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07-26

水劫 (江水萧萧) 24-38

by 江水萧萧

  第二十四章 大义灭亲

  知道北庭聂心身上并无解药,水问心有问:“本宫问你,这慑魂散究竟从何而来?”
  “这是……这是……我……”北庭聂心怕她再伤害自己,但又不能供出父亲。
  正在此时,水问心只觉背后一阵疾风,来势甚猛,于是,想也不想一个旋身让过攻击,这时刀锋就在北庭聂心身前停下,而持刀之人正是北庭弥天。
  “爹爹?救我……”
  “聂心!毒真是你下的?”北庭弥天怒道。
  众人见他如此,正是诧异之时,北庭世家刀法通神,这北庭弥天的武功更是不俗,水问心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准备随时出手保护君忘忧等三人。
  “爹,这……这……”北庭聂心不明白父亲的意思。
  “我问你是,还是不是?!”北庭弥天咆哮道。
  “……是……”北庭聂心小声回答,随即又补充道,“但,我没有解药。”
  “你!唉,你这孽障,真是让老夫失望,老夫没有你这样的女儿,北庭家没有你这样的逆女!”众人还没来得及阻止,刀锋已划断了,那纤细的脖颈,北庭弥天亲手了解了自己的女儿。
  “铛”的一声,长刀坠地,北庭弥天慢慢地跪下,将女儿的尸体抱在怀中,泣不成声:“聂心啊,你这是,这是为了什么啊,你这么做到底是何苦啊?”
  君忘忧见他上一刻还大义凛然的手刃亲女,这一刻又老泪纵横,一下子好像因痛失爱女苍老了使多岁,心中甚是感动、敬佩:“北庭先生,您……您不要这么难过了,这,这又不是您的错,我……”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拉拉水问心的衣袖,示意她帮忙安慰一下眼前的老人。
  但此刻水问心、素还真、四无君都在想一件事:北庭弥天到底是真的大义灭亲,还是杀人灭口,另有所图?他若是真的另有图谋,那他将会是最恐怖的对手,连亲生女儿都可以牺牲,试问还有什么是他做不出来的?
  “主人!”战座、香座奔进大厅,二人身上都挂了彩,见到主人安然无恙才放下心来。
  水问心见此情形,自知多说无意,拉住欲上前的君忘忧,对北庭弥天行礼道:“先生大仁大义,本宫佩服,遭此变故,我等也不便再多留,就此拜别,望您节哀。”

  第二十五章 梦短缘坚

  “你骗我!”山道上,两个男人同时咆哮。
  水问心看这二人淡淡地说:“本宫自觉并未对二位先生隐瞒什么,两位何出此言啊?”
  没隐瞒什么!隐瞒了自己的性别,让他们误以为她是男子,她还……
  “你说你是男人!”四无君怒道。
  “不,应该说你让我们以为你是男子。”素还真纠正道。
  “有吗?”水问心看着两人,依旧冷淡漠然。刚才的怒气已消,可心底莫明的情愫却一直困绕着自己,为何知道他们中毒会那么担心?为何他们相信北庭聂心自己会那么愤怒?为何那么在乎他们信不信自己?为何拼死都要护他们周全?
  “你说风采铃是你最重要的人!”两人男人的咆哮将她拉回现实。
  她当然是我最重要的人,她是我在这世上唯一、尽剩的亲人,她是我姐姐啊!为什么要害死她?为什么你们要和她的死有关联?为什么将我守护了这么久的姐姐送向黄泉?还有,为什么我竟会爱上自己的仇人?等等……我什么?我刚才想什么?我爱上谁?我怎会爱上别人,我应该无心无情啊……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不应该……不应该是这样啊……
  原来,原来我的心早已苏醒,我的爱早已复生,只是我自己不愿相信而已,就如同我始终不愿承认还真和非寒跟姐姐的死有关,但,事实就是事实,不可否认,无庸置疑。
  漂亮的水眸中第一次有了温度,有了爱恋,也有了楚痛。原来这一切不过是个美丽的错误,从姐姐永远离开的那一刻就已注定,原来从那一刻起我便已经失去了爱你们的资格……不过,这样……也好,最起码我不用在你们中做选择,你们要的我给不起,我只能尽力让你们的心不在孤寂,所以我给你们友谊--你们彼此的友谊。
  第一次明了的感情才刚刚绽放,既被扼杀,双眸中隐隐的情丝再次沉淀,回复冰冷,抬首,看着眼前两个同样出色的男子,用冷得几乎不属于自己的声音缓缓道出最残忍的事实:“风采铃是我姐姐,着世上唯一和我血脉相连的亲姐姐,凡是害过她的人我一个也不会原谅!”不再留恋,转身,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的感情,走会马车。其实早该这么做了,这才是最好的选择,她根本不该介入他们的人生,现在她离开,让一切化归还零,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不曾动心,不曾伤怀。只是……为何……心……好空……
  她刚才说什么?风采铃是她姐姐!?两个男人看着心上人离开的背影。
  原来如此,原来她一直逃避是因为无法面对仇恨,原来她一直躲闪是因为他们之间有无法淡忘的血迹,素还真啊素还真,枉你聪明一世为何这么浅显地道理都参不透呢!
  为什么。为什么我第一次爱上一个人会是这种结果!?我宁愿输给素还真也不愿是这样!我自认是天下最懂你、爱你之人,可原来我不过是夺走你至亲,伤害你最深的人。四无君啊四无君,枉你机关算尽,怎么没想到这一层关系呢?
  原来一切的一切,从开始既是个错误,原来结局从相遇的那一刻便已注定。
  看着渐渐驶远的马车,硬生生地狠下心,扼住所有跟上去的冲动,不断的告诉自己要断情,因为这才是爱她的最好方式。
  “问心,素先生和四无先生还没跟上来呢!我们等一等再走吧!”君忘忧从窗口看过去。
  水问心看着她,轻叹:“他们不会跟上来了,再也不会了。”抬眸,窗外在也看不到那两道身影,“永远不会了……”喃喃一声,不是告诉忘忧,而是说给自己听的。
  心中不断告诉自己:忘了吧,你应该是无心无情的水阁主人,你是来为姐姐报仇的。看在两位师父的面子上,你可以放过他们,但绝不能宽恕他们,更不能爱上他们,否则,姐姐在九泉之下要如何瞑目啊?
  与君别,
  别后莫相间。
  此生梦短缘坚,
  惟寄会黄泉。
  非关风与月,
  只因天上人间。

