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07-08

天翔风云录 (双月玲珑) 3

by 双月玲珑

40. 借刀杀人

  话说何海天被何嘉琳逐出家门以后,何府的家丁就没有过上过好日子。
  原因倒不是出在何嘉琳身上,何嘉琳一向待下宽厚,依她的性情也不会把这件事迁怒到别人的头上。
  问题出在黑龙驹身上。
  自从赤凤走了以后,黑龙驹就没有一刻消停过。草料也不吃,谁敢过来喂它,它就作势扬起后蹄要把那人踢翻,惹的何家的马夫都不敢靠近。更加过分的是,它烦躁起来就在整个何府乱跑,弄得满府的家丁都怕被它撞到,都躲在自己的屋子里面不敢出来。
  何嘉琳一开始知道黑龙驹心情不好,不吃草料也就由着它。后来看它实在闹的太不像话了,就走过去拉住它的缰绳,狠狠拍了它一巴掌说:“不争气的东西,成亲才几天,就忘了主人吗?我被人占了那么大的便宜还没啃声呢,你发什么脾气?”
  被主人打了以后,黑龙驹显然不敢再任性了,只是耷拉着脑袋,一副垂头丧气没精神的样子。
  看它这个可怜的样子,何嘉琳心有不忍,把它拉回马厩,亲自喂了它草料,然后安慰了它一会,才回到自己的书房。
  回到书房以后,何嘉琳仔细回想了一下前天发生的事情,觉得其中有众多蹊跷的地方。但是何嘉琳近几天将所有精力都放在思考如何取得海战的胜利上,一时之间不愿为这件事分心,想放到海战以后再说,就暂把这事撇在一边,又研究起这次海战的进攻策略来。
  就这样何嘉琳一直研究到半夜还没睡,管家刘福怕她饿了,给她送来一些夜宵点心,顺便把前几天何海天交给他的那卷羊皮纸放在了托盘上,一同送了进去。
  因刘福见何嘉琳这几日怒气渐平,黑龙驹却越闹越凶,想这样下去不是一个办法,就想借这件事,为何海天说说情。
  按照刘福的猜测,这卷羊皮纸大概是何海天向何嘉琳表白心意的情书,如果事情真成了,那也不失为一段佳话。如果不成,反正何海天已经被赶了出去,也没有什么损失。刘福只觉得何海天这人太不解风情了,竟然用羊皮纸来写传情达意的绵绵情话,这事成与不成,真要看他的造化了。
  何嘉琳办公办到半夜,一抬眼看见刘福送点心来了,心想正好,我也有些饿了,就伸手去拿红枣莲心羹。刚巧瞥见那卷羊皮纸,就随口问了一句:“这是什么?”
  刘福据实答道:“这是何海天临走之前留给大人的信件。”
  “哦……” 何嘉琳伸手拿过那卷羊皮纸,打开仔细一看,顿时大为震惊。
  原来这卷羊皮纸里面,将海战时所需要的注意事项,几种常见的海战模式,如何进攻、如何撤退、如何训练水手和士兵,每一样都写的清清楚楚,言简意赅,却句句切中要害。很多地方都与何嘉琳本来所想的不谋而合,但是何海天的论述更加严谨与成熟,显然是有过多次海战的经验。
  何嘉琳看了以后马上站起来问道:“刘福,何海天现在在哪?快带我去见他!”
  刘福心为难道:“老奴只是把他送到门口,以后的事情一概不知呀。”
  何嘉琳命令道:“刘福,你带着府里所有的家丁立刻出去找,只要何海天还在琼华城,挖地三尺也要给我找出来!”
  刘福听何嘉琳这么说,知道有重要的事情发生了,赶忙带着府里的家丁依命行事,满城寻找何海天的下落。
  这时,王洵正在大理寺办公,他的副官陈跃飞走进来,在他耳边轻轻回禀道:“大人,何家的家丁正在满城寻找何海天的下落呢,消息都打听到这里来了。依大人之见,属下是否要据实回答?”
  王洵听了以后眼皮都没抬一下,答道:“该说的就直言不讳,不该说的就守口如瓶。你跟我也有些时日了,这种事情,自己做主就行了,不用回回都要问我。”
  “是!属下明白了,属下告退。”说着,陈跃飞就躬身退了出来。
  而何府家丁整整搜寻了两个时辰,一无所获,刘福只好回去复命。
  何嘉琳想了一下问:“大理寺那边怎么说?”
  刘福答道:“老奴去大理寺问过了,王大人的副官陈大人说他也不清楚。”
  “不清楚?只要在琼华城里,就算丢了一只猫,他们大理寺都可以知道在哪里。现在一个大活人不见了,他们竟然说不清楚,分明是在敷衍我。”说着何嘉琳就披上披风,问刘福:“王洵在哪?我这就找他去。”
  刘福说:“老奴去大理寺的时候,看见王大人书房的灯还亮着,他应该还在大理寺吧。”
  何嘉琳一边往外走一边说:“你把家丁都找回来吧!三更半夜扰了百姓休息可不好,我会找到何海天的。”
  说着何嘉琳就走出书房,骑上黑龙驹,飞奔前往大理寺。不一会就到了大理寺门口,门口的护军看见是何嘉琳,都没敢阻拦,就让她策马长驱直入。
  下马以后,何嘉琳就径直来到王洵书房门口,见大门开着,就一脚跨了进去问:“王大人在吗?何某深夜前来,有事请教。”
  王洵见何嘉琳这么快就找来了,脸上泛起笑容,迎上去说:“何大人,真是稀客呀!今天是吹了什么风了,您贵脚踏贱地?”
  听王洵这么说,何嘉琳心想:你少给我酸溜溜的说客套话,何某这辈子最不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和别人打太极。
  近来因为何嘉琳和王洵相处的比较熟,知道他就是这个脾气,就说:“王大人过谦了。依何某之见,大理寺绝不是一块贱地,而是一块天下无人不晓的麻烦地。有人被请进大理寺是麻烦上身,有人惹上大理寺是自找麻烦,不知王大人觉得何某说的对不对?”
  王洵听了心想:本来我还闹不明白为什么陛下和何大人明明性格迥异却如此合契,现在我算是弄明白了。何大人虽然生性爽朗豁达,原来牙尖嘴利起来连陛下都不遑多让。平时两人私下相处的时候一定常常斗嘴取乐吧!陛下、何大人,以后你们不要那么小气,要斗嘴的时候也算上我一个嘛!正所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想着王洵就说:“呵呵,照何大人的意思,王某岂不是天下最大的麻烦头子?只是王某想,何大人半夜来访,一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如果是王某得罪了大人,使大人前来兴师问罪,那王某在这里先行谢罪。但何大人如果是有事相求的话,是否应该对王某和颜悦色一点?”
  何嘉琳听了心想:这个王洵,真是猴精一般,顺着竿子往上爬,给点颜色开染坊。你要我对你和颜悦色?好,我就如你心意!只怕我和颜悦色起来,你受不起。
  接着,何嘉琳就对王洵露出一个妩媚的微笑,刻意柔声说:“王大人……”
  打住!王洵一听就浑身起鸡皮疙瘩,心里暗叫:皇天菩萨,雷死我了!本来只知道陛下擅长绵里藏针,没想到何大人这么个直爽的性子竟然也会这招。今天这事如果传出去,难免有人会说我利用职务之便,调戏朝廷一品大员。如果不巧传到陛下那里,我就死定了。
  想着王洵就对何嘉琳一揖到地说:“何大人,是王某一时失言。请何大人大人有大量,饶过王某这一次。何大人有什么事想问,王某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何嘉琳见王洵讨饶了,也就不再追究,就说:“何某有一侍卫名叫何海天,几天前何某一时冲动将他赶出家门,现在遍寻不找。何某想王大人统管京城治安,是否可以告知一二?”
  王洵听了就问:“何海天是何大人的贴身侍卫,怎么会一时不慎惹大人生气以后被赶出来了呢?”一边问一边心想:这么一个人才,在我手心里还没捂热呢,就要我交出去,好不甘心。
  何嘉琳不耐烦道:“王大人,你是堂堂的大理寺卿,又不是天桥底下说书的,管那么多闲事干嘛?你若知道就直说,不要扯那些无关紧要的闲事。”
  王洵听了在心里哀叹:何大人,你的说辞怎么和陛下的一模一样。你们君臣一体,合起伙来欺负我。当下就说:“是这样的,昨天禁卫军发现何海天一个人流落街头,向王某禀告。王某想何海天不管怎么说也是一个难得的人才,所以就……”
  “王大人,何某半夜来访,只是想知道何海天的下落。谁有功夫和你扯这些陈谷子烂芝麻的闲事,你以为何某吃饱了撑着吗?” 何嘉琳听龙凌心提起过,王洵喜欢说话说半句,惹的人发急,当下就打断他的话,不让他再扯东扯西。
  王洵听了胸口一闷,想:我王洵一世英明,今天竟然输的一败涂地。罢了!罢了!大丈夫能屈能伸,今天我认栽,哪天有机会了再卷土重来。想着就坦白说:“何海天因无家可归,在下先安排他在城北的容欣客栈住下……”
  听王洵说到这里,何嘉琳站起来就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说:“多谢王大人告知,今天何某还有急事,改日若有闲暇,一定请王大人喝茶。”说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何嘉琳已经跨上黑龙驹飞奔而去。
  留下王洵一个人在原地哭笑不得:陛下,你真的是想让我藏起何海天以后让何大人着急吗?我怎么觉得最后是何大人把我给教训了一顿。
  突然灵光一现,王洵又想起龙凌心那个调皮的眼神,心里暗道不好:陛下这次分明用的是借刀杀人之计。难道陛下您的本意是想捉弄我?难道陛下您没忘记上次“牙疼”的事情?陛下,您实在是太厉害了,捉弄人的功夫深的萧大人的真传呀,王洵我甘拜下风。

41. 身世之谜

  话说离开大理寺以后,何嘉琳一路策马狂奔,何嘉琳想找何海天,黑龙驹却是想找赤凤,一人一马均是心急火燎,不一会就到了城北的容欣客栈。
  因是深夜,客栈里没什么客人,客栈掌柜正在睡眼朦胧的打瞌睡,恍惚间看到一匹黑马停在客栈门口,接着客栈里面就走进来一位身穿黑衣,外披黑色披风的美貌女子,身形修长,气度不俗。
  客栈掌柜连忙迎上去点头哈腰的说:“这位客官,这么晚了,你一定是要住店吧!我们这里有上好客房,一两纹银一晚上,包您满意。”
  何嘉琳用眼睛缓缓扫过客栈中所有的房间,说:“我不住店,我寻人。”
  见客栈掌柜的脸色由讨好变成疑问,何嘉琳从怀里拿出一锭十两纹银放在掌柜的手里,又说:“我寻的就是前日大理寺安排住在这里的人。掌柜只管带我前去,别的一律无需多问,我保证大理寺那边也不会怪罪的。”
  一见到何嘉琳,容欣客栈的掌柜就觉得这女子来历不凡,现在又看见有银子拿,立刻说:“好说!好说!客官请随我来!”
  说着就把何嘉琳领到客栈二楼西边的厢房,在门口对何嘉琳说:“客官请看,那人就在这里。客官请自便吧,小人告退了。”
  何嘉琳站在厢房的门口,看着里面隐隐透出来的灯光,想着何海天几日前也是在这样的深夜里写下羊皮卷上的东西想为自己分忧,心里不禁泛起一阵莫名的感动。
  这时何嘉琳早把被何海天撞见自己沐浴时候的恼怒尴尬抛到九霄云外去了,一心只想将他招入麾下效命。但是有一件事情何嘉琳一定要弄清楚,就是何海天的过去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为什么要谎称失忆。
  想着何嘉琳就毫不客气的推开大门,一脚跨了进去。
  这时何海天正在床上运功,听见有人进来,先是一惊;接着认出来人正是何嘉琳,继而大喜。连忙赶上去迎接:“主人……”话一出口,觉得不对,何海天还记得何嘉琳把她赶出家门的那晚愤怒的对他说:“你不要叫我主人,你不是我们何家的人!”,所以话说道一半,连忙改口说:“何大人,您怎么来了?”
  何嘉琳走近来以后目不斜视,正眼也不瞧他一眼,大刺刺的就坐到了太师椅上,将怀里的一卷羊皮纸扔到旁边的案几上,毫不客气的说:“何某为什么会来,你心里不是最清楚的吗?装什么蒜呀!”边说边用手指敲敲案几上面的羊皮纸。
  听何嘉琳这么说,何海天一时也找不出什么言辞为自己辩解,只好侍立在何嘉琳面前,把头低下来。
  见他这样,何嘉琳又说:“何某一向以为,与人交往,贵在一个“诚”字。你跟在我身边也有些时日了,而且何某也曾经救过你的性命。现在我不求你报恩,只想知道你的真实姓名。怎么样,这个要求,不算过分吧?”
  事以至此,何海天不禁想:罢了!今天这个情形,我如果再不说实话,怎么对得起她。
  想着,何海天抬起头来,直视着何嘉琳的眼睛说:“在下本名叫韩子靖。”
  韩子靖,天下第一强国天山国的一等骠骑大将军,他的一生经历可谓是一个传奇。
  出生平民,家中毫无根基。少小习武,为了出人头地而去参军。
  从士兵开始坐起,因军功卓著,一路从少尉、校尉、少将一直升到骠骑大将军。
  这在事事讲求世袭门第的天山国来说,简直就是一个奇迹。
  但是韩子靖平步青云并非毫无道理,虽然他为人厚重少文,却是笨人打巧仗,对于布阵排兵有极高造诣,且又为人正直,武艺高强,赏罚分明,爱兵如子,不仅在天山国的口碑很好,在其他四国也是威名远播。
  何嘉琳早就听说过韩子靖的大名,曾经在私下里和龙凌心透露心事,说如若有缘相见,真可谓三生有幸。
  没想到机缘巧合,自己大半年以前救的这名男子,竟然就是名动天下的骠骑大将军韩子靖。
  听到“韩子靖”这三个字,饶是何嘉琳见多识广,一时也瞪大了眼睛站起来,半晌说不出话来。
  接着,何嘉琳反应过来以后,连忙抱拳对何海天说:“原来您是韩大将军,何某真是失礼了,您快请坐。”说着就赶忙站起来让座。
  何海天自结识何嘉琳以来,从来没见过何嘉琳对自己如此和颜悦色,当下受宠若惊,一时之间手足无措,忙说:“何大人,您千万不要对在下如此客气,在下担当不起。”
  于是两个人就在客栈的厢房里面客气来客气去僵持了半晌,最后何海天还是拗不过何嘉琳,被摁在了另一张太师椅上。
  何嘉琳坐在他旁边问道:“大半年之前,听闻将军率军十万和幽冥国的十五万海军在南海展开海战。那战异常激烈,历时长达三个月。最后两败俱伤,将军的部队几乎全军覆没,幽冥国的海军也是元气大伤。嘉琳本来以为将军已经殉国,没想到天缘巧合,在这里碰见了将军。”
  何海天感激的说:“若非何大人宅心仁厚,救了在下,在下恐怕真的早已到了幽冥国度了。所以在下一直对何大人感激涕零,只求留在何大人身边,以求有朝一日可以报答何大人的救命之恩”
  何嘉琳继续好奇的问:“将军身经百战,无论陆战还是海战都是经验丰富,为什么那次会遭遇如此惨败呢?”她为人直爽,说话直来直去,也不管说出来的话是否戳到人的痛处。
  何海天听她问到这点,果然表情沉痛,说:“不瞒何大人,那次海战,在下输在后援不济,断粮断水。本来兵部答允在下一个月以后就派船送来粮草和淡水,但是两个月过后都音讯全无。在下与士兵困在海上孤立无援,最终兵败如山倒。”
  听到何海天这么说,何嘉琳表情凝重的垂下眼睑,一时无语。
  宫闱之事,朝廷争斗,一向尔虞我诈,你死我活。何嘉琳从小出生名门,又在昊月国朝中任职,对此岂有不知。打仗时如没有粮草,无疑只有死路一条。何海天遇到这种事情,自有缘由。是因为他年少有为,遭人嫉妒,有意排挤,想借此次海战来借刀杀人,除掉他这眼中钉、肉中刺;还是中了离间之计,被奸人暗算,致使朝廷弃他如蔽履,现在而不得而知。
  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此次海战,何海天是被整个天山国的朝廷背弃,任他一人在海上孤军奋战,自生自灭。
  世人皆云如有人因个人私欲背弃国家,实乃十恶不赦。
  却不知如若个人被整个国家背弃,又是怎样一个悲惨的下场。
  何嘉琳同为带兵之人,同样也是爱兵如子,知道现在何海天心中最悲愤的可能还不是自己遭人暗算,而是为被自己一同拖累而牺牲的士兵感到不值。
  不过,何嘉琳现在觉得不是表示同情的时候,她这次前来有更加重要的使命,想着她就扬起手中的那卷羊皮纸说:“ 将军刚才说要报答何某的救命之恩,应该不仅仅指的是这个吧?”
  何海天连忙说:“在下本来是想在大人麾下效力的,但是前日因在下一时失态冒犯了大人,无奈之下只好出此下策了,请大人见谅。”
  何嘉琳听了以后开始装糊涂:“什么失态,什么冒犯,我怎么一点都不记得了。”
  何海天站起来对何嘉琳一揖到地,说:“何大人宽宏大量,在下感激不尽。这次海战,如有在下能尽绵薄之力的地方,在下一定誓死效忠。”
  “好,明天我就去禀明陛下。求陛下封你为水师提督,官居正二品。”
  听何嘉琳这么说,何海天问道:“在下本非昊月国人,水师提督乃朝廷重臣,在下恐怕……”。
  何嘉琳站起来说:“本非昊月国人有什么关系,只要“入籍”就行了。只不过,何海天我 要你明白,一旦“入籍”,你就是我的人了。成为水师提督以后,一切当以昊月国的利益为先,你再也不是天山国的一等骠骑大将军韩子靖了,知道吗?”
  何海天也站起来道:“在下明白!”
  原来他一听到何嘉琳说:“一旦入籍,你就是我的人了。”心里一阵甜蜜,当时何嘉琳就算让他上刀山、下油锅他都愿意,不要说后面的那个条件了。

