,有些应付不过来,想收手女儿却告诉她,既然上了靖王那条船就下不来了,只有用力一搏才能得泼天富贵。金氏想到府里的一个妾室两个通房,现在林老爷对她已经不似曾经,如果她能做出对府里对老爷前程都有利的事,何愁老爷不重视她,老爷回府若知也定会支持她行事,因此便开始取府里公中的银钱,数额虽大但因林老爷外出未回府查账暂时无事。金氏全都是偷偷以尚书府名义给靖王送礼备过去,府里的方大管家早已察觉不对劲给林老爷送信。而金氏还不自知,林府的产业虽她不能染指,但有多少她还是略知一二,靖王若使人问,能说的她也说了,这才为林府带来了最大的祸事。
  
  林府这边林老爷接到信心急火燎地赶回来时府中现有的库银已经被金氏提了有近两万白银,因他曾经说过若府里有急事他不在,夫人可以拿印信提银,账房也只认印信,后来他对金氏不满却未收回印信才给了她这个机会!若非账房见数额巨大又被方大管家提醒,怕还会被夫人提更多的银子。林老爷一回来,他已经吓得满头大汗跪着求情。
  
  林老爷被金氏气得恨不得立马休了她,若只是银钱没了他还能接受这个事实,可是金氏还给他惹了大麻烦,靖王他避都唯恐不及,可是金氏却害得尚书府倒贴了上去!最可恨的就是他回府半天不到,就有靖王的家仆带靖王的话,说林府的哪些产业靖王也想分一杯羹,林老爷一见所列产业大半都是林府经营的,便明白只有府里出了内鬼才会让靖王得知。果不其然,查了下去,居然还是金氏所为,也幸好林府传了四代的秘密产业只有当家才允许得知没被泄露出去,不然整个林府在靖王眼中那就是一块肥肉!这事查完林老爷怎么能不震怒!
  
  而侯爷那边是侯府夫人看着林琳做的事,原本是开心等着她倒霉,到后来就开始后怕主动告诉侯爷,侯爷没想到自己的夫人为了争斗明知不可为却偏偏要去做,气得当下闷出一口血出来,看到同样是蠢妇的儿媳妇,手脚颤抖忙使人把她送回林府,这样的儿媳妇他受不了了。

  颜贺对自己看女人的眼光已经越发怀疑,因为这件事,对林琳也彻底失望了,侯爷说送林琳回林府,他也不阻止,更别说亲自送,现在他连失落的空儿都没有,要和父亲去处理这件事。
  
  林老爷在林琳送回来后已经查清事情始末,祸事还是这个好女儿引回来自家府上,对金氏和林琳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匆匆把她们关到院里就明着去侯府谢罪往侯府赶,这回得共商大事。
  
  现在是个多事之秋,靖王这人做事不大精明,谁都能看出他的心思,皇上对他和安王打压过几次,安王已经安分按兵不动,只有靖王最近越发活跃,皇上几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知道他不足为虑,但是若哪个人靠了靖王上去,绝对不会有好下场,即使现在皇上不找你,未来的皇上也会记得你。
  
  其他几路人都停住看靖王笑话,靖王却是撞南墙越撞越兴奋,满朝百官谁都怕被靖王牵扯上,避而不及,结果倒好,这回的事若传了出去,林府和侯府居然主动贴上去,不是给别人把柄吗?
  
  而这靖王更让人跳脚的是他无赖,一旦黏上了就撕扯不掉,想要一绝后患,只能割肉,侯府不需要割什么肉,林府就惨了,为了和靖王彻底分割开来,之前被靖王看上想插手的产业为了不和靖王起摩擦,全都只能舍弃掉不要,生生伤了府中元气。
  
  林老爷说完,林蓉听了心里怒火也盛,林府以后是留给弟弟的,现在居然被林琳和金氏败得快空了,想怪爹爹不谨慎,可是最近几个月风头紧,爹爹忙府外的事都顾不过来,又何从让她怪起。

  “爹爹,这靖王他太……”不要脸了!林蓉实在是很想骂这个靖王。
  
  “现在也只有他敢明着不要脸,算了,就当破财消灾。”林老爷想了想道,不过转念想到金氏母女,心窝子又疼了。

  “可是爹爹,女儿怎么都想不明白,皇家怎么会出了靖王这么一个异类,皇上还这般放纵他,他用尽这等不耻手段得到的财物就不怕以后被收了回去?”林蓉听了前因后果,越发奇怪了,抛开林琳惹的祸事,是因为林琳蠢,可是靖王明目张胆地收取财物倒是让她难以置信,他就不怕现在乐得慌以后倒霉得紧。
  
  林老爷摸了摸自己的胡须,眼睛眯出一条缝,从里边射出精光,“蓉儿啊,你怎么不是男儿身呢?不过为父有你弟弟也心满意足了。靖王,大家都知道他可是及时享乐的人,无财何来乐可享?也许要收他财物时早就被他给花光了。为父想过了,等傲言入仕,我便可告老了,一朝天子一朝臣,为父能做的事不多了。”靖王,他也时常琢磨这个人,皇上对他打压却不致命,虽然大家乐得看他倒霉,但靖王却一如既往活得滋润。他隐隐猜测靖王背后有人,那个人不会是皇上,现在和靖王染上关系不行,可是和靖王断了关系又要防以后靖王没倒下找林府麻烦,也只有他早日隐退,方能绝后患。
  