  第二十六章 炽情不语 莫问苍天

  素有“中原第一酒”的无字酒楼有史以来第一次这么冷清,只因七层酒楼全被两位大人物包下来了,而这两人正是武林传奇中的“清香白莲”素还真和“平风造雨”四无君。
  无字酒楼第七层正中的八仙桌旁分别立着一黑一白两道身影。
  “素兄,今天我们不醉不归!”四无君掀开一坛女儿红的封印。
  “好!今日素某就舍命陪君子。不过女儿红虽色黑而甘甜,妙味非言语难形容,但素某偏爱景阳春之香浓辛辣,余味不尽,一饮醉千日。”
  “干!”两坛相碰发出“当”的一声,二人随即开始豪饮。
  无字酒楼的现任老板云逸公子纳闷的偷偷观察两人,奇怪了听说这两个人是嗜茶如命的,今天怎么来狂饮,难道武林两大传奇受了什么刺激?唉,老天保佑他们别一会儿发起酒疯来才好,本公子手无伏鸡之力可挡不住两大高手,祖宗保佑,祖宗保佑,他们千万别拆了我的家业。
  约过了两个时辰,两人同时掷出手中的酒坛,相视而立,回复理智。
  “云淡风浅,鱼行舟前。芦花飞雪山水间,朦胧琴音凌云起,只把楚台作灵泉。”素还真吟道。
  “清魂随燕,断肠天涯。缘亦无份情亦坚,万千情爱随流水,世事如我皆尘烟。”四无君接道,“所谓情字最是难懂,好似春花秋月,总有旖旎万千,但花残风月原是空,素兄又何必为情钟?”
  “难道玉兄放得下吗?”素还真反问。
  “我不会放手!”四无君轻描淡写的说,眼中却满是坚定,“从二十年前我姑姑去世后,我未如此在乎过一个人,所以我绝不会放手,即使她恨我。”
  “玉兄果然与素某想的一样。”素还真浅笑道,“其实,有时恨是比爱更强烈的感情呢。”
  “也就是说我们又是敌人了?”四无君笑曰。
  “应该,只是在情场上吧。”素还真补充道。
  二人相视而笑,彼此已将对方视为知己好友。
  噌,噌,噌,看看他看到什么奇景,藏身暗室的云逸公子颇为吃惊,想不到正邪两道的领头人物竟然变成了好朋友,而且好像还爱上了同一个人。呵呵,他云逸公子可是中原武林第一情报提供人,这等消息怎能不好好调查一下,究竟什么人能让武林两大传奇动心呢。恩,还有刚才四无君说二十年前他姑姑失踪,无天冥界的圣姑玉清璇之死究竟是不是真的本公子可一直持怀疑态度,可惜二十年前的事不好查,不过听说这四无君是他姑姑带大的,他姑姑为了他三十多岁还没嫁人,四无君对他这姑姑可是重视的很,这么有卖点的消息还是不要放过的好。
  五日后,听风轩水问心闺房内。
  药座回报:“主人,君楼主体内余毒已经肃清了。”
  “那就好,天香明日你就送忘忧去岛上,将这封书信交给我两位师父。”水问心吩咐香座。
  “主人要送君楼主去世外书海?!”战座不解。
  “正是。忘忧若留在中原只怕会有杀身之祸,我做起事来自然也会有所顾忌。我已经跟她说好了,你们依令行事便是!”水问心答道,“好了,我倦了,你们下去吧。”
  “是!”战座、香座行礼欲离开。
  “主人!”药座突然道,“那个,听说素先生和四无先生也中了慑魂散,我……”
  “武林传奇是何等人物,他们他们自会有解毒的办法。”水问心打断她,随即又叹了口气,“算了,你还是去看看吧。”
  “是!”药座道。
  唉~~~,已经五天了,他们,还好吗?
  原来忘情绝爱这么困难,原来我早就情根深种。
  水问心啊水问心,你竟是这般三心二意、水性杨花的女人,你怎会同时爱上两个男人?
  苍天啊苍天,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你要这么对我,这么对他们,到底,到底该怎样做才能不伤害他们两人?
  姐姐,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实在无法让自己恨他们,我真的做不到……
  “见过主人。”文座打断了她的思绪。
  “月痕?你怎么来了?绿茵楼出事了吗?”
  “不是。”文座上前将手中捧着的两只木匣放在桌上,“是素先生和四无先生托我将这两件东西交给主人。”文座看看她不再多言,“月痕告退。”
  水问心看着两只木盒发呆,手几次伸出又缩回来。她好怕,真的好怕……呆坐了一个时辰,她终于鼓起勇气,用略略发抖的手打开了其中细长的那个木匣。匣里是一幅卷轴,她走到墙边,依墙挂好,沿墙展开。这是一幅大作,但每个细微之处又都画得极为细腻,包括画中人物的神态、衣着,甚至是头上的珠钗,以及风拂衣动的感觉,都形神兼备、栩栩如生,而那画中的人竟是她!那一瞬间,她有些迷惑,以为自己是在照镜子,但当她真正触到了画纸,闻到了墨香,才确定这真的只是一幅画。抬首从画的最上方看起,那里抄录着几行字,分别来自《诗经》和曹子建的《洛神赋》:“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翩若惊鸿,宛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青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扬兮若流风之回雪。微幽兰之芳霭兮,步踟躇于山隅。叹良会之永绝兮,哀一别而异乡。――素还真”最后一句是将原文中的“悼良会之永绝兮,哀一逝而异乡。”略做了改动,因而就更符合眼前的情景了。轻抚着长卷,暗暗叹息,为什么,你要的真情我真的给不起,也不能给,我说的、做的还不够清楚吗,为什么还这么傻,这么执著,爱上我注定就不会有结果的,更何况,若姐姐还在人间,也许,也许你素还真会是我的姐夫啊。我已经强走姐姐太多的东西了,我不能连她心爱的你都夺走……
  深深吸一口气,不让眼泪夺眶而出,打开桌上另一只较大的木盒。盒内盛着一匹红色绫锦,锦中又裹着一柄漆鸣琴。看着这些东西再也无法压抑自己的感情,死死的咬住自己的唇,不让自己痛哭出声,泪打在红色的锦缎上,像一朵朵盛开的花儿。聪慧如她怎么会不懂其中的含义:客从远方来,赠我漆鸣琴。木有相思文,琴有别离音。终身执此调,岁寒不改心。愿作阳春曲,宫商长相思;客从远方来,赠我一端绮。相去万余里,故人心尚尔。文采双鸳鸯,裁为合欢被,著以长相思,缘已结不解。如胶似漆中,谁能别离此? 非寒分明也是告诉她,情深似海、此情不渝。
  怎么一个是这样,两个也是这样,为什么都这么傻,我水问心究竟何得何能,竟值得你们如此,你们这叫我如何断情,怎样绝爱啊……

  第二十七章 比武招亲

  听风轩大厅内,战、文二座正向水问心汇报这几日收集到的江湖情报。
  “北庭弥天大义灭亲传遍江湖,正邪两道的人多对他大为敬佩,北庭弥天的声势不断强大,现已成为武林三尊的不二人选。但也有少数人认为他是假仁假义、道貌黯然之徒。”战座禀报。
  “少数人?应该是少之又少吧!”水问心道,“北庭弥天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牺牲了,看来他对一统武林相当执著啊。”呷了一口茶,忍不住赞道,“月痕,这建安名茶青凤髓果然名不虚传,以露水烹之其味更佳,你的茶艺又进一层了。”
  “主人谬赞了。”文座道,“现在江湖上都认为武林三尊之位当属素先生、四无先生和北庭弥天,主人若再不行动只怕……”
  听到那两人的名字,水问心执杯的手轻颤了一下,放下茶杯:“你以为那覆天殇当真甘心为北庭弥天效力?他们不过是相互利用罢了,现在北庭弥天声势如此,覆天殇应该已经坐不住了,他很快就会有所行动。我们只需隔岸观火就行了。”
  战、文两座对望一眼,原来主人早都打算好了。
  “算算日子,天香她们应该到岛上了吧,可有消息传来?”水问心问道。
  “香座的血鸦传书刚到,说岛上一切安好,请主人勿要挂心。”战座递上一小笺。
  水问心展开小笺,上面写着:“一切平安,勿念。香”水问心看完轻笑,“天香这寡言的毛病还真是……”
  “还真是难为武座了。”文座笑道。
  “主人,出大事了!出大事了!!!”一道黄影闪入,在众人面前立定,气喘嘘嘘的嚷嚷。
  “呵呵呵,出了什么大事,竟让我们的千药婆婆如此惊慌?”水问心笑盈盈的看着童心未泯的老人。
  “那个秋暮楼主覆天殇要为他妹妹比武招亲,还说那北庭聂心死了,他妹妹覆成玥就是天下第一美女了。”药座一口气说完。
  “人家比武招亲,您着哪门子急啊?”文座打趣道。
  “我替主人急啊,秋暮楼把天下所有的青年豪杰都请去了,可她什么说自己是天下第一美女啊?江湖上本就没几个人见过她,而且她二十五岁了。哼,我看她再不招亲就嫁不出去了,那武林第一美女不过是个幌子!”
  “婆婆,这好像与我无关吧,你替我着什么急啊?”水问心笑曰,心下已明白了七八分。
  “可素先生和四无先生都已经启程去秋暮楼了!您想想,以他们的武功想不赢都难呢?主人,难道您想嫁输的那个?”
  “啪!”水问心手中的杯子被她自己捏碎,厉声道,“你们都给本宫记好,本宫和‘清香白莲’、‘平风造雨’没有交情,更没有任何关系,今后除非必要不要再在本宫面前提起两位武林传奇!”发现三人惊讶的看着自己,水问心才惊觉自己的失态,这几日自己一直都是心神不宁,唉,原来所谓慧剑斩情丝是如此困难。轻叹一口气,收敛心神,使自己平静下来,才开口道,“那覆天殇应是借比武招亲之名,笼络天下英杰,以壮大自己的势力。这比武招亲怕是大有文章,他们,唉,应该有所察觉才去一探究竟啊。”
  “那我们也去看看吧!”药座甚是积极。
  “好,千药、月痕你们就去看看,有什么情况及时回报!”看着药座欲言,水问心又道,“好了,你们下去了,本宫要休息了。”
  “是!”药座有些无奈的和战、文两座一起退下。
  水问心回到闺房,看着墙边桌上的木匣,又叹了口气。还真送的画和非寒送的漆鸣琴、绫锦都已经收好,本来是打算派人送回去的,可踌躇多次都下不了决心,因为好怕自己再伤害他们。现在她能做的,也许只有不再见他们,可能时间会冲淡一切吧。
  四月二十五 秋暮楼比武招亲
  “以天下第一美女为幌子,慕名而来的英杰果然不少啊。”素还真对四无君行礼道,“一别数日,玉兄不会想通了打算讨这所谓的天下第一美女回无天冥界吗?”
  “素兄说笑了,本座此行的目的绝对与您一致!”四无君笑答。二人心中都知道,与覆天殇、殷九幽有关,她,应该回来。
  “素先生、四无先生!”不远处的药座拉着文座穿过人群走过来。
  “药座、文夫人,”四无君问道,“怎么不见阁主呢?”
  “人家是招女婿,我家主人来干吗?”药座看看二人又道,“到是两位,来争那个什么天下第一美女吗?”
  “千药!”文座拉拉她的衣袖,对二人行礼道,“二位先生莫怪,药座说话向来如此并无恶意。我家主人这几日身子有些不适,所以才派我二人前来。”
  “身子不适吗?”素还真喃喃地重复,轻叹一声。四无君的脸色也不好。二人心中都明白,她只是不想见他们罢了。
  “素先生,四无先生,我家楼主恭候二位多时了!”一名女子迎上来。
  “殷副楼主,好久不见了!”文座上前回礼道。药座冷哼一声转过脸不去看她。
  “九幽见过水阁文座、药座。”殷九幽冲素还真、四无君道,“二位先生这边请。”又转向文座道,“两位若是要看热闹,九幽立刻命人准备前排的座位。”
  “不用了!我们又不是来招亲的,不劳烦殷副楼主了。月痕我们走!”药座拉着文座向反方向走去。
  “诸位请这边走。”殷九幽引着素还真、四无君、屈世途、绝烨去见覆天殇。
  半个时辰后,比武招亲正式开始。覆天殇先上擂台客道一番,在众人的殷切期盼下,新任的天下第一美女款款而来。
  覆成玥一袭艳丽的红衣,似要把春色都比下去。朱唇微启,略含笑意,星眸含春,撩人魅心。她确实很美,但美得太妖,太艳,太野,太具侵略性。
  她的眼睛?文座很奇怪,不知为什么总觉得这覆成玥的眼睛甚是奇怪,像要把人吸进去一般。
  比武招亲的形式更是奇怪,不是众人相互打擂,而是与覆成玥过招。仔细看来,这覆成玥武功确实不错,但十余场下来,竟没有人能与她对满三十招。
  “这中原武林年轻一辈都这么没用吗?这女人武功跟姓殷的丫头差不多,怎么这么厉害?”药座问一旁的文座。
  “千药,你觉不觉得那些人上台后出招都越来越慢?”文座反问道。
  “不仅是出招越来越慢,下台以后全都傻呆呆的,像丢了魂似的。”药座不屑的说,“哼,全是一些好色之徒!”
  “那覆成玥的眼睛好生奇怪!”
  “是吗?”药座仔细往台上看,“真是的,好像站得太远了,根本看不清楚嘛。月痕,她的眼睛怎么了?”
  “那些人好像都是从跟她对视后,才开始变得目光呆滞的。”
  “啊?难道她的眼睛会勾魂不成,走,我们去前面看看。”
  又一个人被打下擂台,此人正是龙门三公子龙傲天。
  “咦?!这龙三公子的武功甚是出色,怎么也对不过三十招?”素还真惊讶道。
  “素兄,你看台下那些人。”四无君道,“照常理说,比武输了都会马上离开,免得被人取笑,可刚才上台之上却无一人离开。”
  “是啊,还有他们的目光好像都失了神采。”
  “绝烨,你下去试试,小心些!”四无君命令道。
  “是!”绝烨领命飞身上台,攻向覆成玥。红影与蓝影缤纷交错,约过了近百招,绝烨已处上风,只见他一剑抖出无数剑花,繁复得让人眼花缭乱地推了过去,剑出时全然不知他要攻何处,但是剑到中途突然化为一道流星,直取覆成玥心口。就在众人都认为这蓝衣青年赢定了的时候,绝烨那一剑不知为何忽然偏了,整个人被覆成玥一掌震出,此时一道银影掠过,扶着绝烨立于擂台之上,来人正是屈世途。还未来得及察看绝烨的伤势,覆成玥已经攻了过来,屈世途赶忙迎击,两道人影激荡,打得甚是激烈。
  台下的文座见覆成玥眼神一敛,直视屈世途,急忙大喊:“不要看她的眼睛!”可惜为时已晚,屈世途的掌劲不知为何硬生生的收了回来,结结实实的挨了一掌。
  药座飞身上台,扶起屈世途,顺手切了他的脉,发现并无中毒之象,才走向覆成玥道:“覆姑娘出手也太狠了吧,你这是招夫婿还是招魂啊?”
  覆成玥并不答话,只是盯着药座的眼睛。
  药座笑盈盈的转身对台旁的覆天殇说:“覆楼主,你这妹妹这般厉害,活脱脱一只母老虎,只怕这辈子都嫁不出去喽。”
  覆成玥大怒欲攻向药座,覆天殇上前一步将她拦住,对众人道:“诸位今日比试就先到此,明日辰时继续,诸位请先行去厢房休息。九幽,送小姐回房。”
  “是!”殷九幽陪着覆成玥离开。
  众人见美人离去,也就陆陆续续的散了,准备明天再一试身手。
  素还真、四无君回到香房,约等了半个时辰,都不见屈世途和绝烨归来。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药座?文座?”看见来人,两人有些诧异。
  “二位怎么来了?” 四无君问道。
  “别说那么多了,快跟我们走!”药座上前就要拉两人离开。
  “药座,您这是……”
  素还真还未说完就被文座打断:“现在来不及解释了,我们边走边说,两位的随从一时怕是回不来了。二位若是信得过咱们,就先随我们去见我家主人。”

