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 景大人家的小娘子
景翊闪进帐里来的时候,冷月正在把叠好的衣服往摊在床上的包袱里塞,小小的包袱满得都快裂开了,衣橱里还躺着半橱子的衣服。
看到突然从背后投过来的人影,冷月头也不抬,“桌上那堆东西是王爷让人送来的,明天升堂之前记得折腾完……桌上那壶浓茶是给你泡的,半壶茶叶半壶水,足够你精神到明天晚上了。”
景翊往桌上那摞小山高的公文案卷上瞥了一眼,有气无力地从后面圈住了冷月裹得紧紧的细腰,下巴抵在她白生生的侧颈上,可怜兮兮地道,“折腾不完怎么办?”
“急什么,到时候王爷肯定会用实际行动告诉你。”
景翊的一双手不安分地在冷月腰间摸索,脸颊在她细嫩的脖颈上磨蹭着,引得冷月身子隐隐发热,没好气地一肘子把他顶开,扭头瞪他一眼,“还不干活去!”
景翊揉着被顶疼了的肚子,满眼委屈地望着冷月,“明天横竖得死……你就不能让我提前死在你的石榴裙下吗?”
冷月扬手向后丢出一条石榴红的大长裙子,“死去吧。”
好一阵没听到动静,冷月转头一看,景翊脑袋上盖着那条大裙子正规规矩矩地站在她身后,跟刚送进洞房等着男人给揭盖头的小媳妇似的。
冷月好气又好笑,上前一把给他揭了下来,正对上他一副委屈得都快哭出来的模样,“噗嗤”乐出了声,抬手在景翊胸口上擂了一下,“你是光长岁数不长出息啊!”
景翊幽怨地捂上被她砸疼了的胸口,“要出息干嘛,又不能当媳妇使……”
冷月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向桌上的公文案卷扫了一眼,“你又不是第一回干这活,一晚上理十份的时候都有,就这么一份你叫唤什么呀!”
“理卷宗死不了人……你爹也得把我活埋了。”
冷月一愣,“我爹知道你在营里了?”
“王爷让我明天给他做堂审记录……”
“呵呵,呵呵……”冷月一脸同情地伸手顺了顺景翊的头顶,“我明早出去给王爷办事儿,估计晚上才能回来,想要什么材质什么款式的棺材,我顺道给你买回来?”
趁着冷月把手抬起来摸他脑袋的工夫,景翊迅速在冷月腰上一揽,把她饱满的身子收进怀里,在她敏感的后腰上不轻不重地勾勒,低头凑到她耳边轻轻吹着热气。
很小的时候他就发现,冷月的耳朵很敏感,再寻常的话只是要凑到她耳边说,都能把她说得脸红起来。长大以后更是,甭管她发着多大的脾气,只要对着她耳朵吹几口气,她就脸红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整个身子都会软在他怀里。
如今突然被他这样双管齐下地撩拨,冷月直觉得身子上迅速窜过一阵阵酥麻,还没来得及推开景翊,就连站都站不稳了,软塌塌地伏在他怀里,喘息微乱。
“混蛋……嗯……你……”
景翊一手搂着她绵软发颤的身子,一手变本加厉地在她身子上撩拨,眯着狐狸眼看她在理智与原始欲望的拉锯战中拼命挣扎着。
记得新婚夜的时候她也是这样,盖头一掀,一双凤眼瞪着他,死活不让他碰,景翊还就是不知死活,瞅准机会一把把她扯进怀里,重点位置重点对待,三下五除二就把洞房花烛夜这个老大难问题解决了,虽然第二天他跪了一整天的搓衣板,但是冷月也没能下得来床。
想想十八岁成婚到现在已经四年了,因为各地案子的事儿聚聚散散,每次见她,她的身子都比上回更让他惊艳,却也更加敏感……唯一不变的是,从新婚那晚开始,每到这种时候她对他的称呼就从直呼大名变成了大喊“混蛋”。
有一回就因为这个响亮的称呼,他家护院大哥三更半夜带着四个兄弟抄家伙就冲进花园里,把夏夜荷塘边上两个正坦诚相待你侬我侬的人看了个精光。
感觉冷月的身子在他怀里颤了一下,景翊低头吻住冷月柔嫩幽香的红唇,把一声“混蛋”及时地堵了回去。
这可是在他岳父大人的军营里,这会儿要是有人冲进来,可就不只是看看那么简单的了。
冷月本就喘不过气来,又被他吻得死死的,一张脸红晕满布,身上的酥麻感又深重了一层,不由自主地向景翊还安静着的下体上蹭去,想要这个混蛋干脆给她个痛快。
可景翊偏偏不肯,既不把这软成一片的人抱上床,也不停下手上那甜美的折磨,就只怡然自得地吻着她,像是吻着一朵最喜欢的花,既深且柔。
每一回不管开头是什么样,最终那个任人宰割的肯定是她,明明飞起一脚就能把他直接踹到帐门外面去,可她这种时候通常脑子里就只有这个混蛋骨肉均匀线条流畅的身子,早把自己精谙武功而景翊只会跑不会打的事实忘到姥姥家去了。
景翊慢慢放开她的嘴唇,吻上她微尖的下颌,细细吮着她修长雪白的脖颈。
冷月喘过了气来,又开始重复那个此时最能表达她内心感受的称呼,“混……混蛋……你混蛋……”
嫁给他之前她就知道他是混蛋,从小就知道。
景翊周岁生辰那天,景老爷子兴高采烈地邀请朝中好友参加他这模样最讨喜的小儿子的抓周仪式,哪想景翊什么都不抓,偏偏伸手就抓了冷夫人从几个月大的小冷月手上摘下来的银镯子,惹得众宾客一阵哄笑,他俩的娃娃亲也就这么定下了。
越是长大,景翊的风流名声就越响亮,恨不得全京城的女妓男伶都跟他有交情,害她爱他爱得神魂颠倒,却又恨他恨得咬牙切齿,直到洞房之夜她才知道这人还是清白身子,与男伶女妓厮混居然是为了学艺,学把她这个习武之人吃得死死的艺……
于是嫁给他后,这人就成了货真价实的混蛋,只要是两个人在一块儿的时候,甭管四下有没有人,随时,随地……虽然事后她总能把他收拾得哭天抢地求爷爷告奶奶,但这还是没法阻挡他越来越混蛋的发展脚步。
“混蛋……混蛋……”
冷月手抖得解不开他身上的任何一道束缚,只能意乱情迷地在他身上胡乱摸索着。
“混蛋……”
景翊再三确认这功夫了得的人确实已经没有一脚把他踹出去的力气了,才把手滑向她的腰带,一层一层退下她身上的束缚,露出她粉琢玉砌的身子,长颈,丰胸,纤腰,翘臀,线条流畅的腰背,圆润修长的双腿……
安王府的人都知道萧瑾瑜的定力极强,却不知景翊才是那个定力最强的人,一直以来就只有在冷月的撩拨下他才会放纵自己……如果他想控制自己,就是冷月也奈何不了他。
美人他见得多了,比她美的也大有人在,可鲜有她这样美得活色生香,美得五味俱全,美得回味无穷,还美得极对他胃口的。
所以每每景老爷子训他不长脑子的时候,他都能有力回击,他打小就长了个很灵光很有远见的脑子,刚满一岁就为自己挑了个有才有貌有情有义还有滋有味的媳妇。
虽然把她据为己有的过程崎岖坎坷还险象环生,但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儿了,现在……他和她的宝贝儿子都抓过周了,两年前的事儿,小家伙儿抓了冷月拿出来的那块出入安王府的令牌。
想到那个还寄放在老爷子府上的小家伙儿,景翊手上的抚摸少了几分嬉闹,多了几分温柔。
景翊把她抱到床上,贴在她发红的耳根上轻道,“小月,再生个女儿吧……”
冷月深深浅浅地喘息着,“滚……”
景翊的手又恶劣起来,从后颈滑到脊柱,滑到后腰,一路向下……
“生……”冷月深呼吸憋足了一口气,用尽了力气揪住景翊毫不见凌乱的衣衫,“你他妈能不能先脱了衣服再生!”
“……”
景翊看看自己这身装束,也难怪,他以前没穿过军服,她也没脱过……景翊利落地完成这项光荣而艰巨的任务,刚摸上冷月光滑的肩膀,冷月突然翻身把他结结实实地压到身下,两手把他紧紧按在床上,凤眼瞪得溜圆,“混蛋!”
“我……”景翊一怔,瞬间换上一张乖巧可人的笑脸,“我混蛋,我混蛋……”
冷月低头张嘴,狠狠地在他肩头上留下两排清晰的牙印,“还敢不敢了!”
好汉还不吃眼前亏呢,何况他压根就没把自己当过什么好汉,景翊腆着一张满是讨好的笑脸,“不敢,不敢……你说了算,你说了算……”
这些日子不见,她怎么还学会欲擒故纵了……
冷月细细地摸着景翊汉白玉一样细腻光滑的身子,一直摸上他下面一处,轻勾着嘴角看着景翊越来越不淡定的神情,“以前王爷老让我读点儿兵书,我就是懒得读……现在看来兵书里那些条条道道还挺管用的嘛。”
“小月……”
冷月眉梢一挑,“叫什么?”
“姑奶奶,姑奶奶,姑奶奶……”
“乖……”冷月得意地侍弄着手中炙热胀大的一物,“说好了,完事儿之后该干嘛干嘛,你走你的黄泉路,我过我的奈何桥。”
景翊泪眼汪汪地看着她,“唔……咱俩……顺道……”
“……”
一得意说顺口了……
“领会精神!”
“唔……”
******
“景翊……”
“嗯?”
景翊搂着怀里那个由猫变虎又由虎变了猫的女人,任她在自己汗淋淋的身子上细细摸着。除了生病受伤,这女人就只有这种时候才会乖成这样。
“你把我的衣服弄乱了。”
景翊额头一黑,“是你说脱了衣服再生的……”
冷月在他肚皮上掐了一把,指着地上的一片狼藉,“我说我刚才叠的衣服!”
刚才好不容易塞进包裹里的一堆衣服已经被他俩的一场云雨打回原形了。
景翊看着那条被冷月甩到他头上的石榴裙,嘴角一勾,“我知道怎么给你省点儿棺材钱了。”
“啊?”
景翊抓起冷月的一只手放在自己左胸上,抓起她的另一只手放到她的左胸上,“你有办法把我这个弄成你那样吗?”
冷月脸色一黑,一巴掌抽了过去,“混蛋!你成这样我怎么办!”
“……不是,就……看起来这样。”
冷月脸色更黑,跨到景翊身上掐着景翊的脖子,“你学怎么勾搭女人不过瘾,还想装女人学学怎么勾搭男人是不是!”
“……不是,不是……”
“不是你想弄成……弄成我这样干嘛!”
“你爹……”
“你还想勾引我爹?!”
“……不想,不想……我想让你爹认不出我来……升堂的时候……”
冷月这才松开景翊被她掐红了的脖子,没好气地扫了眼景翊平坦坦的身子,“就你这底子,弄成我这样的不现实……胸上就别弄什么乱七八糟的了,半截掉了反而麻烦,大冬天的多穿几件谁也看不出来,反正胸平得跟你似的女人海了去了。”
“……那要弄什么地方?”
冷月白了他一眼,裹上衣服翻身下床,在一地狼藉里翻出几件扔到景翊身上,其中就有那条滚着兔毛白边的石榴红大长裙子,“这条裙子买长了,你穿着应该合适……穿好起来我再给你挑几件首饰,化化妆,保证倾倒众生……我爹除外。”
景翊隐隐黑线,拎起那条果然很长的裙子,“买长了你还带出来?”
冷月捡着地上剩下的衣服,漫不经心地回道,“我没带衣服出来啊。”
景翊看着还半满的衣橱,“那这些衣服……”
“一路上买的啊!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我爱买衣服……”
“……”
景翊一边往自己身上套衣服,一边在心里默默盘算着。
下次办案得求王爷给个挣钱的差事了,就算老爷子财大气粗,他还是情愿自己挣钱养媳妇,养儿子,养那个还不知道在哪儿的宝贝闺女……
冷月抱手看着景翊慢悠悠地换衣服,景翊本来就长得秀气,这么穿上女人的衣服居然还挺像那么回事儿的,“景翊……这回要是哪个男人上钩了,三年之内不许告诉他你是男人。”
“啊?”
“不答应我就立马把你拎到我爹帐里去。”
景翊立马角色感十足地两手护胸,“别别别……不说,一定不说!”
“唔……要是没人看上你,你就勾引勾引人家吧。”
“……为什么啊?”
“我就想看看我梳妆打扮的技术怎么样……反正你底子也不算太差。”
“那……要有人跟我表白怎么办?”
“你就告诉他,你二十二年前就已经是我冷月的人了。”
“……!”
☆、86 当他们有了微博
安王府主页君v:请在京的诸位于今晚亥时至王府十诫堂议事,紧急!求扩散!
评论:萧瑾瑜v:@景翊v @唐严v
吴江v:回复@萧瑾瑜v:【鼓掌】
景翊v:回复@萧瑾瑜v:偶肿么了……【委屈】
唐严v:回复@萧瑾瑜v:偶肿么了+1
冷月v:@景翊@唐严上回议事迟到半个时辰连皇上都跟着干等你俩特么还好意思问肿么了肿么了肿么了!【发怒】
吴江v:回复@冷月v:【鼓掌】
皇上v:回复@冷月v:【鼓掌】
景翊v:【流汗】
唐严v:【流汗】媳妇神马的……
冷嫣v:躺枪……
楚楚v:躺枪+1
皇后v:躺枪+10086!
皇上v:【可怜】
萧玦v:【可怜】
景翊v:王爷该你了@萧瑾瑜v【呲牙】
唐严v:王爷该你了@萧瑾瑜v【呲牙】
皇上v:七叔该你了@萧瑾瑜v【呲牙】
萧玦v:七叔该你了@萧瑾瑜v【呲牙】
楚楚v:【流泪】
萧瑾瑜v:【可怜】
楚楚v:【呲牙】
吴江v:【鼓掌】
安王府首席管家老赵v:亲,乃们边吃边聊成不亲,菜凉了还得重做啊亲……【伤不起】
冷月v:落红就是无情物……【流泪】
评论:景翊v:媳妇,肿么啦?