  “爹爹,您还不老,何必做到如此地步?”林蓉听了劝道。
  
  “蓉儿,爹做得这等高位早已能光宗耀祖,早日告老,等你弟弟成了亲,爹爹含饴弄孙日子可不比现在好过?你也不必再劝,勤儿之前因京城局势不好,我使他去你外祖父家,过上几天他方会回来,本这次府里的大事他需得知,又怕他担心便没有派人告知他,只去找了你回来。至于琳儿,爹爹实在是没脸送她回侯府。”林老爷说得脸色又变得难看,金氏他也得送她回金家,做了这等丑事怎么还能容她在府中待着。
  
  “爹爹,二妹妹终是侯府的人了,且世子并未说休她,一直留在府里怕也不好,还是使人去问问侯府,什么时候来接便让他们什么时候来接。”林蓉想了想道,她实在是不明白二妹妹心里想的是什么,也幸好自己当初嫁入李家,未有妾室通房的烦恼。

  “呵,还哪会来接?”林老爷冷笑了一声不再说这事,“今日先陪爹爹用饭,午时再派人送你回去。”

  “是,爹爹。”林蓉应道。

  林老爷起身要出书房,突然想起什么事儿,“蓉儿,傲言之前为何不在潭拓寺?”


49、夫君归来

  林蓉一听爹爹问夫君的行踪,本想如实回答,但停了一会仍是留了几分,“之前夫君去了潭拓寺,后来住了一阵潭拓寺香火太过鼎盛,扰了他苦读,便走了,只偶尔会去潭拓寺上上香,余的事女儿也不知道了。”

  林老爷听了没说什么,李家小子是个滑头,“你凡事也别被他瞒得太紧,毕竟你们是夫妻。”

  林蓉忙点头应道,“爹爹教训得是,女儿会谨记在心。”
  
  “你也不必忙应着,爹爹也知道你嫁为人妇有自己的难处,只是日后爹爹从朝中退了下来,林家便要你弟弟当家,以后你们还是要多提携勤儿,你是勤儿的姐姐,爹爹不用说,你也是明白的。”
  
  “爹爹您就放心吧,弟弟,女儿自然是要照顾好他。”林蓉最放心不下的便是自己的弟弟,哪用得着爹爹吩咐,“且弟弟是个有出息的,又常得爹爹教诲,日后必能撑得起咱们林府。”

  林老爷听到夸赞林勤的话,心里是高兴的,想想对女儿也关心道,“你在李家有什么难处,若是有便与为父说说,有甚么为难事为父可替你分解一二。”
  
  林蓉闻言笑着摇头,“爹爹,女儿在李家过得很好。”

  林老爷见状,叹了一口气,“若那个孽女有你一半争气便好,为父心意已决,若侯府不来接人,就让世子给一纸休书我让她在府里静修,免得出去丢人!夫人,夫人就让她回娘家好好待一段日子。”

  至于什么时候接回来,遥遥无期!林老爷恨恨地想。
  
  林蓉并没有给金氏母女求情,这都是她们该得的,行事不谨慎又看不清形势,给府里惹来祸事,若不受罚都说不过去。

  在林府用完午饭,林蓉就赶回李家,夫君李傲言还未归家,心里有些失落,不过仍去婆婆房里说了林府发生的一些事儿,只说林府夫人身体有些不适,而府里的祸事并没有提起。
  
  李清琦听了语气有些冷地说道,“既然林府夫人身子不适,那来的婆子为何一点都不肯透露,让嫂嫂匆忙回府连点礼都没备上,不知道的人也许会说我们李家不懂礼数呢。”

  林蓉见婆婆也是有些不满,便忙道,“因事发匆忙,那些婆子也是不甚清楚,府里管教又严,不会随口乱说,因而二妹妹询问时,那些婆子方不说,并不是不能说,而是怕乱说乱道消息。只待我回府后,方知原委。”
  
  李夫人听了脸色缓了下来,“府里的下人确该如此管教才是。这也不是甚么大事,只是亲家夫人身体不适,我们也该备份礼,既然蓉儿回来了,便去备一份礼再遣人送过去罢。”

  林蓉忙点头。府里的事爹爹下了禁口令,想来婆婆从方大管家那儿也打听不到什么,如今说金氏病了,日后金氏被送回金家也可对外说是回娘家养病。
  
  李清琦还待想说些什么,被李夫人一望过去,又安静了下来,她可不想再被母亲叫大姐回来管教了,可是见林蓉这么轻巧就应付过去,林府婆子对她不敬的事仍搁在她心头不爽快。又不能再说什么,只好不满地闭眼不再看林蓉。

  林蓉见她这副模样,终是摇头,想到林府的二妹妹林琳,对比李清琦,心里暗道,只求这不是第二个林琳,若真是,以后怕李家也会有麻烦。
  
  李傲言见已经要入了年关,也让书童钱元辰收拾好东西,要往家里赶回去,出门几个月,思家更甚,元和庙很清静,越到冬末越静,丝毫感觉不到过年的氛围。他在元和庙这么久,只偶尔会有行人来一两回,多见到元和庙里的一老一少俩个沙弥往来,至于那等着的机遇却从未到来。
  
  虽然没有什么结果,但他倒是放得下,本就没抱甚么期望,因此离开也不觉得不舍。从山下下来,马车已经在那里候着了,同书童一起把书还有纸砚笔墨,衣服包裹放进马车,才上车让车夫驾马往前行。