42. 佳偶天成

  昊月国天翔二年七月六日晌午,龙凌心刚批好奏折,在凤仪殿里小憩。却一抬眼看见霍思璃面带笑容的进来,心想:最近因为海战的事情,思璃也日日愁眉不展,今日他心情如此愉快,说不定是有什么好消息!
  于是龙凌心放下手中的书本,微一挑眉问道:“好事?”
  霍思璃微笑着点点头,凑到龙凌心耳边轻轻说:“思璃恭祝陛下心想事成。”
  听到这话,龙凌心立即站起来欣喜道:“天上真的掉下一个水师提督来了?他是谁?”
  见霍思璃要回答,龙凌心用手阻止他说:“等一下!让朕猜猜,是何海天?对不对?”
  见霍思璃默认了,龙凌心马上说:“嘉琳呢?她在那里?这时候她不来向朕请旨让何海天入籍,更待何时!”
  霍思璃道:“何大人现在正在殿外等候陛下的接见呢。我这就请她进来。”说着就走了出 去。
  在霍思璃去通报龙凌心的时候,何嘉琳想起了一年多以前的一件往事。
  那是龙凌心还未登基,一日碰巧到何府去玩,看见何嘉琳正在收拾行囊,就问:“嘉琳,你这是要去哪?”
  何嘉琳将平时常看的几本兵书塞进了包袱里,然后说: “我要去幽冥国的边境。”
  龙凌心说:“嘉琳,那边天山国与幽冥国正在打仗。”
  何嘉琳正在扎包袱,听到龙凌心这么说,抬起头来道:“我就是因为那里打仗才去的,否则你以为我去干嘛?”
  龙凌心听了笑起来,心想这个好友真是爱武成痴,不过还是好意提醒道:“那里现在兵荒马乱的,你要千万小心自身安全。”
  “我知道。” 何嘉琳笑一笑反问:“凌心,你说这次海战谁的胜算比较大?”
  龙凌心略一思索: “幽冥国兵力充裕,又占地形之便,但是论起布兵排阵与骁勇善战,天下恐怕难有什么人胜的过韩子靖与他的韩家军。所以这战我看好天山国,除非……”
  “除非天山国没有及时给韩家军补充粮草和淡水,那么韩子靖就是再骁勇善战,也是龙游浅滩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难逃灭顶之灾。”听龙凌心说到这里,何嘉琳接下去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龙凌心笑着说:“看来英雄所见略同。嘉琳,你不是对韩子靖倾慕已久吗?你此次前去,说不定有机会可以一睹他的庐山真面目。”
  何嘉琳听了就说:“我倾慕的是他的骁勇善战,又不是他的“绝世容颜”,有幸能一睹庐山真面目当然好,不过我最感兴趣的还是他会怎么打这一场硬仗。”说到这里何嘉琳又向龙凌心眨眨眼:“不过说不定老天看我虔诚研习兵法,不远万里赶赴战场的份上,会给我意外的惊喜。”
  何嘉琳这话一语中的!
  意外的惊喜随之而来,三个月以后,何嘉琳用黑龙驹驮着一个身受重伤的陌生男子回来了。
  而这个男子就是兵败以后死里求生的韩子靖。
  是必然?是巧合?是偶遇?还是缘分?何嘉琳不得而知。
  何嘉琳只知道一件事,当老天把机会送到你面前的时候,再不伸手牢牢抓住,就未免太暴殄天物了。
  所以她现在去请求龙凌心,要她颁旨让何海天(就是以前的韩子靖)入籍当自己的正夫。
  看见龙凌心一脸笑容的坐再那里迎接她,何嘉琳心想:陛下您笑什么呀?我可是还记得前一阵子司马遥要“入籍”的时候陛下和我的那一席长谈呢。难道只许陛下放火,就不让百官点灯了。
  想着,何嘉琳就向龙凌心禀报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告知何海天的真实身份,举荐他为水师提督,并请求龙凌心颁旨让何海天入籍。
  听说何海天就是韩子靖,龙凌心又惊又喜,惊的是天下间竟然有这般巧事,喜的是何嘉琳此生能觅佳偶,实属难得。
  但是龙凌心转念一想,觉得婚姻大事,非同儿戏,嘉琳的婚事如果草率的办了,自己岂不是少了很多乐趣。
  所以龙凌心咳嗽一声,一本正经的说:“爱卿与何海天佳偶天成,能够成双,朕心甚慰。只是朕想近日因为战事迫近,如果草率举行成婚大典,未免不吉。当下是特殊时期,遇事自当从权。所以朕提议暂时将此事搁置,等爱卿与何海天凯旋而归的那一天,朕再命礼部隆重筹备婚礼,爱卿意下如何?”
  听龙凌心这么说,何嘉琳心想:陛下,我看您明明是不愿意放弃闹洞房时可以光明正大捉弄我和海天的机会。也好,现在战事临近,我也不愿意这么快将终生大事办了。正好乘这段时候好好考验一下海天对我的诚意。至于闹洞房嘛。如果有人认为我何嘉琳做了新嫁娘就变得好欺负了,可以尽管放马过来试试看!成婚大典一生只有一次,嘉琳也不想过的太无聊。
  想到这里,何嘉琳就说:“嘉琳谢陛下厚意,如果陛下觉得此法妥当,嘉琳无异议。但是嘉琳有一个小小的请求,成婚的时候想要一件陛下亲手制作的新婚贺礼”
  龙凌心听了以后马上爽快的答应:“这倒不难。到时候朕就绣一对鸳鸯戏水的香包送给爱卿。”
  何嘉琳听了秀眉微蹙,装出为难的样子说道:“陛下,臣记得陛下上次说要绣一个扇套送给臣,绣了半年没绣好。这次这对鸳鸯戏水的香包陛下准备绣多久,不会让臣等的黄花菜也凉了罢。”
  “爱卿你懂什么?看爱卿平时拈不得针,拿不动线的,怎么会知道刺绣的精髓所在呢?这叫慢工出细活。而且朕告诉爱卿,朕已经悟到了,即使是同一种丝线,隔了几个月去绣的话,颜色都会有细微的差别。假以时日,朕的绣品就会成为昊月国的第五绝,到那个时候,朕送给爱卿的那对香包,可就值钱了。”
  听了何嘉琳的抱怨,龙凌心这样反驳道,说完以后君臣相视大笑。
  笑完以后,龙凌心正色道:“明天朕就颁旨封何海天为水师提督,官居正二品。让他立即从正规军里面抽调出合适的人选组成水师舰队,严加操练。等万事俱备以后,朕就正式向海贼宣战,组织第一次远洋进攻。”
  何嘉琳站起来躬身道:“臣遵旨!”

43. 千钧一发

  自从龙凌心钦命何海天为水师提督以来,何嘉琳与何海天白天一起督练水师,夜晚一同布兵排阵,日日相伴,过从甚密。
  何嘉琳也就罢了,对此不甚在意;不过何海天却对何嘉琳日渐情深,快到了无法自拔的地步。
  何嘉琳的明艳秀美、何嘉琳的豁达爽朗、何嘉琳的机智敏捷、何嘉琳的雍容大度,每一样都令何海天心醉不已。
  所以即使是在平时谈公务的时候,何海天望向她的眼神都是含情脉脉的。
  看着何海天嘴上在说着无关风月的排兵布阵,眼神里却透露出难以言表的儿女情长。何嘉琳好笑之余,心底还是不由自主的升起几分甜蜜。
  不过现在何嘉琳正一心备战,不愿为儿女私情分心,只盼战事早点结束,让昊月国的海防重得安宁。
  何嘉琳心里暗想:何海天,因你本非昊月国人,你如果真的心仪于我,就应乘此良机在此次海战中建功立业。这样一来,才能堵住朝中悠悠众人之口,让我可以名正言顺立你为正夫。
  就这样,堪堪又过了十来天。
  一日,何嘉琳与何海天一同前往水师军营,对刚刚建立的昊月国水师进行初步训练。
  水师军营就驻扎在岫云港向东三十里的地方。那日天朗气清、海滩边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 起千堆雪。海风吹的正紧,呼呼袭来,带有海水特有的咸湿气味,为这如画的风景频添了几分肃杀的气息。
  现在水师军营中的六千兵勇都是何嘉琳从各个正规军中挑选出的得力干将,此时在海滩边整齐肃立,堪称军容严整,训练有素。
  何嘉琳看了悄悄问站在旁边的何海天:“怎么样,我训练出来的士兵,比起你以前的韩家军如何?”
  何海天答道:“回禀大人,依属下愚见,论根底,这些士兵是不差什么,只是在海战经验上,还早的很呢!”
  何嘉琳听了心想:不错嘛,有长进!和你相处多日,今日是你第一次敢在我面前说个“不”字。看来我们以后除了军务之外,还有很多地方可以多聊聊。
  想罢就对何海天说:“听你这么一说,看来何某以后在海事方面,还得多多仰仗你这位威震天下的海将军。”
  此时何嘉琳神色如常,话语却是七分认真、三分调侃。
  何海天连忙抱拳说:“属下不敢,属下只想竭尽所能,报效大人的知遇之恩。”
  何嘉琳听了以后点点头,开始对站在下面的水师兵勇进行训话:“海上作战,首在万众一心,令行禁止。白天看令旗,晚上观号火。令你进,则一往无前;令你退,则调帆转舵……”
  说到这里,何嘉琳故意顿了一下,转眼看看何海天,示意他继续说下去。原来何嘉琳觉得何海天新官上任,自己旗下的战将又都是老兵,怕他一时难以服众。所以想借此机会,让他一展才华。
  这一招,可谓用心良苦。
  何海天自然明白何嘉琳的用意,点了点头继续说:“令你战,则万炮齐发;令你撞,则与敌船同归于尽,玉石同焚。”
  何嘉琳接着说:“正是!从今日起,标统以下的各级武官,全部给我登船当水手去。从最基本的摇橹撑帆开始练起,练成一个,提拔一个,有本事的,就升上来。没本事的,以后就给我一直在战船上当水手。何海天是陛下钦命的水师提督,从今以后,我就只认何提督的折子。他报谁,我就晋升谁。如有人自恃功高,不听号令,一律以军法处置。听明白了吗?”
  何嘉琳在军中一向威信极高,此时台下六千兵勇一齐呼喊:“听明白了!”声势颇为浩大。
  于是何嘉琳转头对何海天说:“请何提督接着号令吧!”
  何海天宣布道:“本提督的第一条号令是,所有人先把靴子统统脱掉。海战不比陆战,不需要各位骑着战马驰骋疆场,只有练好脚力,才能在颠簸的甲板上立足。从明天开始,只要是在水师军营里,所有人,统统给我光着脚,没有例外。想要痛击海贼,就必须从脚下练起。没有过硬的脚力,在海上就是无根之草,海战必败。听明白了没有?”他内功极深,声音虽然不大,但是每个字都清晰的传到众人的耳朵里。
  台下六千兵勇又一起齐刷刷的呼喊:“听明白了!”但是这时候却有人在心里暗想:听闻何大人有意纳何海天为正夫,现在看来此话倒有几分可信。看这夫妻档唱的,天衣无缝哪!如果真有这么一天,这一对夫妻一旦闹起别扭来,可比楼尚书与朱尚书那一对还要有趣。
  何嘉琳自然不知道自己的士兵竟然起了这个心思,一生令下让他们先行解散,自己却和何海天在海滩边散起步来。
  散着散着,何嘉琳问道:“海天,你水性如何?”
  何海天想也没想就说:“很好。”
  何海天这么一说,一时之间击起了何嘉琳的争强好胜之心,
  她立即就说:“是吗?今天我倒要见识一下怎么个好法。这边沿海特产一种珍珠贝母,因为海底水草丛生,极难采撷。我们现在就比试一下水性,看谁能先采到,如何?”
  何嘉琳此话一出,何海天有些后悔,觉得自己一时出言不慎,击起了何嘉琳的好胜之心。
  海底水草丛生,想要采撷珍珠贝母,谈何容易。何海天不知何嘉琳的水性如何,担心她的安全,顿时面有难色。
  看何海天不愿答应,何嘉琳有些不快:“怎么,将军是怕何某水性不济,与何某竞赛,传出去有辱将军的颜面吗?”
  话语之间,已略有讽刺之意。
  听到这里,何海天怎么还敢不答应,连忙说:“大人盛情,属下自当奉陪。”
  见何海天答应了,何嘉琳立马解下披风,脱下劲装,撂下靴子,只剩贴身的小衣,径直向海里走去,从后面看越发显得身形挺拔窈窕。
  只见海水渐渐没到她的胸前,何嘉琳深吸一口气,“嗖“的一下就跃入了水底,姿势轻盈优美,如同一条海里的美人鱼。
  何海天在后面暗赞一声:“好身法!”,心下不敢怠慢。他虽然无意输赢,但是却也不愿何嘉琳小觑了他,跟着也跳下海去。
  真的潜到海底以后,何嘉琳不得不承认今天自己有点莽撞。以前她虽然也常常在海边戏水,却是从来没有潜到那么深的地方。
  海底不但水草丛生,而且水质浑浊,时有粒状异物会刺痛皮肤,极难前行。
  知道在水底不能呼吸,无法支持太久,何嘉琳只能加快自己搜寻的速度。一眼瞥见一堆水草从中有一个银白色的珍珠贝母在微微闪光,何嘉琳快速游过去伸手捡起,接着就想往海面游去。突然感觉脚踝被一束水草缠住,顿时整个身子就沉了下去。
  何嘉琳丢掉珍珠贝母,伸手去解缠绑在脚踝上的水草,但是水草又滑又韧,一时难以解开。
  何嘉琳只觉一阵紧张,一口水顿时钻入她的鼻腔,酸涩的味道直刺胸口,带来窒息般的疼痛,接着就是意识越来越混沌。
  此时此刻,何嘉琳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海天,救我!”

44. 一吻定情

  其实自从下水以后,何海天就时刻注意着何嘉琳的动向。
  一见何嘉琳的足踝被水草勾住,何海天心里暗呼不好,知道在海底遇到这样情况极其危险,弄不好就会窒息而死。
  好在何海天精通水性,潜水经验丰富,突遇变故,虽然紧张,倒也没有惊慌失措。
  他知道依何嘉琳的内力还可以坚持一段时候,就先浮上海面,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然后全力向何嘉琳的方向游去。
  当何海天赶到的时候,何嘉琳脸色煞白,眼神有些涣散,看的出意识已经十分模糊。
  见此情状,何海天心疼至极,在心里暗道:嘉琳,对不起,我来晚了。
  想着,就一手揽住何嘉琳的纤腰,吻上了她的嘴唇,用舌头撬开她的牙关,将口中的新鲜空气慢慢输入她的口中。
  接着,何海天在手中蓄满内力,“啪”的一下就将缠住何嘉琳的水草尽数扯断,正要托着她往上游去,一眼瞥见水草旁边闪耀着银白色光芒的珍珠贝母,想了一下,伸手去捡起来,将何嘉琳与珍珠贝母一同带到了海面上。
  回到岸上以后,何嘉琳刚回过神就剧烈的咳嗽起来,显然是吃了不少水。何海天在后面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帮助她顺气。
  何海天心里明白,何嘉琳是因为突然被水草缠住,心里紧张,一时吞了几口海水,其实并无大碍,过一会就会好的。
  果然,过了大概一柱香的功夫,何嘉琳神智渐渐清醒。看见何海天满脸关切的神色,何嘉琳脸红了起来,惭愧道:“多谢你相救。是我不好,一时逞强,倒让你看笑话了。”
  何海天温言安慰她说:“在海底潜水,被水草缠住是难免的事情,大人不必介怀。下次潜水的时候记得贴身带一把锋利的匕首,遇到紧急情况也可以自救。”
  “嗯。”何嘉琳温顺的点点头,她觉得今天这个脸丢的有点大了,一时之间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
  看见何嘉琳有些沮丧,何海天想分散一下她的注意力,拿起手中的珍珠贝母说:“大人,您看,这个珍珠贝母真是不错。属下觉得大人的书房正好缺点摆设,不如请工匠为这个珍珠贝母镶个底座,放到大人书房里的案几上可好?”
  何嘉琳蕙质兰心,怎么会不明白何海天的用意,心里第一次觉得何海天称她为“大人”,称自己为“属下”有点刺耳,就说:“以后私下场合,你就称我嘉琳吧,家里人都这么叫我的。”
  说着微微一笑,何嘉琳此时面色苍白,一笑之后,如新月清晖,如花树堆雪,令人心醉。
  刚才度气时何嘉琳嘴里的馨香还留在何海天的唇边,现在听着何嘉琳的温言软语,看着何嘉琳的轻柔浅笑,何海天一时心神荡漾,又想去一亲芳泽。却突然好像想起一件紧要的事情一般, 连忙解释道:“嘉琳你不要误会,刚才在海里我真的是一心救人,绝无半点亵渎你的意思,我……”
  看着何海天一心着急解释的样子,何嘉琳沮丧的心情一扫而空,心想都是上次自己太冲动了,遇到事情也不问问清楚就把他赶出家门,现在把他吓成这样。
  想着,何嘉琳就主动伸过手去勾住何海天的颈项,送上了她的吻,立刻堵住了何海天的解释,也将自己的情思都付于这个吻中。
  一个缠绵的深吻过后,看着何海天有些失魂落魄的眼神,何嘉琳调皮的笑笑:“如果你刚才有意亵渎的话,那我现在也是不怀好意。所以……,我们扯平了。”
  刚才尝到了一点甜头,何海天显然欲罢不能,他讪讪的问道:“如果我不想扯平,可不可以……”
  “不可以。”何嘉琳非常干脆的回绝道:“虽然何家没有像龙家有那么严苛的“侍夫宝典”,但是何海天我要你明白:这种事情,不管在什么时候,都由我说了算。”
  何嘉琳心想:虽然依何海天的性格不至于给点颜色开染坊,但是顺着竿子往上爬的功夫显然和王洵有的一拼。现在大战当前,我和他又没名没份,显然不易太过亲近,免得落人话柄,对于海天的前途不利。
  但是何嘉琳的言词虽然决绝,眼神还是十分温和的。表示她并非不愿意,只是要稍待时日。
  何海天知道何嘉琳位极人臣,在昊月国可谓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她一旦发起脾气来,恐怕连国主龙凌心都要温言抚慰,让她三分,更不用说其他人了。
  何况在情事上何海天对何嘉琳只是请求,那里敢用强的,只好心里打定主意以后有机会去请教一下霍思璃,看看遇到这种情况,该怎么以退为进。
  想到这里,何海天就说:“海天明白。”,说着就把何嘉琳抱了起来。
  何嘉琳一惊,微微挣扎道:“海天,我没事的。你快放我下来,被别人看见了不好。”
  何海天却说:“嘉琳,你的脚扭伤了,不能随便走动。而且你溺水多时,万一不慎得了风寒,到时候你怎么向陛下解释呢?”
  此话一说,何嘉琳立刻乖乖不动,任何海天抱着。别的她倒不在乎,就怕这件事被龙凌心知道以后,可能一年之内都要听任龙凌心的取笑了。
  最后,何嘉琳与何海天同乘着黑龙驹回府,赤凤在后面跟着。
  不过,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最后这件事还是被龙凌心知道了。
  当霍思璃附在龙凌心的耳边说着这件事的来龙去脉的时候,龙凌心的心里那叫一个乐呀,忍了半天才没有笑出来。
  但是龙凌心乐归乐,嘴上还是说:“朕本来以为王洵那小子像天桥底下说书的,现在看来思璃你也差不到哪里去嘛,也是一个爱管闲事的主。”
  听龙凌心这么说,霍思璃敛起脸上的笑容,直起身来说:“俗话说‘什么人养什么鸟’,思璃如果喜欢管闲事,恐怕陛下也难脱关系吧?思璃这么做,只是想博陛下一笑,陛下如若不喜欢,那思璃就先行告退了。”说着就要离开。
  谁料想龙凌心方才乘霍思璃不注意用手指勾住了他的一缕长发,霍思璃离开的时候头皮一阵发痛,只好又回到龙凌心的耳边,有些无奈的问道:“陛下,你到底要思璃如何呀?”
  龙凌心转过头来看着霍思璃,眼里尽是笑意,说:“思璃,你好好听着。第一:朕要你明白,如果别人欺负了你,朕一定会为你作主。但是如果朕一时兴起想欺负你,你就只能认了,在朕面前还没有你耍小性子使性弄气的份。第二:你刚才说的朕很喜欢,所以如果你以后想博朕一笑,就多多打听打听这些事情,即使会被朕讥笑成说书的也要照做不误。第三:你现在给朕拿一些红色的绸缎与彩色丝线来,朕要在海战结束之前将鸳鸯戏水的香包绣好,作为何嘉琳大婚的贺礼。”说完就松开了霍思璃的头发。
  听完龙凌心的一番高论以后,霍思璃只有在心里认栽,他知道和龙凌心斗嘴的话自己毫无胜算,所以就乖乖认命的去拿龙凌心要的东西。
  拿来以后,龙凌心见到托盘里除了她想要的红色绸缎与彩色丝线以外,还有她答应送给何嘉琳的扇套,只是本来那个扇套的穗子还没有穿好,现在却已经完工,马上就可以送人了。
  龙凌心指着扇套有些诧异的问:“思璃,这难道是你抽空做的?”
  霍思璃看了一眼那个扇套,淡淡的说道:“看陛下最近忙于政务,何大人又催的紧,所以思璃就自作主张替陛下做好了。今天看来,思璃是自作多情了,请陛下原谅。”
  听霍思璃这么说,龙凌心顿时非常内疚,觉得自己有时候真是太过任性,也亏得霍思璃时时包容,处处体贴。
  所以,龙凌心连忙走上前去抱住霍思璃说:“对不起,思璃,刚才是我不好,你不要生气。明天下午我们一起去羽林苑打猎散心好吗?就我们两个人。”
  听到龙凌心这么说,霍思璃满意的笑笑,也伸手回报她。
  正在两人甜蜜的当口,突然有一个清朗的男中音插了进来:“一回来就让我看到这一幕。陛下、霍大人,需要在下回避吗?”