冷月v:不解释……
冷嫣v:月,你家混蛋又欺负你了???@景翊
景翊v:二姐我冤啊……两地分居中,想欺负也欺负不着啊……【可怜】
冷月v:@冷嫣v 【流泪】有杀人的冲动怎么办!!!
萧瑾瑜v:回复@冷月v:动手前先私戳我。
萧瑾瑜v:回复@冷月v:杀混蛋就不用了。
景翊v:回复@萧瑾瑜v:王爷乃是坏人……
楚楚v:回复@景翊v:【发怒】
冷嫣v:@萧瑾瑜v @楚楚v 强烈要求娘娘剖验景翊!
楚楚v:时刻准备着!【奋斗】
萧瑾瑜v:准。
冷月v:好人一生平安【流泪】@萧瑾瑜v@楚楚v@冷嫣v
冷嫣v:虎摸虎摸,乃到底肿么了啊……?担心死了有木有!
冷月v:没怎么……痛经啊尼玛!【抓狂】
冷嫣v:……
景翊v:……
萧瑾瑜v:……
楚楚v:喝点红糖水,揉揉脐下那个穴位,会好一点儿【可爱】
景翊v:【可怜】娘娘,确定这个对活人也有效……?
冷月v:回复@景翊v:死人还特么痛经吗!
冷嫣v:【流汗】智商是硬伤……
冷嫣v:宝贝儿终于长胖了一圈儿,好开心【害羞】@萧玦v
评论:萧玦v:娘子辛苦啦【可爱】
萧瑾瑜v:【微笑】
楚楚v:求秘方!
冷嫣v:回复@楚楚v:多吃多睡多抱抱~【呲牙】
楚楚v:@萧瑾瑜v【奋斗】
萧瑾瑜v:【微笑】
冷月v:求图求真相!【坏笑】
景翊v:+1【坏笑】
皇后v:+1【坏笑】
冷嫣v:小丫鬟拉出去遛弯儿了,回来上图~
景翊v:……小丫鬟?
冷月v:……拉出去?
皇后v:……遛弯儿?
萧瑾瑜v:@风流帅医仙顾老头v
风流帅医仙顾老头v: @冷嫣v 不听老人言,我就说不能冲狗喊宝贝吧……现在的年轻人啊!
冷月v:虎摸二姐夫……
冷嫣v:我替你摸了【呲牙】
萧玦v:【害羞】
景翊v:顾先生,你的名字亮了……@风流帅医仙顾老头v
风流帅医仙顾老头v:大夫不易做啊……据说这样的名字才能生意好!
醉红楼—温柔萌妹纸小蝴蝶v:嗯呐~~【害羞】
景翊v:【色】
冷月v:【菜刀】
景翊v:【可怜】
楚楚v:王爷又要熬夜审卷宗了,好心疼……煮锅排骨汤当夜宵吧,王爷早点儿回来~@萧瑾瑜v【可爱】
评论:萧瑾瑜v:好【微笑】
景翊v:【可怜】我也熬夜写卷宗呢……@冷月v
冷月v:回复@景翊v:你不把一个月的活堆到一天干会死吗!【发怒】
景翊v:【流泪】
皇上v:【可怜】同熬夜,批奏折的节奏……@皇后v
皇后v:回复@皇上v:皇上辛苦了,臣妾给您煮碗热腾腾的银耳莲子羹吧【可爱】
皇上v:你妹的莲子汤……朕要吃肉啊啊啊啊【抓狂】
皇后v:回复@皇上v:【害羞】臣妾这就沐浴更衣躺平等扑倒~
皇上v:【衰】
冷嫣v:回复@皇后v :娘娘,前侍卫统领提醒您,您的节操掉了一地,请及时捡起收好【偷笑】
皇后v:还是嫣儿最懂伦家【害羞】
皇上v:@皇后v 立马到朕书房来一趟……
皇后v:回复@皇上v:遵旨~~~【亲亲】
冷嫣v:【偷笑】@萧玦v 想喝排骨汤不?
萧玦v:回复@冷嫣v:唔……晚饭好饱,明天吧【微笑】
冷嫣v:回复@萧玦v:太饱了可不好,运动一下消消食吧【阴险】
冷月v:【鼓掌】
楚楚v:【鼓掌】
吴江v:@楚楚v 娘娘,刚才刑部验尸房来人说,您刚剖验的那具尸体不见了……跪求速回!
安王府首席管家老赵v:@楚楚v 偶的亲娘娘啊,厨房外面那半个死人身子是个神马情况啊!跪求速回+10086!
萧瑾瑜v:刚才来了一批公文,要在三思阁通宵,不能回去吃夜宵了……早点睡吧,乖【微笑】
景翊v: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这个世道……
评论:冷月v:【发怒】说谁老!!!
景翊v:【可怜】没说你啦~
冷沛山v:【发怒】【发怒】【发怒】那你说的是谁!!!
景翊v:回复@冷沛山:回岳父大人,必须不是您!
冷沛山v:……到底是哪个小妖精!!!【发怒】
景翊v:回复@冷沛山:回岳父大人,后院黄瓜熟过头了丝瓜刚开花,我就是感慨一下……【可怜】
冷月v:……你特么是找死的节奏
冷嫣v:回复@景翊v:爹你激动啥……
冷嫣v:回复@冷沛山:擦,手一抖……混蛋你别自作多情啊!
景翊v:【擦汗】二姐……
冷沛山v:【擦汗】二闺女……
冷嫣v:啊啊啊啊啊!刚才是萧玦登我账号啊喂!那孩纸手抖求原谅……
萧玦v:刚才被你压在下面怎么抖【流泪】红果果的冤枉啊!@萧瑾瑜v 求七叔洗冤!【流泪】
萧瑾瑜v:回复@萧玦v:嗯,写个报告吧,记得附证据图。
萧瑾瑜v:一案终,一案又起……祥和不易。
评论:楚楚v:心疼……晚上给你好好按摩【可爱】
萧瑾瑜v:回复@楚楚:乖【微笑】
萧玦v:七叔注意身体。
萧瑾瑜v:回复@萧玦v:嗯【微笑】
皇上v:【可怜】七叔辛苦了……@安王府主页君v 传朕口谕,再让安王爷独自操劳朕就把你们全收进宫里当太监!【发怒】
安王府主页君v:回复@皇上v:已按皇上原话成功转发
吴江v:【奋斗】
唐严v:【奋斗】
冷月v:【奋斗】
景翊v:此人已死,有事烧纸【烧香】
萧瑾瑜v:回复@景翊v:@楚楚v
楚楚v:回复@萧瑾瑜v:@景翊v 死在哪儿了呀,我这就剖去!去晚了就不新鲜啦!
皇后v:回复@皇上v:【可怜】皇上息怒呀,臣妾给您煮碗热腾腾的银耳莲子羹吧~
皇上v:回复@皇后v:你妹的银耳莲子羹……肉!肉啊!【抓狂】
皇后v:回复@皇上v:【害羞】不是刚刚才肉过咩……
冷嫣v:回复@皇后v:【偷笑】娘娘,乃的节操又掉了~
皇后v:回复@冷嫣v:【害羞】不要了不要了,乃都拿去吧~mua
冷嫣v:回复@皇后v:我要那玩意儿干嘛……
萧玦v:回复@冷嫣v:就是就是~【害羞】
萧瑾瑜v:回复@萧玦v:你也注意身体……
☆、87 冰糖肘子(一)
从军营里刚上马车,马车就飞快地跑起来,楚楚还以为又要日夜兼程地赶路,结果太阳刚落下,萧瑾瑜就吩咐停车休息了。
回京的一路上都是如此,白天飞快地赶路,晚上太阳一落就停车休息,楚楚看得出萧瑾瑜在尽力避免体力过度虚耗,可到底经不住长途颠簸,更经不起没日没夜地收发突然间就多得像雪片一样的公文,临近京城的时候病得厉害,连笔都提不起来了。
楚楚实在看不得他吐得死去活来的样子,想找家客栈让他好好歇两天再走,萧瑾瑜也不愿意以这副虚弱不堪的模样回王府,也就答应了,可不知怎么的,一路过去居然家家客栈都人满为患,别说空房,就连张空床也没有。
看着楚楚再一次又急又气地钻回马车里,萧瑾瑜突然想起点儿什么,“楚楚,今天什么日子了……”
“二月初一啦。”楚楚伸手摸上萧瑾瑜滚烫的额头,眉心拧了个浅浅的结,“王爷,你别着急,再往前走走肯定有不满的客栈……我记得离京城越近客栈越贵,那些贵得要命的客栈肯定没人住!”
萧瑾瑜嘴角微扬,“不用找了……这个时候,再贵的客栈也一定住满了……”
“为什么呀?”
“今年有春试,初九开考……各州府的考生都来了,能不满吗……”萧瑾瑜轻轻捉住楚楚的手,“直接回王府吧,也快到了……”
被萧瑾瑜虚弱无力地抓着手,楚楚不但没安心,反而更担心了,摸着萧瑾瑜明显又瘦下去的脸,“你还受得了吗?”
“睡一会儿就好,你抱着我吧……”
“好。”
******
想要睡觉的是萧瑾瑜,可抱着萧瑾瑜发热的身子,被萧瑾瑜轻抚着轻吻着,被马车摇晃着,楚楚迷迷糊糊地就睡着了,醒来的时候马车已经停住了,她还紧紧地抱着萧瑾瑜,萧瑾瑜正含笑看着她,脸色惨白,却笑意温柔。
楚楚揉揉眼坐起来,“王爷……到啦?”
“嗯……有一会儿了,看你睡得熟,没叫你……”
看她睡熟的时候满是疲惫的小脸,萧瑾瑜就歉疚得很。这样的长途颠簸对身强体健的人来说都是件很累的事情,她还得分出大把精力来照顾他这个病人,难得睡得这么安稳,他怎么舍得叫醒她……
楚楚跳下床,扒着窗缝往外看了看,“王爷,这是上回见皇上的那个院子吧?”
“嗯……一心园,咱们就住这个院子……”
楚楚笑得甜甜的,“这就是咱们的家了吧!”
萧瑾瑜心里一热,浅浅笑着,头一次觉得这个大得有点儿冷清的院子很有些家的味道,“嗯……”
楚楚说话就要搀他起来,萧瑾瑜却在她手臂上轻轻拍了拍,“吴江就在外面候着,让他来扶我就好……你先进去,让人帮我准备点洗澡水……”
“好!”
******
萧瑾瑜被吴江推进卧房,吴江想搀他上床歇着,萧瑾瑜却摇了摇头,看着那张换上了全新被褥的大床,嘴角微扬,“身上脏,沐浴后再说吧……积下来的公文案卷就送到这儿吧,这几日恐怕去不了三思阁了……”
“是。王爷,除了公文案卷,还有些求访帖,您可要过目?”
萧瑾瑜眉头轻蹙,“这些人……说过多少次,有事说事,怎么还投这些没用的东西耽误工夫……”
“王爷息怒……不是官员们投的,都是本科考生投的。”
萧瑾瑜微怔,“考生?”
“是。”吴江小心地看着萧瑾瑜的脸色,“应该……应该是来提前巴结您的。”
“胡闹……”萧瑾瑜紧着眉心靠在椅背上,“要巴结也该巴结礼部的人,找我干什么……”
轮到吴江一怔,错愕地看着微恼的萧瑾瑜,“王爷,您没收到皇上的圣旨?”
萧瑾瑜又怔了一下,不过是离京一个来月,怎么就有了种与世隔绝的错觉,“什么圣旨?”
“皇上钦点,您和薛太师是今科春试的主考,一个月前就定下了……您真没收到圣旨?”
萧瑾瑜直觉得脑仁胀着发疼,有气无力地摇头,“你马上进宫,替我问清楚……”
“是。”
******
楚楚进卧室来的时候,萧瑾瑜还合目坐在原处,揉着疼得快要爆开的太阳穴。
“王爷,你怎么啦?”
萧瑾瑜缓缓睁开眼睛,把疼得要命的脑袋挨在楚楚怀里,“没事,应该是个误会……”
“谁误会你了呀?”
“一群小鬼……”
楚楚笑嘻嘻地捧着他的脸,“你可是玉面判官,还怕小鬼呀!”
萧瑾瑜好气又好笑,这丫头非但没把六扇门忘干净,反倒是把九大神捕的名号和安王府的人挨个对上号了,如今说得连这群人自己都要当真了,“什么玉面判官……都满脸胡茬了……”
“洗个澡修过脸就好啦!”
“跟我一块儿洗……”
“好!”
******
楚楚先帮萧瑾瑜脱了衣服,把他搀进那个香柏木的大浴桶里,扶他在桶壁上靠稳,才站在浴桶边一件一件脱下自己身上的衣服。
虚弱不堪的身子被微烫的水包裹着,隔着轻薄的水气,萧瑾瑜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副美好的身子慢慢展现在他眼前,渐渐觉得自己的身子已经比这一桶热水还要烫了。
楚楚迈进浴桶里,扑在萧瑾瑜滚烫的身子上,看着他从额头一直红到胸口,不禁问道,“王爷,是不是水太烫啦?”
萧瑾瑜摇摇头,用尽力气搂紧了楚楚的腰,把她牢牢圈在怀里,贪婪地吻着她细嫩的侧颈。
萧瑾瑜承认,他让她一起洗澡是有私心的,这些日子病得厉害,想她想得发疯,可就是没力气把她身上的束缚剥解开来,又不好意思开口让她自己脱下来……
“王爷,我想你啦……”
萧瑾瑜想她,她更想萧瑾瑜,可每天看他病得爬不起来还辛辛苦苦地处理公务,还因为车马颠簸连吃饭喝药都成了煎熬,实在不忍心再让他额外受累……天知道她每天给他按摩揉药酒的时候,摸着他光洁如玉的身子忍得是有多难受。
“王爷……”
萧瑾瑜显然不想把仅有的体力浪费在说话上,吻上楚楚湿润的嘴唇,专心致志地享受这副想念已久的身子。
楚楚娇柔的哼声混杂着两人身子交合之处传来的阵阵淫靡的水声,被微烫的水围绕着,被朦胧的水汽笼罩着,萧瑾瑜前所未有的意乱情迷,最大限度地放纵自己……
这是他们的家,她是他的,他也是她的……
直至没有一丝力气了,萧瑾瑜享受地垂下细密的睫毛,任楚楚抱着他瘫软的身子,一边清洗一边挑选最诱人的地方,东一下西一下地亲着。
去年这个时候要是有人告诉他,今时今刻他会一丝不挂地靠在浴桶里,在一场酣畅淋漓的云雨后,被一个相识不到两个月的丫头片子抱着虚弱无力的身子四下乱亲,他还会舒服得几乎想要睡过去……那人一定是活腻味了。
可眼下这样不可思议的事就是发生了……不现实,不过是幸福得不现实。
萧瑾瑜正沉浸在这种不现实的幸福里昏昏欲睡,倏地听到浴室门外传来吴江支支吾吾的声音。
“王爷……您,您完事儿了吧?”