  第二十八章 易花倾世

  四人快马加鞭赶回听风轩。
  “战!主人呢?”一进庄文座问迎面而来的战座。
  “你们回来的好快啊!”战座看见素还真、四无君二人赶忙行礼,“奔战见过二位先生。”随即又向文座投以询问的眼神。心中奇怪,月痕一向最明白主人的心思,主人之前明明表示不愿再听到素先生、四无先生的消息,怎么还将他们两位请来?
  文座自然明白战座的意思,忙说:“战,秋暮楼比武招亲大有文章,现在事态严重,必须赶快禀报主人。”
  “主人在镜湖观鹤台。”战座道。
  “二位先生,快请。”文座在前带路,四人直奔观鹤台。
  战座忽然想起最重要的事,连忙喊道:“月痕、千药,武今天会到,不要扫了主人的兴!”
  镜湖,镜湖,那湖面当真平坦如镜,湖的东岸有一座玉台,水问心面湖而坐,素手抚琴,当下弹的是一曲甚是欢快的《飞燕凌波》,湖上的白鹤随着琴音起舞,快乐非常。
  “月痕(千药),见过主人。”文座、药座一起行礼,突来的声音惊散了起舞的白鹤,湖面上渐渐平静下来,水问心双手停弦,未曾回头看众人一眼:“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出了什么大事吗?”水问心顿了顿又问,“月痕,怎么把素先生和四无先生都请来了?”淡淡的语气,听不出她的情绪。
  “秋暮楼比武招亲出了些问题,素某和玉兄特来向阁主请教。”素还真道。
  “不敢,先生请问。”水问心抿一口清茶静待众人发问。
  “那覆成玥武功路数奇怪,而且与她拆过招的人好象都失了心志。”四无君道。
  “那女人没有下毒,可是那些人下台后全都目光呆滞,神志不清。”药座强着说。
  “月痕,你看呢?”水问心拿起一旁的冰蚕丝帕一边拭琴一边问。
  “回主人,月痕觉得那覆成玥的眼睛有些奇怪,与她对视过的人眼神会变得涣散、呆滞,对旁人之言充耳不闻,而且不论武功高低都是如此,连绝烨公子和屈公子也是如此,好象……好象眼中只看得到覆成玥一人。”
  “那个覆成玥漂亮吗?”水问心问了个看似无关紧要的问题。
  “主人!我们在说正经事!您认真一点,不要开玩笑了!您不是老说容貌、长相不过是一副皮囊而已并不重要,再说了,老婆子活了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比您漂亮的人,那个覆成玥长成什么样有什么关系嘛!”药座微愠。
  “千药,本宫也是很认真地问你们,那位覆姑娘是不是很艳、很媚,妖而不俗,又好象带着几分魔性,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水问心轻笑着问。
  “正是,主人如何得知?”文座认真的思考水问心的话。
  “易花倾世啊!失传了近三百年的魔功居然又重现江湖了。”水问心轻叹。
  “易花倾世?”素还真重复道,转头看向四无君,后者冲他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水问心一边拭琴一边自顾自的开口:“易花倾世,乃天下第一魔功。修炼者必是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女子,此功炼成之后,只要运足全部功力与人对视一眼,便会使人丧心失志,听命与她。”水问心又饮了一口茶道,“不过若是对她无一丝妄念,心志澄明便不会被她所惑,但只要有一丝心志不坚,就会终身伴她左右,供她驱使。”叹了口气又道,“这门功夫邪门得很,最少也要炼上一十八载,而且极易自噬,哎,何苦这么作践自己呢?”
  “阁主可知这门功夫要如何破解?”四无君问道。
  “还有,被迷惑的人要怎么解救?”素还真补充道。
  “恩……天下第一美人!”水问心答道,看着天空飞旋的黑鹰展开一抹纯然的笑意,他,终于来了。
  “天下第一美人?”众人重复道,面面相觑不知她是何意思。
  “只有自然天成的美丽可以抵御后天炼成的魔功!”一男子的声音突然响起,“天下第一美人,可让爱者生,怨者死,众生所归,绝尘胜仙。”
  一阵清灵的笑声漾开,水问心笑着接口:“不过,要救那些被迷之人,只要将什么奇珍异宝、古玩书画、武功秘籍,但凡是他们心中最向往之物拿给他们看就行了。”
  “哈哈哈,我相信只要你肯出面一定能达到同样的效果!”那男子又道。
  “好啊,你若同意,我一定出面救人。”水问心将他。
  他二人好似旁若无人的对话,在有心人眼中就好象调情一般,听得另外两人心中不是滋味。
  听到她说要出面,那男子好象大怒似的喝道:“你敢!”一道青影从天而降,手中长剑直击水问心的后心,众人还未来得及出手,就听“铮”的一声,水问心用琴弦绞住来人的长剑。两道青影对立于玉台之上,一持剑、一抱琴,相视而笑,一只黑鹰在二人身侧盘旋。
  “抱歉,我来晚了。”“你来晚了!”两人同时开口,一收剑一撤琴,好不默契。