  路上因为下雪,雪厚路滑,很不好走,马车走一段停一段,白茫茫一片的路上也就他们这一辆马车在艰难地前行,为了不出什么意外,走得异常地慢。
  
  李傲言本在马车内闭目养神,而钱元辰很有精神地在马车外和车夫聊天,一起看路,突然迎面奔来两匹马,在雪路上速度极快,车夫见状一惊,赶忙要拉住马头,李傲言因着一颠簸,在车内倒仰了一下,马车却整个翻了。耳边听到外边一声惊呼,原来骑马的一个少年因怕撞马车,即使拉住马却见对方的马车仍然惊翻了叫出声来,赶忙使身后的汉子下马,和他一起救人。
  
  幸好路边雪厚,马车翻到并没有损坏多少,而李傲言也只是磕伤了一两处,钱元辰身子小,翻滚到雪地,几乎被埋了半个身子,把他拉出来的时候,还冻得直打哆嗦,车夫因为马翻后立马跳下车,反倒没受什么伤。

  那个蓝衣少年比李傲言还小上一两岁,虽然衣着普通,但眉眼的贵气仍能让人察觉他的出身非富即贵,眼神很锐利,见马车三人都没受伤,仍是让身后的汉子给他们备了伤药费,眼睛瞥见马车里掉落的书,然后才对三人中做主的李傲言道,“小子莽撞冲突了公子,还望公子莫怪。”
  
  李傲言正给钱元辰找了一件棉衣包上,见蓝衣少年说话,抬眼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番,很快便道,“小公子并非有意,这伤药费我们不能收。小公子,天寒路滑,骑马要小心,如今天快黑了,小公子还是快回城里去吧,若你父母知道,怕会担心。”

  蓝衣少年闻言浅笑了下,“兄台莫推拒,本是我的马惊了你的马车。天色已晚,我也该回城了,兄台也是京城人士?”
  
  从公子到兄台的称呼,可见这少年对李傲言态度变得亲近几分,他所在的家真正关心他的人并无,而路上所遇的陌生人,虽说有些烂好心,还会出言关心他的安危,虽无法探知这是眼前年轻人有目的的话还是无意识的关心,话里的关怀仍让他感触一二。

  又见眼前这个年轻人只比他大一二岁,君子如玉,行止似大家所出,周身都是读书人所特有的儒雅气派,在摔下马车出来第一时间关心书童,可见这人心善,待人周全,与他对话中可看出明辨是非不贪便宜,虽不知其才学如何,但这人实在容易让人心生好感想与其结交一二。
  
  李傲言听了蓝衣少年的话,也笑着回道,“我住在京郊,京郊李家。”

  京郊有多户李家,虽然说得广,但若这眼前少年真想和他结交,自然能查得出来。说完,李傲言便与少年告辞,与马夫把马车拉起,幸好马没受伤,马车还能坐。

  然后他带着钱元辰坐进马车,马夫又开始慢慢地驾起马往李家驶去。
  
  蓝衣少年看着马车越走越远,才从汉子手中接过一张纸,纸上是一篇时论。汉子在旁见了,说道,“少爷,没准是那个年轻人故意留下来的,才让我捡到,我看他不简单。”
  
  蓝衣少年细看了那纸上的文章,看完后才扬起嘴角,“不简单才好。”他没看走眼,刚刚那个年轻人聪明有才华却也很内敛,行事谨慎正是他所需要的人。

  “回去后就给我去打听京郊李家。”蓝衣少年淡淡道,翻身上马,掉转马头往城里奔去,城里那个家,关心他的人是不少呢。他也不敢在外逗留太久,不远处还有不少暗卫护着他,即使这样,仍是不安全。

  汉子应是,也忙骑马跟上,一时,白茫茫地郊外空荡荡一片。
  
  李傲言好不容易回到家,林蓉闻讯出来,看到他从马车下来,也忍不住激动,李夫人早在房里等着了,李傲言一回来,便到上房去见李夫人。

  钱元辰因为受了惊,被他的母亲给领了回家,因而没跟回李家,李傲言不说,李夫人也不知道他路上翻马的事。
  
  等他从李夫人房里回到自己房里,才告诉林蓉他背部还有膝盖磕伤了,林蓉听到李傲言翻马的事,心里吓了一跳,幸好没出什么大事,老天保佑。

  可是知道李傲言磕伤后,仍是不放心,要请大夫来看看,万一磕得内伤,大意马虎过去,以后出了什么事,想后悔都来不及。

  李傲言拗不过她,只许她偷偷唤来大夫,不想让母亲知道担心,林蓉只得照办。
  
  等看过大夫后,林蓉给他擦药,用药酒擦腿上的伤,等到背部的时候,林蓉怎么都鼓不起勇气让李傲言脱衣。
  
  李傲言正想着雪地里和那蓝衣少年相遇的事,临走时他状似无意落下了自己最近写的一篇时论,内容虽然看着保守,但细看还是能引得年轻人的共鸣,而他在元和庙为了什么,不仅是要念书,还要抓住机遇,所写的时论有一半都是为了投当朝太子喜好。
  
  虽然他未见过太子,但是从岳父还要夫子那里得到的一些点评,多少能琢磨出一些太子行事作风,仅是一点也能在此做文章。然而在元和庙一直没有遇到想遇见的人,却不曾想会在路上遇到一个贵人,那个少年贵气逼人,只有长期处在上位的人才有威压让他忍不住谨慎留了口信方便日后相交,他心里隐隐确定那个蓝衣少年很可能是太子!那个汉子腰间不小心露出的令牌只有宫中侍卫才有,而比他小上一两岁的皇子只有太子一人!
  