萧瑾瑜皱着眉头睁开眼睛,这话问的……不像吴江平日里沉稳的口气,“什么事?”
“皇,皇上来了。”
萧瑾瑜一阵头疼,这种时候……还没来得及开口,楚楚听见“皇上”俩字一下子来了精神,“王爷,皇上!皇上来啦!”
“听见了……”
萧瑾瑜刚想说请皇上到偏厅用茶,就听到又一个满是笑意的声音传来。
“七皇叔,七皇婶,朕等这么老半天也不在乎多等这么一会儿了,你俩别着急,慢慢来,慢慢来啊……”
萧瑾瑜顿时一脸青黑。
等这么老半天……
那刚才的动静……
“七皇叔,朕听吴江说你病得挺厉害的,赶紧跑来看你了……刚才朕亲耳听着,七皇叔明明就是精气神十足嘛!”
萧瑾瑜脸色又黑了一层。
就听吴江结结巴巴的声音再一次传来,“卑,卑职才疏学浅,词,词不达意……皇上恕罪……”
再让外面这俩人说下去还不知道要说出点儿什么来,这可是安王府,耳朵尖的人海了去了……
萧瑾瑜两唇刚启开一个缝,楚楚已经清清亮亮地喊了出去,“皇上放心,王爷身子还行!”
门外传来皇上意味深长的笑声,“行就好,行就好……”
“……”
******
萧瑾瑜穿好衣服被楚楚推出浴室的时候,一张脸上已经说不清有多少种色在交相辉映了,皇上腆着那张和景翊异曲同工的人畜无害的笑脸,笑眯眯地打量着两个人。
吴江就站在皇上身边,低头看着地面,一张英气十足的俊脸红得要滴出血来了。
以前还真想象不出,看着瘦瘦弱弱的王爷办起正事儿来还这么……行。
皇上这回还真是一听说萧瑾瑜病得不轻就匆匆从宫里赶来了,一身龙袍都没来得及换,虽然脸上还是一副好脾气公子哥的模样,楚楚还是被他胸口绣着的金色盘龙吓得赶紧往下跪,“皇上万岁万万岁!”
“别别别……”皇上一把扶住楚楚,笑得眼睛都弯了,“从先皇起就准七皇叔免跪拜之礼,朕今儿就把七皇婶的跪拜之礼也一块儿免了。”
楚楚看向萧瑾瑜,萧瑾瑜无力地点了点头。
“谢谢皇上!”
“七皇婶应得的,七皇叔虽然清减了不少……但是脸色明显好多了嘛,七皇婶厥功甚伟啊!”
萧瑾瑜使劲儿干咳了两声,把楚楚溜到嘴边的话堵了回去,“皇上……京中传言,今年科考臣与薛太师为主考……是谣传吧?”
“不是不是……”皇上变戏法似地从身后抽出一卷圣旨,“本来一拟好就想给七皇叔送过去的,但听景翊说七皇叔是微服出游,就没敢打扰,一耽搁就压箱底了,一压箱底就忘干净了……幸好七皇叔回来得及时啊!”
萧瑾瑜差点儿翻白眼,他的好侄子他清楚得很,什么忘干净了……根本就是怕他想法子推辞,索性连给他想法子的空儿都不留,不到最后一刻坚决瞒着他,要不是吴江多问了这么一句漏了风声,恐怕他到开考前一天才会把圣旨从“箱子底”里翻出来吧。
凭刚才那一出,拿病情来推辞是不可能了,萧瑾瑜只得道,“皇上……臣手上还有几个要案未结,事关重大,实在无暇……”
“七皇叔上的折子朕都认真看过了,那都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解决的事儿,何况这些事七皇叔不是都交代下去了嘛……”皇上说着把脸严肃起来,沉声道,“科举是为本朝选拔人才的大事,直接关乎社稷存亡,然科举舞弊现象历朝历代屡禁不止,纵观本朝百官,也唯有七皇叔与薛太师心清目明,独具慧眼,能担此选贤任能之大事,还请七皇叔为江山社稷的长远发展着想,万万不要推辞!”
楚楚被这一席话说得热血沸腾,满脸崇拜地看着这为江山社稷挑大梁的叔侄俩,就见萧瑾瑜脸色凝重地听完,眉心微沉,轻启薄唇,淡淡地说了一句,“这话是谁教的?”
一张人畜无害的笑脸瞬间闪了回来,“首辅大人教的……”
许久没上朝,还是能准确无误地听出景翊他爹的油滑味儿……应该是景家世代相传的油滑味儿。
萧瑾瑜无声叹气,这架势明显得很,他要是不答应,今儿皇上一准儿就赖在他家不走了。
这事儿他的好侄子绝对干得出来,而且已经干过不止一回了。
“主考可以当……不过我要改些考场里的规矩。”
皇上一阵鸡啄米,“朕回去就给礼部下旨,一切全听七皇叔的!”
“不只礼部……六部都用得着。”
“七皇叔尽管开口!”
萧瑾瑜无力地一叹,答应到这个份上了,他还能说什么……
“谢皇上……”
☆、88 冰糖肘子(二)
眼看着皇上把圣旨往萧瑾瑜怀里一塞,乐得屁颠屁颠地溜出去,吴江心里一慌,赶紧按刀跪了下来,“卑职什么都没听见!”
萧瑾瑜瞥了眼吴江那张红上加红的脸皮,冷着脸摊开圣旨,也不说让吴江起来,“去三思阁……把那些访帖一并拿到我房里。”
“是!”
“把浴室清理干净再去。”
“……是!”
******
萧瑾瑜回到房里就直挺挺地躺到了床上,眼睛紧闭着,眉心拧了个结,额头上的青筋还在一跳一跳的。
“王爷,”楚楚扯过床上松软的锦被,小心地把萧瑾瑜的身子包裹起来,“你不想当主考呀?”
萧瑾瑜浅浅叹气,缓缓抬起发沉的眼皮,“楚楚……你知道会试主考要怎么当吗?”
楚楚摇摇头,“我家全都是当仵作的,没人能参加科考……不过刚才听皇上那么说,当主考可真威风!”
萧瑾瑜苦笑,“要是告诉你,大半个月都见不到我了,还威风吗……”
“啊?”楚楚急得扑到萧瑾瑜怀里,“为什么呀!”
“为防徇私舞弊,考官接到任命当日就要进贡院……考完发榜前不得离开,不得见客,不得与外界往来……”
楚楚听得快哭出来了,别说大半个月见不到他,就是一天见不到他,她也会想他想得要命,“不行!不行!”
萧瑾瑜抚着她摇成拨浪鼓的脑袋,他比她更想说“不行”。
皇上虽然嘻嘻哈哈地说了一堆没用的,但他这样选任主考的意图,萧瑾瑜清楚得很。皇上从登基起就无数次旁敲侧击地提醒他,他在朝中得罪了太多人,如不在朝中强壮势力,一点火星都能蔓延成熊熊烈火,把他烧得尸骨无存。
这些年萧瑾瑜确实强壮了安王府的势力,但聚拢来的不是小官小吏,就是江湖草莽,没几个能在朝堂里说得上话的。
皇上再怎么煽风点火,萧瑾瑜都是装糊涂,毕竟这样的事当皇上的绝不会挑明了说,就是皇上自己憋不住,景翊他爹也一定会帮他憋住了。
让他当主考,还是和他情如父子的恩师一起当主考,这一轮考下来,今科得中的考生就名正言顺地成了他俩的门生。
说白了,就是朝廷的新锐力量先紧着他挑。
还不知道他这个羽翼尚不丰满的侄子是顶了多少压力,费了多少口舌,花了多少代价才办到的,他就是没有拢聚势力的心,也不忍拂了皇上这么贵重的好意。
所以再怎么不想当这个主考,他还是得当。
能亲自为皇上把把人才关,也好。
“这是圣旨,没法子的事……”
“那我跟你一块儿去!”
萧瑾瑜不舍地顺着她黑亮的头发,“这回不行……你在府里歇几天,歇够了就让人陪你出去转转……上回来京城光顾着考试,没出去玩儿吧?”
楚楚紧搂着他的脖子,黏在他因为发烧而格外温暖的怀里,声音里满是委屈的哭腔,“我哪儿也不去!就跟你在一块儿!就跟你在一块儿!”
“楚楚……”
“我找皇上说去!你生病了,我得伺候你!”
“楚楚,听话……”
“不听!不听……”楚楚扑簌簌地往下掉着眼泪,隔着一汪泪水看着苍白消瘦的萧瑾瑜,“王爷,我去给你当丫鬟,就在你住的地方等着你,不乱跑,不跟人说话,不给你惹祸……”
“楚楚……”萧瑾瑜心里揪着直发疼,抬手轻轻抹着那些像断线珠子一样的眼泪,要是别的事,他一准就一口答应了,可这回不行,“帮我收拾几件衣服,好不好……”
“我不……”
萧瑾瑜声音温柔地一锤定音,“收拾好了,陪我好好吃顿饭……我明早再走。”
不管楚楚再怎么哭,再怎么求,萧瑾瑜强忍着心疼就是一言不发,只是温和又留恋地抚着她起起伏伏的脊背。
生怕自己一旦开口,就忍不住想要答应她……
楚楚没法子了,只能抹着眼泪帮萧瑾瑜收拾衣服,看她魂不守舍地在屋里转悠的身影,萧瑾瑜真想不管不顾地把这差事推了。
“楚楚……”
楚楚抽着鼻子,“王爷……你放心吧,我听话,我就在王府里等你……你当完主考,一定早点儿回来!”
“一定……”
******
一整晚楚楚都紧紧搂着他,一心园卧房的床很大很宽,楚楚却在他怀里缩成了一个小团,睡梦里还滚下两趟眼泪来,被萧瑾瑜轻轻吻掉了。
楚楚还没醒,萧瑾瑜就悄悄走了,他实在不知道自己能对她狠心到什么程度,受不受得了她恋恋不舍的目光……
从王府到贡院的一路上,萧瑾瑜眼前还都是楚楚嘟着小嘴的睡颜,直到有人拦了他的轿子,喝令他下轿搜身。
轿外传来吴江怫然的喝声,“你放肆!”
那个声音里的怒气比吴江的还重,“你放屁!”
紧接着传来刀剑出鞘的刺耳声响,萧瑾瑜忙伸手掀了轿帘。
轿子就停在贡院前庭,轿前一个身披铁甲的黒壮大汉把一柄沉甸甸的大刀直挺挺地杵在地上,浓黑的剑眉直飞入鬓,黑白分明的眼珠子瞪得都快凸出来了,活脱脱的一个黑煞神转世。
吴江就站这黑煞神对面,张手拦着身后几个已经炸了毛的年轻侍卫。
不怨这些侍卫年轻气盛,只是在京城里还从没有人敢对萧瑾瑜这样说话。
黑煞神见萧瑾瑜掀了轿帘,也不跪拜,握着大刀两拳一抱,声如闷雷地说了一声,“末将王小花请安王爷下轿搜身!”
本来震天撼地的一嗓子,几个年轻侍卫却差点儿没绷得住脸。
吴江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你……你是,小花将军?”
那张黑黢黢的脸又黑了一层,“老子是云麾将军!”
不吼还好,这么一吼,几个侍卫真笑喷出来了。
吴江心里默默滑下一滴汗,他知道这次领兵守卫贡院的是个刚从西南边疆打仗回来的叫王小花的从三品将军,可听这名字……他知道自己想多了。
萧瑾瑜掩口轻咳,掩饰掉嘴角的一抹浅笑,淡淡地道,“王将军……请便吧。”
吴江把萧瑾瑜连人带椅从轿中抬了出来,王小花伸手就摸上萧瑾瑜的身子,萧瑾瑜下意识地把身子往后靠了一下,吴江一惊,刀鞘一扬就向王小花黑乎乎的手腕子砸去,王小花利落地一个反手,扣住刀鞘,吴江手一退,眨眼把刀抽了出来,银光一闪,架到了王小花的脖子上,“退下!”
“吴江……”萧瑾瑜静静定定地道,“松手。”
吴江皱了皱眉,还是迅速把刀撤了下来。
王小花黑着张脸把抓在手里的刀鞘甩给吴江,“老子得空了再好好跟你比划比划。”
吴江收刀入鞘,护在萧瑾瑜身前,不冷不热地道,“老子向来没空。”
“吴江……”
吴江盯着王小花,移步退到萧瑾瑜身侧,王小花冷哼了一声,再次伸出粗厚的手掌,脱了萧瑾瑜的外衣和鞋子,把萧瑾瑜从脖颈到脚底摸了个遍,又打开楚楚给萧瑾瑜整理的包袱,打开萧瑾瑜的药箱,一样一样拎出来抖搂个遍,最后把一摞用细绳捆扎好的名帖拿到萧瑾瑜面前。
黑脸上两条粗眉挑得高高的,阴阳怪调地道,“安王爷,这是干什么用的?”
萧瑾瑜淡淡地看着他,“给你的。”
王小花一愣,“给我?”
“这些是到本王府上投帖求见的考生留下的……本王已对帖上的书法与行文句法做了批改,但名帖数量众多,考生居住分散,不便一一归还……请将军派人展开贴到贡院大门口,好生看管,等人认领吧。”
王小花愣愣地看了萧瑾瑜一阵,吞了吞唾沫,没再说话,转头带着几个冷脸的手下又把吴江和几个侍卫仔仔细细搜了一遍,才把那一堆翻得乱七八糟的东西还给萧瑾瑜,再张嘴的时候声音里的戾气已经消减了大半,“进去吧。”
“有劳将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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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江陪萧瑾瑜到后院主考的居室安顿下来,看萧瑾瑜脸色白得厉害,不禁蹙起眉头,“王爷,那黑子伤着您了?”