  第二十九章 相思忘情

  “漠小子,你怎么来了?”药座问。
  “我想心儿了。”那男子回答。
  这男子步履轻不出音,呼吸吐纳缓浅似无,手中寒锋约五尺五寸,身后还背着一柄刀,刚才的剑招甚是玄妙,且英俊潇洒,气质不凡,而他与水阁主人又好象关系非凡,让素还真、四无君很是在意。
  “阁主,不为本座引见一下吗?”四无君上前道。
  “是啊,不知道这位兄台高姓大名?”素还真也问道。
  水问心微微皱眉,转向来人道:“漠哥哥,问心为你引见,这位是‘清香白莲’素还真素先生,这位是‘平风造雨’四无君玉先生。”
  漠哥哥?两人眼中闪过一丝敌意。
  “原来是武林两大传奇,真是失敬了。在下世外书海水阁武座玄漠。”玄漠行礼,发现了二人的敌意,及水问心的古怪表现,“心儿初来中原,劳二位照顾了,多谢!” 玄漠抬手揽住水问心的肩,意外的看到武林两大传奇眼中一闪而过的火焰。呵呵,原来如此啊,看来这武林传奇眼光不错嘛!
  水问心顺势靠在玄漠身上,微笑着问:“漠哥哥,两位师父怎么会同意你下岛的?”
  哎?问心这是?玄漠扫了两人一眼,立刻明白她的用意,也不问原因,就决定陪她一起把戏演下去,谁让她是自己最疼爱的小师妹呢!不对!是干妹妹,那两个老怪物才不是他师父呢!“我做事什么时候轮到那两个老怪物来管,我想你了不行吗?”玄漠用“深情”的目光注视她。
  水问心会心一笑,看来漠哥哥明白她的意思了。
  但这一笑却让在场的另外两人有些受伤,她笑起来很美,只是那灿烂的笑靥却是为别人展开的。
  “对了,”玄漠从怀里拿出一本古籍递给水问心:“那两个老家伙让我带给你的。”
  水问心接过,打开第一页:“鸳鸯神剑?”
  “他们叫你找个人一起炼,炼不成就别回去。”他顿了顿又道,“还有,他们让你快点回去,说什么水阁主人真不是人当的,你再不回去收权,他们就先拆了你的无波楼,再焚了水苑,然后炸了世外书海,最后平了幽罗缥缈境。”
  听了这番话,药座第一个笑出声:“哈哈哈,这一定是主人那位二师父才说的出得话。主人,我看咱们就在中原玩个遍儿再回去,气死她。我敢打赌这些狠话她说的出,做不到,再说还有您大师父看着她呢!”
  水问心并不作答,抬首问玄漠:“你要陪我炼吗?”
  玄漠皱眉:“心儿,你知道的,我绝不拜他们为师,更不会炼他们的武功。”
  “你就不能破一次例?”水问心嗔怒,“算了,算了,忘情剑借我,你总不会再推辞了吧!”
  玄漠笑着将手中的剑递给她,还未开口,素还真先问道:“这就是神剑‘忘情’?”
  “正是!”玄漠道,水问心同时将剑递给素还真。
  素还真抽剑,随手挽了几个剑花,叹道:“人道:‘忘情剑下,地灭天杀。’此剑轻、薄、利、韧,刚劲中带着三分柔,柔韧中又有分煞气,不愧为绝世神剑!”收剑回鞘双手奉还给水问心。
  “素先生好利的眼光啊!”玄漠称赞,又转向四无君道,“不过,四无先生好象对在下的刀更感兴趣?”
  四无君直视他,道:“不错!本座很好奇,为何无天冥界曾经的镇教之宝魔刀‘相思’会在阁下手中?”
  “这是上任水阁主人无意间得到的。”水问心代答,“之后,由本宫转送给漠哥哥。”
  “四无先生,很抱歉,这柄刀也许曾经属于无天冥界,不过……”玄漠看着两人,“不过,无论现在、以后都绝对会属于在下,绝不让贤!”他抬臂,让空中的黑鹰落下。
  “玄先生的话说得太满了吧!”素还真道。
  “真是抱歉,本座想要的东西也绝不会轻易放弃!”
  水问心差点把黑鹰的毛捋下来,天,漠哥哥演的太过了吧,他该不会是把在两位师父哪受的气,全发泄在他们身上吧?
  药座奇怪的看着文座,小声说:“他们是在说兵器吗?怎么……”
  文座示意她禁声,朗声问:“主人,那秋暮楼的事?”
  “心儿,这件事交给我吧,你只管好好练功。”他抬手轻拢她的发丝,“兰、艳二座的事由我处理。不要再为她们伤心了,不然,我会心疼!”
  “那就有劳你了,”水问心咬咬唇又道,“我倦了,想早点回去,尽快办吧。”
  “只怕玄漠先生未必对付得了易花倾世!”四无君冷哼,视线未离开某人“乱放”的手。
  “未试过怎么知道?”玄漠笑着把话顶回去。呵呵,这戏他可是帮心儿作足了,哼,这两个家伙竟敢打他宝贝妹妹的主义,就冲那两个老怪物,他们也绝对没资格!
  “先生若有什么闪失,只怕……”素还真道。
  “漠哥哥,你也不必操之过急,秋暮楼这么大的动作,必会引起其它门派的不满。”
  “北庭弥天吗!”素还真接道。
  “也对,北庭弥天绝不会让覆天殇的势力超越自己,他一定会有所行动!”四无君附和道。
  “覆天殇要利用那批武林英杰,他们一时应该不会有性命之悠,我们可以先按兵不动,坐壁上观。”水问心做出结论。
  “既然如此,素某和玉兄就又要叨扰阁主了。”素还真抢先开口,让她无法下逐客令。
  玄漠看看三人,哈哈哈,没想到这世上居然还有跟心儿势均力敌的人,心儿这次是遇到对手了。要不是他们俩和那两个老怪物有关系,他是不介意有个妹婿的。