45. 一箭双雕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龙凌心和霍思璃马上分开。
  龙凌心往门口一看,发声之人正是一个月前到沧海国购置红衣大炮的司马遥。
  看见司马遥提前归来,龙凌心又惊又喜。她走上前去,扶起正在下跪行礼的司马遥,左看看右看看,上看看下看看,前看看后看看,确认他平安无事,毫发无损以后,一掌拍在他的肩上说: “臭小子,胆子越来越大了。提前回来怎么也不知会一声?王洵呢?他现在竟然也敢对朕隐瞒你的回程日期,看朕明天上朝不扒了那狐狸的皮。”
  龙凌心看似生气,实则心里十分喜欢,所以下掌并未用力,司马遥却呲牙咧嘴装出很疼的样子说:“陛下恕罪,属下绝非有意隐瞒。只是这次海船上装的都是红衣大炮,非同小可。属下怕海贼来袭,回航到一半临时改走一条捷径,谁料想真是顺水顺风,所以提前两天到了。这事王大人也是刚知道,可能还来不及回禀陛下呢。”
  龙凌心听了笑着说:“爱卿倒是蛮仗义的,朕看那只狐狸平素逮着机会就欺负爱卿,爱卿还处处维护他。”
  “那当然,依我司马遥的为人,怎么能跟这只狐狸一般见识呢?” 司马遥说完这句,敛起笑容在龙凌心耳边轻轻说:“陛下,我从沧海国带回来一件紧要的东西,现在想给陛下过目。”
  龙凌心听了以后略一思索回答道:“朕知道了,待会爱卿就随朕去泠筠书房吧。”
  接着龙凌心转头吩咐霍思璃:“思璃,你去通知一下何嘉琳和何海天以及相关人等,明日在泠筠书房召开御前会议,商讨第一次海战进攻事宜。对了,顺便把那个扇套也带去,可不要说你也帮着做喽。”
  “是。”霍思璃含笑领命而去。
  目送霍思璃离开以后,龙凌心对司马遥说:“爱卿随朕来吧!”
  来到泠筠书房以后,司马遥从怀里拿出一卷宣纸说:“陛下请看,这是南宫国主特地令沧海国的航海局绘制的航海地图,上面有近几年来海贼常常出没地点的记录。南宫国主说,希望这张地图对陛下的海战有所帮助。”
  这其实是个天大的好消息,有了这张地图,攻打海贼无疑就更加事半功倍。司马遥本来以为龙凌心会满心欢喜。谁料想龙凌心看了地图以后脸色凝重,把手托在下颌上沉思良久,好像想到了一件更加重要的事情。
  半晌以后,龙凌心开口问到:“据爱卿所知,海贼是否经常骚扰沧海国的海疆,使南宫国主不胜其烦?”
  司马遥回想了一下回答道:“据臣所知,沧海国水师实力雄厚,海贼自然不敢掠其官船。只是经常小打小闹,掠夺一些民间的船只。沧海国纵使有心全歼海贼,但是大海茫茫,海贼神出鬼没,看见沧海国的战船只怕避而不出,使水师无功而返。南宫国主虽然早有此心,却是一直苦于无此良机。”
  龙凌心马上接口道:“但是现在良机就送到了南宫国主的面前。海贼胆大包天,竟敢掠夺我朝官船,是可忍孰不可忍,朕必当下决心痛击海贼。南宫国主借此良机,卖我大炮,送我地图,一是顺水推舟,卖我国一个天大的人情,二是借刀杀人,借我国之手除去海贼,以保海疆平安。这一招一石二鸟,可谓精妙之极。朕现在心想,南宫国主此人心计之深,令人可畏。它日我国万一与沧海国为敌,势必棘手之极。”
  龙凌心此话一出,司马遥不禁在心里暗暗钦佩,既然话已说到如此地步,司马遥也直言不讳的说:“陛下,恕臣直言。以现在的强弱形势看来,我国应尽量避免与沧海国为敌。我国与沧海国隔着汪洋大海,一旦为敌,势必要打海战。以我国水师现在的实力,与沧海国的水师对阵,无疑以卵击石。如果沧海国攻上我国陆地,我国的正规军倒是可以大展雄风,但是战端一起,难免生灵涂炭,臣想这是陛下和何大人都不愿意见到的。所以现在当务之急,就是和沧海国保持友好的邦交关系。好在南宫国主并非天性好战之人,在这点上,陛下可以宽心。”
  龙凌心听了以后浅笑了一下,颇为自嘲的说:“瞧爱卿你说的,如果身为国主没有保家安国的决心和能力,要靠邻国的施舍才能获得和平,真是让朕觉得挫败。所以朕决定,乘着这次海战,建立一支实力强劲的昊月国水师,也好解除朕的万一之虑。”
  司马遥听了心想,南宫国主是一石二鸟,陛下你也同样一箭双雕,看来当国主的人,就是心眼多,非我们这种直肠子的可比呀。于是抱拳说:“陛下深谋远虑,令臣钦佩。”
  对于臣下在议事时说的这些客套的奉承话,龙凌心一向听了就算。
  她接着问道:“这次朕采购了那么多的红衣大炮,除了朕送过去的昊月四绝以外,南宫国主还有什么别的要求吗?”
  司马遥笑着答道:“南宫国主想让陛下把昊月四绝中的三绝(月下皎绡、波纹精绣与冰玉青瓷)的制作秘方传授给沧海国,只是怕陛下不答应。”
  一边说一边心想:如果是我,我肯定不会答应的。老底都给人连锅端了,以后还怎么做生意呀!
  没想到龙凌心的回答让司马遥大感意外,她平静的说:“南宫国主真是深谋远虑,他是想让朕授之以渔,而不是授之以鱼。这也容易,如果南宫国主肯透露沧海国制造海船与红衣大炮的工序,朕也不会吝惜这区区昊月三绝的制作秘方。
  司马遥一听,心想:乖乖!我今天总算是见识到了。表面看上去一个比一个宽容大方,关键时候一个比一个精明狠辣。如果有朝一日这两位国主相见了,还不定怎么热闹呢。
  还真让司马遥想到了,龙凌心接着就说:“不过,此事非同小可,就不劳爱卿费心了。朕想以后如若有幸亲自拜会南宫国主,再当面和他讨论想关事宜吧。”
  司马遥心想,不要我费心最好,我乐得清闲。
  但是龙凌心接下来问题让司马遥刚刚放松下来的心情马上又紧张起来。原来龙凌心问道:“爱卿,你本为沧海国人。朕猜想,你此次前往沧海国,南宫国主多半向你提过,想把你留在沧海国接受重用,对吗?”
  这话顿时让司马遥警觉非常,不仅仅是这次,就在司马遥第一次航海去沧海国的时候,南宫瑛就有这个意思。当时就被司马遥明确的拒绝了。这次南宫瑛又旧事重提,司马遥依然不改初衷。但是司马遥并不想把这件事告诉龙凌心,以免多生事端,没想到龙凌心心思细密,竟然猜的八九不离十,当面问了出来。
  司马遥一时避无可避,就正色说:“陛下,实不相瞒,南宫国主的确有这个意思。但是臣已经明确的回绝了南宫国主的好意,请陛下放心。”他为人爽直,什么“臣一片赤胆忠心,只愿为陛下粉身碎骨”这类话是无论如何说不出口的。
  龙凌心心想:朕知道你已经回绝,否则朕还能见的到你吗?只不过一般情况下,朕既然这么问了,作为臣子的难道不应该表表忠心,以示忠诚,让朕好借此机会嘉奖你一番。平时有些臣子是苦于没有机会,现在朕都把机会送到你面前了,你怎么一点都不配合呢?
  想着龙凌心就故意问:“为什么?”
  没想到司马遥误会了龙凌心的意思,心想:为什么?陛下您明知故问,如果不是陛下您把我迷的神魂颠倒,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我也不会这么星夜兼程往回赶路。难道我的这一点痴心,在陛下看来,就是可以随便拿出来取乐的吗?
  顿时司马遥有点着恼,就说:“司马遥心仪陛下,陛下岂会不知,又何必这么明知故问呢?司马遥岂是那种朝秦暮楚的小人?再说南宫国主只是试探在下,如果在下这般贪恋富贵,不顾恩义,恐怕在南宫国主的心里,在下也就只剩下利用的价值了。”这番话的语气颇为生硬,不悦之情溢于言表。
  司马遥一向有什么说什么,特别是在龙凌心面前,更加不想刻意隐瞒。
  听司马遥这么一说,龙凌心立即知道他误会了自己的本意,心想:真是个一根肠子通到底的的傻小子,连邀功都不会。
  但是龙凌心心里也明白,恰恰因为这一点,才让龙凌心对司马遥如此欣赏与信任。
  想着龙凌心就站了起来,与司马遥对视说:“你对我的痴心,我岂有不知。依我龙凌心的个性,又怎么会在这个时候不知好歹的拿这点来取笑。我只是想借此机会,嘉奖你的忠心罢了。你一时误会我的意思,原也不是什么大事。今日只有你我二人,你直言不讳,当无大碍。但是如果在朝堂之上,不比你我私下相处。以后在别人面前,你说话还是要三思而后行,以免落下恃宠而骄的话柄。
  此时此刻,龙凌心不用君臣之间的称谓而直用“你我”,显然已经对司马遥抛开一切君臣之隔。
  对于司马遥来说,现在的龙凌心看上去更像一个大姐姐,看见幼弟鲁莽失言而谆谆教诲。
  看着龙凌心清澈真挚的眼神,听着龙凌心入情入理的话语,司马遥也知道误会了龙凌心的意思,一时之间十分惭愧,一边不好意思的用手拨着他的头发,一边脸红道:“都怪司马遥一时鲁莽,陛下教导的对,司马遥一定谨记在心。”
  龙凌心觉得每当司马遥不好意思的时候,往往显得特别可爱,此时看他一脸惭愧的样子,龙凌心忍不住也伸手将司马遥的头发揉的更乱,然后说:“爱卿在外多日,一定非常劳累了。快点回去洗个澡,好好休息一下,今后有爱卿忙的日子呢!”
  司马遥答应了一声,退出了书房,长呼一口气想:谈论朝政时的陛下和私下相处时的陛下真是判若两人。
  一抬眼却看见霍思璃站在泠筠书房的门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好像有什么话要说。
  司马遥立刻受不了了,不禁道:“霍大人、霍大哥、霍大爷,在下是个粗人,没有那么多的花花肠子,也不想费九牛二虎之力来套您的心事。就算我司马遥求您了,有话您就直说吧,不要这么欲言又止的。”
  霍思璃听了暗笑,心想陛下“绵里藏针”、“话中有话”的功夫有时候连王洵也吃不消,何况是你呢?以后多多学着点吧!想着就说:“司马大人今天可回来的真是时候呀!”
  听了这话,司马遥立即就说:“霍大人是怕在下打搅了您和陛下到羽林苑一同狩猎的雅兴吗?大人放心,明天在下一天都会在漕运府里面,不会这么不识趣的。”
  没想到霍思璃却说:“什么雅兴?司马大人您回来了,红衣大炮也买来了。陛下忙着打仗还来不及,还有什么雅兴去打猎?刚才我去何府通知何大人明天在泠筠书房召开御前会议,何大人告诉在下,她已经选好了初次出击的日期,现在万事俱备,只等陛下宣战了。”
  一听这话,司马遥立刻精神百倍,心想等了这么多日子,总算等到了这一天,连忙紧张的问:“何大人把日子定在何时?”
  霍思璃答道:“十月初七。”