萧瑾瑜微微摇头,“吹了点凉风,有点头疼……不碍事。”
想到萧瑾瑜刚才只穿着单薄的中衣在初春的寒风里吹了那么老半天,吴江忙把炭盆搬到他身边,倒了杯热茶递上去,“您到床上歇会儿吧。”
“不要紧……”萧瑾瑜轻轻揉着胀痛的额头,“让他们几个回去,你留下吧……顺便替我问问,薛太师住哪间屋子。”
“是。”
******
吴江走了没多会儿,萧瑾瑜就觉得身子烫了起来,骨节中的疼痛愈演愈烈,脊背发僵,靠在轮椅里迷迷糊糊就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屋里燃着灯,人已经躺在了暖融融的被窝里了,额头上铺着一块儿凉丝丝的帕子,喉咙干得发疼,身上酸软无力,但骨节里的疼痛已经消减了不少。
床边守着一个人,头还疼着,视线模糊得很,萧瑾瑜只当是吴江,“倒杯水……”
床边的人倒来一杯温热的清水,揭了他额头上的凉帕子,坐到床边伸手要扶他起来,手往萧瑾瑜肩上一搭,就觉得萧瑾瑜的身子僵了一下。
倒不是碰到痛处,只是萧瑾瑜清楚地感觉到,这不是吴江的手。
看清坐在床边帮他端水的人时,萧瑾瑜一惊,慌得就要起身,“先,先生……”
床边坐着的正是那个他最为敬重,如今也最无颜相见的人。
薛汝成平静得像深湖之底,一张略见苍老的脸上看不出丝毫情绪,只有那双熬红了眼睛出卖了他满心的担忧,薛汝成小心地把萧瑾瑜扶在自己怀里,把水杯送到他发白的嘴边,“快喝,要凉了。”
萧瑾瑜望着薛汝成,一口一口把整杯水都喝了下去,最后一口喝得急了,突然呛咳起来。
薛汝成搁下空杯,不轻不重地顺着萧瑾瑜咳得起伏不定的胸口,看萧瑾瑜连咳嗽都咳得有气无力,薛汝成轻轻皱起眉头,“怎么把自己累成这样?”
咳嗽止住,萧瑾瑜不等把气喘匀就回道,“不碍事……”
薛汝成板起脸来,扶他躺好,给他掖好被角,“睡了四天才睡醒,烧得都拉着老夫喊楚楚了,还叫不碍事?”
萧瑾瑜脸上一阵发烫,“瑾瑜失礼了……”
薛汝成慢慢站起身来,“再睡会儿吧,晚会儿让人把饭送到屋里来,多少吃一点儿。”
“先生……瑾瑜,有负您的栽培……薛越和薛钦……”
“王爷,”薛汝成浅浅皱了下眉头,声音微沉,“办案不能有情绪,案子就是案子,死者就是死者,凶手就是凶手……说了这么多年还没记住,等下得来床了,再写三百遍。”
“是,先生……”
“老夫就住在隔壁,写完自己送来。”
“是,先生……”
☆、89 冰糖肘子(三)
薛汝成走出门去,吴江就闪了进来。
“王爷。”
萧瑾瑜撑着身子勉强半坐起来,“我睡了四天……”
“是……”吴江垂着头,“您一直烧得厉害,薛太师给您摸脉,说是累的,又染了风寒……都怨卑职照顾不周。”
萧瑾瑜微微摇头,“是我先前休息得不好……薛太师何时来的?”
“这四天一直在这儿,全是他在照顾您。”
萧瑾瑜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楚楚呢……”
吴江一愣,“娘娘在王府啊。”
萧瑾瑜一怔,揉着额头苦笑,心里空落落的,“在王府就好……先前送进宫的折子,皇上可都批复了?”
“当日就批复了……原由吏部选定的同考官十八人现已全部撤出贡院,将由皇上在开考前夜另行点派。考生的文房四宝及日常所需皆由户部拨款统一置办,礼部已贴出官榜告之诸考生,任何物品一律不得带入贡院。工部已调派千名工匠把九千间考棚的草顶都换成了瓦顶,重新粉刷内墙,更换桌椅床铺。御林军也已派百人来,专门监管贡院内的各级官员。”
萧瑾瑜轻轻点头。
吴江苦笑,“王爷,您这下子可把大半个京城的官员全得罪了。”
“不碍事……”萧瑾瑜缓缓合上眼睛,“又不是他们发俸禄……”
“……”
******
会试是从二月初九开始,九天考三场,每场考三天。这三场的考题本应由主考来出,但作为隐瞒萧瑾瑜的代价,这回考题是皇上和薛汝成俩人商量着出的,萧瑾瑜接到圣旨那会儿题目就已经封存入库了。所以,从昏睡醒来到开考前一天,萧瑾瑜唯一干的一件与科考沾边的事,就是完成今科考试另一位主考罚他写的三百遍警句。
开考前一天晚上,萧瑾瑜才抱着一笔一划写完的三百遍去敲隔壁房门,轮椅停在灯火通明的屋门口犹豫了好一阵子,才抬起手来准备叩门。
他在三法司挑大梁也有些年头了,可每回见薛汝成还是像小时候一样惴惴不安,总觉得自己还有什么作业没写完似的……
还没敲上那扇红漆木门,就听身边一声干咳,“反了。”
萧瑾瑜一惊转头,薛汝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正板着脸站在他身侧了,看着萧瑾瑜怔怔的模样,薛汝成抬手指了指萧瑾瑜房间的另一侧隔壁,“那间。”
看着那间没点灯的屋子,萧瑾瑜一阵发窘,出门时候一紧张,下意识就奔着有光亮的这间来了……可吴江住在他房间的外间,除了薛汝成,谁还能住在他这个当主考的王爷的隔壁?
“先生……这间住的何人?”
“这是那个……”薛汝成卡了下壳,皱着眉头想了想,“花花将军?”
窗子倏地一开,探出个黢黑的脑袋,同时响起一声震天狮吼,“老子是云麾将军!”
萧瑾瑜被吼得一怔,薛汝成却还是深湖静水一般的波澜不惊,玩味地打量着那颗黑脑袋,“哦……你叫什么花来着?”
“王小花!”
薛汝成露出两分恍然的神情,“年纪大了记性不好,光记得有个花了……这名字好啊,真好,一听就是本分人家出来的,可有婚配了啊?”
一张黑脸在夜色下隐隐发绿,闷哼一声,脑袋往回一缩,“砰”地关了窗子。
“先生?”
薛汝成小声嘟囔了一句,“让他欺负你……”
“……谢谢先生。”
*******
萧瑾瑜把那摞纸页交上,薛汝成看也没看就搁到了一边,给萧瑾瑜倒了杯清水,“大夫说你不易入睡,晚上不要喝茶的好。”
“是。”
“老夫这儿也没茶叶了。”
“……我房里还有,回头给您送来。”
“嗯……身子可好些了?”
“多谢先生照顾,已好多了。”
薛汝成看着埋头喝白水的萧瑾瑜,“想媳妇了?”
萧瑾瑜差点呛出来,一张脸憋得通红,“没,没有……”
薛汝成眉梢微扬,萧瑾瑜心里一慌,脱口而出,“想……”
“嗯……”那张脸又恢复了波澜不兴,“明日开考,可有什么打算?”
萧瑾瑜坐直了脊背,“明日考生入场,我去贡院大门亲自监督搜查,如查出意图舞弊者,立即押送刑部严惩,以儆效尤。”
薛汝成点点头。
“考试期间我将亲自到考棚监考,对九千间考棚进行抽查,以防有投机取巧者勾结舞弊。”
薛汝成又点了点头。
“此外……我已发文告知刑部,如在考试期间抓到舞弊考生,要暂时禁于贡院之中,待到此门考试的三日之期结束时方可押送刑部处理,以免舞弊考生与刑部官员勾结,为仍在考棚中的考生再行舞弊之事。”
萧瑾瑜说完了,薛汝成好像还在等着他说什么,萧瑾瑜只得道,“瑾瑜想到的只有这些……请先生指点。”
薛汝成干咳了一声,清了下嗓,把声音放轻了几分,才道,“皇上的差事,你准备怎么办?”
萧瑾瑜一怔,一愕,“先生……”
“皇上的安排不无道理,王爷,大胆想,小心做。”
萧瑾瑜还错愕着,就听薛汝成清清淡淡地道,“不早了,睡去吧……别忘了茶叶。”
“……是。”
******
从萧瑾瑜走的那天起,楚楚就开始掰着手指头过日子了。
白天她还能在王府里转悠着四处帮帮忙,二月初了,正赶上王府里栽花种菜,楚楚栽种的手艺不差,点子也多,帮着收拾收拾这个,摆弄摆弄那个,忙得热火朝天的,也不算难捱。
可一到夜深人静各回各屋的时候,楚楚一个人守着一心园空荡荡的大屋子,看着满屋都是萧瑾瑜的痕迹,不知不觉地就想他想得要命。
每晚她都睡得很早,想着一觉睡醒这一天就过去了,离他回来就又近了一天。萧瑾瑜不回来住,楚楚睡觉之前还是把灯油添得足足的,睡觉的时候就抱着萧瑾瑜的衣服蜷成一个小团,闭着眼睛闻他衣服上残余的药香,有一句没一句地跟他的衣服说话,想象着他就在身边,跟以前一样……
越是这样想,就越是想他,说着说着就会哭起来,眼泪把怀里抱着的衣服打湿一遍又一遍,哭得眼睛发干发涩了才能睡着。
睡着了还在盼着,盼着一睁眼就躺在他的怀里,被他温柔地看着,抱着,吻着……
楚楚明知道不可能,这才是初九,开考的第一天……
今天白天的时候她忍不住偷偷跑去贡院附近,躲在贡院对面的小巷子口往贡院大门里巴望,她看见萧瑾瑜穿着那身暗紫色的官服,就坐在贡院大门里面不远的地方。他脸色不好,像是又大病了一场,冷着脸训斥几个夹带小抄被抓的考生的时候还按着胸口咳了好一阵子,咳得实在厉害,吴江就把他推走了。
楚楚心疼得差点儿就要冲过去,可还是咬着嘴唇忍住了。
她答应他了,在家里好好等他……
可还是忍不住盼着他能回来,早点儿回来……
眼泪流着流着就迷迷糊糊睡着了,睡梦里听见有人喊娘娘,喊得着急,楚楚猛醒过来,看见王府里的一个侍卫站在床前,一骨碌就爬了起来。
侍卫脸色微沉,“娘娘,贡院来人请您去一趟。”
贡院……
楚楚心里一紧,急问,“王爷怎么啦?”
侍卫紧锁着眉头,“没说……只说让您收拾些衣物,进了贡院就不能出来了。”
想起白天看到他咳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楚楚慌地跳下床,“好……我马上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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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楚匆忙扯过一身衣服穿上,随手绾上头发,胡乱往包袱里塞了几件衣服,不坐轿子,拉出一匹马骑上就跑。也不知道她是哪儿来的本事,没骑过几回马,竟比侍卫跑得还快,等到贡院门口追上楚楚的时候,侍卫一张脸都吓白了,下马的时候膝盖直发软,差点儿趴到地上。
萧瑾瑜就坐在白天监督考生入场的地方,吴江站在他身边,楚楚一愣,鼻子一酸,奔进门就扑到了萧瑾瑜怀里,搂住萧瑾瑜的脖子,“王爷!”
萧瑾瑜突然觉得空了几天的心一下子被填满了,“楚楚……”
“你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萧瑾瑜怜惜地抚着她跑乱的头发,“对不起……”
楚楚把萧瑾瑜仔细看了又看,摸了又摸,确认他除了风寒未愈之外没什么别的毛病,才抹着眼泪道,“王爷,为什么叫我来呀?”
萧瑾瑜打发那个几乎是摔进门的侍卫回府,把楚楚带到门房的一间小厅里,吴江很识趣地接过楚楚的包袱,关门在外面守着。
有了上回的经验,他算是明白了,自从有了娘娘,王爷已经什么都干得出来了……
萧瑾瑜并没打算干什么,只是拉着楚楚坐到他腿上,散下她乱糟糟的头发,仔细地帮她绾着,“傻丫头……跑这么急,摔着怎么办……”
楚楚委屈地嘟着小嘴,“都怪那个送话的,不说明白,我还以为你……你怎么了。”
萧瑾瑜用修长的手指挑起她一缕青丝,“贡院里的事考试结束前一律不得外传,不怨送话的人……”
“那……王爷,到底为什么叫我来呀?”
萧瑾瑜声音微沉,“有人死了。”
“啊?”楚楚一下子回过头来,萧瑾瑜手一松,还没绾好的头发又松了大半,萧瑾瑜好气又好笑地伸手把她的小脑袋转了回去,“啊什么,没见过死人吗……”
“王爷,什么人死了啊?”
萧瑾瑜一边重新给她绾头发,一边低声道,“三个考生……今天考试的时候被抓的作弊考生,暂囚在贡院后院,今晚后半夜两班看守交班检查的时候发现他们吊死在房梁上了。”
“是不是他们害臊,自杀了呀?我奶奶说过,读书人脸皮子都可薄啦!”
萧瑾瑜微窘,这句话在他身上倒是不错……
“薛太师看过尸体,颈上勒痕并无可疑……但卷宗里需要仵作验尸的尸单,就让人把你喊来了。”
萧瑾瑜本没想让她来,贡院这种地方就像坐牢似的,四角有了望楼,院里重兵把守,他这个主考官还处处束手束脚,一举一动都有军队的监视……
可他实在太想她,一天不知道有多少回鬼使神差地喊出她的名字,都快把吴江吓出毛病来了。
“王爷,我来了能不能就不走了啊?”
萧瑾瑜轻笑,“你想走也走不了了……”
“太好啦!”