  第三十章 芳阁猜心

  “你们下去吧!让我静一静!”水问心走回闺房对身后的文、药、战三座道。
  “是!”三人退下,心中都明白,主人这趟出来受的气现在是真要爆发了。其实世外书海的高层都知道,他们的主人很好,很完美,但绝不是没有脾气,她很少在外人面前真情流露,只有在她两位师父、已故的上任水阁主人及武座玄漠面前,她才是真正的水问心。你若是在错误的时间、地点惹到正好心情不好的她,必会有一个永世难忘的教训等着你。
  玄漠曾经告诉众人这样一段话:“世外书海创立至今七百年中,在所有人眼中的水阁主人就是淡泊、无争、优雅、神秘、高贵,武功、智谋深不可测,完美得毫无弱点的,这些人眼中、心中的水阁主人已不再是人,而是神,完美且不真实的婶。但也正因如此,水问心自八岁继任,她就渐渐让自己变成了神,众人眼中、心中的神,但那都不是真正的她。在那两个老怪物面前,她不过是个十几岁的丫头,最多是只高傲优雅的猫儿罢了,而且任性的程度绝不亚与她那三只宠物。”
  水问心很喜欢猫,这种自立、高傲、淡然、聪明且神秘的动物,在别人面前它总是不依靠任何人,但其实猫儿是很希望被主人宠爱的动物,它需要真正的主人,懂它、爱它、欣赏它,可以给他依靠,又会给它自由,让它尽情任性撒娇,也能让它冷静自持的主人,而她自己就像猫,一只孤独的猫儿。
  “奔战说你猫性大发了,让我赶快来看看。”玄漠笑着推门而入,“她们已经准备连夜逃跑了,免得被你轰到,尸骨无存。”他将椅子上的橙黄色小猫放到水问心身边,“你很久没这样了,该不会是因为那黑白无常二人组吧?”
  水问心轻轻抚着猫儿颈上的绒毛,小猫很享受的眯起眼睛窝在主人怀中。“也许吧,我……他们……” 她叹了口气不知该怎么形容他们三人的关系,指指几案上的两只木匣,示意他自己打开看。
  玄漠看了那画像、漆鸣琴及绫锦,心下了然。“那两了老怪物一直担心你的姻缘,看来这次总算是到了,但现在……”玄漠走到她面前笑问,“不知这两大传奇哪个更让我的问心妹妹倾心呢?”
  “我……唉。”我要是知道就不用这么心烦了,水问心欲言又止,话锋一转,“中原第一神算曾为我占过一卦。”
  “那你的命劫?”这是众人最关心的问题,毕竟这有关水问心的生死。
  “有贵人相助,一切顺其自然。”
  “那就好,不过还是小心为妙。”玄漠松了口气。
  “他还为我占了姻缘。”水问心又暴出一条消息。
  “哎!卦象上怎么说?”玄漠忙问,见她久久不答,他又猜测道:“不会和他们有关吧?”
  “双龙夺姝,均分天下。”水问心叹了口气说出神算子的卦意。
  “啊?双龙夺姝!?还要均分天下!哈哈哈,心儿你这次看来是栽定喽,那两个人对你都是誓在必得,用情至深,只怕你无从选择呦。”
  “哼,你管好自己吧,都五年了,天香还是懒得多看你一眼,只怕你这辈子都娶不到人家!”
  “哇,心儿你太毒了吧!居然咒我娶不到老婆!枉我刚才冒着生命危险陪你演戏。”玄漠道,“不过,说真的,你想选哪一个?”
  水问心看他一眼,幽幽地说:“我不选,不想选,不会选,更不能选,我不想伤害他们任何一人。”
  恩,我干妹妹真善良,哎,哎?哎!不对啊!玄漠突然从椅子上弹起来:“心儿,你该不会爱上他们两个了吧?他们……他们应该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吧?”
  “不同吗?”水问心抚着猫儿道,“他们其实很像呢!一样自信自傲、高深莫测、智计无双,也一样遗世独立、孤独寂寞,一样希望被人了解、被人关心,但又都因为背负了太多希望和责任而舍弃了一切情感。”
  “这么说他们和你很像?!”玄漠总结,“不,也不完全一样,应该说你是孤独骄傲的猫儿,而他们正好都是适合养猫的人。”
  “唉,也许吧……”
  “那你为何说……?”
  “姐姐,采铃是我的亲生姐姐,她的死他们脱不了干系!”
  “什么?风采铃怎么会是你姐姐,心儿你搞错了吧?”玄漠惊道。
  “这是世外书海的规矩,十年前我继任时才知道,这秘密除了我和两位师父外再没人知道。”
  “难怪你总是对兰座比较纵容,但就算如此,杀她的不是殷九幽吗,不是他们,你为何一定要钻牛角尖呢!”
  “我,我不能再对不起姐姐!如果被选为水阁主人的是她呢,是我抢走了属于她的一切,我怎能再允许自己爱上他们,我,不能啊!”水问心有些激动,猫儿一下从她怀中跳出,显然是被主人吓到了。
  “问心!你根本是胡思乱想,你就是你,没有什么谁抢了谁,这一切本来就是属于你的!你这是何苦啊,爱就是爱,没有对错,无论你爱上什么人,都没有人会责备你,大家只会由衷的祝福你啊!你现在这样,只会是伤了自己,又伤了别人,更可能错过自己一生的幸福!”玄漠看她有些动摇继续说,“有很多东西当它在你身边时,你并不觉得有多重要,甚至认为它的存在是理所当然的,但是当你失去的时候,就会发现它早已溶入你的骨血,根本不可割舍,感情更是如此,唯一不同的是,东西有时可以找回来,但人心、感情却可能变淡、变浅,甚至消失殆尽,不好好呵护只会让自己追悔莫及!”
  “这是经验之谈吗?”水问心问他。
  玄漠点点头:“是,所以这次我绝不会再错过天香。你啊,学学我,别把自己绷得太紧了,你不是圣人,知不知道!”
  “恩。”水问心冲他笑笑,“给我点时间,让我好好想想。好了,不说这个了,岛上最近有什么事吗?”
  “有!麻烦可多了!你不在,那两个老怪物快把天给掀了!”玄漠开始尽数他们的恶行。
  素还真与四无君又谈了一会,各自回到暂居的客房卧云斋、寄雨斋。
  素还真走到卧云斋厅门前,突然发觉草丛中有动静,随手拈下一片树叶灌以内力掷出去。“喵~!”一声尖叫,一只黑色的小猫从草丛中窜出来,轻轻地舔着自己受伤的爪子,可怜兮兮地望着他。好有灵性的小家伙,素还真走上前去想察看它的伤势,猫儿抬头看着他,与他对视了一会儿,许是发现他并无恶意,走过去舔舔他的手,又用身子蹭蹭他,主动向他示好。素还真抚抚小黑猫的头,将它抱在怀中,决定去找药座要些伤药为这小家伙疗伤。
  此刻,寄雨斋内,四无君非常生气的看着桌子上一边打着哈欠,一边用眼睛瞄自己的白色小猫。这小东西从进来以后就先打翻了他的茶盏、抓坏了锦被、撞到了花瓶,之后还很大牌的躺在桌子上,一只爪子撩着他的茶壶,好象示威一般。其实自己只要一掌就可以震死着无礼的小东西,但不知为何一想到此又有些不忍,大概是和素还真混的太久,被他那妇人之仁传染了吧。于是一人一猫在房中对峙了约半柱香的时间,猫儿忽然从桌上跃下,优雅的踱到他脚边,围着他绕了一圈,然后上前轻轻地在他脚边磨蹭,向他撒娇,还献媚的叫了几声。四无君俯身轻轻拍拍小猫的头,开始收拾残局,绝烨不在还真是不方便!现下也没什么事做,不如去探探那玄漠的消息,毕竟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嘛!想到此,四无君走出寄雨斋,突然觉得衣服重了许多,一低头才发现刚才那只大牌猫此刻正用爪子勾着自己的衣角,被自己拖着走。有些无奈的笑出声,弯下腰,将小猫与自己的衣服分离,转身走人。“喵~喵~~”可是小东西依旧不死心地跟在后面,好象铁了心跟定了他。
  听风轩大厅内,药座正在为素还真带来的黑猫敷伤药,而这小家伙则很舒服的偎在素还真怀里。药座见状笑道:“除了主人,还没见过小黑和谁这亲热呢,看来素先生和这小家伙很投缘嘛!”
  “这是阁主的猫?”素还真问道。
  “是啊,我家主人一共养了三只,黑的叫皂云,橙色略发淡黄的叫湘云,还有一只白的叫雪云,哎,就……就是那只!”药座指着厅门口拽着四无君不放的猫叫道。
  素还真看着门口的场面,一口茶差点喷出来。那只叫“雪云”的白猫正用爪子勾着四无君的衣角,死不放手,被四无君拖着走,现在它基本上已经可以改名叫“乌云”了,而四无君的衣摆则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玉兄,它好象是在撒娇讨好你,想让你抱抱它。”素还真出言指点。
  “你哪只眼睛看到这畜生在讨好本座了!”四无君怒道,但还是依言抱起它,“这小东西根本就是……”本还有发出的抱怨被怀中小猫满足的叫声打断,小猫很友善的将自己的头蹭到他掌下。四无君无奈的叹了口气,早知道就早点抱它,也不用弄得这么狼狈了。
  “小白,你怎么弄成这样!”药座笑道,“主人要是看到,一定会心疼死,来,来,让婆婆给你洗洗干净。”药座伸手要抱它。
  “喵!喵!喵!”雪云抬爪狂挠,怒瞪着药座,一个劲地往四无君怀里钻。
  “这……”药座有些傻眼了,“一般,一般它们都只听主人的话,对主人撒娇的,四无先生,您……”