46. 引蛇出洞

  泠筠榭,又称泠筠书房或是御书房,位于昊月国金波宫的东北角,是龙凌心平时看书、小憩的场所。
  一溜的水粉墙壁,上面铺着翠绿的琉璃瓦,里面数楹修舍,旁边有千百竿的翠竹遮映。后院种有大株的梨花兼芭蕉,晴日佳木葱茏,清香四溢,雨天竹影疏斜,芭蕉摇摆,实在是个清雅幽静的场所。
  天翔二年八月三日那天,龙凌心邀请霍思璃、司马遥、何嘉琳、何海天、王洵、楼盈霜等人来到这里,召开有关此次海战的第一次御前会议。别人倒还罢了,何海天是第一次来到泠筠榭,看见这里翠竹修长,奇花闪灼,清溪泻雪,石磴穿云,不禁脱口称叹:“好一处清静之所!”
  何海天的发言引起了司马遥的注意,他在书房门口拉了拉霍思璃的衣袖,指着何海天问到:“他怎么也跟来了。”
  霍思璃笑了一笑回答道:“何海天现在已经是水师提督了,官居正二品,与我们是平起平坐。今天谁都可以不来,单单他是非来不可,这次海战是成是败,大半要看他的表现了。”
  司马遥也笑着道:“当日马球场上我就看出他不是池中之物,今日之事,果然印证了我的猜想。”
  看着司马遥有些得意的样子,霍思璃忍不住泼他的冷水:“你看出他并非池中之物又怎么样?你能封他为水师提督,你能让他官居二品?当日陛下和何嘉琳何大人才是真正慧眼识人,当场就把汗血宝马赐给了他。你也不想想,在昊月国能拿到汗血宝马的都是些什么人。霍某当日就知道何海天有朝一日必受重用,只不过需要一个合适的时机。现在司马大人你说这些马后炮的话给谁听呀?”
  一席话把司马遥给噎的半天说不出话来。自司马遥来到昊月国以来,所熟识的人(如龙凌心、何嘉琳、霍思璃、王洵)大都与之意气相投,但是只要每逢拌嘴的时候,司马遥却往往落于下风。弄的他每每斗嘴输了以后就苦苦寻思,是不是要在昊月国生存立足,就必须练就一副铁齿铜牙,否则拌嘴的时候就只有委屈挨打的份。
  今见霍思璃这么说,司马遥不禁言道:“霍大人,在下怎么得罪你了。你要拌嘴,去找陛下去。再不济了,找那只伶牙俐齿的狐狸也行,非要惹我干什么?司马遥心拙口笨,承受不起您的厚爱。”
  谁知道这句话竟然被王洵听到了,他突然从书房里面探出头来说:“司马大人,这您就不懂了。论起伶牙俐齿,陛下可谓道行高深,何嘉琳何大人看似直爽,一旦耍起嘴皮子来也差不到哪去。王洵我跟她们两位是不敢比,但是对付起霍大人还是绰绰有余的。所谓一物降一物,霍大人如果想逞口舌之快,只好找上你司马大人。司马大人,别的您可以不知道,柿子拣软的捏您总知道是什么意思吧?”
  一席话直说的司马遥头上冒烟,他只好一再告诫自己要有容人之量,不能和他们一般见识。所以他很有骨气的高昂着头,一脚跨进书房去找何海天说话了。司马遥心想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何海天天性沉稳忠厚,所以以后一定要和他成为密友。
  霍思璃见王洵这样当众曝了自己的老底,且不论他说的对与不对,自己的这个面子可是被他削的差不多了,就走上前去对他说:“王大人,陛下和何大人思璃是不敢得罪。但是思璃还真没把王大人看成洪水猛兽,以后王大人若有闲暇,还请多多赐教。”
  王洵很干脆的回了霍思璃一句“随时奉陪”后又把头缩了回去。
  霍思璃在心里暗叹一句“这只狐狸怎么老是神出鬼没的!”后也走进了书房,看见龙凌心、何嘉琳等人已经就第一次的海战出击事宜讨论起来。
  龙凌心问道:“爱卿建议十月初七出兵,至今还有两个月的功夫,水师那边训练的如何了?”
  何嘉琳回禀到:“一切顺利。属下认为初次出兵主要是为了练兵,让水师舰队积累宝贵的海战经验,为最后的全歼海贼做准备。”
  龙凌心又转头问楼盈霜:“司马遥已经将红衣大炮买回。爱卿,工部督造的海船怎么样了?”
  楼盈霜回答道:“陛下放心,到九月底就能完工。”
  “好!” 龙凌心接着问何海天:“何爱卿,你身为水师提督,对这次出击有何计划与安排,现在说来听听。”
  何海天道:“回禀陛下。臣认为敌暗我明,此次出击,用意不在求胜,而在于摸清敌我的强弱,然后再对症下药。所以臣建议,此次我军乔装成一队商船,引蛇出动,先挫一挫海贼的锐气。至于如何全歼海贼,可以在此战以后再从长计议。”
  一席话说的龙凌心极为赞赏,心想不愧是身经百战的海将军,思虑周密非常人可比,想着她就打开南宫国主送来的航海地图说:“爱卿说的极是。爱卿请看,这是沧海国的南宫国主特地请人绘制的航海地图,上面有近几年海贼经常出没的海域的详细记录。依爱卿之见,此次出击应选择哪条航路最妥。”
  何海天俯身仔细研究了半晌,然后指着地图上的一处小岛说:“臣建议走这条途经小岛的航路。”
  楼盈霜疑惑道:“地图上明明标着这小岛旁边暗礁丛生,如果在这个地方遇见海贼,势必凶险非常。何大人,敌暗我明,您可要考虑清楚了。”
  何海天回答道:“楼大人有所不知。何某选择此条航道,就是因为此地形对海贼极为有利,这样海贼出现的机会才会大大提高。否则大海茫茫,海贼避而不出,我军纵使有雄兵百万,也只能无功而返,一无所获。”
  听到这里,龙凌心说到:“何爱卿的确说的是真知灼见,就照爱卿的意思办吧。朕看现在万事俱备,那朕明天就当朝向海贼宣战。各位爱卿回去好好准备,十月七日清晨朕在岫云港为两位爱卿并水师兵勇送行,预祝你们凯旋归来。”
  何嘉琳与何海天同时行礼到:“谢陛下!”
  会后,司马遥一时没忍住又悄悄问霍思璃道:“这何海天以前不知道是什么来头,对海战如此熟悉?”
  霍思璃压低了嗓音回答道:“霍某也不太清楚。不过陛下和何大人肯定知道,只是可能此事关系重大,现在不宜向外透露。”
  司马遥猜测道:“我估计王洵八成也知道,他统管大理寺,只怕在昊月国还没有什么人是他不知道底细的。就是这小子嘴巴牢的很,只怕不肯轻易透露。”
  霍思璃想了一想道:“这没关系。哪天我们再拖着他去酒楼打牌,在下自有办法让他输的叮当响加响叮当,到时候就是我们说了算了!”
  司马遥用一种颇为崇拜的眼神看着霍思璃说:“霍大人,您的手段高呀!哪天您要是想套在下的话,是不是也要来这么一招?”
  谁知霍思璃一本正经的回答道:“这招其实对司马大人没用。一来司马大人对钱财向来不在意,而且司马大人的月银是内务府发的,如果您穷的叮当响了,陛下一定会追问。到时候让在下怎么解释,总不能说在下把您的钱都赢到了自己的口袋里了吧!再说您也没有王大人这么紧的口风,在下如果要从您嘴里套出什么话来,又何必大费周章呢?”
  本来听了前半段司马遥还觉得挺受用的,但是听到最后一句他忍不住一拳打在霍思璃肩头说:“霍大人你就不能连着三句话都说好听的吗?难道这样你会少块肉呀!”
  霍思璃笑着说:“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在陛下身边待久了就会这样的。在下敢打包票,一年半载以后,司马大人如果一天不开口损人几句,晚上都睡不安稳。”
  一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会变成不损人就睡不着觉,司马遥不禁浑身发冷,连忙说:“在下想起来了,在下还有公务在身,霍大人,在下先告辞了!”说着就逃回漕运府办公去了。
  留下霍思璃在原地一脸得意的笑容,想:我随便说说的,他竟然当真了!这事可千万不能露出什么马脚,如果让陛下知道我借着她的“威名”吓唬司马遥,我就惨了!

47. 守株待兔

  昊月国天翔二年十月七日清晨,龙凌心率着文武百官为何嘉琳、何海天及水师舰队送行。
  日升东方,金色的光芒把波光粼粼的海面照的光彩四溢,半天的云彩也都惹上了淡红的娇羞,形成一幅绝妙的海边日出图。
  美景当前,却无人有暇欣赏,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龙凌心和何嘉琳身上。
  龙凌心将盛着宫窖密藏的美酒“胭脂醉”的白玉盏平举到胸口,对何嘉琳说:“爱卿,朕祝你马到成功,旗开得胜。”
  何嘉琳接过白玉盏以后一饮而尽,豪气干云的说:“多谢陛下,臣一定竭尽全力,不负陛下厚望。”眼神里尽是必胜的决心。
  接着龙凌心又拿着一盏“胭脂醉”,对此次所有出战的将士说:“诸位勇士,皆是保家卫国的栋梁之材。今日朕在这里为你们送行,他日你们凯旋归来,朕一定在金波宫摆开庆功宴恭候大驾。”
  台下六千将士一齐呼喊:“天佑吾王,昊月必胜!”喊声响彻云霄。
  接着何嘉琳就带着六千将士登上海船出海迎敌。
  在海上航行了十日左右,这些海船渐渐逼近何海天在地图上选中的那个小岛。
  这几日何嘉琳一直在甲板上注意周遭的环境和天气变化,何海天走到她身边对她说:“大人,还有一会我们就要抵达那小岛了。臣算过了,那时正逢退潮时候,我们就假装触礁,将船搁浅在岛边。然后守株待兔,等待海贼来袭。”
  何嘉琳转头问何海天:“依你之见,海贼会来吗?”
  何海天笑道:“这属下可说不准,守株待兔这一招一向只能尽人事听天命。要不属下这就回舱祷告祈求上天让海贼早点开窍,不要辜负我军的一番盛情?”
  依何海天的为人,平素极少这样说话,只是他看这几日何嘉琳皆是闷闷不快,像有什么心事,所以就开了一句玩笑以求博佳人一笑。
  果然,听到平时一本正经的何海天这么说,何嘉琳不禁莞尔,然后说:“少耍贫嘴。和王洵他们待久了,都把你给带坏了。你去吩咐水手准备登岸吧!或者我应该说‘假装搁浅’。”
  其实这搁浅倒不必假装,那小岛的地势果然十分凶险,沿海底下暗礁丛生,这时又正逢退潮,主舰霹雳舰在航行到离小岛十余米的地方,“嘭”的一下像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一般,靠在了岸边。
  这个搁浅可真是如假包换、童叟无欺,看来霹雳舰不到下次涨潮时刻是绝对不可能脱身的。
  何嘉琳一看这个情况十分满意,心想:“正和我意。”
  旁边随航的军舰也很有默契的在主舰旁边纷纷“搁浅”,六艘军舰就静静的泊在了小岛边,像满怀珠宝的落难民船,等待着强盗的来袭。
  当晚月色如洗,海面一片静寂,薄雾隐隐,波浪轻拂岸边的岩石,好似昏昏欲睡一般。夜空平静幽深,月光辟开一款狭长明亮的云汀,银鳞一般闪闪地颤动着。
  月光下,何嘉琳穿着雪白的劲装,外面披着一件白狐披风,亭亭玉立于甲板之上,鸭蛋脸面,俊眼修眉,容貌在十分秀美中透着一股英气,神态飞逸,明艳娇媚,莫可名状。
  见此情景,何海天在赞叹之余,不禁走上前去劝到:“大人,您这模样站在甲板上太惹眼了,还是先回船舱吧。”
  何嘉琳却答道:“惹眼就好。嘉琳还怕自己没有陛下的绝世容貌,入不了海贼大人的眼呢。你想,我们纵使伪装成商船,也总不能把金银珠宝都堆在甲板上吧,否则只有图惹人生疑。嘉琳听说海贼一向是劫财劫色的,思前想后,只好使出美人计这一招。”
  听见自己的心上人要对别的男人使用美人计,当时何海天的心里还真不是滋味,只听他干巴巴的说:“何大人一心为国,属下钦佩。”
  何嘉琳一听何海天的语气,知道他表面上说钦佩,其实心里老大不乐意的,就说:“嘉琳可是听说海贼是男女通吃的,只可惜海天你没有霍大人的美貌,否则的话这个重担就可以交给你了。”
  何海天听到这话本来还想说点什么,隔着海雾却突然看见七、八艘海盗船慢慢驰来。每艘船的前面都挂着一盏绿幽幽的桅灯,此时此刻,更频添了几分肃杀之气。
  何海天连忙挡在何嘉琳的前面说:“海贼果然来了。他们很可能先用大炮攻击,好消磨我们的斗志,大人您先回避吧!”
  何嘉琳却不愿意马上离开甲板,她说:“此时我船与海贼船相距甚远,他们用大炮攻击,只能起到恐吓的作用,伤不着我们什么的。海天你传令下去,要水手装出惊慌失措的样子,引诱海贼的船只再近几十米。到了红衣大炮的射程之内以后,再集中火力攻击对方的主舰,让他们到时候插翅也难飞。”
  “是,末将领命!”听了何嘉琳的话以后,何海天赶忙下去传达命令。
  何嘉琳猜的没错,海贼一开始用大炮攻击,只是为了虚张声势。他们主要是为劫财而来,如果把船击沉了,得不偿失。
  所以一开始海贼的火炮,只是击到何嘉琳所乘船只附近的海面上,一时浪花飞溅,弄的甲板上一片狼藉。
  船上的水手听从何嘉琳的命令,装出惊恐万分的样子,在甲板上到处流窜,嘴里还不时的叫着:“不好拉!遇到海贼拉!大家快点把财务藏好,还有,保护好小姐,不要让海贼看见了。”拿腔作势,顿时学的十足十。
  而几千兵勇,就藏在各个海船的底舱里,枕戈待旦,只等主将的一声令下。
  对面的海贼看到甲板上慌张的情形,听到不光有财宝,还有女人,都在暗想:今天这快到手的肥肉怎么样也不能让它跑了。
  其中有一头领站在最大的海贼船上说:“兄弟们,听见了没有。那边不但有金银财宝,还有女人,我们今晚可是要赚翻了。”直说的下面一阵欢呼。
  于是几艘海贼船加足马力,不一会就行驰到了昊月水师红衣大炮的射程内。
  何嘉琳看敌人已经上钩,忙回到船舱里换上盔甲,带上贴身佩剑裁云剑,来到甲板上,高举佩剑,命令道:“士兵们,给我放炮!”
  几千兵勇呆在底舱里面几个时辰,就等着主帅的这句话,顿时六艘战船火炮齐发,那红衣大炮火力果然威猛无比,刹那之间就将对面的海贼船炸出几个大洞。
  而有的海贼船主桅都被击断,当下就有几十名海贼被炸飞到海里去的。
  海贼们一看这情况,大呼不妙,知道中了埋伏。
  马上就有人去问他们的头领:“头,我们好像中了埋伏了,怎么办,要撤退吗?”
  此人虽是头领,年纪却也不大。宽肩长腿,高挑挺拔,黑发黑眸,眼神如剑一般的锐利,因长年在海上漂泊,皮肤被晒成了古铜色,更加显得劲爽彪悍。
  他“啪”的一下就打了来人一巴掌,斥道:“慌什么,不就是中了埋伏吗?当海贼的哪天不是在刀口上讨生活。现在我们正在他们红衣大炮的射程中心,如果调帆转舵,就正中他们下怀。大炮一阵猛攻,只怕我们都得去见阎王。我们现在只有全力向前,靠舷作战,才有一线生机。”
  看着那海贼捂着被打的面颊站在原地呆呆不动,那头领又走上前去踹了他一脚说:“还楞着干什么?快去传我的命令。”
  那海贼一下子惊醒过来,飞也似的跑了。
  昊月国那边,何海天也换上了盔甲,来到何嘉琳身边禀告:“末将看海贼的动向,好像打算靠舷作战。”
  何嘉琳冷哼了一声说:“正合我意。我要让他们好好看看昊月国水师的厉害,看他们下次还有没有胆子劫持我朝的船只。”
  说话间,就见最大的一只海贼船撞了过来,上面的海贼像潮水一般涌上了霹雳舰。
  何嘉琳拔出裁云剑说:“海天,你建功立业的时刻到了,千万不要让我失望。”说着就一马当先冲了上去,领着昊月国的水师与海贼缠斗了起来。
  何嘉琳宝剑在手,施展出家传的裁云剑法,时而柔似春雨,时而烈似狂风,刚柔并济,凌厉万分。只要是她周遭三尺之内的海贼,没有一人能够抵的上她五招的。
  在斩杀了十几个海贼之后,何嘉琳一眼瞥见何海天正被五、六个海贼团团围住,情势十分凶险,正想过去帮忙。突然感觉腰间一紧,已经被人从背后抱住。
  何嘉琳知道自己一时大意中了暗算,不敢妄动,只是用内功护住周身要害,同时也在心中暗暗赞叹来人武功之高、动作之捷。
  只觉那人虽然左手困住了何嘉琳的行动,但是却没有伤害她的意思,只是把另一只手摸上何嘉琳洁白如玉的面颊,在她的耳边低声说:“好俊的长相、好快的身手,好滑的皮肤。小娘们,随我回去做压寨夫人,好不好?”

48. 色胆包天

  何嘉琳一时身体被制,却并不如何惊慌,只是在脑中快速寻找脱身之法。耳中听到后面那人的话语,分明是调戏之词。何嘉琳心想:色胆包天,岂不闻色字头上一把刀,到时候可不要怪我手下无情。不过这人既然好色,现在倒可以利用一番。
  想着何嘉琳就微转过头,唇边勾起一个浅笑说:“作你的压寨夫人,有何好处?”
  此时月光如练,勾勒出何嘉琳秀美俊逸的侧脸,那海贼平时见的女子大多妖娆俗艳,此时见何嘉琳如此风姿,真如天仙化人。一时之间不再犹豫,冲着何嘉琳两片带着微微凉意的淡粉色唇瓣就吻了下去。
  一时之间何嘉琳觉得强烈的男性气息向她袭来,她压制着心中的抵触情绪,并不反抗,却在手中暗暗积蓄力量,寻找脱身的机会。
  何嘉琳的嘴唇清凉柔腻,那海贼一吻之下竟是滋味大好,不禁越吻越深。突然之间腹部一阵剧痛,原来是被何嘉琳的手肘击到,连忙松开手向后跃去。站稳以后笑道:“小娘们性子还真烈,不过大爷我就喜欢这样的。”
  何嘉琳脱身以后,立即转身看那个占了自己天大便宜的好色之徒是什么模样,一看之后不觉有些诧异。因她之前所斩杀的十几个海贼都是面貌丑陋、神态狰狞之徒,这个海贼却是生得颇为端秀,身材挺拔,特别是他的眼神,有一种非比常人的凌厉之感,好像一柄锋锐的长剑一般。
  不过赞叹归赞叹,何嘉琳却不打算就这么饶了他。她用裁云剑指着那海贼,冷冷的问道:“名字?”
  那海贼笑着说:“问我名字干什么?要以身相许吗?其实你不必如此较真,叫我相公就可以了。”
  “我没有时间和你胡搅蛮缠。我只是不想你不明不白的死在我剑下,所以最后一次问你,名字?”此时何嘉琳不仅语气冰冷,连眼神都变得十分冷冽,显然已经动了杀机。
  看何嘉琳这样,那海贼也不再嬉皮笑脸,他正色说:“在下李豫飞,既然姑娘想让在下死个明白,也请姑娘不吝赐教芳名。”
  何嘉琳听了心想:做海贼的人,名字却这么文绉绉的。什么“鲤鱼飞”,还“鲤鱼跳龙门”呢!
  接着听李豫飞问自己的名字,何嘉琳就说:“在下何嘉琳。还有一事在下不明白,刚才你分明有机会伤我的,要知道高手过招,机会稍纵即逝,为什么刚才不下手。”
  李豫飞看着何嘉琳的眼睛回答道:“也许在下在姑娘眼里只是一名海贼,自然是卑鄙无耻,无恶不作。但是靠偷袭得手伤害像姑娘这么一个美貌的女子,的确是李豫飞不愿为也不屑为的,传出去也是徒被旁人耻笑而已。所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只要姑娘赢得了在下,自然要杀要剐,任凭处置。”
  这番话听在何嘉琳的耳朵里,却没有让她产生丝毫的感动。她心想:出手偷袭伤害我你觉得卑鄙无耻,出手偷袭强吻我你就觉得光明正大吗?还有脸在我面前说什么“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想到这里何嘉琳就说:“既然已经互报姓名,那何某就不客气了。但是你刚才的确有意想让,待会何某自会让你一招,以示公允。”
  说着,何嘉琳长剑一挺,就向李豫飞攻去,步法轻灵稳健,招式敏捷多变,一时剑似游龙,身如飞凤,在月光下拉开一张密密的剑网,将李豫飞的周身要害尽数罩在其中。
  本来何嘉琳与李豫飞的武功应在伯仲之间,但是何嘉琳占了先机,裁云剑法施展起来如行云流水一般连绵不绝,何况此时何嘉琳全力施展,再无半分保留,一时之间,李豫飞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
  一盏茶的功夫,李豫飞被何嘉琳瞧见左肩一个空档,“唰”的一下长剑划过,将李豫飞的袖子划开一条长长的口子。
  这招显然是何嘉琳手下留情,否则的话李豫飞的左臂立时就要废了。
  何嘉琳暂收长剑冷冷的说道:“现在,我们扯平了。下一次,你就准备受死吧!”
  “有意思!”见此情景,李豫飞不惧反笑,他从怀里掏出一柄短剑说:“李某很久没有像这样尽兴一战了,那姑娘承让了。”
  说着就与何嘉琳缠斗了起来,何嘉琳的剑法潇洒飘逸、圆活多变,李豫飞的剑法则是动作简朴威武,劲力深厚遒劲,勇猛气势可与刀法媲美,一时两人斗的难解难分。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突然一柄长剑插在了两人当中,把两人分了开来。何嘉琳正想谁那么多事,定睛一看,正是何海天,不禁问道:“海天,你这是干什么?”
  何海天答道:“大人,此战我军已基本控制了局势。海天请求大人去主持全局,此等宵小之辈不劳大人费神,就交给海天来处理吧。”
  其实刚才李豫飞对何嘉琳无礼,何海天全都看在眼里,但是当时何海天一时被人缠住无法脱身,即使心急如焚却也无计可施。此时一旦脱身,何海天立马就赶过来,挡在何嘉琳与李豫飞的中间。
  经何海天的提醒,何嘉琳环顾四周,见昊月国水师果然大占上风,海贼死伤过半,能逃的海贼已经皆作鸟兽散状,剩下一些也只是负隅顽抗,不足为惧。
  看罢何嘉琳就对李豫飞说:“你们海贼大势已去,你若归降我朝,我可以奏明陛下,饶你不死。”
  听何嘉琳那么说,李豫飞深深看了她一眼道:“我朝?陛下?原来上次大哥劫的船只真是昊月国的官船。当时我也曾力劝大哥不要莽撞,现在看来果然捅了马蜂窝了。”
  说着李豫飞突然从怀里掏出一个烟雾弹,投在了地上,顿时烟雾弥漫,臭气熏天。
  何嘉琳和何海天都担心那烟雾有毒,一齐闭气蹲下,李豫飞乘着这个空档,快速跑到船舷边,纵身跃下。
  一边跑一边还在嘴里说:“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姑娘,有本事就到天蝎岛来找我吧!我在那里恭候大驾。”
  见此情景,何海天问何嘉琳:“大人,要不要属下去追。”
  何嘉琳说:“不必了,穷寇莫追。如果天蝎岛是海贼老巢的话,我们马上就能找到他。海天你传令下去,如有海贼愿意投降,就饶其性命,如有负隅顽抗者,给我一律格杀勿论。”
  “是!”何海天抱拳领命。
  这道命令一传下去,剩下的海贼立时锐气尽失,不一会,昊月国水师就生擒海贼一百多人。
  其余的海贼死的死,逃的逃,皆不足为患。
  何嘉琳继续吩咐道:“把俘虏好生看管起来,带回去交给大理寺卿王洵,让他务必查问出天蝎岛的具体位置。通知各船的水手,整装待发,涨潮以后就立即启航回国”