  机遇从天而降,就不知道他有没有入太子的眼。
  
  等回过神低头却见林蓉脸色有些为难,便问道,“娘子,你怎么了?为夫背部还有些疼,帮我擦擦。”

  林蓉的脸红了起来,低声说,“那你把衣服脱了啊。”

  一说,李傲言就知道林蓉为什么迟迟不动了,也有些别扭,不过心里笑话林蓉,很是大方地脱衣露了背部,“娘子,许久未见,你又害羞了。”

  林蓉听了,脸越发烧红了,有些赌气地用药酒用力给李傲言擦着伤处,擦得听到李傲言吸气才缓下来,嘴角暗笑,“夫君,我今儿刚回了一趟林府。”
  
  “哦,岳父有什么吩咐?”李傲言听了,闭着眼睛说道。

  “爹爹被靖王给缠上了,为了断了往来,把府里大半产业都赔了进去。”林蓉想了想说道,府里的事瞒得住婆婆,想来是瞒不住夫君,让他知道也好。他久离京城,对城里的形势了解不透,免得乱听消息反倒更是不解糊涂。

  “岳父不是那么不谨慎的人,怎么会被缠上?还吃了这么大亏?”李傲言觉得有些不敢相信,这可不像是岳父那只老狐狸会做的事。
  
  林蓉听了无法,把林琳还有金氏做的那些蠢事说了出来,李傲言听后心有余悸地握着林蓉的手,“幸好为夫取的是你啊,娘子。不过能瞒着母亲就瞒着母亲,要是让她知道你二妹妹做的那些事,没准会对蓉儿你起些疙瘩。想必你也会懂,你和侯府世子夫人是姐妹,虽然你和她不一样,但是世人看人的眼光总是会把你们连在一起,没准你会受些委屈。”
  
  林蓉点点头,“这些我都懂的,夫君也不必担心,我都受得住,只要你别这般看我就行。”

  “娘子放心,为夫是明白人。”李傲言笑着用了些力握握林蓉的手,安慰她。
  
  夫妻二人正说着话,就听到门外有人敲门,还没答话,就听到李夫人的声音,“蓉儿,快开门。”

  李傲言和林蓉俩人对视一眼,俱不知母亲李夫人为何这么晚了会亲自过来。


50、婆婆不满

  林蓉起身去开门,李傲言则迅速穿上衣服,不想让母亲看到自己的伤处,等门一打开,就见母亲一脸严肃地站在门口,身后跟着李清琦还有两个小丫鬟,他也赶忙上前,问道,“母亲,怎么,这么晚有什么急事?”

  “母亲,若有急事,使若兰和若梅过来告知儿媳一声便可,怎能让母亲亲至呢?”林蓉也说道。
  
  李夫人闻言不做声,状似无意地嗅了嗅房里的气味,嗅完后才皱着眉头,看向林蓉,“怎么有一股药酒味道?”

  林蓉和李傲言夫妻俩一听,便知事情瞒不了,对视一眼,李傲言便想上前亲自说,却见母亲李夫人作势阻了一下,“我让蓉儿说,何时需要傲言你代劳?'

  林蓉听了,便知婆婆的不满是冲着她来的,有些不明所以,不过还是老是说道,“夫君坐马车的时候磕伤了两处,我找了大夫过来看了后,正给夫君用药酒擦伤处。”

  李夫人听了冷冷道,“为何瞒着我!”
  
  林蓉听了忙答道,“母亲,我与夫君并非有意瞒着您,而是怕母亲担心。”

  “是呢,母亲,我出门在外这么久早累得您在家担心不已,回来不小心磕伤又怕你着急,便想先瞒着您,等伤好了再和您说说,未曾想母亲这么早就知道。累您这么晚了还亲自过来一趟,是儿子不孝。”李傲言也赶忙说道。
  
  没想到李夫人听了脸色并没有变得更好,反而是更添心里不满,“我是你母亲,磕伤撞上瞒着我只会让我更担心!要不是你妹妹看的一个大夫偷偷离开,我还不知道你受了伤!现在什么事都瞒着为娘的,以后怕也是什么都不想和为娘的说了!也罢,如今你也成了亲,有你媳妇照顾着你,没有为娘什么事了。我也且好好放放心,自己待在那上房何事都不必过问了!”
  
  李傲言听到李夫人这么说,脸色有些急,林蓉一听又有小姑子在里头搅事实在气不打一处来,婆婆这话里有话,分明就说是夫君有了媳妇忘了娘,实在是让她不明所以,为何今日婆婆会这般胡思乱想!
  