  “算了,不要紧,劳药座弄些水来,本座把它弄干净!”一听是心上人的爱猫,四无君更加喜欢怀中的小东西了。
  “好,我这就去。”药座回答道,“对了,二位先生和我家主人都这么熟了,别老是阁主、阁主的叫了,多见外啊。我家主人族姓为水,闺名问心。”
  “喵,喵!”两只猫儿叫道,好象在表示同意药座的说法。
  一柱香后,“乌云”正式变回“雪云”,四无君也换了一身行头,只是雪云依旧窝在他怀中。素还真一直抱着皂云看着全过程,一壶茶差不多全倒在地上了,药座则是一点不给面子的在一旁狂笑。
  “千药,你有没有看到小黑、小白?”战座奔入,两只猫儿好象听懂了她的话,同时出生向她示意。“太好了!我真怕找不到它们,主人会发火。”
  “发火?”四无君重复到。
  “她那么好的脾气怎么会为这等小事发火呢?”素还真问。
  “主人是人,又不是神,当然有脾气,自然也会有任性的时候,不过一般只在她两位师父和漠小子面前。”药座答道,一点不觉得是在泄露自家主人的秘密,她是急着要喝主人的喜酒呢,“漠小子说,那叫猫性大发。嘿嘿,人家说什么样的人养什么样的宠物,这几只小家伙应该也跟主人很像吧。”
  “喵!!”两只小猫点头表示同意,它们和主人可是很像的。
  像吗?两个男人有点诧异,对望一眼,又看看腻在自己怀中的小猫。
  “两位先生,可否将皂云、雪云交给我,让我送回主人哪去。”战座提议。
  “素某和玉兄都很想将皂云、雪云交给战座,不过它们好象不愿合作呢!”素还真看看怀中的小黑猫。
  “不劳战座了,由我们送过去吧。”四无君接道。
  “喵~喵~”两个小家伙很给面子的表示它们同意这个议建。
  “那,就麻烦二位了。”战座言罢行礼退下。
  两人起身护送两个小家伙去见它们真正的主人。
  水问心房内,玄漠正在为她讲岛上的事,想安抚她的脾气,他可不想当炮灰,问心平时很好,就算发起怒来也不过是打打人而已,但她若是任性起来,可足以让人挫骨扬灰,生不如死。
  “对了,艳苑的左使向天好象要休妻,说她犯了‘七出’中的……”
  玄漠还没说话就被打断,“七出?哼。”水问心嗤之以鼻。
  玄漠真想扇自己一巴掌,说什么不好,说这事,问心一向最厌恶重男轻女、男尊女卑的事情,世外书海也是历来倡导用情专一、男女平等的。
  “什么七出的休妻条件,不过是男子喜新厌旧的借口罢了!”水问心言道,“无子怎能只怪女人,说不定是男人自己有问题;淫乱亦是过?女人也是人,自然也有七情六欲得排解,怎么就活该被当成泄欲、生子的工具,那你们干吗还唤女人一声娘,何不直接叫‘老太婆’;哪个女人不多嘴,三姑六婆怎么没人骂她们多舌;看着丈夫纳妾娶小谁有度量不嫉妒,除非她是死人;盗窃之事自有官府管,关夫家何事;说到恶疾才可笑,夫妻本该同甘共苦,互相扶持,妻子染上恶疾就可以休离,那么反过来丈夫染上恶疾是否可弃养?毕竟女人家是弱者,养不起终日卧床又死不了的无用丈夫;最后所谓不侍公婆更是无聊,父母是你自己的,为何要妻子替你孝顺,那父母生你何用?”她一口气将“七出”批评得一无是处,却没有一点不合理的地方。不但玄漠无法辩答,就连门口的二位也是哑口无言。
  “既然来了,何必站在门口呢,没找到皂云、雪云吗?”水问心以为来人是战座,呡一口茶问道,内力一震,门就打开了,看见两人甚是惊讶,看到他们怀中抱着自己的爱猫更是惊异无比。
  玄漠跳起来打破僵局:“哇,黑喵、白喵,你们这两个忘恩负义的小东西,几天不见居然敢换主人!平时连碰都不让我碰一下,现在居然窝在别人怀里!”他伸手要抓它们。
  两只猫儿很默契的抬爪挠他,又同时从素还真、四无君怀中跃下,奔向自己的亲亲好主人,一起跃到水问心膝上,表示它们没有喜新厌旧,只爱自己唯一的好主人。三只小猫都趴在水问心腿上,争先恐后的往她怀里钻,幸福的被美女主人轻抚着,让人忍不住羡慕它们的位子。
  看到三只爱猫,水问心的脸上扬起一丝笑意,抬眸对二人道:“麻烦二位先生了。”
  “不会,它们很可爱呢!”四无君笑道。
  “是素某该说抱歉才是,无意中伤了皂云。”素还真向她请罪。
  水问心看看皂云的伤口:“素先生不用挂怀,它们淘气的很,总是弄得自己浑身是伤的。”
  玄漠走过去,突然出手拎起皂云和雪云:“看看人家花喵多乖,你们这两只笨喵就知道捣乱!”
  两只小猫被人悬空拎起,无奈之下四肢在空中乱蹬乱踹,好生可怜。
  “漠哥哥!你不要欺负它们!”水问心微恼。
  “啊!”两只小猫乘玄漠不注意,在他脸上各自留下了爪痕,玄漠吃痛的将两只小猫扔出,一黑一白两道身影飞快闪出分别接住了两只被吓得发抖的小茸球。
  “问心,是它们欺负我好不好。”揉着自己的脸颊,玄漠为自己明冤。
  “呜……呜……”被吓坏的两只小猫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向救自己的人低泣,好象在请他们为可怜的自己报仇。
  而水问心腿上的湘云则是一个劲的将小脑袋在主人胸前磨蹭,它可是很乖的,真的很乖,可是为什么那两个人一直瞪它呢,“呜……呜……”主人,他们好可怕……
  水问心将湘云放在桌上,从素还真、四无君怀中抱回皂云、雪云,温柔无比的安抚两个被刚才高空飞行吓坏的小家伙,不一会刚才的恐惧已消失不见,三只小猫互相抓挠,在桌上玩得不亦乐乎。
  “心儿,它们太无法无天了,居然在我的俊脸上留下爪痕……”玄漠可怜兮兮的看着她,这样出去很容易被人误会的,想他一世英名竟会毁在两只泼猫爪下,欲哭无泪啊!
  “谁让你欺负它们,活该!”虽然嘴上这么说,水问心还是从抽屉中取出香座特制的百花露给他。这百花露是香座收集无数鲜花上的朝露,炼上七七四十九天方可得一小瓶,乃护肤圣品,绝不会让身上留下任何伤痕。
  “百花露!心儿我太感动了,还是你最好。”说完给水问心一个大大的拥抱。不愧是我的好妹妹,这是天香亲手炼的百花露,是我的香儿做的……哈哈……我太幸福了……
  沉浸在幸福中的人没有发现骇人的怒气和杀气,一柄长剑将他和水问心强行分开,一柄羽扇已经招乎在他身上,可怜的玄漠被震出三丈。
  “漠哥哥!”在水问心的惊呼中,玄漠已经站定,拍拍自己的胸口,再看看手中的百花露,还好,还好,没破,幸亏自己的功夫还不错,不然天香就没相公了。这两个人好恐怖,我不要再惹他们了,但是,心儿我也若不起。我怎么这么命苦啊,我想回去看香儿……
  “玄漠公子不知道什么叫男女授受不亲吗?”素还真执剑道,声言不带一丝温度。
  “武座这种行为是对主上该有的态度吗?”四无君冷笑道,羽扇轻摇。
  我和心儿一向如此嘛……这句话当然不能说出口,好象这两个人比心儿还可怕啊……
  “漠哥哥,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水问心跑到他身边关切的问,冷冷的对另外两人道,“世外书海的事还轮不到两位过问,本宫不送了,两位自便吧。”
  哇,心儿你不要害我,那两个家伙已经想将我千刀万刮再碎尸了。心儿,为了我可爱的性命,我未来老婆以后的幸福,愚兄只好对不起你了……反正你也喜欢这两个超级醋缸……
  攥紧百花露,香儿你要保佑你未来相公有命回去娶你,大喊着爆出真相:“我抱抱我可爱的干妹妹有什么不行的,你们吃哪门子醋啊!”
  玄漠只觉得头皮发麻,不敢看心儿眼中的怒火。我的小命啊……再一次在心中哀叹自己的悲惨命运。心儿,我不是有益要出卖你的,我是被逼的!!!
  “干妹妹?”两人用怀疑的目光审视他。
  “是啊……我……”手腕上一阵冰凉逼的他迅速住口,天啊,心儿,天水神功不能乱用啊,为兄可不想变成冰雕。
  “本宫的家务事与二位无关吧?!”水问心冷冷的道。
  “喵~喵~”三只小猫发现门口剑拔弩张的形式,跑到自己主人脚边叫着。主人不要生气了,它们很喜欢这两个人,是这两个人送它们回来的,比那个老欺负它们的坏人好多了。“喵~喵~”不要打嘛!
  水问心无奈的摇摇头轻笑,抱起三只小家伙,走回闺房,示意玄漠跟进来,关上房门。
  “漠~哥~哥~”冷冷的声音,听得玄漠全身发抖,“有劳兄长将这两样东西代我还给人家,就说问心命贱,受不起如此青睐。”刻意强调兄长二字。
  “问心,这样不好吧,很,很伤人的……”玄漠同情那可怜的两人,更同情可悲的自己。
  “那我以后就调天香来中原分苑好了。”水问心笑着说。
  啊?武座是不能随便下岛的,调天香来中原分苑就是不让她上岛,那我们不就要分隔两地了?心儿,你怎么能威胁你可爱的义兄,坏人姻缘可不好!“是,我这就去。”为了以后的幸福,只好答应,玄漠重重地叹了口气,抱着两只木盒去做最苦命的差事。
  “喵!喵!喵!”三只小猫发出嘲笑般的叫声,谁让你老是欺负我们,这是恶有恶报。喵,主人最好了!