“再动就自己绾头发。”
“哦……”
☆、90 冰糖肘子(四)
萧瑾瑜细细地给她绾好头发,把她胡乱裹上的外衣一个结一个结地整理好,倒了杯温热的茶水,笑着看她饮牛一样咕咚咕咚喝下去。
他自己都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完成这些事,昨晚突然又烧起来,凌晨时分都快把肺咳出来了,早晨强撑着去监督考生进场,吹了半个时辰的冷风就不得不回去躺着了,要不是接到这三个舞弊考生吊死在房里的消息,这会儿他还在房里躺着呢。
可楚楚一来,看着她对自己哭,对自己笑,感觉着她真实的体温,萧瑾瑜觉得病立马就好了大半似的。
萧瑾瑜和楚楚从屋里出来的时候,吴江也看得一愣,这几天萧瑾瑜的脸色一直是让人看得揪心的白,吃多少药都不见好,这么一会儿工夫,居然就有了点儿血色,还带着浅浅的笑意,恍然之间吴江都开始怀疑先前是他家王爷真心不愿干这差事,故意装病的了。
要么……他家王爷得的就是相思病吧。
楚楚给萧瑾瑜推着轮椅,吴江拿着包袱在前面引路,三人来到后院的时候,那间吊死人的屋子外面除了负责把守的官兵,就只剩薛汝成和王小花两个管事儿的了,显然是在等萧瑾瑜把那个负责扫尾的人来带。
萧瑾瑜把楚楚带到薛汝成面前,“楚楚,见过薛太师。”
一听这是那个和萧瑾瑜亲如父子的人,楚楚赶紧往下一跪,“楚楚拜见薛太师!”
没料到这当个娘娘的人上来就跪他,薛汝成忙搀她起来,“跪不得,跪不得……娘娘的大名,老夫久仰了。”
“我也久仰您的大名,王爷提起您好多回啦!”
薛汝成轻轻勾着嘴角,意味深长地看向萧瑾瑜,“这些日子王爷可是没白没黑地提起娘娘啊……”
看着自家学生苍白的脸色瞬间转红,薛汝成才满意地看向杵在一边瞪圆了眼睛的王小花,“娘娘,这位是……呃……”
吴江一见薛汝成卡壳,赶忙识时务地指了指手里包袱皮上的小碎花,薛汝成若有所思地看了好几眼,“呃……这位是,碎花将军?”
王小花脸色漆黑一片,刀柄一顿,气壮山河地吼了一声,“云麾将军!”
“哦……”薛汝成认真看着他,“你的名字是叫王碎花,对吧?”
“王小花!”
“哦……年纪大了,年纪大了。”
“你叫王小花呀?”楚楚眨着亮晶晶的眼睛看着这个黑脸将军,“这个名字好,真的!我们镇上好些姑娘都叫小花,都是好人家的姑娘,都嫁给好人家啦!”
王小花漆黑的圆脸在黑夜中的存在感越来越微弱,就听薛汝成静静定定地添了一句,“老夫昨晚说什么来着……”
王小花顿着刀柄,浓黑的眉毛一跳一跳的,“你们……你们不是说找仵作吗!仵作呢!”
楚楚下巴微扬,清清亮亮地道,“我就是仵作。”看着王小花怀疑的眼神,楚楚补了一句,“我家全是仵作,我爷爷的爷爷就是当仵作的啦。”
这话说的……比那些说自己是娘娘的女人口气还骄傲一百倍,王小花盯着楚楚吞了吞唾沫,嘟囔了一句,“还有娘们……娘娘当仵作的?”
“不相信我验给你看!”
王小花发愣的工夫,楚楚已经钻进了屋。
三具尸体已经被人从房梁上解了下来摆在地上,尸体的不远处倒着三把椅子,从尸体脖子上解下的布带依次摆在三具尸体的脚边,看得出来是用这三人的外衣扯成布条接起来的。
楚楚一进屋,外面几个人也跟了进来,就见楚楚跪到尸体旁边,三下五除二地把三具尸体脱了个干净,看得几个人直往萧瑾瑜身上瞟,把萧瑾瑜的一张白脸活生生看成了鲜红色。
薛汝成慢慢捋着胡子,微微点头,轻叹,“好手艺……”
楚楚把三具男尸一寸不落地从头摸到脚,连他们的下体和肛门也没放过,脖子里的伤痕更是看了又看摸了又摸,还要来了一把剃刀,把三具尸体的头发仔细剃干净,看了好半天才字句清晰地报道,“三名死者男,一个年约三十,两个年约四十,是两个时辰前死的。”
楚楚伸手指着其中一具较年轻的尸体,“死者闭着眼,张着嘴,露着牙,舌头外伸,喉结下面有一道深紫色的勒痕,斜向耳后,两手握拳。”
楚楚说着又抖出其中一个人的衣服,面不改色地指着,“死者的衣服前襟上挂有浓稠的口水,肛门也有粪便流出……”
看着几个人微变的脸色,楚楚淡淡定定地做了个结论,“可以证明他们是吊在房梁上的时候断气的。”
几个人一口气还没松完,就见楚楚又蹲下了身来,摸上其中一具尸体的下体,还用两根葱根一样白嫩的手指在上面捏了几下,“不过……这具尸体的下体比那两具都粗硬得多,不知道他是死前干啥了,还是死前想啥了……”
吴江默默抬头看房梁,装作研究那三个人吊死的位置。
萧瑾瑜的脸色也变成了黑白交替,刚才还因为突然而至的幸福有种做梦的飘忽感,这会儿算是彻底清醒了,除了他的宝贝王妃亲临,什么梦里也不会出现这样的场面……
就连薛汝成那张鲜有波澜的脸也在微微发抽,所谓百闻不如一见,形容的就是眼下这种刺激感吧……
王小花一张脸黑里透红,这会儿要是有人敢说这丫头片子不是当仵作的,他一定二话不说,拍黄瓜一样地一刀拍死他!
楚楚说完看向萧瑾瑜,“王爷,这样行吗?”
“行……回头整理下来就好。”
“是!”
******
楚楚跟萧瑾瑜回到房里,洗完澡出来的时候,萧瑾瑜靠在床头像是睡着了,楚楚想扶他躺下来,手刚碰到萧瑾瑜的身子,萧瑾瑜就睁开了眼睛。
看着楚楚爬上床来,萧瑾瑜微笑着展开了怀抱。
照惯例,这丫头一定迅速窝进他怀里,紧紧搂住他的腰,一边在他怀里磨蹭,一边既满足又委屈地哭诉他多么无良地把她一个人扔在家里,她想他想得有多难受,一天到晚有多担心他挂念他,然后再求他答应以后再也不这样了,然后……
萧瑾瑜还没想完,温和又怜惜的笑意还挂在嘴角,楚楚就手脚麻利地掀了被子,把他按到床上躺好,像刚才扒那三具尸体一样三下五除二地把他扒了个干净。
“楚楚……”
知道她一定会心急,可不知道她会急成这样……
其实他也急,比她还急,在贡院门口接到她的时候就想吻上去,甚至想索性豁出去了,就在门房的那间小屋里……如果没有那三个尸骨未寒的吊死鬼等在院里的话。
这几天夜里一个人带着一身病躺在床上挨时辰的时候,不知道有多想那个温柔可爱的人,只要有她在,哪怕只是被她轻轻拉着手,这副身子被折磨到什么程度他都觉得可以撑过去,她不在,身上的痛楚就像是被放大了十倍百倍,寻常的病痛也把他煎熬得生不如死……
不管他现在还有多少力气,他都想给她,要多少给多少。
可楚楚没像以前那样把自己身上的束缚也解开,也没贪婪地扑上来吻他又见消瘦的身子,而是直勾勾地盯着他下面一处,还伸手摸了上去,惊得萧瑾瑜身子颤了一下,一声呻吟差点儿冲口而出。
这架势……好像不大对劲。
“楚楚……”
楚楚拧着眉头对着那一处看了又看,摸了又摸,还凑得很近很近细细观察了一阵,终于抬头看向正瞪着眼睛喘息微乱的萧瑾瑜,“王爷,你说……男人这个地方,怎么才会起反应啊?”
萧瑾瑜脸色又黑又红,感觉着被楚楚抓在手中已经炙热得不受控制的一处,咬着后牙挤出一句,“你这样……就会。”
楚楚一本正经地问道,“那要是很想很想什么人的话,会不会呀?”
萧瑾瑜直觉得身子滚烫,喘息凌乱不堪,“不知……不知道……”
楚楚怔了一下,抿了抿嘴唇,声音弱了一重,带着明显的失落,“王爷,你没很想很想我呀……”
萧瑾瑜快哭了,可是还得耐着性子宽慰她,谁让自己最脆弱的地方被她握在手里呢……
“想……”
“那你怎么会不知道呀?”
“忘……忘了。”
“哦……”
萧瑾瑜以为总算熬到头了,没成想楚楚又来了一句,“王爷,你说……人上吊的时候会想人想得起反应吗?”
“……”
“或者能不能在上吊的时候摸到自己这里啊?”
“……”
“总不会一边上吊一边被人摸着这里吧……”
萧瑾瑜深深吸了一口气,很想立即一把把她揪过来按到床上扒干净,可身上那点儿足可以忽略不计的力气,也就只能想想罢了……
“楚楚,我没上过吊……”
“哦……”楚楚若有所思地盯着那已然胀大挺立的一处,好像完全看不到萧瑾瑜微微发颤的其他部分似的,“我还是第一次见着有人上吊的时候还惦记着这事儿的,真有意思!”
萧瑾瑜快疯了,也顾不得脸皮为何物了,“楚楚……你要么脱衣服,要么松手……”
楚楚愣了一下,盯着手中的物件又看了好一阵子,还又雪上加霜地揉捏了两下,惹得萧瑾瑜差点儿叫出声来,身子狠狠颤了一下,“王爷……用手也行?”
萧瑾瑜全身都在发烫,脑子全烧成了糨糊,现在已经完全不介意她到底用什么了,只要她能快点儿饶过他可怜兮兮的身子,“行……”
本来以为行就行了,却不想刚说了一个行,楚楚就立马松了手,扯起被子把萧瑾瑜滚烫的身子裹上,利落地翻身跳下床,穿上鞋子抓起衣服就往外跑,“王爷,你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就回来!”
“……!”
******
楚楚很快就跑了回来,一进屋就兴奋地直喊王爷,萧瑾瑜明明被她折腾得还没有丝毫睡意,但就是紧闭着眼睛不搭理她。
楚楚见连叫了几声萧瑾瑜都不答应,不禁抚上了萧瑾瑜的额头,“王爷,你怎么啦?”
萧瑾瑜眼皮都不带动一下,“死了……”
楚楚“噗嗤”笑出声来,“死人还会说话呀?”
“我是鬼……”萧瑾瑜无力地睁开眼睛看着这个笑嘻嘻的人,满是怨气地道,“屈死鬼。”
人家都说小别胜新婚,他一个病得爬不起来的人想她想得都快神志不清了,好容易有机会把她接来了,谁知道她饿狼一样地扑上来把他扒干净居然是要借他的身子琢磨死人……
一肚子的相思之情就这么被她一只小手烧成灰了,天底下还有比他更屈的吗?
楚楚笑得眼睛都弯了,爬上床自觉地把自己扒干净,钻进被窝,死皮赖脸地趴在萧瑾瑜还在发烫的怀里,伸手就往萧瑾瑜下面摸。
那被她害苦了的一处还在叫嚣,萧瑾瑜强忍着把这只柔软细腻却罪大恶极的手按住,脸上阴沉一片,“先说明白……干什么去了?”
“我去查案子啦!王爷,这回它可帮了大忙啦!”
“说明白……”
“王爷,我怀疑那三个人根本不是自己愿意上吊的。”
☆、91 冰糖肘子(五)
萧瑾瑜听得一怔,稍一失神,那只不安分的小手就挣脱了束缚。
“楚楚……”
楚楚看着目光迷离起来的萧瑾瑜,一本正经地问道,“王爷……你现在想死吗?”
他不但是想,还是打刚才起就一直在想了……
“王爷,这会儿想死的男人,肯定不是脑子有病,就是身子不行。”
萧瑾瑜额头一黑。
这会儿还在想死人的女人……就只有他家娘子了吧!
“楚楚……”
与其被她这样折磨……
萧瑾瑜深深呼吸,认真诚恳地看向一脸严肃的楚楚,“我胃疼……”
“啊?”楚楚一愣,慌地松了手,紧张地看着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萧瑾瑜,“疼得厉害吗?”
萧瑾瑜强忍着把她一把拉过来的冲动,眉心紧蹙,软绵绵地伸出手搭上楚楚的细嫩的手臂,声音微微发颤,“帮我煎药……”
“我这就去!”
******
楚楚端着药回来的时候,萧瑾瑜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额上蒙着一层细汗,整个人像是虚脱了似的,楚楚吓了一跳,“王爷,你没事吧?”
萧瑾瑜微微摇头。
楚楚摸上萧瑾瑜的额头,滚烫,“呀!王爷,你发烧啦!”
“不碍事……”
这些日子每晚都在高烧,不烧起来都不习惯了……先前整颗心全扑在她身上,又被她那么折腾着,才没觉得烧得有多难受,事实上早已体力透支,刚才一松懈下来……
说胃疼,也不全是骗她,贡院里做饭到底没那么周到,胃病已经犯了两三天了,药也不起作用,吃点儿东西就吐得厉害,就只能喝下点白粥。
楚楚一勺一勺地喂他把药喝完,结果刚喝下去就全吐了个干净,胃里抽痛得像被粗麻绳拴着使劲儿往两边拧似的,单薄的身子抖得像风中落叶一样。
这几天这样的场景没少出现,不一样的是如今有他心心念念的人搂着他虚软的身子,用温软的小手一下一下抚去那种生不如死的痛苦。
在他身上,除了她,这件事谁也做不到。
疼痛缓下来,萧瑾瑜歉疚地看着楚楚身上被自己吐脏的衣服,“对不起……”
楚楚微微撅着小嘴,小心地扶他躺好,“你在凉州军营里的时候就答应要好好养身子了,怎么老是说话不算数……我可不信你了,往后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这才几天啊,又瘦了……”
“对不起……”
楚楚轻轻地拨开他被冷汗黏在脸颊上的碎发,在他发白的嘴唇上轻轻落下一个吻,“你睡一会儿吧,我陪着你。”
“嗯……”
萧瑾瑜不知道有多想抱着她好好睡一觉,但这几天晚上的固定戏码轮番上演,高烧,咳嗽,呕吐……
凌晨时分被折磨得神志不清了,目光都涣散了,抱着楚楚一个劲儿地求她别走,楚楚见过他比这病得还重的模样,可从没听过他比这更低声下气的语调,听得又心疼又害怕,紧紧搂着他不敢撒手,直到天蒙蒙亮的时候,萧瑾瑜退了烧,也耗尽了力气,才昏昏睡过去。
萧瑾瑜再迷迷糊糊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楚楚仍被他抱在怀里,正仰着头眨着眼睛看他。
“王爷,你醒啦?”