  “母亲,儿子必不敢这般想您,若无您的教养,儿子何能有今日,这种话您万不能再说了!”李傲言连忙跪了下去,“母亲,儿子真的是怕您担心,方会瞒着您,以后必不会了,您就原谅儿子这一回吧。”
  
  林蓉见夫君都急得跪了下去,自然也不能站着,若传出不孝,他们夫妻俩可真的是没法过日子了,“母亲,这都不关夫君的事,是儿媳怕母亲担心,方会让大夫偷偷来看过,大夫说夫君只是轻微磕伤用药酒擦擦就好,因为想到并无大事,便不敢扰母亲歇息,还望母亲原谅儿媳自作主张。”

  李夫人瞥向跪着的儿子儿媳,嘴唇抿了抿,也不想闹得太难看,便想让他们先起来。
  
  哪知李傲言见林蓉把事情全都揽在自己身上,却并不肯,“母亲,这都是儿子的主意,娘子只是听我的话罢了,都怪儿子只想到怕母亲知道后伤心,忘了瞒着母亲会使您更伤心,儿子实在是不孝!”
  
  “娘,这是怎么了?”闻声而来的李傲然也走到了李傲言的房前这边,见大哥和大嫂都跪了下去,赶忙问道,“娘,大哥他今儿刚回来,正累得紧呢,怎么让大哥跪了呢。大哥的膝盖上还有伤,你别让他跪坏了。”然后李傲然赶忙去拉李傲言起来,李傲言却执意跪着。
  
  李夫人听到二儿子的话,转头问道,“傲言,你的膝盖有伤,快起来。”说完又看向林蓉,过了会才道,“媳妇也起来吧。”

  李傲言和林蓉这才起身。
  
  李夫人又问李傲然,“你也知道你大哥受伤的事,也瞒着为娘?”
  
  李傲然点点头,“娘,你不知道伤在儿身痛在娘心吗?儿子和大哥正是知道,才怕你担心,您瞧瞧,你这一知道就心急火燎地赶过来,大晚上的累得您这般,我和大哥大嫂能心安吗?大哥只是磕伤,本是想等大哥伤好跟您说,到时候你也不必想现在这般挂心啊。”

  李夫人听了李傲然这话,心想看来大儿子也不是只和自己媳妇说事,傲然也知,想必是真的怕她担心,今儿她是闹得有些过了,便浅言说了两句大儿子,然后才带着人离开。
  
  李傲言等李夫人走后,才对解围的二弟道谢,“二弟,大哥承你情了,不过你怎么知道大哥受伤的事?”

  林蓉也很好奇,夫君应该是回房才告诉她的,怎么二弟弟居然也知道了。
  
  李傲然不好意思地笑笑,“我看到有个大夫悄悄离开,就跟上去问了,那大夫告诉我的,可能就是那个时候我拦住大夫才会让二姐姐发现,告诉母亲。我一知道,就赶快过来了,本以为母亲是很担心,可没想到母亲会这么生气,也不知道二姐姐是怎么说的。大哥我先回去了。”

  李傲言听了也让他离开,关上门回房,见林蓉脸色不好,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娘子,母亲自父亲过世后一直操劳一大家子,我是长子,她的心更多的放在我身上,今日之事,我希望娘子你别怪母亲。”李傲言说道。

  林蓉听了点头,她知道婆婆为什么会这么不满,不就是因为夫君瞒着她却和自己说了受伤的事,或者婆婆心里想得更多,怕夫君只信任自己而忘了她这个娘,担心夫君被媳妇给完全占了去。
  
  本来她就觉得婆婆实在是没事找事,可是一想到以后,若自己生了儿子,儿子娶妇就开始什么事都和媳妇商量,怕自己也会和婆婆一样担心。想到这里,便觉得婆婆今日的不满有了合理的理由。

  不过照夫君这般劝她,可见婆婆的担心全然是多余的,明日,明日也不知道婆婆还会不会生气,她还是得多忍让一些。
  
  至于那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小姑子,且等等吧,只需一年她便要定亲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看她到了别家,可还敢如今日一般。

  得使人去给大姑子送送信,也让她回来好生劝导婆婆一番,毕竟,大姑子是婆婆的亲女儿,也很疼爱夫君,她必不会想弟弟和母亲生了嫌隙。
  
  李傲然从大哥李傲言那里出来就跑去追上自己的二姐姐,看到一脸得色还哼着小曲的二姐姐,他有些忍无可忍了,叫道,“二姐姐,今晚母亲到大哥房里闹了一回,你很高兴?”

  李清琦见是自己的二弟弟,收起笑脸,有些不耐地问道,“我高兴什么?高兴大哥大嫂眼里没有母亲吗?”
  
  “二姐姐!你瞧瞧你说的是什么话!你明知道大哥大嫂瞒着母亲没有坏心,你却这般说!你眼里难道就有母亲?你若有,就不该总是给母亲找烦心事!你忘了大哥那么疼爱你,大嫂对你也不错,你呢,你总是做些什么事!”李傲言怒得低喝道。
  
  李清琦听了被压抑许久的怒火也腾一下上来,“大哥以前是很疼我,可是自从大嫂嫁进来,他心里完全偏给了那个女人!还让大姐姐那么严厉对我,害我天天被大姐姐打骂,那个大嫂呢,虚伪极了,在你们面前对我好像很好一样,可是她心里想什么你们知道吗,她肯定见不得我好!自从她进了我们家,我的日子没有一天是好过的!”
  
  “你!这些都是你自找的!你居然有脸说!”李傲然的脾气比较冲,又爱练武,气得扬起手,作势要打人。吓得李清琦缩了一下,见李傲然不敢打她,才挺直腰杆,“好啊,你居然敢对自己姐姐动手,你居然想打我!我要告诉母亲!你居然不敬自己的姐姐还想动手打人!”
  