  第三十一章 天下第一 雪衣琉璃

  第二天一早,水问心练剑回来,看见桌上的两只木匣,微微皱眉,打开上面放着的一封信:
  心儿:
  此事恕兄长不能从命。为兄之前对你说过,爱人和被爱时不要有太多顾忌,不要因为一些看似重要的事伤害别人,伤害自己,希望你好好想清楚。
  愚兄知你聪明、独立、高傲,更知你孤独、渴望被人了解,你为了世外书海放弃的已经太多了,你是最完美无敌的水阁主人,但你失去的却更多。
  爱情是要在对的时间遇到有缘的人,是可遇不可求的,更是需要用心呵护的。人心是最脆弱、最惊不起伤害的,一昧的躲闪、疏离不见得是爱的表现,反而会伤害爱你的人。
  愚兄去处理覆氏兄妹及叛徒殷九幽,你无须再为兰座之死伤心,她虽是你的亲姐,却不曾给过你一丝亲情,不要为了这一点血脉之情毁了自己的终身幸福。
  望你思量清楚。
  附:还东西是最伤人的行为,你可怜的哥哥就被香儿伤了很多回,所以我替你做主将东西留下来,反正素还真的画画得不错,四无君送的琴材质也很好,那绫锦还可以做衣服,就好好留着吧!
  对了,你可以从他们中选一个一起练鸳鸯神剑嘛!
  兄玄漠 笔
  水问心看着信有些无奈。唉,漠哥哥将他们三人的事想得太简单了,这怎么可能只是选谁与不选谁的事呢?还有,漠哥哥也太小看易花倾世了,他未必对付的了啊。
  “主人!”战座来报。
  “奔战?有什么事吗?”水问心问。
  “武林中不少名门弟子都被覆成玥的魔功所惑,听命于秋暮楼。以北庭弥天为首的江湖中人决定于五月初十在洞庭湖畔举行‘诛妖大会’。”战座据实以报。
  “秋暮楼那边有何反应?”
  “覆天殇已经接下拜帖,表示愿与其妹一会天下英杰。”
  “恩,我知道了。战,再去探探,有任何消息都要及时让我知晓。你去忙吧。”
  “是。”战座刚要退下,想了想又道,“主人,今天一早素先生和四无先生已经离开听风轩了,他们留话说,会保护主人的义兄,请主人无需为武座担心。奔战告退。”
  唉,你们处处为我着想,可我却……漠哥哥你说爱人是没有错的,但你忘了告诉我若是同时爱上两个人又该如何……
  “二位跟了我快两天了,还不愿现身相见吗?”玄漠对着树林说,“得素先生、四无先生在旁保护,真是无上荣幸之事。”
  “玄漠公子说笑了。”一黑一白两道身影闪出,开口的是素还真。
  “二位此来该不会是要消灭情敌吧?”玄漠打趣道。
  “路过而已。”四无君冷冷的答,真不明白自己当时为何会吃这无赖的醋。
  “之前对公子多有误会,若有得罪之处,还望见谅。”素还真道歉。
  “不打紧的,这点小事在下不会挂在心上。”玄漠回答,你们只要让我留着小命就好,“二位不会只是来说这些的吧?”
  “公子想必听说了,五月初十洞庭湖畔将会举行‘诛妖大会’,不知公子可愿与素某和玉兄一同前往?”素还真邀请道。
  “二位盛情,玄漠怎能拒绝。”玄漠回答,心下明白他们必是为了问心才跟来保护自己的,“不过,玄漠有言在先,我既为水阁武座,功夫自然还算过得去。若遇强敌,二位只要自保即可,无须顾及玄漠,在下有足够自保的能力。到是二位……”他话锋一转,“若是二位有闪失,我不好向心儿交代。”
  不好向她交代?这是什么意思?这是说她在乎自己吗?素还真、四五君各自揣摩着玄漠的话,而玄漠则是暗暗观察二人,一起动身前往洞庭湖。
  五月初十洞庭湖“诛妖大会”
  来此处“诛妖”的众人多是有同门被覆成玥迷惑,但那覆氏兄妹又怎会乖乖缚手就擒呢。
  “这覆成玥长得还不错嘛,如果不练这种无聊的功夫,也许还能再美上几分。”玄漠对身旁的二人说,“不过比起我家心儿,那就只能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你们说是不是?”他一个人说了半天,可另外两位仁兄却一直关注着下面的形势,根本不搭理他。玄漠无聊极了,只能认真看起大会的情势。哇!那女人是他认识的那个刁蛮、娇纵、霸道的殷九幽吗,母老虎变成小花猫了吗?呸,呸,呸,小猫比她可爱多了,但心儿养的那几只除外。
  “这覆氏兄妹还不算太笨嘛,让那些被魔功所控的人与自己的同门相残,为他们当挡箭牌。”四无君轻嘲。
  “他们这么做,使得那些要诛妖的武林人士出手时多有顾忌,北庭弥天就快沉不住气了。”素还真接道。
  “哇,那两个用剑的武功还不错嘛,还真是满可惜的。”玄漠不知道自己说的就是身旁两人的重要部下屈世途和绝烨。呵呵,这岳阳楼顶上的视野还真好,看得这么清楚,“刚才那招‘白虹贯日’还差了点火候,不过已经不错了。”玄漠评价绝烨的剑法。
  四无君、素还真瞥他一眼,未曾多言,心里却有同样的疑问:这个人是君忘忧的亲戚吗?
  在他们关注场上情势时,玄漠却注意到一辆停在人群外围的马车。果然她还是不放心他们啊。
  水问心此时坐在车内一边逗着爱猫,一边观察台上情势,突然看到那三道俊逸的身影,不过他们站的地方……一定是漠哥哥提议的,居然带着武林两大传奇上了岳阳楼的瓦上,真是亵渎古迹。不过,那个位置的视野应该很不错吧。
  看来北庭弥天对覆成玥的易花倾世也有所顾忌不敢出手嘛,水问心对着三只爱猫说:“他们也风光得够久了,是该煞煞他们的锐气了,你们说我要不要上台陪那天下第一美女玩玩?”郁结多日的脾气即将爆发,猫性大发吗,也许吧。
  “喵!”三只小猫齐声道,它们想见主人大发神威打败坏蛋。
  “好,既然你们同意,那我就让他们见识一下什么叫任性妄为。你们乖乖等我回来。”轻轻拍拍爱猫的头,带上面纱,雪青色的身影一闪而出,凌空掠过,优雅的落于台上,自腰际垂下的一串玉铃清灵作响,运以千里传音之功对覆成玥道:“其实你那张脸还不至于见不了人,何必把自己画成泼墨山水呢?”一边说着随手处理了几个被控的武林英杰。
  招式奇特,手法不俗,台下之人皆是诧异,中原武林何时出了这等高手?
  “哎,你们知不知道这附近哪里有布庄,我得去买块布给人遮丑。”玄漠问身边的两人。
  “遮丑?”“给谁?”两人问道。
  “当然是给那两个姓覆的啦,难不成给心儿?”玄漠郑重的说:“告诉你们一条宝贵经验:千万不要在错误的场合,错误的时间,做心儿认为错误的事情,不然可是会死得非常难看的!”
  他又看看场上,可怜的小喽罗已经清理干净了,台上只剩覆成玥、屈世途、绝烨及水问心,覆天殇与殷九幽站在台侧观望,“也许该去买草席,订柳木比较现实,你们觉得呢?”
  台上,水问心足尖轻点飞身直击覆成玥,覆成玥起掌迎上,屈世途、绝烨从两旁攻上,水问心不忍出手伤他们二人,掌劲一偏,挡开绝烨的剑,一个荡身让开覆成玥的掌,却被屈世途的剑尖挑起了遮身的长纱。长纱飘落,长发飞扬,一时之间震惊全场,她一落下来,就似笑非笑地勾起了唇角,扬起一抹惊世的笑意,接着轻轻一侧手,一招孤鸳式,左右划弧,“铮”的一声,两柄长剑互撞,爆出一串火花,接着,她微微伏身低头,左右手各施挫剑式,把两柄长剑都夺在手中,在夺剑的时候,她双手各自拂了三个穴道。然后才扬身,左右双剑,一剑指向覆成玥的额头,一剑指其咽喉,卓然而立,惊艳全场,技压全场。
  “鸳鸯神剑!?”玄漠惊道,“这要男女互相配合的绝世剑法,她竟在短短十日内一个人练成了?!”
  覆成玥看着眼前的绝色女子,恼怒异常,所谓美人相嫉,可她今年已经二十有五了,正是到了红颜凋零之时,而眼前的佳人却如刚刚绽放的鲜花,更可恶的是自己苦练二十年的功夫,竟不是这黄毛丫头的对手。
  被覆成玥魔功所惑的众人已恢复神智,却又和众人一起沉浸在那浑然天成的绝色之中。
  水问心不喜欢被人注视的感觉,尤其是充满邪念淫欲的眼神,只会让她感到恶心,挑眉对覆成玥说:“你都已经将自己画成这样了,再这般横眉怒目的,若是皱掉了胭脂,吓坏了人可不好。”
  “你该死!”覆成玥掷出一把蓝光,躲过双剑攻向她,水问心轻轻侧身闪过暗器,几个旋步躲开凌厉的掌劲,双剑轻挥,好象在跳优雅的剑舞,左手一抬,一道剑气冲散了覆成玥的发盘,右腕一沉,又一道剑气将覆成玥左臂的水袖裂下。明眼人都看得出,她手下留了情,刚才那两剑其实已可以取下敌人的一臂及项上人头。
  不过玄漠心中却很明白,这并非是她心存善念,只是猫儿都喜欢将到手的老鼠玩得精疲力竭罢了。
  覆天殇见妹妹被制住,忙出手相救,长刀破空飞来,直击水问心的心口,水问心侧身躲开,再闪过覆成玥的掌风,回身解开屈世途、绝烨的穴道,将长剑抛给二人,掌风一送助二人下台,雪青色的衣裙一振,袖中冲出两道白绫水素。
  “哎呀呀,心儿亮兵器了,这两个人快玩完了。”玄漠叹道,他得睁大眼睛看着,好久没见心儿动真格的了。
  “她用水素绫纱?”四无君道,眼睛未曾离开那抹飞舞的倩影。
  “她不是用琴吗?”素还真问道,心中不住的赞叹,好俊的功夫。
  “他那两个师父都说她是武学奇才,再加上那一目十行、过目不忘的本事,她早已阅尽书林卷海的各式典籍,可惜她并不嗜武,反是对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乐、舞、商、御、射、医、厨、绣、卜、植、茶、酒感兴趣!”将自家妹子的优点一口气数出,一点不怕有王婆卖瓜之嫌。
  说话之际,水问心已占上风,只见飞舞的白绫如落花,忽而东旋,倏地西傍,回旋于上,嫣然纵送,看似小垂手后柳无力,斜曳裙时云欲生,摇着七里错落缠蛟龙,来如雷霆收震怒。覆成玥被她损过一番后,本就恼羞成怒,出招混乱,再加上她现在攻势甚猛,已然是支持不住了,多亏覆天殇护着才未被白绫绞去性命。水问心手腕轻扣,白绫如银龙一般缠住覆天殇的长刀,他想撤刀为时已晚,水问心一个提腕,长刀从他手中飞出,白绫缠住刀柄,再一回腕,长刀横扫,将台上写着“覆”字的大旗裂成千万碎块,接着一回摆,刀尖直指覆天殇。覆天殇连退七步,已是避无可避,夺命的长刀逼到眼前,为保自己性命,他抓过覆成玥挡在自己身前,水问心想收绫已晚了,长刀贯穿覆成玥的心口,覆成玥死死抓住自己哥哥的衣袖,咽下最后一口气,死不瞑目。
  水问心收绫,冷眼看着眼前这毫无血性的男子:“阁下就是秋暮楼主覆天殇。”
  抛开妹妹的尸体,覆天殇振振衣摆答道:“正是,不知姑娘是何人,为何要为难我兄妹二人?”
  关于她究竟是何人的问题,几乎是全厂所有人心中的问题,若是武林中出了这么位绝色倾国、武功高强的佳人,怎会未曾闻名呢?
  水问心轻笑,是该打响自己名号的时候了,武林三尊的辰尊之位她虽不感兴趣,但也绝对不会让给覆天殇或北庭弥天:“覆楼主真是贵人多忘事啊,本宫坐前的水阁兰座被你所害,艳座也因你背叛我世外书海,本宫怎能不找您清算明白!”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谁能想到世外书海之主竟是如此绝丽倾城的妙龄佳人呢?
  一黑一白两道身影翩然落于她左右,“水阁主人好俊的功夫,真是让本座大开眼界。”四无君赞道,再次向众人证实她的身份。
  “多亏阁主出手相助,诛杀妖女,免去中原武林的一场浩劫。”素还真冲她深鞠一躬,等于是以武林宫代执法的身份替武林人士向她致谢,肯定她的功德、地位。
  “素先生言重了。”水问心抬手将他扶起,这两人看来是明白了她的意图,这就最好了,她一个人在这唱独角戏实在有些无聊呢。
  “覆楼主,本宫还有一事请教。”水问心上前一步,“本宫的水阁兰座风采铃,可是你派人诛杀的?”
  “这……”覆天殇还未回答,一道红影闪过挡在他前面,“风采铃的死因,九幽早已向您说明,与覆楼主并无关系,反到是……”
  “阁主与覆楼主说话,还轮不到你这小小贱婢插嘴。”四无君冷冷的打断她。
  “你……找死!”殷九幽何曾受过这样的气,勃然大怒,单手成爪,攻向四无君。四无君轻挥几扇挡开她的攻击。
  覆天殇见此,抽刀再次攻向水问心,素还真一抬袖上前一步,将水问心护在身后,名震武林的配剑欺霜出鞘,闪出一道逼人的青芒,迎上覆天殇的攻势。不到二十招,二人皆占上风。水问心忽觉背后掌风凌厉,一个旋身回击,与来人对了一掌,此人正是孤愁老人。六人在台上缠斗,只听“砰”的一声,殷九幽坠在台下,呕出一口鲜血,肩上刺入两片扇骨,四无君优雅落下,羽扇轻摇不屑再看她一眼。“当”长刀被剑气劈断,剑锋已经搭在覆天殇颈上,素还真随手封住了他的周身大穴。接着,孤愁老人见形势不妙转身要逃,随手一勾,拉过两个观众作挡箭牌,水问心见状白绫轻舞,将两人接下,不再去追。突然一道青影从天而降,“敬敢偷袭我宝贝妹妹,你给我去死!”神剑忘情,魔刀相思同时出鞘,孤愁老人本已受伤,怎能敌得过这两柄旷世神兵,十招过后被玄漠斩下一臂,扔出一把毒粉又要遁逃。
  “武,让他去吧!”水问心扬声道。
  “是!”玄漠归刀、剑还鞘,飞身上台,以武座的身份向水问心行礼道,“谨尊主人圣令。”
  “覆楼主,本宫再问一遍,可是你指使殷副楼主杀了风采铃?”水问心道,“你据实回答,本宫自会代你向素先生求情。”
  “不,是北……”一柄刀从后飞来,了结了他的性命,也截断了他要说的话,出刀之人正是北庭弥天。
  “阁主宅心仁厚,但这覆氏兄妹害死兰座,诛灭南宫世家,又以魔功祸乱武林,天地不容,罪不容诛,老夫就替诸位了结了他的性命,以告慰死者英灵。”
  “那本宫到应该替众豪杰谢谢北庭先生了。”水问心冷笑着看他。
  “不敢当,不敢当。”北庭弥天笑答。