萧瑾瑜想抬起手来摸摸她的脸,却发现身上提不起一丝力气,连挪挪胳膊都办不到,只得略带无奈地笑了笑,浅浅唤了她一声,“楚楚……”
楚楚抚着他清瘦的身子,退烧之后,这身子就清冷得像从未被温暖过的玉石一样,“王爷,你还难受吗?”
萧瑾瑜微微摇头,看着楚楚有点儿发红的眼睛,“没事,就是着凉了……”
“我去给你做点儿吃的吧,这几天你肯定没吃好。”
“不急……”楚楚的身子刚从他怀里挣出来,萧瑾瑜就觉得心里一空,好像自己身上重要的一部分被剥离了一样,“再躺一会儿……跟我说说,那三具尸体怎么了?”
楚楚愣愣地看着他,“尸体?”
“……你昨晚说,怀疑那三人不是自愿上吊的。”
昨晚想让她忘,她不肯忘,这会儿倒是忘得干净了……
“哦!对!”楚楚一下子来了精神,一双温柔的眼睛倏地闪亮起来,嘴角上还扬起了一道神神秘秘的笑,趴到萧瑾瑜身边,“王爷,你猜,我在那个下体硬举的死者房里发现什么啦?”
这种语气,这种神情,萧瑾瑜相信一定是个他猜一辈子也不到点儿上的玩意儿……索性随口胡诌,目光触及楚楚被红肚兜包裹着的胸口,“馒头……”
楚楚“噗”地笑出声来,“你饿坏了吧!还米粥嘞!”说完却若有所思地抿了抿嘴唇,“不像米粥,倒还真挺像米汤呢……上等的米汤。”
萧瑾瑜微怔,“米汤?”
他刚见到那三个吊死鬼的时候就问过了,当夜考生们一律吃的是炒饭,哪儿来的米汤?
楚楚抿着嘴笑,小手钻进被子里摸索了一阵,再伸出来的时候,柔软的手指上挑着一抹白浊,一直伸到萧瑾瑜脸前,“就是这个!”
萧瑾瑜一张惨白惨白的脸“腾”地红冒了烟。
楚楚笑得有滋有味,像是把他看透了,发现了他什么不可告人的小秘密似的……
事实上,秘密确实是有,而且还是刀架在脖子上萧瑾瑜也说不出口的。
虽然怎么说都是自己身上出来的东西,但这么看着……
萧瑾瑜脸上红黑交错,“楚楚……说出来就好,不用给我看……”
“你的脸皮太薄啦,我怕说出来你不好意思!”
“谢谢……”
楚楚端详着黏在指尖的那抹让萧瑾瑜羞得直想钻地缝的白浊,泰然自若地道,“我昨天晚上去那个人屋里看的时候,黏在他被窝里的这东西还湿着呢……他的比你的颜色要重一点儿,是淡黄的,应该是忍了好些日子了。”
萧瑾瑜鬼使神差地看上楚楚的手指,他忍的日子还算短吗……
“王爷,你说,他干这事儿的时候,怎么会突然想起来去上吊啊?”
萧瑾瑜突然意识到自己在看着什么,赶忙合上眼睛,假作闭目沉思,“你不是验过那三具尸体……确定都是上吊身亡的吗?”
楚楚毫不犹豫地点头,“他们确实是吊在房梁上的时候断气的,不过,应该不是他们自己愿意吊上去的。”
萧瑾瑜微怔,眉心轻蹙,睁开眼睛看着一脸认真的楚楚,“你是说……不是自杀?”
“对!”楚楚目光澄亮,“如果是把人勒到半死不活的时候吊到房梁上,死状就跟上吊死的一样,根本看不出来!”
萧瑾瑜微愕,这一点他不是不知道,只是薛汝成看过尸体后说是上吊死的,楚楚那么一丝不苟地检验之后也说是上吊死的,屋里没有闯入和挣扎的明显痕迹,屋内残余的食水里也一干二净……他就理所当然地判断是悬梁自尽了。
萧瑾瑜额上沁出一层薄薄的冷汗,恩师在侧尚未提出异议,他一时松懈,竟差点儿出了这么大的疏漏,所幸尚未结案……
“楚楚……”
“唔?”
“谢谢……”
楚楚笑得甜甜的,抓过昨晚被萧瑾瑜搂进怀里之前脱在床上的脏衣服,擦掉手指上的黏腻,“不客气!”
萧瑾瑜浅浅苦笑,“你若没说出来……兴许我就活不多久了。”
楚楚的笑容僵在脸上,“啊?”
“我自掌管三法司起就立了规矩,本朝官员如因疏忽误判案子,至少要坐牢三月反思……当年薛太师一时失察误判了萧玦的案子,就在牢里反思了整整一年……”萧瑾瑜看向楚楚的目光多了几分说不清的留恋,“我若坐牢,恐怕连三天也熬不过去……”
他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自己居然贪生怕死了。
“不会!”楚楚一下子扑进他的怀里,“你最厉害了!你是六扇门的老大!你才不会断错案呢!一定不会!”
没力气抱住她,萧瑾瑜微微颔首,在她的头顶轻吻,“谢谢你……”
“王爷,我一辈子都帮你查案子!”
萧瑾瑜轻勾着嘴角,无可奈何地浅叹,“先帮我洗个澡吧……”
“好!”
楚楚说着,又抿了抿嘴唇,“王爷……”
“嗯?”
“以后……还是等我帮你吧。”
“……?”
“你别自己动手,对身体不好。”
“……!”
******
沐浴之后,楚楚仔细地给他揉了一遍药酒,又从头到脚地给他按摩了一遍,萧瑾瑜的身子总算有了几分活气,只是被进来更换被褥的贡院小厮连瞟了几眼,窘得躺在窗边小榻上继续装了好一阵子死人,一个血色无比充盈的死人。
楚楚每次笑眯眯地看他一眼,萧瑾瑜都羞得直想挖个坑把自己埋了,就那么一张还不如蚊帐厚的脸皮,还偏偏让她发现……还又偏偏让她想成……
考棚是去不得了,萧瑾瑜还是让楚楚帮他换了官服,楚楚帮他换衣服的时候,萧瑾瑜一张脸从始至终都红得要滴出血来,躲着楚楚的眼神不敢跟她对视,看得楚楚忍不住亲了他一口,窘得他差点儿昏过去。
萧瑾瑜本想让自己这张脸缓一缓再传吴江来,当他发现这事儿一时半会儿不大可能的时候,只得硬着头皮把吴江叫来,吩咐他带昨晚前半夜负责看管那三名作弊考生的官兵来。
吴江是一个人回来的,狐疑地向萧瑾瑜那张仍像泣血残阳一样的大红脸上扫了一眼,看着那张脸莫名其妙地又红了一层,愣了一阵子才道,“王爷,王小花不肯放人……”
“为……为什么?”
“他说还没罚完,他罚完了再带来让您罚。”
萧瑾瑜微怔,“现在人在何处?”
“后院营房。”
“吴江……你去考棚请薛太师到死者房里,楚楚,跟我去营房。”
“是。”
吴江一走,萧瑾瑜实在忍不住了,“楚楚……我有话跟你说。”
从吴江的眼神里看得出来,不把这事儿说明白,他这张脸恐怕是没法出去见人了。
“唔?”
“我……我没……我从没……”
萧瑾瑜憋了好半天,都快哭出来了,那一句话还是张着嘴不敢说出声。
楚楚迷迷糊糊地看着这个急得手足无措还张口结舌的人,“王爷,怎么啦?”
“我……我……我不是那种人……”
楚楚更迷糊了,“不是那种人呀?”
“就是你想的那种……”
楚楚都有点儿委屈了,“我想什么了呀?”
萧瑾瑜深呼吸,又深呼吸,深呼吸了三次,抬头看向房梁,一鼓作气,“我没自己动手……”
楚楚一愣,“噗嗤”笑了出来,还像母亲宽慰诚实认错的儿子一样伸手摸了摸萧瑾瑜的脑袋,“自己动手也没事儿!一回两回的,也不会那么糟践身子啦!”
萧瑾瑜真要哭了,他从没觉得说话是件这么困难的事,恨不得直接把自己的心肝肺肚全掏给她,让她一眼看明白就算了……反正她见惯了这些玩意儿。
“我真没有……从来没有……就只跟你,跟你这样……真的……”
楚楚眨眨眼睛,半信半疑地看着他下面一处,“那你昨晚怎么能……”
“我……我就……就想你,特别想……就……”
他确实什么都没碰,只是单纯地想着她,想着她一骨碌从被窝里爬起来的时候在他满前展露无遗的玉体……
楚楚笑了好一阵子,直把萧瑾瑜笑成了刚出锅的麻辣小龙虾,才合身扑进他怀里,“王爷,你……你真好!”
☆、92 冰糖肘子(六)
营房离萧瑾瑜住的地方不近,春寒料峭,楚楚拿了张毯子盖在萧瑾瑜的腿上,才把萧瑾瑜推过去。
“王爷,”刚看见营房的院门,楚楚就指着前面叫了起来,“你快看,门口怎么绑着两个人呀!”
营房院门两侧各有一棵一抱粗的老槐树,两个壮汉被一左一右反手绑在树干上,光着膀子,老远就能看见他们胸口上一片血肉模糊,萧瑾瑜还是从他们的裤子和靴子上看出来,这两个是守卫贡院的兵,王小花的那伙兵。
想起刚才吴江说的话,萧瑾瑜眉心紧成了浅浅的川字,“去看看……”
“好!”
靠近了,这两人胸口上密密麻麻的血口子愈发触目惊心,新伤之外,小麦色的皮肤上还爬满了蜈蚣一样的旧疤。
见两人毫无生气地垂着头,胸口起伏微弱,楚楚奔上去就要给他们解绳子,被萧瑾瑜低声叫住,“等等。”
楚楚急得很,可还是乖乖跑回了萧瑾瑜身边,“王爷,他们快不行啦!”
萧瑾瑜静定得好像压根没看见这俩人似的,“别慌……你去院里看看,王将军在不在里面。”
楚楚一愣,“王将军?”
“小花将军……”
楚楚刚露出一脸恍然的神情,就听院里一声震天吼,“云麾将军!”
吼声还在清寒的空中飘着,王小花就提着大刀顶着黑脸大步流星地走了出来,见萧瑾瑜也不跪,“安王爷。”
冷硬的目光看向楚楚的时候明显软了不少,“娘娘。”
楚楚一步上前,急道,“小花将军,你赶紧救救这俩人吧!”
王小花主动忽略了那个被楚楚叫得格外认真又亲切的称呼,看着两个半死不活的部下,一声闷雷似的冷哼,“娘娘别急,后天晚上他俩就能下来了。”
楚楚瞪大了眼睛,错愕地看着两个奄奄一息的人,“后天?为什么呀!他俩已经快不行啦!”
王小花粗着嗓子,字字铿锵地道,“国有国法,军有军规,大意失职者,鞭刑二百,示众三日,以儆效尤。”
楚楚被他说得一愣,萧瑾瑜眉心微沉,清清冷冷道,“这是哪军的规矩?”
王小花刀柄一顿,牛眼一瞪,“老子军里的规矩!”
“哪些是你的军?”
王小花大刀往后一甩,刀尖直指院门,“里面全是老子的军!”
萧瑾瑜静静看着这个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的人,清淡且清晰地道,“王将军,若按本朝国法,你此言该当何罪?”
王小花虎躯一僵,高扬的刀尖也往下垂了垂,张口结舌地看着面无表情的萧瑾瑜。
“王将军,本王想与这二人说几句话,请行个方便吧。”
王小花咬牙瞪眼,两簇浓眉高扬,一只大手把刀柄攥得紧紧的,另一只手握成了铁球一样的拳头。
他只要动一根手指头就能让这个单薄得跟窗户纸一样的人瞬间归西,可这人脸上没有一丝波澜,双眸深不见底,连他身边的那个丫头片子都没有一点儿惧色,好像他说什么就一定会是什么似的。
事实上,除了照办这个人的话,王小花还真找不着第二条可走的路。
王小花大刀一挥,“嚓嚓”两声,电光火石之间把捆在两人手上的绳子斩断,两个人立马像过水的面条一样软塌塌地倒在了地上。
“他俩住西边左数第三间,安王爷自便吧。”
说罢提着刀就进了院子,把两个五大三粗还神志不清的大男人留给了一个身形娇小的姑娘,和一个这会儿连只碗也拿不起来的病人。
楚楚跑过去摸了下两个人的脉,“王爷,他俩脉象还挺好的,还能活!”
萧瑾瑜看了看躺在地上的两座大山,“楚楚……你身上有碎银子吗?”
楚楚一愣,往腰间的小荷包里摸了摸,“有。”
萧瑾瑜低声道,“进院里找两个人,就说是帮我扛点东西,旁的别说,他们一答应就立即打赏他们一点银子,然后带他们到这儿来……小心避开那个小花将军。”
楚楚会意地一笑,“好嘞!”
******
转眼工夫楚楚就带着两个壮小伙子溜了出来,两人一眼看见趴在地上的同袍,立马明白萧瑾瑜要他们扛的东西是什么了。
难怪王妃娘娘刚才说得那么含糊……
可是声也应了,赏也拿了,这会儿临阵退缩就是对王爷王妃大不敬,俩人只好硬着头皮迅速扛走,往床上一撩就一溜烟儿跑没影了。
楚楚为难地看着两人前胸上皮开肉绽的伤口,“王爷,得赶快给他们清理伤口,上点儿药呀……还是叫个大夫来吧!”
萧瑾瑜往伤口上看了几眼,浅浅蹙着眉头在屋里扫视了一圈,“楚楚,你找找看,屋里应该有药。”
“好!”
楚楚在屋里一通乱翻,还真在衣橱里找出一包药来,不但有治各种跌打损伤的药膏药粉,连纱布绷带剪刀镊子都一应俱全。
楚楚抱着那个布包满脸崇拜地看向萧瑾瑜,“王爷,你怎么知道屋里有药呀?”