  李傲然咬牙放下手,“你去告诉母亲,我也会把你对大哥大嫂不敬的话告诉母亲!到时候要罚大家一起罚,不过我告诉你,二姐姐,母亲已经不再年轻,你若还是这样不懂事,事事都要她操心,我和大哥是不会允你的!我敬你是我二姐姐,本一直以为你会改变,但是大姐姐教过你的人都说了,只求你嫁人后安安分分,以后你再如今日一般,我真的不会认你!你知道我是说到做到的人!”
  
  李清琦被他的话给震到了,“李傲然!你有什么资格这般对我说话!我是你姐姐,你不孝不悌!”她了解自己这个弟弟,对家人护短性格较真说一不二,若他真的这般说,那就完全是告诫了!弟弟完全不如大哥好说话,以前他那般让着自己尊敬自己,现在敢这么说,肯定是被大嫂那个女人收买了。
  
  “呵,我不孝不悌?那你呢?你对大哥大嫂所做所想难道就有敬过他们吗?当年大哥用命护着我的时候,我就发过誓了,谁对大哥不敬就别怪我对他狠。大哥大嫂恩爱对母亲又孝顺,家里和乐为何不好?你呢,你只顾自己,你眼里也只有你自己,如果祖父祖母还在,父亲还在,你道他们会任你这样?别再逼为你好的亲人了,二姐姐,就当我求过你一次。”李傲然说完最后一句话,头也不回地离开。
  
  李清琦被说得泪流满面,喃喃自语,“难道你们就不是只有自己,我需要你们的时候全都不在,等我不需要的时候才一个两个都要来管我,你们呢,又有什么资格,啊?”

  边说完边哭着跑回自己房里。
  
  李夫人自己回了房,心里也不平静,儿子和媳妇过得和顺她乐意见着,可是若是儿子的心全放在媳妇身上,忘了当娘的,她心里怎么觉着都不是滋味,看今晚儿子一心为媳妇说话,她想着就怎么来气。闹得过了失了自己的身份,也怕儿子对她生了嫌隙,这可怎么办是好。

  想着李夫人怎么也睡不着,第二天醒来,林蓉与李傲言到上房请安,见到李夫人脸色也不好,俱是有些担心。
  
  又过一会,李傲然和李清琦也来请安,发现李傲然眼袋也是青黑色,而李清琦的眼睛则是完全肿了,明显是哭过了,这下,夫妻俩本也没怎么歇好没什么精神,见了他们都有些奇怪,昨儿从他们房里离开,又发生了什么事?
  
  李夫人自然也发现了,问了李清琦发生了什么事,却见李清琦摇头不语,道是没睡好,问了李傲然,李傲然也这么回答。李夫人只能叹了口气,“你们都大了,娘也不知道你们心里想的是什么,算了,你们今天自己用饭吧,娘没胃口,想回去歇歇。”
  
  李夫人一说,在房里的人全都急了,一个两个都劝了,好不容易劝了她用饭,林蓉从头立规矩立到尾都没歇着,李清琦也没心思对林蓉的待遇感到高兴,心不在焉地吃着饭,李傲言李傲然兄弟都食不知味,好不容易一顿饭才结束,林蓉自己下去用饭,而李傲言则留在上房和李夫人说说话,不想母亲多想,还需开解她。

  李傲然也没离开,他还有事要和大哥母亲商量,李清琦自然不可离开,她也有委屈要和李夫人说,一下子,三兄妹都留在李夫人房里。
  
  李夫人看着三个儿女,语气淡淡地问道,“刚刚问你们一个两个都不肯说,现在又寻由子留下来,有什么事就说吧,娘听着呢。”


51、强硬软弱

  李夫人一问,李傲言,李傲然,李清琦三人你望我,我望你,都没有先开口的意思。最后,还是因为李傲言居长,主动打破沉默,“母亲,昨夜的事,儿子有不是。儿子不希望母亲记挂在心里,也不想母亲胡思乱想。您是我的娘亲,生身母亲,儿子是您从小看到大的,您不能不相信儿子对您的孝心。您昨夜发怒,儿子心急却也伤心,您分明就是不信孩儿了。”
  
  李傲言说到这里,脸色带着委屈,看得李夫人心里一颤,忙说到,“傲言你莫胡说,娘从来都不曾疑你,娘昨日只是心急,方会那般失了形态。”

  “娘,儿子知道,但是儿子还是想让您知道,儿子会一直孝顺您。”李傲言又说道。
  
  李夫人忙点头,儿子这么说她自然是相信的,而且是自己生的孩子,还是从小养到大,秉性怎么能不知道如何,昨夜事后她也挂心后悔,不该因为心急而胡思乱想,还对刚回家的长子发怒,差点让儿子儿媳对自己心生嫌隙,“娘省得,昨夜娘是急昏了头了。”
  
  “呵呵,娘关心儿子,儿子当然高兴。娘你就不要再想那事了,咱们现在说开了,您啊,也该安心笑一个,今早儿子一见您脸色不好,就知道您昨夜没睡好,心里一直挂着,今天留下来陪母亲,就是要让您好好歇着,把精神头养回来,咱们家还要靠您撑着呢。”李傲言又安慰进李夫人心窝。
  
  李夫人高兴了,笑着摆手,“我年纪也大了,家里有你还有你媳妇,那还用为娘的操心,有蓉儿帮着,娘也轻省了好多。”