49. 知己知彼

  话说何嘉琳率着昊月国水师大胜归来之后,昊月国满朝文武都欢欣雀跃,唯有王洵一人苦闷非常。
  原来,自从何嘉琳将俘虏的一百多名海贼带回昊月国以后,龙凌心就把这些俘虏并司马遥从沧海国带回的那张地图一同交给王洵,并当着满朝文武百官的面,扔给王洵这么一句话:十日之内,将他们凡是知道的全部给朕问个明白,如若不然,爱卿就带着辞呈来见朕。
  王洵听了心想:得!真是陛下张张嘴,臣下跑断腿。何大人率军亲征凯旋归来,功劳人人知晓,陛下又是大摆宴席,又是圣言称赞的;王洵我连夜加班加点审讯犯人的苦劳不知道有多少人能够明白,陛下不体恤也就算了,还把丑话说在了前头,真是同人不同命。
  想是这么想,不过王洵也知道这件事自己其实责无旁贷,所以在这十天时间里,对这一百多名海贼软磨硬泡、威逼利诱、实在不行就外加大刑伺候,总算把他认为该拷问的都拷问出来了。
  即使如此,王洵还是写好了辞呈,他半开玩笑半赌气的想:我怎么知道陛下口中“问个明白”的标准是什么,如果陛下这回还不满意,我就真的回家种地去,谁让陛下老是厚此薄彼的。全不顾当时自己的心境就像不得宠的小孩子非要哭闹任性一番以求获得父母的注意。
  十日后,王洵带着那卷地图和辞呈到莞歆厅去觐见龙凌心。
  龙陵心当时正在莞歆厅吃点心,只见镶大理石台面的紫檀木圆桌上放着红枣莲心羹、瑶柱鸡丝粥、桂花藕粉糕和蟹粉小笼等美味佳肴,一时之间香气四溢。
  龙凌心一见王洵拿着地图前来,知道他是来复命的,就满面笑容的说:“爱卿来的正好,过来同朕一起进一点点心吧!”
  王洵早上只吃了一点清粥小菜,此时望着桌子上一桌美食,咽了一下口水,强忍住馋意说:“多谢陛下。臣只是前来复命的,就不多叨扰陛下了。”
  龙凌心眼见王洵那表情明明是肚子饿了,却说的如此见外,细细一想,已经知道缘由,不禁笑着宽慰道:“爱卿,这几日拷问海贼的事一定将你忙坏了吧。爱卿一片忠心,为国为民鞠躬尽瘁,真是让朕万分欣慰。”
  看着龙凌心的如花笑靥,听着龙凌心的柔语宽慰,王洵顿时脾气消了一大半,心想:陛下,您一会唱白脸,一会唱的红脸的,让臣连发个脾气都像是来无理取闹的。
  接着王洵把心一横,心想我今天就非要“无理取闹”一回,就从怀里拿出地图说:“陛下,臣十日以来竭尽全力,所获得的相关讯息已经尽数标在这幅地图上面。如果陛下过目以后还是不满意的话……”王洵又从怀里掏出辞呈,双手递给龙凌心:“那遵照陛下的圣意,臣就只好……”
  听到王洵说到这里,龙凌心一把接过王洵写的辞呈,看也不看就撕成两半,然后说:“爱卿,你是当朝的大理寺卿,怎么能受了朕一句重话就要撂乌纱帽。在朝为官的,岂能受不得半点委屈。”
  王洵反驳道:“那也要看这委屈该不该受。”
  龙凌心道:“何爱卿他们率军远征,出生入死,劳苦功高,皆在明处,朕就算再怎么褒奖,也不会有人有异议的。爱卿审讯俘虏,功劳却全在暗处,弄得不好还要落个虐待囚犯的罪名。朕如果明着褒奖,未免会有人会眼红说闲话,朕只有在表面用语弹压爱卿,让大臣知道这全是朕的意思,爱卿不过是依命行事,才能得保爱卿周全。现在看来,连爱卿都要误会朕,真是让朕颇为伤心。”说着龙凌心就微蹙秀眉,脸上果然显出伤心难过的神色。
  王洵听龙凌心的一席话,原来是另有一番苦心,不禁在心中微泛起几分甜蜜,嘴角弧度不禁越来越上扬,马上就要变成一个大大的微笑,但是却还是硬着头皮在嘴上说:“陛下既有如此苦心,也该私底下知会臣一声,这样也不至于让臣误会陛下。最重要的是,陛下险些让臣觉得乌纱帽就此不保,就要回家种地了。”
  龙凌心见王洵一副喜不自胜的表情,却偏偏还要装出责怪的样子,不觉菀尔,笑着说:“那照爱卿的意思,这次是朕的不是喽?”
  王洵回答:“臣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派陛下的不是,这话是陛下您自己说的。陛下一向金口玉言,说出来的话哪有不对的道理。”
  看王洵这般死鸭子嘴硬,龙凌心就包容的笑笑说:“好好好……这次是朕不对,让爱卿受委屈了。”说着就把王洵拉到对面坐着,说:“爱卿先消消气,吃点东西,等海战结束以后,朕再好好嘉奖爱卿如何?”
  听龙凌心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王洵哪里还有什么委屈,拿起筷子就开始大块朵颐起来,刹时风卷残云一般,将桌上剩下的点心扫荡一空。
  吃完以后,王洵正在喝茶的时候听到龙凌心来了这么一句:“朕还以为狐狸总是老奸巨猾的,怎么知道还真有犯傻的时候。”顿时一不留神将一大口热茶给咽了下去,那热茶如火球一般滚过他的喉咙,烫的他直捶胸口。
  见王洵吃完了,龙凌心问他:“爱卿,气消了没有,该讲正事了吧!”
  一句话提醒了王洵,他连忙摊开那张航海地图说:“陛下请看,经朕反复查证,海贼的老巢天蝎岛就位于这个地方。”说着王洵指了指地图上面的一列群岛,仔细看来,群岛分布的形状还真有点像一只张牙舞爪的蝎子。
  龙凌心看了以后问王洵:“依爱卿之见,这场海战的前景如何?”
  王洵回禀道:“陛下,布兵排阵是两位何大人的专长,轮不到臣来多嘴。臣只是觉得,这次我国以一国之威对付区区一帮海贼,可谓是狮子搏兔,倘若一击不中,弑羽而归,则我朝国威何在?所以必须准备周密,抱着一击必中的决心。”
  龙凌心听完以后点头嘉许:“爱卿所言极是。这次如果不能一击歼灭海贼,恐怕我朝的面子都要丢到爪哇国去了。只是敌暗我明,海战非比陆战,可以随时派兵增援,大海茫茫,天气变化莫测,水师又最忌分兵,不能兵分几路,及时呼应。所以朕想,惟今之际,只有知己知彼,才能稳操胜券。”
  听到这里,王洵向前探了探身子,感兴趣的问道:“听陛下的口气,好像心中已经有妙计了,臣洗耳恭听。
  龙陵心笑着说:“其实也不是什么妙计,朕只是想派一个合适的人选打入海贼内部,作为我军内应。如果此计成功,探听明白海贼的动向,攻打天蝎岛,就如同探囊取物一般了。”
  龙陵心说的这个法子,倒是和王洵心里想的不谋而合。但是谋事在人,这个计策的成功与否,关键在于由谁做这个内应。
  王洵思前想后,想到了一个人选,只是这个人……王洵心想:还是让陛下自己提吧!此次任务凶险非常,那人身份又非同一般,我实在不便多这个嘴。
  龙陵心见王洵听了以后半晌不语,就问:“爱卿,你心中可有什么合适的人选?”
  王洵想了一下,决定以退为进,就说:“陛下想的实属妙计,但是关键在于谁为这个合适的人选。此人不仅要武功高强、机敏果敢,精通海运海战,而且最好本非我昊月国人。陛下明察,此次我军水师出击,昊月国要全歼海贼的决心,相必海贼也已知晓。如果我们这时候派人前去做内应,海贼看是昊月国的人,必定心存猜忌,短期内是否能得重用,尚未可知。再说,我朝现有的精通海运海战的人才,一部分调往漕运府,在第四次出海期间死伤过半;另一部分则去了正规军,在这次出击中也与海贼打过照面,实在太容易败露行迹。所以臣左右为难,实在找不出什么合适的人选,望陛下恕罪。”
  龙陵心本来还是满面笑容的,听王洵说到后来,龙陵心的脸色越来越严峻,最后她一针见血的指出:“听爱卿这番言论,句句切中要害。朕看爱卿心中恐怕早有人选了,只不过此人并非大理寺中人,爱卿不愿意淌这混水罢了,所以在朕面前避而不言。王爱卿,你说朕猜的对吗?”
  听龙凌心的语气里微有责备的意思,王洵连忙站起来说:“陛下明察,臣的确为尊者讳,自觉人微言轻,不敢妄言。陛下既然已经猜到,当能体谅臣的苦衷。”
  龙凌心看着王洵,叹了一口气说:“也罢,爱卿不愿说,朕也不强求。明日朕将召开针对此次海战的第二次御前会议,到时候朕再决定人选吧!”

50. 自动请缨

  第二日早晨的御前会议,何嘉琳、霍思璃、司马遥、王洵、何海天等人都列席参加。
  会议一开始,龙凌心先大致的叙述了一下王洵拷问海囚得出的结果,并摊开地图让众人看天蝎岛在地图上面的具体位置。
  看罢以后,龙凌心就问何海天:“何爱卿,依你所见,这仗我军应该怎么打?”
  何海天思索了一会说:“照地图上来看,海贼的老巢天蝎岛是个易守难攻的地方。依照天蝎岛的地理位置,海贼大致会采取以下两种战略方案:第一,海贼将主力放在主岛上,周边的群岛只是作为掩护和呼应,诱使我军主力深入天蝎岛,然后采取瓮中捉鳖之计;还有一种就是在主岛上摆开空城计,将大部分兵力集中在周边的群岛上,拉长战线,让我军疲于奔命,顾此失彼。无论海贼采取哪种战术,对于我军来说都是极为棘手的。所以臣觉得,我军应该先派人偷偷潜入天蝎岛做内应,得到海贼战略战术的可靠信息,让我军能够对症下药。如此一来,我军才能稳操胜券。”
  何海天此话一出,龙凌心和王洵同时在想:怎么都想到一块去了,看来这个办法的确是捷径。
  于是龙凌心就说:“何爱卿提的这个主意,昨天朕已经和王爱卿商量过了,计倒是妙计,就是这个人选难以定夺。”接着龙凌心就把王洵昨天说的几点顾虑又复述了一遍。
  听了龙凌心的话语以后,何嘉琳在心里暗暗揣摩:这字里行间,好像都在暗指一个人。陛下都已经这么说了,照那人的脾气,恐怕要自动请缨也未可知。
  刚想到这里,却听到有两人同时说:“陛下,臣愿前往。”
  这自动请缨的人正是霍思璃和司马遥。
  司马遥的主动开口,在王洵的意料之中,他想:司马遥这人果然识趣,他一主动开口,省得别人好多口舌。反正海贼一天不除,漕运府就一天不能正常运作,司马遥这个淮海侯岂不是要变成吃闲饭的了,这种情况下还不如铤而走险。但是霍大人,您凑什么热闹呀。您是内务府的主管,协理陛下日常起居,您不在了,陛下岂不是没好日子过了。陛下过不上好日子,心情岂不是要变得很糟。陛下心情一变糟……倒霉的恐怕还是我们臣子吧。您也不想想,这跟绳子上面拴着多少蚂蚱呀,您怎么可以一走了之呢。
  但是王洵没有料到,霍思璃其实有另外一层想法。霍思璃出身坎坷、少小艰辛,如今位极人臣,享尽荣华,固然是不幸中的大幸。但是他现在主管内务府,每天身处深宫,与殿上众臣寒暄客套,日子久了,未免觉得有些憋闷,其实早就想出去走走,苦于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此次任务,需要有人身兼大任,孤身入敌,斗志斗勇,可谓凶险非常。霍思璃暗想:九死一生的场面,我经历的多了。这时候我不入虎穴,谁入?
  霍思璃和司马遥同时请缨,也让龙凌心有点意外。国家有难,龙凌心见他们不顾个人安危,甘愿犯险,为国效力,也让她颇为感动。
  但是到底应该派谁呢?
  龙凌心蹙着秀眉沉吟良久,一时四下里鸦雀无声,众人都在等她的决定。
  最后龙凌心考虑再三以后说:“朕决定让司马遥去做内应。第四次出航,漕运府损失惨重,虽然海贼来袭,并非淮海侯的过错。但是漕运府发生如此大的事情,淮海侯自当负责到底,推脱不得旁人。”
  听龙凌心说到这里,司马遥连忙说:“微臣领命,多谢陛下成全。”好像生怕龙凌心会改主意一样。
  听见龙凌心这么说,其余众人都长长呼了一口气。只有霍思璃脸上有不甘的神色,但是他不愿意当众反驳龙凌心的决定,所以也沉默不语。
  龙凌心见众人并无异议,就说:“既然这样,这件事就这么定了。接下来,就是怎么让司马遥顺理成章的打入海贼内部,各位爱卿可有什么良策吗?”
  王洵接口说:“臣有办法。臣先让大理寺的宗案司为淮海侯准备一份沧海国海上流寇的履历,然后将司马大人与那些海贼关在一起。等夜深人静的时候,臣故意让大理寺放松戒备,让司马大人带着那些海贼逃出大理寺,返回天蝎岛。这样一来,司马大人救人有功,必受海贼的重用。”
  龙凌心听了以后凝视着王洵,问他:“爱卿知道你刚才的计策意味着什么吗?”
  “臣知道!” 王洵马上接口说:“为了掩人耳目,以假乱真。这些海贼一旦逃出大理寺,臣这个御下不严,疏忽职守的罪名是无论如何逃不掉的。按照昊月国的例法,臣会受到罚俸半年,廷仗三十的处罚。陛下放心,这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臣是心甘情愿的,不会有半句怨言。只是这半年的俸禄,臣还是希望陛下以后会如数归还。”
  王洵话说到最后,又露出了他的吝啬鬼本色。本来这话如果是在平时说,众人肯定要将他取笑一番,但是现在王洵说出来,众人只觉心头一阵凄凉,一时谁也没有心情取笑他。
  自王洵说这番话开始,龙凌心就一直盯着他看,一直到他说完,她的目光没有挪移半分。最后龙凌心说:“爱卿放心,以后朕要补偿爱卿的,绝对不止这半年的俸禄。”此时龙凌心说话的语气已经有点异样,众人听的出当时她正心情激荡,已不复平时议政时的平静自若。
  接着,龙凌心平复了一下语调,接着说:“既然如此,爱卿这就去准备吧,明日下午让宗案司将淮海侯的新履历送到朕的书房来,司马遥,你到时候到朕书房来拿。今天就到此为止,朕有些倦了,你们都退下吧。”
  听龙凌心这么说,别人都依言退下,只有霍思璃一人留了下来,他见龙凌心面色苍白,就问:“陛下,您没事吧!”
  龙凌心淡淡一笑说:“朕没事,朕只是觉得自责。朕身边的爱卿,一个要孤身犯险,生死未卜;一个要无辜受罪,挨打罚俸。一时之间,朕却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朕这个国主,当的真是……”龙凌心脸上虽然在笑,但是声音确是显得十分难过。
  听龙凌心如此自责,霍思璃不禁柔言劝慰道:“为了国家的长治久安,陛下这么做也是不得已,实在无需过分自责。只是臣想,司马遥此次前去的确极为凶险,陛下为何不让臣去呢?对于死地求生的本领,臣自认比司马遥强过甚多。”
  龙凌心说:“思璃,朝廷众臣都各司其职。此次漕运府出事,不管原因如何,司马遥都难辞其咎,他如果不在海战中立下奇功,以后很难在朝中立足。再说,论起海上航行的经验,你也难比的上司马遥。最重要的一点是……”此时龙凌心压低了声音在霍思璃的耳边说:“你的容貌实在是太惹眼了,不经意之间就能引起人的欲望,朕实在不愿意把你交到别人的手上。如果有人说朕有私心,朕也就认了。”
  听龙凌心这么说,霍思璃心中五味杂陈,一时之间他倒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接着,龙凌心从项上取下那串司马遥第一次出航带回来的沧海珠的项链交给霍思璃说:“这串宝珠听说在水中有辟邪的奇效,你去交给工部尚书楼盈霜,让她在这串项链外面裹一层蜡。越快越好,朕有急用。”
  霍思璃接过宝珠,端详了半刻想:陛下这么做,难道要将此珠转赠司马遥吗?