“你看他们身上的疤……”
这两人虽然健硕,可身上都是伤疤叠伤疤的,再想起王小花刚才那些话,这种事儿在他营里肯定是司空见惯的,再粗枝大叶的兵也该有所准备了。
楚楚抿抿嘴唇,低头看着那片触目惊心的伤口,小声道,“王爷……咱们的孩子,能不能不当兵呀……”
萧瑾瑜微怔,一时没说话,楚楚也没等他开口,就到床边小心地帮那两人处理起伤口来。
楚楚下手很轻,满脸心疼,满目温柔,眉头浅浅地蹙着,嘴唇微抿,专心致志,却又不像那些见惯生死的大夫一样娴熟到了淡漠的程度,这也是萧瑾瑜不愿见大夫,不愿被任何人碰,却心甘情愿地把自己交给她的重要原因。
被她照顾,从不觉得自己是个正在被他人掌控命运的病人,也不觉得自己是个正在接受他人施舍的废人,只会觉得自己是个正在被认真地心疼着,仔细地爱着的人……
他舍不得看她因为自己生病而心疼劳碌的模样,却也曾贪恋这点舒适的温存舍不得病愈……现在,这个温柔可爱的人已经是自己的娘子了,每每想到这一点,都觉得老天爷待自己实在太好。
萧瑾瑜正看她看得出神,楚楚已经给这两人上了药,包好了伤口,慢慢把一杯清水送到其中一人发干的嘴唇边。
一阵呛咳,那大汉醒了过来,看清给自己喂水的人时,吓得差点儿从床上滚下来。昨晚楚楚来的时候他还候在那间吊死人的屋子外面,清楚地听见那些人叫她娘娘,还是安王爷家的娘娘。
“末将该死……末将该死!”
楚楚急得死死按住他的肩膀,到底是个粗壮大汉,伤成这样还是力气不小,楚楚几乎整个人都要压到他身上了,“你别动!你别动!再动又出血了!”
大汉被这架势吓得僵在床上一动也不敢动,生怕一个不小心冒犯了安王爷的心头肉,传说中那个冷脸无情脾气差的人就要把他剁成碎末末了。
萧瑾瑜看得脸色微黑,生硬地干咳了几声,“楚楚……看看那一个。”
“哦……好!”松手前还瞪了身下的人一眼,“你不许动!”
“是,是……”
楚楚摸摸另一个人的脉,扒开那人的眼皮看看,试着给他也喂水,水却全顺着那人的嘴角流了出来。
楚楚拧起眉头,“王爷……得给他叫个大夫了。”
萧瑾瑜微微点头,看向那个躺着不敢动的人,“我问你几句话……昨夜你当值时,屋内可曾有异响?”
“没……没有……”
“屋外呢?”
“也没有……”
“他三人可曾外出过?”
“不曾……”
“可有外人进去过?”
“没有……”
“嗯……”萧瑾瑜淡然得不见一丝表情,“你先歇着,晚些时候会有大夫来。”
“谢王爷,谢娘娘……”
******
楚楚陪萧瑾瑜到案发的屋子时,吴江和薛汝成已经等在门口了。
萧瑾瑜向薛汝成微微颔首,“先生。”
楚楚赶忙跟着脆生生地喊了一声,“先生好!”
薛汝成看了眼裹在萧瑾瑜腿上的毯子,眉梢微扬,眼睛里透出隐隐的笑意,抬眼看着萧瑾瑜道,“娘娘也不错。”
萧瑾瑜脸上一红,“先生……瑾瑜有要事请教。”
“王爷请。”
这屋子是有一间小厅四间卧房的,那三个人就吊死在厅里,楚楚却推着萧瑾瑜径直去了其中一间卧房,等薛汝成和吴江也进来了,楚楚奔到床边伸手把被子一掀,“你们看!”
被褥都是深蓝的,淡黄色不规则形状的印子格外明显,两个年轻男人扫了一眼脸上就飘起了红云,薛汝成倒是静静定定地盯着看了好一阵,若有所思地摸了摸胡子,“嗯……憋得是久了点儿。”
“先生……”
薛汝成轻轻点了下头,萧瑾瑜还没说,薛汝成已经知道自家学生想问什么了,“考场里的事不多,忙你的吧。”
“多谢先生。”
薛汝成一走,萧瑾瑜无声地舒了口气,转头看向默默仰视房梁的吴江,“把被褥收起来……本案物证。”
“……是……”
******
回到房里的时候,萧瑾瑜额上已渗出了一层冷汗,两手冷得一丝热乎气儿都没有,楚楚给他捂了好一阵子,那双修长清瘦的手才暖了过来。
楚楚看着他白得几乎透明的脸色,“王爷,你躺一会儿吧。”
“不碍事……把那三根布条拿出来吧。”
听着萧瑾瑜的声音温和平静,楚楚才把萧瑾瑜让她从停尸的柴房里拿来的上吊布条取了出来。
萧瑾瑜想接过来看看,胳膊却沉得像是灌了铅,试了两次都抬不起来,只得对楚楚道,“拿近些,我想看看……”
楚楚把三根布条捧在手里递到他面前,萧瑾瑜靠在轮椅里蹙眉看了一阵,牵起一丝苍白的笑,自语似地道,“让我死在牢里也不屈……”
楚楚被萧瑾瑜说得心里一慌,“王爷?”
萧瑾瑜牵着毫无笑意的笑,“楚楚……你看看这些结。”
“这些结怎么啦?”
萧瑾瑜无声浅叹,“全是一样的……”
楚楚一愣,把三根布条放到眼下仔细看了一阵,还真像萧瑾瑜说的那样,三根布条上所有的结都是一个模样的,虽然挽疙瘩的方向不一样,可结的松紧和打结的法子都是一样的,就跟三个人商量好了似的。
这三个人当然不可能先商量好怎么系布条再一块儿上吊,也不大可能是其中一人在自杀前还热心到帮其他两人准备自杀工具,那就只能是那个先把他们勒个半死,再把他们吊上房梁的凶手干的。
楚楚一下子明白过来萧瑾瑜那话的意思,忙把布条搁下,抓起萧瑾瑜还在发僵的手,急道,“王爷,这事儿不怨你!”
萧瑾瑜苦涩地浅笑,如此明显的证据,自己怎么就像没长眼一样……
“王爷,你肯定能把凶手抓出来!”
“嗯……再帮我件事……”
“你说!”
“解一根布条……看看能不能拼起一件衣服。”
“好!”
☆、93 冰糖肘子(七)
楚楚立马抓起一根布条,专心致志地对付起来,萧瑾瑜静静看着她,看着看着视线模糊起来,想唤她的时候已经没了出声的力气,不知不觉地就失去了意识。
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躺在床上的身子烫得像根燃着的枯木,楚楚穿得整整齐齐地坐在他身边,给他用凉毛巾擦着脸,满眼焦急地看着他,像是等他醒来等了好一阵子了。
萧瑾瑜烧得喉咙干痛,声音也发哑了,“楚楚……”
“王爷,你醒啦……还难受吗?”
“不要紧……”看楚楚眼睛里的焦急之色丝毫不见消减,萧瑾瑜不禁问,“薛太师来过了?”
楚楚咬着嘴唇点点头。
萧瑾瑜吃力地摸上她按在床边的手,勉强微笑,“没事……换季的时候总这样,过几天就好……”
楚楚把他滚烫的手握住,点点头,嘴唇微抿,“嗯……薛太师说了,你就是染了风寒,因为脏腑有伤损才病得这么厉害,只要按时吃药,多喝点滋补的汤水,歇歇就没事了。”
萧瑾瑜眉心微蹙,她的眼睛很干净,清可见底,再小的事都藏不住,“楚楚……有事?”
楚楚又咬上了花瓣一样的嘴唇,犹豫了一下,“王爷,我解了一根布条,拼出来了,是一件衣服。”
“完整的?”
“嗯,扯得挺整齐的,挺容易就拼好啦。”
萧瑾瑜静静地看着楚楚,那张粉嘟嘟的小脸因为担忧都变得发白了,肯定不只为了这事,“还有什么事……”
楚楚小心翼翼地看着萧瑾瑜满是病色的脸,小声道,“王爷,又死人了……”
萧瑾瑜的手明显僵了一下,楚楚慌地把他的手攥得紧紧的,“王爷,你别着急,大哥已经去看了,薛太师也去啦!”
薛太师……
若不是这次险些误判,他都没意识到自己对薛汝成的依赖早已扎根到了骨血里。独立侦办案件的时候他除了自己的判断谁也不信,可薛汝成在侧,他下意识地只信薛汝成,连自己都不信了。
昨晚但凡多打一个问号,加一点小心……
萧瑾瑜嘴角隐约牵起一丝凄然苦笑,看得楚楚心里一阵发凉,“王爷……”
“楚楚……可验过尸了?”
楚楚摇摇头。
“去吧……告诉吴江,仔细查看……”
楚楚怔怔地看着安然躺在床上的萧瑾瑜。
“我想再睡一会儿……”
“好。”
******
楚楚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萧瑾瑜正静静睡着,楚楚困得眼皮上像是挂了称砣似的,想在窗边小榻上眯一会儿再洗澡上床,哪知道合衣往上一躺就睡着了,一觉就睡到了大天亮。
一醒来就感觉到身子被一条暖融融的被子包裹着,刚在舒适的被窝里蹭了两下,倏地想起昨晚明明是躺在小榻上什么都没盖的,慌得一骨碌爬了起来,发现自己还是睡在小榻上的,心里才松了下来,可顺便往床那边一看,又吓了一跳。
萧瑾瑜没躺在床上,而是靠着床边坐在地上,单薄的身子被一床被子松垮垮地盖着,两条在白色裤管里显得格外细瘦的腿有大半截露在被子外面,那张白得像梨花一样的脸上安详得好像感觉不到丝毫冷意,嘴角还挂着一丝温和的浅笑。
楚楚赶忙从榻上跳下来,不敢直接碰他,就隔着被子推了推他的肩膀,“王爷,你快醒醒!”
萧瑾瑜细密的睫毛动了动,缓缓睁开了眼睛,看见楚楚,笑意微浓,“醒了……”
“王爷,你怎么睡在地上了啊!”
萧瑾瑜看了看窗下榻上的被子,满足地笑着。
天蒙蒙亮的时候,他一醒来就看见楚楚合衣窝在那张榻上,身子蜷得紧紧的,已经冷得缩成了小小的一团,还睡得那么香甜,看得他既心疼又歉疚,没力气把自己的身子挪到轮椅里,就索性抱着被子爬过去给她盖上,再爬回来的时候已经没力气爬上床了,只得扯下另外一床被子,坐在床下等她睡醒。
能在妻子熟睡的时候亲手给她盖条被子,还没有把她惊醒,萧瑾瑜高兴得像是第一次撑着拐杖晃晃悠悠站起来的时候一样。
“去洗澡吧……叫吴江来帮我。”
“好……我这就去!”
楚楚站在一边看着吴江连人带被子地把他抱到床上,给他掖好被角,见他一副心情大好的模样,才匆匆跑了出去。
“王爷,”吴江小心地看着萧瑾瑜不见血色的脸,“可需请薛太师来看看?”
萧瑾瑜微微摇头,笑意还清浅地挂在嘴角,“昨晚辛苦你了。”
“都是卑职分内之事……”知道萧瑾瑜等着听什么,吴江接着道,“昨天下午考棚那边又抓到一名舞弊考生,关在后院,王小花把这考生的衣物全脱干净拿走了,派了两个人在外看守,结果半夜交班检查的时候发现这人已经撞墙死了。”
“撞墙?”
“是……撞得头破血流的,据娘娘说,这人当场就死了。”
萧瑾瑜眉心微紧,双目雪亮如鹰,“现场如何?”
“人是撞死在里屋东墙上的,门窗无破入迹象,给他送的食水也没碰过,西墙角有滩尿液……屋内无可疑脚印,但卑职查看窗台时发现,里屋窗台破旧,台上木刺颇多,沾有一道极细的新鲜血痕。”
萧瑾瑜眉梢微扬,“可在尸体上发现类似伤口?”
“娘娘没说……”
“考棚里的考生可知此案?”
“暂时不知。”
萧瑾瑜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半晌才开口,“帮我拿身中衣……”
吴江一愣。
“还在床尾衣橱里。”
“是……是。”
吴江拿出一套雪白的中衣交到萧瑾瑜手里,正在想着是不是斗胆问问他需不需要帮忙,就听萧瑾瑜淡淡地道,“转身。”
“是。”
吴江背对着萧瑾瑜站了好一阵子,才听萧瑾瑜道,“好了……”
吴江转过身来的时候,萧瑾瑜已经换好了衣服盖上了被子。
吴江微愕地看着萧瑾瑜满额的细汗,他连自己翻个身的力气都没有,不知是怎么自己把衣服换上的。
那身换下来的中衣就扔在床下的地上,这么松散地堆着,清晰地看见一片雪白上沾染的灰尘。
“拿去让人洗了,别让娘娘看见……”
“是。”
******
楚楚带着一身朦胧的水汽跑回来的时候,萧瑾瑜正躺在床上等她,看着沐浴过后水灵灵粉嫩嫩的楚楚,萧瑾瑜不由自主地扬起嘴角。
“王爷,你没事吧?”
萧瑾瑜摇摇头,目不转睛地看着这雨后初荷一样娇嫩的人,“没着凉吧……”
楚楚使劲儿摇摇头,爬上床钻进被窝,两只温热的小手在他僵得知觉麻木的腰上仔细揉捏,揉着揉着眼圈儿就红了,“王爷,我身体好,不怕冷……你不用对我这么好……”
他对她多么好?
萧瑾瑜笑里有点发苦,她没日没夜地围着他转,公事私事都竭心尽力地帮他,累得和衣而眠,冻都冻不醒,他不过是帮她盖了一条被子……
“楚楚……我若说我疼惯了,不怕疼……你还管我吗?”
“当然管!”楚楚揉在他腰上的手力道又温柔了几分,满眼都是心疼,“哪有不怕疼的人呀……”
萧瑾瑜深深看着她,“也没有不怕冷的人……”
“王爷……”
萧瑾瑜吃力地抬起手,摸上被楚楚咬紧的下唇,把那瓣柔润的嘴唇解救出来,用微凉的手指轻轻抚着,“能不能……亲我一下?”