  “这都是母亲夸娘子,娘子说家里若不是娘在,她真怕做事少了主心骨。”李傲言笑道。
  
  李夫人自然不会把这话当真,不过听着高兴,傲言媳妇一看就是有主意的,只不过是因为她是婆婆,又还管着事,才会事事不越过她做主,不过以后李家若兴起,要管的可就不是现在这个李家,当家主母要管一整个府就得要有主意有魄力,若那时长媳还要事事劳烦她,她可该不满了。那时她就要安心地退下当老太君,含饴弄孙,方是人生乐事。
  
  “还有,母亲,对二妹妹,我该跟她说一些事。”李傲言见母亲心情好转,便转头看向二妹妹李清琦,“娘子她是大家妇,也是尚书府嫡女,身份算贵重,她在家里,凡事都忍让并不是说她是没脾气的人,只是看在我的份上,为了整个家好。但是二妹妹,你一再挑衅你大嫂长媳的地位,大哥不是没有说过你,可你却一点不变,你让大哥很失望。莫非你一定要闹得家无宁日或者母亲日日动气方会高兴?”
  
  李清琦听到大哥说她,刚抬起头,可听到这些话没一句顺耳,便委屈道,“大哥,你可不可以对我公平一点?自从嫂嫂嫁进来,她又对我有多好?她若做得好,能让我挑出不是?我就知道,你娶了媳妇就会忘了自己的妹妹。”
  
  李傲言听到李清琦这句话很无奈,“你无论何时都等着挑刺,娘子常想和你亲近可你呢,从来只会把好意当成恶意,妹妹,你自己好好想,你有何让娘子有目的与你亲近?说句大家都心中有数的话,娘子她是官家小姐,她有傲气,如果你这般对她,她明着对你不理不睬根本没人说她不是。无论你哥哥我在外人面前如何会有出息,都改不了你大嫂下嫁的身份。若她对母亲摆起架子,也只能让我不满而无法说她什么。她能做到今天这个地步,全都只因我一句话,家和万事兴!你倒好,你把她的忍让当成软弱好欺,一而再再而三地得寸进尺,莫非你真的要把你大嫂逼得对你冷脸,然后再到母亲面前诉委屈,挑得婆媳不合你方高兴?或者你觉得大哥对你大嫂失望了,就会休了她?”
  
  “傲言,别说了!”李夫人见大儿子越说越不像话,赶忙想阻止。
  
  “娘,今天一定要说清楚,我只是想告诉二妹妹,娘子只要不曾犯七出,孝顺母亲她就是我认定的妻子,无论如何都不会改。母亲,你也听到儿子今日所说,我不想听到二妹妹以后再搅和什么事,女孩子就该好生待在闺中待嫁,而不是和人拈尖斗气,若传了出去,谁家会上门提亲?”李傲言说道,他说话温和不急不缓,但却让人不由地听在心里。
  
  李清琦听了忍不住又哭了一场,扑到李夫人怀里,“娘,你看看大哥欺负我,昨夜二弟又欺负我,你们都不要我,都讨厌我,呜呜……”

  李夫人听了也心疼,看向李傲然,“傲然,你对你二姐姐说了什么!”
  
  李傲然听了撇嘴,“娘,我可不敢和二姐姐说什么,你瞧瞧,大哥说得多有道理,二姐姐都能想到大哥欺负她那边去,我再说,还不是说大家都对不起她么?”

  李清琦听到李傲然说这狡辩的话怒了,从李夫人怀里抬起头,“二弟弟,你这是睁眼说瞎话,昨天你不仅说不认我,还想动手打我,你敢在母亲面前说谎!”
  
  李傲言听了,皱了皱眉看向李傲然,“二弟,你真说了这话?”

  李傲然不满地挥了挥手,“还不是让二姐姐气的,才说了气话,你瞧瞧,她转头就和母亲告状了,亏她还是二姐姐。”

  李夫人被他们姐弟之间的事吵得头疼,怒道:“你们再这样,为娘都要给你们气死了!傲然,她是你姐姐,你怎么能这么对她!”

  “娘,我还是弟弟呢,二姐姐她都没让让我。”李傲然低头扯衣角。

  李傲言难得见弟弟耍赖,又怕他气到母亲,忙道,“二弟!”
  
  “我知道你看不起我这个姐姐,大哥是你尊重的,大嫂你也尊重,你就是不想敬我是你姐姐!”李清琦见李傲然的态度不屑一顾,更加恼火。

  李傲然不等母亲说话,就径自直说,“既然二姐姐你这么说,我有什么话也说什么,母亲,大哥,你也别担心二姐姐听了伤心,她自己也知道一二。”

  李清琦听了,瞪着眼看着李傲然,又见大哥还有母亲脸色不好,更是气急,“你有什么话就说,我不用你瞒着。”
  
  “傲然!”

  “二弟!”

  李夫人和李傲言同时出口阻止。
  
  李傲然听了,见他们这般态度,欲言又止,咬了咬牙,恨恨地坐回自己的椅子上,一言不发。

  “娘,大哥,有什么不能说!李傲然,你快说!”李清琦越发不满,有什么好瞒着她,还怕她伤心,她从昨晚到现在已经伤够心了!
  