51. 相对凝咽

  次日,司马遥来到龙凌心的书房去拿他新的履历,顺便去和龙凌心道别,因为当日晚上他就要被当成从沧海国逃到昊月国的海上流寇,让大理寺抓起来和被俘海贼关在一起。
  司马遥看着大理寺为他精心准备的“斑斑劣迹”,不禁抱怨道:“我的天,真是吃喝嫖赌、烧杀抢掠,坏事做尽,天怒人怨。还把臣的名字改成“陈拓”,真难听,哪有臣本来的名字有文采。陛下,您说是吧?”
  其实司马遥以前根本没有卧底的经验,心里明白此去非常凶险,心里难免有些紧张。但是就歼灭海贼的决心而言,他其实并不亚于龙凌心、何嘉琳等人,所以司马遥还是自动请缨,只是他不希望龙凌心为他过分担心,所以在告别的时候,在表面上故意显得毫不在意。
  自己心爱的人要到远在万里的生死之地去冒险,龙凌心哪有不担心的道理,见这个时候司马遥还在虚宽她的心,龙凌心不禁觉得更加不舍,说到:“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和朕开这样的玩笑。朕今天找你来,是为了让你发一个毒誓的,发完了,朕才会放你走。”
  “什么毒誓?”司马遥问道。
  “你发誓,一定要平平安安的回到我的身边。朕不想失去一个爱卿,我也不想失去你。”说到这里,龙凌心的声音已经有点哑了,她转过头去,强忍住眼中将要泛起的泪花。
  看见龙凌心这样,司马遥有点慌了,连忙说:“好好好,陛下不要如此,臣立刻就发毒誓。”然后他举起右手,接着说:“皇天在上,司马遥在此立誓,一定平安回到龙凌心身边,如果有违此誓,将……将……”说到这里,司马遥楞了一下,明显是说不下去了。
  原来一般发毒誓,后面都会接着什么“天打雷劈”、“五马分尸”、“不得好死”之类,但是这些话在这里一说,岂不是和前面的“平安归来”有悖。
  所以一时之间,司马遥左右为难,不知道这个毒誓该怎么继续发下去。
  听到这里,龙凌心走下御座,和司马遥一起坐在坐塌上,用手把着他的脸说:“说不下去了吗?让朕来教你。皇天在上,司马遥在此立誓,一定平安回到龙凌心身边,如果有违此誓,司马遥今生今世,将永远与龙凌心生死两隔,即使相思欲狂,也永无再见之日。怎么样,你觉得这个誓言是不是歹毒至极?”说话间龙凌心泪光盈盈,声音哽咽,显然已经控制不住情绪。
  看着龙凌心两眼泛红、樱唇微颤,一副梨花带雨般楚楚动人的模样,司马遥再也忍不住,双手捧起她的脸就吻了起来。
  这个吻非常温柔,带着三分深情、三分不舍、三分怜惜和一分允诺。龙凌心的泪水流到了司马遥的嘴里,苦涩之中却又带着几许甜蜜。
  一边吻,司马遥一边低声说:“陛下这个毒誓实在是太狠了,恕司马遥发不出来。”
  过了良久,龙凌心微微一动挣脱开司马遥的怀抱,用手帕擦了擦还残留在脸上的泪珠,平复了一下激动的情绪说:“朕差点忘了,朕还有东西要给你。你一定要贴身戴着,千万不要弄丢了,知道吗?”说着龙凌心就从身边的一个锦囊里拿出一串平平无奇的蜡珠来。
  司马遥托着这串蜡珠看了半天,看不出有什么出奇的地方,心里纳闷:这就是串普通的蜡珠,实在看不出有什么稀奇的,陛下为何要我贴身戴着呢?”
  见司马遥不明白,龙凌心又拿过蜡珠亲自为司马遥戴上,并解释说:“这就是你上次带回来的沧海珠,你不是对朕说它在水中有辟邪的奇效吗?朕现在转赠给你,就是希望它代替朕保佑你一路平安。朕怕这串宝珠太惹眼了被人觊觎,给你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就让工部尚书楼盈霜在外面裹了一层蜡。你此次前去佩带在身上,愿它保你平安归来。”
  司马遥没想到龙凌心用心至此,也忍不住情绪激动起来,但他不是多愁善感的人,不禁心想:陛下和我又不是真的到了生离死别的地步,现在坐在这里“无语凝咽,相对泪千行”的,传出去岂不是要被人笑话死了。
  想着他就站起来说:“陛下,时候不早了,臣也要告辞了。陛下放心,臣一定不辱使命。臣不在陛下身边的这一段时间里,也请陛下多多保重!”
  龙凌心知道即使千里相送,也终需一别,何况是现在这个分秒必争的时候,想着她也站起来,踮起脚尖在司马遥的额上轻轻一吻,嘱咐道:“切记,万事小心。”
  司马遥用他如海水般的眼睛凝视着龙凌心半晌,似乎想把她的模样深深印在心里一般,最后他狠一狠心,毅然转身离开了泠筠榭。
  而龙凌心则别过脸去,不忍看司马遥渐渐远去的背影。
  三日之后,朝中有人上报,说有一名叫陈拓的海上流寇,乘大理寺狱守晚上喝酒赌博,看管不严的时候,伙同被俘的一些海贼一同逃出了大理寺,下落不明。
  这个消息一经传出,朝廷上的众臣马上议论纷纷,立时就有御使站出来弹劾大理寺卿王洵玩忽职守,对属下疏于管教,致使海贼越狱成功,按照昊月国律法,理当严惩。
  此时知道此事原委的只有龙凌心、何嘉琳、何海天、霍思璃、司马遥和王洵等寥寥几人。为了掩人耳目,龙凌心一早就宣布司马遥前去沧海国了。何嘉琳、何海天、霍思璃等人虽然知道缘故,无奈滋事体大,苦于无法帮着说情,当下都默不作声。
  龙凌心坐在朝堂上面若冰霜,冷冷的问道:“王洵,大理寺竟然出了这种事情,你如何向朕交代?”
  当时王洵倒显得十分镇定,他直挺挺的跪下来说:“陛下,此次臣确实疏忽职守,辜负陛下厚望,罪不容赦。恳请陛下对臣严惩不怠,以正国法。”
  听王洵这么说,龙凌心马上扬声道:“来人哪,给朕拿庭杖来!”

52. 苦肉之计

  众臣听说龙凌心要拿庭杖,心头都是一凛。所谓“刑不上大夫”,大臣在朝堂上当众受刑,可能重点还不在皮肉之苦,而是当众受辱,颜面扫地。
  因为此次是大理寺卿受刑,所以由禁卫军执刑。只见御林军拿来一柄碗口粗的庭杖上来待命,龙凌心纤手一指,说:“大理寺卿王洵疏忽职守,证据确凿。按照昊月国当朝例法杖责三十,以儆效尤。”
  国主一声令下以后,只见两名御林军把王洵强按在地上,然后其中一人抡起那碗口粗的庭杖就打,那棍子下的又快又狠,十余杖过后,王洵紫色蟒缎的官服外面已经渗出了隐隐的血迹。不过他甚是硬气,被打到如此也楞是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王洵出身寒微,少年出名,出任大理寺卿近十年,为人精明,行事狠辣,兼之心高气傲,公正无私,多年以来,在朝堂上,前前后后还真得罪了不少人。此次挨打,真可谓亲者痛,仇者快。
  与他交好的人,知情者碍于内情无法说情,不知情的又人微言轻,只怕说了也是没用。而平素看他不顺眼的朝臣,现在却在下面窃窃私语,说些什么:王大人是惯给人用刑的,没想到今天自己也尝到了庭杖的滋味,也不知道滋味如何呀?
  这窃窃私语的声音还真不轻,显然是故意说给王洵听的。
  王洵趴在地上挨打,听见有人这么说,不怒反笑,心想:你们要落井下石,也要挑个时候。等我王洵哪天真的犯了错了再说这些风凉话也不迟,现在你们这么说,恐怕陛下听到就第一个不痛快,反倒不需要我记挂在心上。
  其实龙凌心这时的心情岂止是不痛快,简直可以用痛心来形容,只见她脸色凝重,右手紧紧抓住御座的把手,抓的指关节都发白了。那一下下板子虽然打在王洵的身上,但是他问心无愧,只不过受点皮肉之苦;龙凌心则心疼王洵,可谓备受煎熬,这短短的受刑时间,对于龙凌心来说,却像几年那么漫长。
  那板子堪堪打到三十下,龙凌心马上说:“好了,给朕停手。”
  那些执刑的御林军一听到命令,立刻放下手里的庭杖,放开王洵,站到了一边。
  王洵刚刚挨了三十下重棍,被打的面色如雪一般苍白、疼的额头上密密渗出细小的冷汗,眼神却是依然清澈而倔强,发丝凌乱,如鸦青丝半披在肩头,后背腰部以下血迹斑斑,看来一时半会他根本无法自己站起来。
  看他被打成这样,龙凌心真的很想不顾礼仪冲下去将他扶起来,所以她闭了闭眼睛,强忍下冲动,故作平静的说:“王洵,这次朕将你庭杖三十,罚俸半年,只是小惩大戒,下不为例,知道吗?”其实龙凌心这句话是语带双关,“下不为例”指的是下次再也不让王洵吃这个苦了。
  王洵在下面回答道:“陛下教诲,臣谨记在心。”心里却在想:陛下您也知道下不为例,如果再多来这么几次,我恐怕早就小命不保了。
  接着龙凌心站起来一甩袖子说:“来人,将大理寺卿王洵送回他的府邸。退朝!”
  退朝以后,龙凌心担心王洵的伤势,一直心神不宁,连晚膳也没有好生吃。傍晚时分,一个人在清凉殿抚琴,随手弹起了她最喜欢的《梅花三弄》,因为此时心境特殊,本来一曲非常委婉优美、余韵悠长的曲子却被她弹的带有激昂的肃杀之气与隐约的悲怆之感。
  琴为心声,曲到深处,龙凌心心绪益加烦乱,十指翻飞之间,“嗒”的一声,焦尾琴的商弦断了。
  龙凌心微一皱眉,用手轻轻抚上焦尾琴的琴弦,低声说:“对不起,是我心绪不宁,让你受苦了。”说着正想把断了的琴弦接上,一抬眼却看见紫萝已经走到了面前。
  只见紫萝一身淡妃色的薄绸衣衫,垂鬟浅黛,薄施脂粉,眉目如画,清丽可人。她对着龙凌心盈盈一拜,然后说:“紫萝参见陛下。听陛下的琴声,好似心绪烦乱。不如让紫萝索性去把那烧槽琵琶拿来,让陛下弹一曲《十面埋伏》如何?”
  龙凌心一边把琴弦接上,一边笑着说:“小丫头,带你回来就蹭鼻子上脸的,竟然还嘲笑我。看来是我这宫里供不起你这个天下闻名的大神医,赶明儿还是让你回海棠山庄吧。”
  一听这话,紫萝顿时慌了,连忙说:“陛下,千万不要,紫萝不要离开您。”说着就扁扁嘴,装出一副很委屈的模样。她跟随龙凌心多年,知道龙凌心一向是吃软不吃硬的。
  听紫萝这么一说,龙凌心也就不再多言,看见紫萝手里拿着一个小巧的白玉盒子,不禁问道:“这是什么?”
  紫萝把那白玉盒子递过来说:“这是紫萝最近研制出来的百花晨露膏,用百花的蜂蜜加上众多珍贵的药材合着晨露精心调配而成,内服加外涂以后,对于跌打扭伤有奇效。陛下您看看。”
  龙凌心接过白玉盒子打开一看,见里面乘着一盒淡紫色的半透明膏体,看上去晶莹剔透,闻上去清香馥郁。
  龙凌心满意的点点头,问道:“你现在将这个给我看,一定和王洵今天挨打有关吧?”
  紫萝回禀道:“听闻王大人挨打,紫萝知道陛下心里一定不好受。所以紫萝特意前来向陛下请旨,请陛下恩准紫萝前去王府,为王大人疗伤。这样陛下也可以放心了。”
  龙凌心盯着那白玉盒子看了半晌以后说:“王洵是朕的爱卿,他挨打朕哪里有不心疼的道理。不过朕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因为朕决定自己前去王府给他疗伤,确保他无事以后再回来。”
  紫萝一听以后,吃惊不小,连忙说:“陛下,您是万乘之尊,如果您要亲临王府去探望的话,霍大人为保护陛下安全,一定会派禁卫军护送的。如此一来,岂不是要惊动朝野,陛下请三思呀。”
  龙凌心回答道:“朕已经三思过了,朕就假扮成你的模样到王府去探望,对外就宣称是朕派宫里的御医去看看,王府里面的人除了王洵以外其他人都没见过朕,不会引起什么风波的。思璃这边,朕也暂时先瞒着,免得他忧心。”
  紫萝心里还是有点不妥,继续劝道:“陛下,这恐怕不好吧。霍大人如果知道陛下瞒着他私自离宫,肯定会很担心的。我看陛下您还是……”
  “紫萝!”龙凌心打断紫萝的话,淡淡的说:“你刚才不是还说不要离开朕的吗?难道你留在朕的身边就是为了忤逆朕的意思?”
  龙凌心这话一出口,紫萝连忙说:“紫萝马上就去为陛下准备。但是陛下您一定要早去早回,否则霍大人发起火来,除了陛下,可无人镇的住。”
  龙凌心笑着答允道:“你放心,我就去看看,马上就会回来的。”
  当龙凌心乘坐的马车来到王洵府上的时候,王洵正趴在床上让副官陈跃飞检查伤口,陈跃飞仔细检查了一番说:“回禀大人,幸好没有伤着筋骨,细细疗养一番应该无碍。只不过属下觉得,大人这次虽然是为了大局,这御林军下手也太狠了吧……”
  因为今天朝堂上有人幸灾乐祸,王洵当时心情正不好呢,听陈跃飞这么说,连忙皱眉道:“罗嗦什么!这种事情,就是要假戏真做给别人看的。别人就算是想挨打,恐怕还轮不到呢。唉呦呦……”说到这里,可能牵动了伤口,惹的王洵眉头皱的更紧了。
  这时候,府上有下人来禀报说:“大人,宫里派御医来了,说是陛下的命令,来给大人看看伤的怎么样。”
  陈跃飞欣喜到:“大人,属下看陛下还是很挂念着您的。您看,这么快就派御医来的。”
  听到龙凌心派人来,王洵心里非常高兴,嘴上却说:“小鬼头,陛下是不是顾念我,是你可以评论的吗?话这么多,还不快代我出去迎接,不要让御医等久了。”
  “是,属下这就出去。” 陈跃飞刚走几步,转头看见王洵因为检查伤口趴在床上没有穿裤子,就说:“大人,您这样行吗?是不是要遮一下?”
  王洵不耐烦道:“遮什么遮?来的是御医,到时候还不得给她看伤口,何必多此一举。”
  见王洵这么说,陈跃飞就来到了王府门口,看见那里俏生生的站着一个穿着鹅黄色斗篷的女子,生的极其精致柔美,气质却清新典雅,令人一见忘俗。
  陈跃飞不禁在心里暗暗赞叹:常听人说当朝国主是个绝世美人,只是一直无缘相见。这名御医如此风姿,想必比国主也差不到那里去吧!
  这个穿着鹅黄色斗篷的女子正是龙凌心,她见有人来迎接,就拿出宫里的金牌说:“陛下派我来看看王大人的伤势,你领路吧。”声音如同风中银铃,悦耳之极。
  陈跃飞听龙凌心话语虽轻,却隐隐带着凛然不可侵犯的威严,连忙恭谨的说:“是!大人请跟我来。”说着就把龙凌心领到王洵的卧室。
  龙凌心站在门口说:“有劳了,你先退下吧!”
  陈跃飞“是”了一声就退了下去,心想:不愧是宫里陛下身边的人,如此气势。
  接着龙凌心轻轻敲了一下门棱,听见里面传出来“请进”二字,就推门进去了。一看门里面的情景,不禁呆住了。
  那时王洵正口渴,拿着一杯茶正喝着,见了进来的人,顿时惊的瞪大了眼睛,将口中的茶都喷了出来。接下去第一个反应就是要起来行礼,但是马上发现自己没穿裤子,又急着想找被缛来遮盖,不过下身被打的地方如火烧一般辣辣的疼,一时半回也起不了身,不禁心中大急。
  王洵一生最自负的就是生了一副铁齿铜牙,能把死的说成活的,黑的说成白的,他从来没有想到他也会有这么一天,腹中纵有千言万语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憋了半天才吐出这么几个字:“陛……陛下,您……您怎么来了?”