楚楚凑上去,认真地在他发白的嘴唇上吻了一下,本来只想吻他一下就继续帮他按摩身子,哪知一吻下去,两人越吻越深,越吻越珍惜,越吻越热烈……
于是一场迟来的重逢庆贺之后,楚楚只好重新帮他按摩几乎折腾散架的身子。
“王爷,你下回还是轻一点儿吧。”
萧瑾瑜黑着额头闭着眼趴在床上,他不过是想让她亲一下,到底谁该轻点儿啊……萧瑾瑜完全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做任何一点停留,“楚楚……说说验尸结果吧。”
“哦……”楚楚边揉边道,“那个人没穿衣服,是脑袋撞墙死的,撞得特别厉害,撞完就咽气了。”
“嗯……”
楚楚揉着他瘦得见骨的脊背,拧起眉头,“不过……这个人撞死得有点儿怪。”
“嗯?”
“他死的时候是瞪着眼张着嘴的。”楚楚说着低头在萧瑾瑜脖梗上亲了亲,惹得萧瑾瑜轻哼了一声,“他这里还有点儿发红,像是被捏过……不过还得等等,再看看才好确定。”
楚楚又沿着萧瑾瑜的脊柱一路向下慢慢地亲,“这里……这里……这里……我亲的这些地方……都是尸体身上有细小摩擦的地方,不过应该都是他贴墙角坐着的时候磨蹭出来的。”
楚楚最后一吻落在他敏感的腰底,萧瑾瑜感觉身下一处不由自主地再次炙热起来。
“楚楚……你说就好,别亲……”
“没事儿,这样你能感觉得清楚一点儿!”
清楚,别提多清楚了……
楚楚又往下走了一点儿,在那两瓣瘦得干瘪的柔软上落下几个清晰的吻,萧瑾瑜顿时从额头红到脖梗,天知道她怎么亲在这种地方!
萧瑾瑜羞得声音都有点儿抖了,“楚楚……”
“尸体这里有瘀伤,应该是一屁股坐到地上摔的。”
“……!”
楚楚把萧瑾瑜翻了个身,抓起他的手臂,在他两个手腕上认真地亲着,“这里……这一圈,都有点儿发红,应该是被人抓的。”
萧瑾瑜硬着头皮点头,“嗯……”
松开他的手臂,楚楚在他被那张大红脸连累成嫩粉色的胸膛上亲了几下,“这里,这里……”萧瑾瑜刚想把她抓住,楚楚突然下移,吻上了他的小腹,“还有这里,这里……都有抓痕,可能是人家扒他衣服的时候他不愿意,拉扯的时候抓伤的。”
从她在他小腹上亲的第一下起,她的吻就已经模糊了,萧瑾瑜最清晰的感觉就是刚消停下来的身子又精神了起来。
想着楚楚明明是在说一件很沉重很严肃很认真的事情,自己却起了这样的反应,萧瑾瑜就羞得直想再趴过去,可惜楚楚把他压得死死的……萧瑾瑜紧闭着眼睛,看都不敢看楚楚一眼。
不知道她发现自己身体变化的时候要怎么笑话自己,笑话也就罢了,要是她生气,或是厌恶……
忐忑了好一阵子,就听楚楚轻轻一叹,“王爷,还是我来吧……我一定轻一点儿。”
“……”
☆、94 冰糖肘子(八)
楚楚收拾残局之后就跑去厨房给萧瑾瑜熬汤煎药,萧瑾瑜胃口不好,得吃点儿温和又有营养的,楚楚见厨房里有新鲜鲫鱼,想着给他炖碗鲫鱼豆腐汤,一问才知道豆腐昨晚用完了,过会儿才能送来。
楚楚把鱼拾掇好就在厨房门口等着,等了一小会儿就看见一个满头大汗的老大爷拉着一辆摆着几个大水桶的板车慢悠悠地往这边走过来,一个身形瘦小的老婆婆跟在后面推着,腿脚不大利索,走得颤颤巍巍的。
板车在厨房前面的那口大水井旁停了下来,老婆婆扶着车板走过去给老大爷递了条毛巾,“歇歇,歇歇吧……都两趟了……”
老大爷把毛巾接过来,却擦上老婆婆的额头,一手搀着她晃悠悠的身子,一边拧着眉头责备着,“让你别动,非跟着跑,能帮得了啥忙,磕着碰着咋办?”
老婆婆拿袖子给他抹着汗,“你一个人干活,我不放心……”
老大爷脖子一梗,看着老婆婆皱纹满布的脸,“有啥不放心啊,京城里还有比你好看的闺女不?”
“死老头子……”
楚楚捂着嘴偷笑,她不知道在萧瑾瑜眼里自己是不是全京城最好看的闺女,反正在她眼里,她家王爷就是这世上最好看的人。
老大爷搀老婆婆到树底下坐好,转身到井边打水往车上的水桶里倒,老大爷提了两三桶就有点儿吃力了,楚楚刚想过去帮帮忙,厨房伙计就过来道,“娘娘,豆腐送来了。”
“哦……好,给我留一小块就行,我先去帮那个大爷把水提了。”
“使不得使不得……”
楚楚这两天总来厨房煎药,伙计也知道这个娘娘不讲究也没脾气,就直接张手拦到了楚楚前面,“娘娘心肠好,小的替秦大爷谢谢您了,不过您可千万帮不得,要不他老两口就活不成了……”
“为什么呀?”
伙计把楚楚请进厨房,才小声道,“他老两口在贡院干活快二十年了,都八十了还干,就为了找儿子……要是丢了这个活儿,他俩非恨上您不可。”
楚楚抿抿嘴唇,隔着窗户偷眼看着外面卖力提水的秦大爷,“他俩的儿子在贡院里?”
“他俩是这么说的……他俩是潭州乡下的,秦大娘身子不好生不了娃,家里穷得叮当响,就一个从地头上捡来的儿子,宝贝得不得了,供他吃喝还供他念书,那孩子三十年前来京里考会试,说考不上就不回来,结果还真就一去几年没音信了。他俩砸锅卖铁找到京里来,一直没找着,就在贡院找了这么个活儿,平时帮着各院打扫,到考试的时候就给考棚送水,就为了能在贡院里找儿子,结果找到现在了也没找着,人耗得都快不行了……”
伙计说着,也一脸同情地看着外面,“这里干活的都可怜他俩,可谁也不敢上去帮,就怕把他俩这活儿给帮丢了,那可就真要出人命了。”
楚楚吐吐舌头,“我知道啦……谢谢你!”
“娘娘客气,客气了……小的给您拿豆腐去。”
“好!”
******
楚楚拎着食盒回去的时候,萧瑾瑜正靠在床头翻一叠案卷,看起来精神好了不少,那双好看的眼睛里也有了神采。
每次萧瑾瑜这样专注地看案卷的时候,楚楚心里都莫名地发酸,她吃醋,吃他手里拿的那叠纸的醋,因为那叠纸能被他这么小心地拿着,全神投入地看着,一看就是好长时间,吃饭睡觉全都能忘得干干净净。
楚楚知道这样的小心眼儿不好,可就是忍不住,一见萧瑾瑜把那叠纸搁下,立马钻进萧瑾瑜的怀里,把头埋在他胸口满足地磨蹭。
萧瑾瑜好气又好笑地轻抚她的头发,“又吃卷宗的醋了?”
这可不是一回两回了,楚楚第一回红着小脸悄悄告诉他的时候,向来笑不露齿的萧瑾瑜都笑出声来了。
楚楚一脸失落地抬起头,“王爷,我验尸的时候,你会不会吃醋呀?”
萧瑾瑜浅蹙眉头,认真地想了想,“有时候会……有时候不会。”
楚楚的眼睛一下子亮闪闪的,“什么时候会呀?”
萧瑾瑜轻轻道,“你把他们从头摸到脚的时候。”
楚楚笑得美滋滋的,“那什么时候不会呀?”
萧瑾瑜轻叹,“你把他们剖开的时候……”
“王爷,你真有意思!”
“满意了吧……”萧瑾瑜闻着满屋诱人的浓香,啼笑皆非地抚着怀里咯咯直笑的人,“能赏口饭吃吗?”
“能!”
楚楚给他盛了满满一碗,萧瑾瑜拿起勺子尝了一口,连日被白粥和药汤折磨得麻木的味蕾在浓香中一下子苏醒过来,“好吃。”
“那你多吃点儿,晚上再给你炖个别的汤!”
“谢谢……”
萧瑾瑜埋头慢慢地喝着汤,温热的汤水暖着他退烧之后隐隐发凉的身子,半碗汤下去,整个身子都暖了过来,脸上也隐隐有了血色。
楚楚看他吃得半饱了,才抿抿嘴唇道,“王爷,我想求你一件事儿。”
萧瑾瑜手里的勺子一滞,他还清楚地记得上回她这么一本正经地求了他一件什么事,“……这回也要剖尸?”
“不是不是!”楚楚连连摆手,“不是尸体,是活人的事儿!”
“说吧……”
“王爷,你能帮我找个人吗?”
萧瑾瑜微怔,“什么人?”
“我也不知道……”
“楚楚……你为什么找这个人?”
楚楚咬了咬嘴唇,“他爹娘找他找了好多年了,快找不动了……我就想帮帮他们,让他们家早点儿团圆。”
“他爹娘是谁?”
“就是在贡院里给考棚送水的秦大爷秦大娘,听厨房的人说,他们的儿子就在贡院里考试呢……王爷,他们太可怜了,你帮帮他们吧。”
萧瑾瑜眉心轻蹙,“嗯……你去跟吴江仔细说说,他若查不出来,我再想办法。”
“谢谢王爷!”
******
萧瑾瑜吃过饭,服了药,就出去把两次案发的屋子都里里外外看了一遍,回到房里的时候,吴江已经带着王小花和上次被萧瑾瑜和楚楚救下来的两个兵在他房里等着了。
“王爷,贡院的大夫已经到营房去了……那俩人伤得不轻,不知道救不救得过来。”
吴江说着狠瞪了王小花一眼,他也是从军营里出来的,进安王府之前也上过战场,当过兵也带过兵,可从没见过把自己的兵往死里治的将军。
王小花只冷冷哼了一下,手里立着那柄大刀,耀武扬威地看着萧瑾瑜。
萧瑾瑜对吴江微微点头,目光从王小花身上飘过,径直看向那俩还带着病色的兵,“伤可好些了?”
两人慌地跪下,“谢王爷救命之恩!”
王小花粗重地冷哼一声,招来吴江更狠的一瞪。
萧瑾瑜像是压根没注意到屋里有王小花这个人似的,只是淡淡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个兵,“案发那晚的事,你二人可还记得?”
“回王爷,记得。”
“从上岗开始,一直到发现尸体……其间三个时辰你二人做过什么,看到过什么,无论巨细,全说一遍。”
“是……是。”
萧瑾瑜静静听着他俩一言一语地把三个时辰内的大事小情说了一遍,微微点头,云淡风轻地道,“再从发现尸体到上岗……倒着说一遍。”
两个人一噎,看萧瑾瑜不像是闹着玩儿的,只好硬着头皮说起来。
“交班的时候开门检查,就发现三个人吊在梁上了……”
萧瑾瑜突然插话,“谁开的门?”
“末……末将开的,钥匙在末将手里。”
“谁第一个进门?”
“也是末将……末将把锁一开,推门就进去了。”
萧瑾瑜这才微微点头,“嗯……往前说。”
“往前,往前是一只猫从门前窜过去,吓我俩一跳……”
萧瑾瑜又突然问道,“黑猫白猫?”
“黑,黑的……”
萧瑾瑜眉梢微扬,“刚才不还是花猫吗?”
“对……对,花猫,花猫,末将一时口误……”
“嗯……接着说。”
另一个兵咽了咽唾沫,才道,“然后……然后是秦大娘推车子给考棚送水,经过门前……”
“秦大娘?”萧瑾瑜静静看着满头大汗的两人,“刚才不是说一个老大爷吗?”
“是……是老大爷!”
萧瑾瑜脸色微沉,“你俩说实话,还是本王把秦家二老传来问问?”
两个兵慌地磕头,“王爷息怒!末将该死……末将该死!”
萧瑾瑜冷然道,“若是自己说出来,本王就按本朝律法治你二人隐瞒案情之罪,若是本王查出来,就交由王将军,按军规重新治你二人失职之罪……”
萧瑾瑜话音未落,两人就抢道,“末将自己说,自己说!”
“说。”
“我二人见到的……确实是秦大娘。”一个兵正了正脊梁骨,“那天晚上秦大娘一个人拉着板车往考棚送水,那么大年纪的人了,身上还带着病,走到屋前摔了一跤,爬不起来……末将们都是家里有爹娘的人,看不得这个,我说我给大娘拉车子,大娘还怕让贡院的人看见,不让她在这儿干了,就见不着儿子了……我就把车子拉到考棚附近,他把大娘背过去,我俩才回来的。”
王小花翻了个白眼,吴江皱起眉头,萧瑾瑜眉心微展,“秦大娘是否说过,不让你们告诉秦大爷?”
两个兵一愣,“是啊……王爷怎么知道?”
萧瑾瑜没答,“你俩先回营房,把那晚事情前后如实写出来……再有一字作假,便是蓄意欺瞒本王之罪了。”
“是!”
两个小兵一退,萧瑾瑜对脸色青黑的王小花道,“王将军,今日酉时第一门考试结束,如若抓到舞弊考生,劳烦交由吴将军押送刑部……”
王小花一下子瞪起了牛眼,刀柄一顿,“王爷,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萧瑾瑜清清淡淡地看着王小花,“酉时一到,数千考生皆可走出考棚,在贡院前院范围内活动筋骨,届时恐生动乱……还需王将军坐镇维持。”
王小花咽了下唾沫,没好气儿地道,“这本来就是我的事儿。”
“那就拜托将军了。”
“嗯。”
吴江脸色铁青地看着王小花大摇大摆地走出去,“王爷,这人什么时候落到咱们手里,您一定得把案子交给我,我查不死他……”
“不急……娘娘让你查的东西,可有眉目了?”
吴江拧着眉头摇摇头,“还没有……卑职去见了秦家二老,两位老人一口咬定儿子就在考生当中,但多年不见儿子,说得很模糊,唯一可当证据用的就是他们儿子后腰上有个铜钱大的黑痣。”
萧瑾瑜微微点头,“你知道他二人住在何处?”
“知道,就在西边下人房。”
“去柴房告诉娘娘,忙完了就回来一趟,我等她一起去秦家二老的住处看看。”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