  “你就是见着大嫂自己心里自卑!”李傲然突然飚了一句,“从我们家败落开始,你一直就不停哭闹没了小姐身份,凡事都要自己动手,那时候家里乱糟糟,谁有心思管你,我和大哥还被抓去牢里过了几天牢里的日子都没叫过苦。大姐本来定好的亲事被退亲也不曾哭过,就你,那时候天天哭天天闹,直到没人理你才消停。家里为了安置四处奔波,后来父亲又出事,母亲难过时常忽略你的管教,本以为你年岁渐大会懂事,可是没有,你爱慕虚荣,因家里的事你越发自卑于心,事事都要和人比较出个高低,王姐姐在家时你是不是很开心,因为她只是个地主的女儿,而你是书香世家,虽然家里落魄,但迟早都会起复,你觉得自己比她好太多了是吧?有她比着,你心里是不是很舒心。看到大嫂,你是不是时常觉着她尚书府大小姐的身份戳你心肝?因为本来你也会是堂堂的官家小姐,可惜命没人家好,是吧?”
  
  “李傲然,你反了啊你!”李夫人听了这番揭人脸皮的话也忍不住怒喝阻止!虽然她早有察觉女儿的心事,但是怎么可能明说刺激她。

  “为什么不能说!是二姐姐逼着我说的!不说她还一直以为旁人不知道她的那些见不得人的心思!性子天定,从小就不让人省心,我是懒得和她争,她才会以为我这个做弟弟的天生就该让着她!这是哪门子的道理!”李傲然既然说了,就要一下子说得痛快。
  
  “都给我住嘴!傲然,你下去别说了。”李傲言见母亲已经气得心头起伏不定,忙上前去给她顺顺气,看向妹妹,见她整个人都懵住了,心知二弟这番话对她的刺激太大了。

  这都是他们看在眼里,一直想要徐徐图之让二妹妹改变的地方,却不曾想今日二弟会一下子全说了出来,实在是让人头疼。
  
  李清琦被李傲然那番话给震住了,好像自己一直遮着的遮羞布被人一下子给扯了下来,全然暴露在众人面前,脸上青白交加,越想越是羞愧难当,咬牙不哭出声,起身拔腿就往外跑了出去。

  李夫人看了心急,“傲言,快去追你二妹妹,快啊,她这跑出去都不知道会不会出事,快去。”

  李傲言无法,对李傲然说道,“好好照顾母亲。”也转身追了出去。
  
  李傲然说完那番话,整个人都泄了气,看向自己的母亲,见她脸色难过闭着眼睛,有心想说些什么,可是又不认为自己刚刚说错了什么,只能合上嘴。二姐姐那样的人就该给她当头一棒,大哥对她太好了她才会看不清,可是母亲,现在心里头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怪他。
  
  林蓉不知道上房李家母子母女四人之间好似爆发般地发泄,说出自己的不满,她从上房回到房里,就见了从城里回来的许阿嬷。

  许阿嬷最近一段时间都住城里,不仅是让她能在城里过省心的日子,还能多打听消息,方便照顾病重的绿菊。
  
  “小姐,今儿阿嬷可是有好事要告诉你啊。”许阿嬷一见到林蓉,就高兴地说道。

  林蓉听了奇道,“阿嬷,有什么喜事?可是绿菊的身子好了些?”

  许阿嬷忙道,”绿菊的身子是大好了,大夫说了,养上两天就能全好了,小姐,绿竹有了身子了。“
  
  “哦。”林蓉听了点头,“这确是好事。”

  “好事可不止这一桩呢,听说府里那头被送回金家养病了。”许阿嬷高兴地说道,那头就是指金氏。

  林蓉听了不敢置信,“怎么会这样?”爹爹的动作也真的是太快了吧,这昨天才发作,今日就把人送回金家,这是恨不得早点把人送到金家好不碍眼啊。“那世子夫人不是回府了吗?”因为许阿嬷不知道林府发生的祸事,林蓉也就不便明说。
  
  许阿嬷一听林蓉问到府里的二小姐,嘴角撇下来,“那头回了金家,二小姐今日也被侯府接回去了。小姐,咱们不说那些子丧气事,听林府管家婆子说了,少爷过两天就该回来了,小姐到时可该和姑爷一起回府去看看。”

  林蓉闻言,点头,可是又有些难色,这两天李家明显就有些不似从前和乐,去府上一回都麻烦。
  
  “小姐,你这是有什么难事了么?”许阿嬷见了忙问道。

  林蓉把昨夜的事都说了给自己的奶娘听,听得许阿嬷很是有些生气,“小姐,你的态度就该强硬些,不然他们可该当你好欺负,哪家小姑子会和李家的这个一样,这以后谁会想要娶这样的媳妇啊。”
  
  人人都道林蓉忍让有些软弱,却不知她也想强势一些,只是,“这个家里,婆婆态度硬,夫君也不是糊涂人,若再加上我硬气一些,日子想要过得和顺就难了。如今夫君正是要为仕途忙活的时候,若是让他时常为了我和婆婆之间左右为难,又何谈能安心在外努力,仅是为了日后,也该是我退一步。婆婆,她不会做得过的,至于小姑子,她出嫁也就这两年的事。且夫君明白我做的这些,必会将我放在心里,我只是眼前吃些亏受些气,以后就会好的。比起来,我比嫁入侯门的二妹妹要好上太多了。人该知足。”
  
  许阿嬷听了,知道大小姐心里有主意,听她这番话也有道理,便道,“只要小姐过得好,阿嬷也会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