53. 李代桃僵

  龙凌心一推门进去,却见王洵裸露着下身,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王洵的皮肤本就生的白皙如雪,此番遭到毒打,腰部以下大腿以上的肌肤或青或紫,淤痕累累。
  此番情景看在龙凌心眼里,还真是触目惊心。
  龙凌心连忙走上前去,褪下身上的鹅黄色斗篷盖在王洵裸露的下身上说:“爱卿行动不便,就不用行礼了。”
  此时王洵的脸红到脖子根,他已经在心里骂了自己千万遍,怎么这么疏忽大意,以至君前失仪。等龙凌心体贴的将斗篷盖在他身上,他方敢抬头,见龙凌心坐在床边,柔柔的烛光映的 她星眸闪亮,柔情似水,不禁心里一动,连忙把头低下,不敢再看。
  见王洵因自己的私下探访而惊慌,龙凌心的心里不由浮起几分歉意,她柔声宽慰道:“爱卿,今天真是令你受累了,朕心里甚是不安。爱卿,你说这次你要什么奖赏,只要是朕能给的,朕绝无二话。”
  本来因为此番挨打,王洵心里早就打定注意,要替大理寺问龙凌心每年多要三成的粮饷,但是如今此等良机在前,王洵却踌躇起来,觉得此时如果邀功,只怕要给龙凌心看轻了。
  低头想了半天,王洵方说:“此次海战,关乎国家安危。陛下为此,日夜忧心;何大人为此,浴血奋战;淮海侯为此,深入敌后;王洵多年以来坐享朝廷俸禄,此番只是挨了几下打,陛下不必过多挂怀。”
  王洵越是这么说,龙凌心就越是心里过意不去。她想了一下,就说:“爱卿不必多言,朕知道自朕登基以来,对大理寺的粮饷过多苛严,爱卿已经为此上奏过好几次了。朕向你保证,此次海战过后,正规军有多少粮饷,大理寺就有多少粮饷,朕再也不会厚此薄彼,委屈爱卿了。爱卿,你觉得这样可好?”
  龙凌心此话一出,真是说到王洵心坎里去了。王洵眼眶一红,赶忙低下头掩饰过去,心里暗想:陛下,你还是回去吧,王洵这辈子最怕的事情,就是在您面前丢脸。王洵虽然被您赐号为“老狐狸”,但是在您的面前,却从来没有想过为自己谋划半分。
  龙凌心本以为说了此话,王洵必然欢欣不已,却没想到他竟然低头不发一言,也看不出是喜是怒,龙凌心一时也没法猜透他的心思,想了一想,就拿出随身带来的白玉盒子说:“爱卿,你看这个。”
  听龙凌心已经转换话题,王洵才敢抬眼,接过龙凌心递过来的小盒子,打开一看,见里面装满诱人的浅紫色半透明膏体,情不自禁的咽了一下口水,用手指了指好奇的问道:“陛下,这个可以吃吗?”
  龙凌心笑着去把茶具拿来,舀了半勺百花晨露膏,然后用清水细细调匀,一边调一边说:“内服外用都可以,朕先给爱卿调一点尝尝吧。”
  王洵见龙凌心亲自为他调羹把盏,连忙说:“陛下,这种事情,还是让臣自己来吧。”说着就要去接过茶杯,被龙凌心一把按住说:“爱卿就太平一点吧!伤成这样,还不老实。”
  接着龙凌心调好百花晨露膏,顿时室内清香四溢,她用银勺一口一口喂王洵喝下,王洵只觉此水清香甜美,一边喝一边说:“陛下您太坏了。本来明明是陛下欠臣一个人情的,现在倒叫为臣感激涕零了。”
  龙凌心一边喂一边笑着说:“如果爱卿觉得不划算的话,大可不必感激涕零。”
  王洵吃完以后抹抹嘴道:“臣又不是铁石心肠,这样不识好歹。不过据臣揣测,陛下漏夜离宫,应该是瞒着霍大人吧。您快点回去吧!否则霍大人担心陛下安危,转眼就会赶到我府上来的。”
  龙凌心点点头道:“好。待朕为爱卿上好药了以后就走。”说着就要掀开罩在身上的斗篷,却见王洵死死抓住那斗篷说什么也不肯松手,便问道:“爱卿,你这是干什么?”
  王洵心想:干什么?刚才一时不慎让陛下看见我衣衫不整,我已经颜面扫地了。现在陛下竟然还要为了亲自上药,陛下,你干脆赐臣一块豆腐让臣撞死算了。
  龙凌心见王洵死活不肯松手,转念一想,已知缘由,淡淡的说:“这百花晨露膏必须同时外敷内服才有奇效,爱卿如此这般,是想辜负朕的一片好意吗?”
  王洵连忙说:“这抹药的事情可以让臣的副官代劳。”
  龙凌心说:“这百花晨露膏是要专门的手法涂抹才有奇效的,爱卿以为随便是谁都可以胜任吗?”
  王洵退一步说:“那就烦请宫里的御医紫萝姑娘来一下。”心想:本来来的就应该是紫萝姑娘吧,明明是陛下你李代桃僵。
  龙凌心又说:“现在紫萝正在宫里,朕就算现在去派人招她来,爱卿刚刚喝下去的药效也已经过了。这药是紫萝辛辛苦苦调制出来的,由朕自己送过来喂爱卿服下,爱卿现在却不肯上药,看来朕和紫萝的好意,爱卿是辜负定了喽?”
  王洵听了在心里哀叹:又是这一招“请君入瓮”,每次陛下使这一招的时候,自己怎么就会笨的乖乖的爬进去了,真是颜面扫地。
  最后王洵被逼无奈,只好说:“那请陛下让臣自己来上吧。”
  听到王洵此话一出,龙凌心反而不出声了,她坐在旁边,静静的看着王洵,意思是:你要自己上,朕就让你自己上,朕就在旁边看着。等你上完了,朕确保你没事了才回去。
  王洵被龙凌心清亮如水的目光看的简直想找个地洞钻下去,最后万般无奈,只好咬咬牙说:“那臣……臣请陛下……请陛下……”,王洵这时候面红过耳,整个面颊都染上了淡淡的粉红色,看上去甚是动人。
  龙凌心看王洵答应了,就站起来,摸摸王洵的面颊安慰他说:“傻瓜,不就是上个药吗?紧张什么?”入手只觉柔腻细滑,不禁心里暗想:好滑,王洵这小子平时怎么保养的,皮肤竟然那么好。
  龙凌心一摸王洵的脸,王洵立刻心神激荡,不能自已,脸顿时更加红了,他心想:完了!完了!陛下只不过摸我一下脸,我就有点支持不住了。等一下,陛下可以要摸我的……摸我的……皇天菩萨,我该怎么办?
  正想到这里,王洵只觉下身一凉,原来龙凌心已经将盖在他身上的黄色斗篷掀开,王洵连忙像鸵鸟一样将头埋在枕头里面,双手紧紧抓住枕头的边沿,一动也不敢动。
  看王洵这么紧张,龙凌心柔声安慰道:“别怕,不疼的。”
  王洵憋了很久,终于忍不住在心底暗骂一句:我他妈的不是怕疼!
  王洵虽然平时说话十分尖酸刻薄,但是从来不骂脏话。他一直是用最文雅的字,说着最刺人的话,这次在心里开骂,可是破天慌头一遭,看来这回真的是被惹急了。
  王洵接下来心想:陛下,我求求您。不要对我这么好,否则,我恐怕……我恐怕……王洵想到这里,自己都不敢再想下去。
  这时,他只觉下身一阵清凉,刚才那种伤口上火辣辣的疼立时缓解了不少,但是王洵只要一想到那是龙凌心的手指在给他上药,脑子里已经“嗡”的一下,乱成了一团粥,只觉迷迷糊糊的。
  这时,不仅是王洵的脑子乱成一团粥,宫里面也乱成一团粥了,因为霍思璃终于发现,陛下不见了。

54. 话中有话

  其实那日傍晚,霍思璃见龙凌心心绪不佳,就留她一人在清凉殿抚琴。
  月上时分,霍思璃忽有急事禀报龙凌心,就到清凉殿来探望,但是遍寻整殿,都不见龙凌心的踪影,心里顿时暗呼不妙。
  他连忙到殿门口询问守军:“陛下去哪了?”
  守军一脸诧异道:“回霍大人,陛下自晚膳后就一直在殿里,未曾离开。”
  霍思璃听了这话,脸色一沉。
  守军立刻吓得跪了下来,霍思璃心思深沉,不喜多言,平时很少发火。但是只要事关龙凌心安危,霍思璃必定大发雷霆,除了龙凌心以外,任何人都劝不住。
  守军记得,霍思璃上次发火,还是去年十月初,正是河蟹肥美时分。
  龙凌心一时兴起瞒着霍思璃去羽林苑的星云溪边钓螃蟹,最后兴致上来脱下鞋袜在溪中戏水,却一个不小心被一只大螃蟹钳住了大脚趾,回来以后红肿了好几日。
  霍思璃知道以后心疼万分,为了惩罚禁卫军护驾不力,一年之内明令禁止所有御林军吃河蟹。
  不巧十月十日恰逢宫中大宴群臣,御厨房特地准备了几百斤的大螃蟹,其中大的足足了半斤重,每一个都肥美多汁,令人垂涎。
  本来按照惯例,守宫的御林军都有犒赏的,这次因为出了这件事情,这犒赏就被霍思璃取消了。
  惹得一帮子御林军看群臣在殿里吃的正欢,自己却无福消受,哈喇子都留了一地。
  龙凌心见此情景过意不去,就从所有蒸好的螃蟹中挑出一只最大的雄蟹,把它钳子上的肉拨下来放到霍思璃的碗里对他说:“思璃,朕认出来了。就是这只死螃蟹不知好歹,咬了朕的脚趾,让你心疼了。现在朕已经为你出气了,你就饶了随驾的御林军吧,朕可不想待会整个宫殿都给口水淹了。”
  一席话说的群臣大笑,倒弄的霍思璃有些不好意思,于是当席取消了那条禁令。但是当时霍思璃知晓龙凌心受伤后发怒的样子,大部分御林军都记忆犹新。
  这次龙凌心无故失踪,可把守宫的卫兵都吓坏了,心想这次如果陛下再有什么意外,就不是少吃几个螃蟹这么简单了。
  霍思璃见守军半跪在地上发抖,就说:“你抖什么!我再问一遍,陛下在哪?”
  守军心想:就是不知陛下在哪我才发抖的。他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抖的越发厉害。
  霍思璃想了一想又问:“最后一个觐见陛下的是谁?”
  这么一问,守军有了一些头绪,连忙回答道:“紫萝姑娘曾经来过,但是坐了一会就回去了。”
  霍思璃再问:“你确定出来的那个人真是紫萝姑娘吗?”
  守军回道:“紫萝姑娘进去的时候穿着淡红色的衣衫,出来的时候外面加了一件黄色的斗篷,想是夜深秋凉,陛下赐给她的。属下一时疏忽,未曾细看,请大人赐罪。”
  霍思璃听了就说:“现在找到陛下,保护她的安全才是第一要务。传我的令下去,全城戒严,闲杂人等,一律不准上街。”说着就朝着紫萝的寝宫紫音轩走去。
  紫萝待龙凌心走了以后,从清凉殿的后门秘道里面绕到了自己的住处。但是陛下私自出宫,她总是心神不宁,正祈祷上天让龙凌心早点回来,突然听到外面石径小路上异常稳健的脚步声,知道是霍思璃找来了。
  紫萝心知不妙,正寻思着怎么可以搪塞过去,霍思璃却已经走到了门口,她只好硬着头皮上去迎接。
  霍思璃一进来就问:“陛下呢?”,开门见山。
  紫萝装出一无所知的样子,困惑道:“紫萝走的时候陛下还在清凉殿里抚琴。怎么,现在陛下不在清凉殿吗?想必后来陛下心里烦闷,独自到御花园小憩去了,不一会就会回来,霍大人不必太过忧心。”
  霍思璃显然不相信紫萝的说辞:“如果陛下正如紫萝姑娘所言在御花园小憩的话,现在已近深夜,怎么样也该回寝宫了。何况禁卫军正在满宫寻找陛下,不见任何踪影。紫萝姑娘,如果你知道陛下的去向,还望告知,霍某感激不尽。”
  紫萝一边心想:小姑奶奶,您快点回来吧,不光霍大人,紫萝也很担心您的安全。再说霍大人统管内务府,紫萝可不想得罪他。一边吱吾着说:“大概陛下心里烦闷,不想让人打搅吧。”
  霍思璃见紫萝不肯直说,只好想别的方法套她的话,就问:“据守军回禀,姑娘出来的时候披着一件黄色斗篷,相必是陛下赐给姑娘的。凡是陛下所赐的东西,内务府都需登记在册,烦请姑娘把那件黄色斗篷拿出来,让霍某过目。”
  紫萝见霍思璃提到黄色斗篷,知道事情已经穿帮,当下低着头,一时犹豫不决。
  霍思璃见紫萝已经动摇,就走到她的面前,用手指抬起紫萝的下颌,霍思璃比紫萝高出甚多,此时看来,颇有居高临下之势。
  霍思璃眯起翡翠色的眼睛对紫萝说:“紫萝姑娘是聪明人,当知道阎王好惹,小鬼难缠的道理。在这个宫里,除了陛下以外,无论是谁,得罪了内务府的总管,总不是一件好事。思璃想请问紫萝姑娘,想当年在龙府,姑娘还是陛下的贴身侍女的时候,除了萧老太爷和陛下以外,还有第三人敢得罪姑娘吗?”
  一席话说的紫萝无言以对,心里想想也是这个道理,龙凌心身边的心腹,可是她最不想得罪的人。而且霍思璃跟随龙凌心多日,紫萝对他一向是很敬重的。
  思前想后,紫萝终于说:“紫萝最近调制出一款百花晨露膏,对治疗跌打损伤有奇效。今天听闻王大人挨打,紫萝就带着新药去觐见陛下……”
  听到这里,霍思璃对紫萝深深一揖道:“多谢姑娘,思璃告辞。”说着就大踏步走出了紫音轩,对守在外面的御林军说:“带一小队人马,随我火速赶往王府。”
  见此情景,紫萝心想:陛下,紫萝可没有出卖您。紫萝说的完全是实情,接下来的事,都是霍大人自己猜出来的。一时心里正窃喜着呢,转念又一想:不好。陛下现在应该正给王大人上药呢,否则耽搁不到这会。霍大人一去,怕是要撞个正着了。那可怎么办?不会出什么事情吧?
  紫萝越想越担心,赶忙拿起一件斗篷披上,乘宫里正乱着的时候偷偷来到了御马间。
  龙凌心的御马雪团儿在深夜中突然觉得有人靠近,先是一惊,刚要嘶鸣,被紫萝拉住缰绳说:“雪团儿,是我,紫萝。快点带我到王府去见陛下,要出事了。”说着,紫萝就骑上了雪团儿。
  雪团儿安静下来以后撒腿就跑,快如闪电,不到一柱香的功夫就来到了王府门口。王府的守门人看见来人骑的竟然是陛下的御马,都吓坏了,问都没问就开了大门。
  紫萝下马以后一口气跑到了王洵的卧房,门也没来得及敲就闯了进去。
  进去只见王洵穿了一套月白色的薄绸小衣趴在床上,外面盖着被缛,面色红润,一点也不像刚刚挨过毒打的样子。
  龙凌心就坐在旁边,神色如常,笑意盈盈,一如平时。
  王洵见进来的是紫萝,也没有显得惊讶。他笑嘻嘻的,在床上一边拱手作揖一边说:“紫萝姑娘,多谢您的灵丹妙药。王某痊愈以后,一定为您立一个长生牌位。”
  王洵现在神清气爽,先前的尴尬羞涩一扫而光。所谓物极必反,丕极泰来。王洵现在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心想反正不该看的也看了,不能摸的也摸了,如果一直不好意思,反而显得假仙,不如乘此机会和陛下多多亲近亲近。
  此时龙凌心反而坐不住了,她一见紫萝进来就披上斗篷说:“思璃要来了,对吗?”
  紫萝急道:“正是。霍大人带了一小队御林军正朝这里赶来,马上就要到了。”
  龙凌心听了以后点点头道:“知道了,朕也该回宫了。”
  听到龙凌心要回去,王洵的脸上显出了失望的神色,心想:陛下,您这就要回去啦。刚才您看了臣半天的好戏了,现在霍大人要来,轮到臣看好戏了,你怎么就可以退场了呢。
  好在王洵还算机灵,没有把这话说出口,否则龙凌心肯定当场送他两个字:找死!
  转眼间,龙凌心带着紫萝一同骑着雪团儿出了王府的大门,没过一会儿,就有一小队御林军出现将她们团团围住,为首的正是霍思璃。
  霍思璃一见龙凌心,立刻下马跪在地上请罪道:“启禀陛下,臣疏忽职守,未能保护陛下安全。恳请陛下将臣庭杖三十,以儆效尤。”

55. 请罪风波

  随行的御林军见霍思璃跪下了,其他人也连忙跪下请罪:“臣也甘愿受罚。”
  当时龙凌心和紫萝同骑在雪团儿上,龙凌心骑在前面,紫萝骑在后面。见此情景,紫萝附在龙凌心的耳边说:“陛下,看来这次霍大人是真的动了肝火,您快点哄哄他吧。”
  紫萝一边说一边心想:去年为了钓螃蟹的事情,霍大人也是大动肝火,幸亏陛下在席间一番戏言,才化肝火为和风。陛下,这次也全靠您了。
  没想到这次龙凌心并没有像紫萝猜想的那样下马将霍思璃扶起好言劝慰,而是微微转头问道:“紫萝,你还有百花晨露膏吗?”
  紫萝回道:“紫萝才调制了一盒,已经让陛下送给王大人了。陛下如果想要的话,紫萝可以连夜调制一盒。”
  龙凌心却说:“一盒怎么够用,给朕调制一百盒出来。”
  此话一出,跪在下面的御林军们心里顿时忐忑不安,一齐心想:陛下,我们只是有样学样,霍大人跪下请罪,我们怎么可以站着呢?陛下您可千万别当真!
  听到此话紫萝也吓了一跳,连忙问道:“一百盒,这么多?”一边问一边心想:陛下不会是真的生气了吧,要拿御林军来开刀。
  于是紫萝借着夜空上洒下来的皎洁月光,偷偷观察龙凌心的脸色,看她面色如常,不像是动怒的样子。
  谁知龙凌心接着说道:“一百盒不算多。你们想,霍大人因朕私自出宫而受罚,卧伤在床,自然需要上药。守宫的御林军职责在身,也难辞其咎,同样要受罚。这么多人因朕获罪,朕自然日夜不安,茶不思饭不想,以至日渐消瘦,御体欠安。这样看来,御厨房和御药房的主事也逃不了伺候不周的罪名。这样统共算下来,宫里少说也有几百号人要受罚。你们觉得一百盒百花晨露膏多,朕还觉得到时候恐怕不够用呢。”
  龙凌心刚刚说完,跪在下面的御林军全部变了脸色,同时在想:陛下,这个玩笑可开不得,真的会死人的。
  看见御林军脸色都变得刷白,显然是把龙凌心的话当真了,紫萝在心里暗暗好笑,但是她不敢笑出声来,只好紧紧的咬住下唇,憋笑憋的很是辛苦。
  但是这个小动作没有瞒过龙凌心的眼睛,她想:还不是你这小丫头的嘴不牢,惹出事情来。如果你能拖思璃一会,我神不知鬼不觉的回来宫里,就不用现在绞尽脑汁费口舌找台阶下了。你不帮忙也就算了,还在这里看笑话吗?
  想到这里,龙凌心就说:“不过,据朕所知,使用百花晨露膏需要专门的手法。霍大人这边,朕自然会亲自给他上药。至于其他人,就要烦劳紫萝姑娘了。”
  此话一出,周遭的气氛立时变了。刚刚还是很沮丧的御林军们,个个都面露喜色,有些大胆的还抬起头来看了紫萝一眼,显然对龙凌心的话非常满意。
  听龙凌心这么说,紫萝顿时张口结舌,她知道龙凌心是说着玩的,但是即使明知是玩笑,光想想竟然要给这么多御林军上药,就够让紫萝心悸的。
  听龙凌心说到这里,霍思璃再也跪不下去,他站起来抱拳说:“今晚夜色甚好,陛下一时兴起出宫赏月,臣为陛下的安全已经命令全城宵禁。只是夜深秋凉,陛下明早还要上朝,也该早点回宫。月色纵好,陛下下次再赏也不迟。”
  众人听到霍思璃这么说,连忙识趣的附和道:“是呀!是呀!夜晚风大,臣等都是来接陛下回宫的。”
  龙凌心一看有台阶下了,连忙脸上漾起笑容说:“众爱卿心系圣驾,理应嘉奖。明日朕命御厨房宴请众爱卿,以示犒赏。”
  于是,众皆欢呼,请罪风波就这样落下了帷幕。
  接下来,霍思璃拉住雪团儿的缰绳对紫萝说:“紫萝姑娘,你去骑在下的马吧。让霍某与陛下共乘一骑。”
  紫萝看向龙凌心,见她点头默许,就下马骑上了霍思璃的坐骑。
  霍思璃翻身坐上了雪团儿,一手拉着缰绳,一手将龙凌心揽在怀里。
  龙凌心悄悄问他:“你这么急着找我,有事?”
  霍思璃在龙凌心的耳边回禀道:“淮海侯来消息了。他已经乘上海船,现在正在前往天蝎岛的路上。”
  龙凌心又问:“他现在怎么样,还平安吗?”
  霍思璃回道:“臣看他写的字个个张牙舞爪的,人说‘见字如面’,想必淮海侯现在一定生龙活虎。”
  龙凌心听了就说:“你就直接说他字写的难看不就得了,何必说得这么宛转,朕又不是因为他的字写的好才看上他的。想当初你刚和朕相遇的时候,那一手小楷,还不是写的鸡飞狗跳的,朕也没抱怨什么。”
  霍思璃听了心想:原来陛下您现在这么说不算是抱怨,那是臣心眼小想歪了。接着又回禀道:“淮海侯写信来问,陛下首先想让他探听什么?”
  龙凌心想了一想说:“当务之急,还是先摸清天蝎岛的地形和海贼的兵力强弱。至于海贼所运用的战术倒不是最紧要的,只要了解上述情况,何爱卿他们自然会部署妥当。毕竟我们可以暗渡陈舱,就难保海贼不会将计就计,还是多多提防为是。最紧要的一点,叮嘱他谨慎行事,切不可轻举妄动。”
  “是!” 霍思璃一边领命一边心想:以后无论如何都要寻机出宫一次,让陛下也为我牵肠挂肚一回。
  这边龙凌心在担心司马遥的安危,而司马遥则在海船上忧心王洵的伤势。
  司马遥所乘的海船是越狱那晚连夜在海边抢的,其实也是大理寺特意安排的。
  此次司马遥深入敌后,让龙凌心与王洵共同演出一场“周瑜打黄盖”,虽说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但是司马遥总是心里过意不去,打定主意自己能够活着回去,一定好好请王洵吃一顿。
  司马遥正想着这件事情,突然听见有人叫他:“陈拓!陈拓!你发什么楞呀!”
  司马遥回过神来,想起自己的名字已经变成“陈拓”,就笑着说:“我正在担心呢。到时候你们岛主如果不肯收留我,我就要被昊月国的禁卫军追杀至死了。”
  和司马遥谈话的名叫许虎,当夜和司马遥关在同一间牢房里,所以处的比较熟,他拍拍司马遥的肩膀说:“不用担心,兄弟。这次你立了这么大的功劳,又生的这般人才,武功还这么好,岛主一定会赏识你的。”
  司马遥笑着说:“承你吉言。”
  这时他看见船头停着一只白鸽,就说:“我去解手。”乘别人不注意来到了船头,拿起鸽子解下脚上绑着的字条,只见上面是霍思璃的字迹,写着:
  陛下有旨:查清天蝎岛的地形与海贼人数,至于兵力部署正规军自会安排,以防海贼故布疑阵。
  再者,无论何时,千万注意自身安全,万一有变,立即撤退,禁卫军时刻准备接应你。
  司马遥看了心想:我在海上航行多年,什么惊涛骇浪没见过,不用这样大惊小怪吧。
  正想到这里,看见纸的背面用蝇头小楷写着一行娟秀的小字,正是龙凌心的笔迹:
  不要以为海上大风大浪见多了,就可以不把人心险恶当回事。如果不听我的话,小心我以后追到阴曹地府去打你手心。
  看完龙凌心的留言以后,司马遥把纸片揉碎了扔到海里,用手握紧了项上的那串蜡珠,本来应该冰凉的蜡珠此时却显得非常灼热。
  司马遥心想:凌心,司马遥并非不知人心险恶,但是只要一想到有你在心中挂念我,我就无所畏惧。
  在海上颠簸了十余天之后,一行人终于抵达了天蝎岛。
  广袤浩瀚、碧波万顷的海洋上,分布着星罗棋布的座座海岛,远远看去,真像一只张开大钳子耀武扬威的毒蝎子。
  当时正是落潮的时分,司马遥注意观察周边地形,发现天蝎岛周边的小岛下面暗礁从生,地势奇险。如果是涨潮时分,表面上看上去风平浪静,其实却险象环生,船只极易搁浅。
  司马遥一边看一边心想:如此天然的保护屏障,一定会被擅加利用。一但打起海战来,海贼定会在这里埋伏重兵,等对方船只搁浅以后,瓮中捉鳖。
  船只渐渐进入群岛中心,最后在一个小岛登陆的时候,司马遥看见上面立着一个身材颀长的青年,相貌俊秀,眼光锐利,肌肤呈现出健康的橄榄色,此人正是李豫飞。
  司马遥等人上岸以后,李豫飞对其他人说:“你们快点进去吧,大哥在里面等着呢。”
  然后他挡在司马遥的面前自我介绍:“在下李豫飞,天蝎岛的二当家。陈拓,欢迎你来天蝎岛。”
  听李豫飞这么说,司马遥马上起了警惕之心,抱拳说:“在下正时陈拓,不知李二当家怎么会知在下的名号。”
  李豫飞说:“你竟然能领着众兄弟从看守严密的昊月国大理寺监狱里面逃脱,真是奇迹。昊月国的大理寺卿为此当廷受罚,卧伤在床。大理寺还特地绘制了你们的肖像,全国通缉。所以陈拓这个名字对在下来说,真是如雷贯耳呀。”
  司马遥心里暗想:岂敢!岂敢!其实“鲤鱼飞”这个名号对我来说才是如雷贯耳。上次战役,你可是大出风头。何大人提起你的名字就一脸不悦,何海天更是把你恨的牙根痒痒。但是就一个男人而言,你可是做了一件昊月国千万男子想做又不敢做的事情,就冲这一点,司马遥对你抱有十二万分的敬意。
  李豫飞见司马遥不发一言,又问:“只是在下有一事不明。你是沧海国的流寇,怎么最后被昊月国的人抓住关进大理寺。在下实在纳闷,什么时候昊月国的海军变得这么有实力?”
  司马遥淡淡的说:“其实也没什么,只不过昊月国用了美人计而已。”
  当司马遥说出“美人计”三个字的时候,脑海里不由自主浮现出龙凌心清丽的身影。
  “美人计?” 李豫飞诧异道:“据李某所知,昊月国的女子地位甚高,不是做官,就是经商,要么就是一家之主。怎么会去做色诱他人之事呢?”
  司马遥笑一笑说:“李大人误会在下的意思了。在下只是说昊月国使用美人计,在下可没说那个美人是女人。”
  当然我也没说那个美人不是女人,你要想歪了可不能怪我,司马遥在心里暗想。
  此话一出,李豫飞后退一步,目光从上到下仔细端详了司马遥一番,然后说:“看不出陈兄生的一表人才,原来还有这方面的嗜好。”
  一番言语下来,司马遥觉得李豫飞这人极是难缠,而且心机甚重,千方百计想套他的话,不禁警惕之心更甚,于是装出不耐烦的样子说:“陈某只知道李大人心细如尘,事无巨细,都要一一问个明白。却不知道李大人如此多管闲事,连这种事情都要过问。在下在昊月国大理寺的时候,也没有受过如此盘问,看来天蝎岛是不欢迎陈某,在下还是识趣一点赶快走开。”说着司马遥就回转身做出要离开的样子。
  这番话说出来果然奏效,李豫飞哈哈一笑,拦住司马遥的去路说:“是李某的不是,陈兄莫怪。大哥正在岛里等着陈兄呢,请随我来吧。”
  说着李豫飞就让开一步,做出有请的姿势。

56. 海岛禁地

  李豫飞领着司马遥一路像岛内走去,岛上充满着青翠茂密的热带植物,在昊月国明明已是秋深时分,在这里司马遥却依然感到阵阵燥热之气。
  岛上的岩石都呈现出浓黑的色泽,金色的阳光透过浓密的枝叶洒落在这些岩石上,绘成斑斑点点的金色光晕,绚丽而诡异。
  司马遥一路上无心欣赏美景,只是仔细观察岛内的地貌。
  突然前方一个深潭吸引了司马遥的兴趣,那深潭位于深深的谷底,潭边藤蔓缭绕,盘枝错节,潭水翠如碧玉,孤幽平静,深不见底,但是最赫人的还是谷边立着一棵参天的古树,上面醒目的刻着血红的“禁”字。
  司马遥走到深谷旁边向下探望,发现潭水幽深,平静无波,刚想离开,突然发现潭里隐约 出现一双血红的眼睛,其狰狞恐怖,摄人心魄,司马遥脑中灵光一闪,心想:难道,这里是……
  想到这里,司马遥的右手无意识的握紧项上的蜡珠。
  正在此时,李豫飞一把将司马遥拉离谷边,一脸凝重的对他说:“陈兄,这谷底是天蝎岛的禁地,闲杂人等,一律不得靠近。李某奉劝陈兄一句,以后还是少接近为妙。”
  听李豫飞这么说,司马遥只得暂时作罢,不过他早已在心里暗暗打定主意,就算这潭底是龙潭虎穴,他也一定要闯一闯。
  此后不久,两人来到了海贼的总巢,那里看上去像是一个颇具规模的村庄,不过因为地处热带的关系,所有的房屋全部由茅竹搭成。
  两人一路走去,所有的海贼皆为其让路,看来在天蝎岛,李豫飞还是颇有一些威望的。
  最后,李豫飞将司马遥领到一间全部由碗口粗的竹子搭成的大堂,向坐在大堂正中的一个魁伟的汉子行礼。那汉子满脸络腮胡子,皮肤黝黑,神情粗豪,想必就是天蝎岛的岛主。
  于是司马遥也抱拳行礼道:“陈拓(假名)参见岛主,敢问岛主尊姓大名?”
  正在行礼的时候司马遥注意到那汉子旁边坐着一个容色美艳,神情妖冶的红衣女子,长眉入鬓,肤色白腻异常,脂光如玉。她一见司马遥就颇感兴趣的上下打量,媚眼如丝,嘴角含春,颇有勾魂摄魄之态。
  司马遥也是在风月场中混过的人,怎么不知道那红衣女子眼中的含义,当下微微一转头,装做没看见。
  就在这转头之间,司马遥看见那汉子后面还立着一位女子,约莫十七、八岁年纪,生的颇为俏丽,明眸皓齿,桃笑李妍,只是肌肤微黑,与龙凌心的皎白雪肤截然不同,不过身材窈窕,还真颇有几分姿色。
  那女子看司马遥在打量她,颇有一些不好意思,脸上飞起两朵红云,羞的低下了头,但是马上又抬起来,面露喜色。
  原来天蝎岛上的男人长的多为歪瓜裂枣,像岛主这样的也可以算是上品,如李豫飞这般的更加是百里挑一的人才,现在这两名女子见司马遥相貌清俊,器宇轩昂,身材矫健,都是芳心暗许。
  海岛女子不似昊月国女子那么矜持,那火辣辣的目光就这样直直的射过来,弄的司马遥颇为尴尬。
  这时司马遥在心里暗暗庆幸,还好不是霍思璃到此作内应,否则以他的相貌,怕是一到岛上就要被人生吞活剥了。
  这时岛主开口说:“在下徐海烈,是这里的大当家。陈拓你不必如此多礼,你带领众兄弟逃出昊月国大理寺,给我们出了一口恶气,也大大灭了昊月国的威风。看来昊月国的实力也不过如此……哈哈哈。陈拓,你立了如此大功,又专程跑来投奔,本大王说什么也会重用你的,哈哈哈……”
  司马遥等了这么久就是等他这句话,连忙跪下来说:“谢岛主盛情,陈拓愿为岛主效命。”
  徐海烈看司马遥答应了,甚是高兴,指着身边的红衣女子说:“好好好……我来为你介绍,这是本岛主的夫人柳烟。这是我的女儿徐兰娜。”
  司马遥站起身来躬身行礼道:“参见夫人、小姐。”心里却在暗暗纳闷:这柳烟看上去年纪不大,怎么会有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儿,而且两人的相貌毫无相似之处,只怕其中必有隐情。
  这时徐海烈摆了摆手说:“自家兄弟了,不必如此客气。来人哪,后厅摆宴,为陈兄弟接风。”
  说着徐海烈就先站起来向后厅走去,司马遥跟在后面,却见柳烟突然挡在他的面前,将一块红色手帕故意掉在了他的面前。
  见此情景,司马遥不禁哑然,心想这种勾引调戏的戏码也太老套了,好歹我是万里迢迢从昊月国赶过来的,怎么样也弄点新鲜的把戏。
  但是柳烟就挡在司马遥的正前方,如果假装没看见直接走过去,难免显得过于失礼,司马遥可不想初来乍到就把岛主夫人给得罪了。于是他弯下腰将地上的手帕捡了起来,上面甜腻的香粉味令司马遥微微皱起了眉头,因为他想起了龙凌心身上经常散发出的淡雅清香。
  接着司马遥将手帕举到柳烟的面前说:“夫人,您的手帕。”
  柳烟接手帕的时候故意蹭过了司马遥的手指,嫣然一笑说:“多谢了!”眉梢眼角,皆是挑逗的意思。直看的司马遥头皮一阵发麻,马上决定以后碰到这个女人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但是,一个人如果惹上了麻烦,不是想躲就能躲的掉的。
  到了夜半时分,岛上众人大都烂醉如泥的时候,李豫飞乘四下无人悄悄来到柳烟的住所,柳烟正在对镜卸装,看他一进来就马上放下手中的簪子跑去想要抱住他,被李豫飞轻轻推开。
  李豫飞环顾四周说:“大哥最近好像不怎么喜欢到你这边来。”
  见李豫飞推开她,柳烟只好回到梳妆台继续卸装,一边梳头一边说:“别提那个老不死的,他不来我还省点心呢。虽然我现在是他的正牌夫人,谁知道他背着我偷了多少腥。如果不是为了你,我早就一走了之了。”
  听柳烟的语气颇有点撒娇的意思,李豫飞走上去从后面抱住她说:“小乖乖,我知道你对我好。不过我叫你办的事情呢,怎么样了,有没有头绪?”
  柳烟放下手中的梳子泄气道:“那个老不死虽然看上去粗豪,其实口风紧的很,怎么也不肯说。我又怕问多了引起他的疑心,正犯愁呢。”
  听柳烟这么说,李豫飞直起身来松开手说:“你别泄气,这件事情我会继续想办法的。不过,你也太不小心了,今天表现的那么露骨。”
  柳烟转过头来看着李豫飞媚笑道:“不是你叫我盯着那个新来的陈拓吗?我不过就是丢了手帕而已,你就吃醋了。”
  看着她一副为自己的魅力沾沾自喜的样子,李豫飞心想:我吃什么醋,你以为你是谁?我在乎你也不会让你到徐海烈身边去做卧底了,如果你像上次海战我遇到的那个月下美人一般,我呵护还来不及,怎么舍得让你去勾引别的男人。
  不过想归想,李豫飞嘴上却说:“结果呢?我看这个陈拓明显对你不感兴趣,正打算以后见你就躲着走。”
  柳烟说:“急什么?这种事情要慢慢来的。不过,你不是一直不喜欢多管闲事的吗,这么这回对这个陈拓这么有兴趣?”
  李豫飞在房间里拣了一个凳子坐下来,揉了揉额头说:“那个陈拓,你真认为他是海上流寇吗?海上流寇我李豫飞见的多了,从来不知道做流寇都能有这样的清华气度。大哥上次截了昊月国的官船捅了大篓子,你以为昊月国会善罢甘休吗?这个陈拓,迟不来早不来这个时候来,必有蹊跷。”
  柳烟问道:“照你这么说,昊月国的水师会打到这里来?即使这样,又有什么打紧?我们只要把东西拿到手,就可以远走高飞,再也不用留在这个小岛上活受罪。”
  李豫飞站起来说:“反正照今天的情形,以后你少惹那个陈拓。我怕你偷鸡不着蚀把米,他到底有什么目的,我自然有办法套出来,你不要轻举妄动了。”说着就走了出去。
  柳烟望着李豫飞远去的身影,心里颇有几分怨气:那个老不死只是贪恋我的美色,从来未曾真的喜欢过我。现在你也对我不冷不热的。难得岛上才来了一个我看的顺眼的男人,凭什么我不能追。我就是要让他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好让你见识见识我柳烟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