  第三十二章 岳阳绝景 诗情才情

  世外书海洞庭别苑 愉园
  “诛妖大会后,主人的声势大起,已有不少武林人士拥护主人为武林三尊的后选人,这几日崆峒、武夷、青城、八卦门、海鲨帮、五毒教、昆仑、长风镖局、红袖帮等门派都派人来求见主人。文、武两座都已代主人接见了。”战座回报,“不过,他们都因没见到主人而颇有微词。”
  “这不要紧,月痕会处理好的。”水问心呡了口茶,“北庭弥天呢,可有动作?”
  “目前还没有。”战座回答。
  “咦,不应该啊,再去探!”
  “是,奔战告退。”
  “等等!”水问心唤住她,“奔战,去跟大家说,这几日辛苦了,等处理完北庭弥天,我们就回去。你让大家去准备准备吧。”
  “是。”战座想了想问,“主人,要不要跟素先生和四无先生告了别?”见水问心没有开口,她忙道,“属下越轨了,请主人责罚。”
  “唉,无妨的,下去吧。”水问心叹了口气,她真的累了,好怀念岛上的日子,那种无欲无求,心如止水的日子。但现在的她已经不可能回到那种心境了吧,现在的她,心有所系,情有所牵,她再也不是无心无情、完美无敌的水阁主人了……
  “心儿!”玄漠打断她的思绪,“我们去游湖吧,天天应付那些所谓的武林人士,我头都大了。我已经订好了画舫,快走吧!”
  “漠哥哥该不会连朋友都约好了,叫心儿去作陪吧?”抚着爱猫,水问心轻笑。
  “心儿,你怎么能这么说自己的义兄啊,我保证不会有人打扰我们游湖的雅兴!”玄漠上前拉起她,将三只小猫都丢进她怀里,抱起案上的琴,走出愉园。
  洞庭湖上,一座精美的画舫中,三只小猫相互追逐嬉戏着,水问心和玄漠则在一旁对弈。
  “漠哥哥,你不要咒它们掉进湖里,它们没得罪你。”笑盈盈得点破他的心思,落下一颗白子。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咒它们了?”看着她含笑的明眸,这精明的丫头,“欲加之罪!”
  “那好,它们若不小心掉下湖,就劳你下去救啦!”水问心喝了口茶,“该你喽。”
  “不下了,不下了,老是我输!”玄漠起身,将三只小猫赶回船中央,他可不想下水。“对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岛上?”
  “怎么,你想天香了?”水问心消遣他,走到琴边,随手拨了几个音,低唱道,“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一愿兄长千岁,二愿姐姐长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守。”
  “哈哈哈,借 贤妹吉言!”玄漠举酒一饮而尽,轻叹一声,俊脸上出现难得的落寞神情。
  水问心见他如此,轻问道:“怎么,一向万事顺心,无往不利的玄漠公子也有被拒绝,要放弃的时候?”
  “不!我不会放弃,我会一直等到她点头答应!”玄漠坚定无比的说,看见笑得欣慰的干妹子,突然扬起一抹奸笑,“不过,有两个人好象跟我一样坚定呢,真的忍心不给他们一点机会?”
  水问心白他一眼:“出来快半天了,让他们靠岸停船吧,该回去了。”
  “好,不过现在回去太早了,我们去岳阳楼如何?”玄漠示意船家靠岸,“今天有不少文人在这儿切磋文艺,为岳阳楼题写对子,我们去看看如何?”
  “文人?不过是些附庸风雅的闲人罢了,天下间真正算得上墨客骚人的又有几何?”水问心答道。
  “我的好妹妹,我知道你才高八斗,学福五车,我们不过是去看看热闹而已。对了,你得去换身行头,免得他们都急着看美女忘了写对子!”玄漠拉着她冲进一家绸缎庄。一柱香后,两位英俊的青衣公子走入岳阳楼。
  从岳阳楼上望下去,洞庭湖上,画舫摇曳,美伦美奂;洞庭湖畔,楼台水榭,歌舞升平。这八百里洞庭畔,一向是文人雅士聚集之地,骚人墨客最爱在此切磋文墨,请词往来,湖边亭台石碑也写满了游客所提请词。
  此刻,岳阳楼二层大厅中,正聚集着二十多人切磋琢磨着,谈论国家大事以及满腔抱负。玄漠拉着水问心在角落坐下,听他们讨论。
  “读书人最终目的,当是治国平天下。”一年迈宿儒道,“所学不为世所用,不如不学,十年寒窗,不外求得一官半职,贡献所学。当年孔、孟何尝不是游遍列国以谋官啊!”厅中众人不论老少一致点头。
  习武之人耳力甚好,水问心隐约听到一声轻笑,目光扫去,对上一双略含笑意的星眸,眸子的主人一袭黑衣,羽扇轻摇,风流倜傥,他身侧坐着的人白衣似雪,手中执一茶盏,淡淡的向自己点头行礼,优雅非凡。水问心转头瞥了玄漠一眼,冷声道:“我记得有人保证说不会让人打扰我的雅兴!”
  玄漠微笑着向二人举杯致意:“我说的是不会有人坏我们游湖的雅兴。”
  “呵,那是我自己听差了。”水问心笑得灿烂,“漠哥哥的口才越来越好了,可是,我怎么记得天香最讨厌油嘴滑舌的男人。”
  不……不是吧……“心儿,他们有手有脚,爱上哪上哪,又不是我叫他们来的!”完了,完了,心儿笑的这么灿烂就表示有人要倒霉了。
  “那先生何不效法孔、孟,去向天子谋个一官半职,反困在这八百里洞庭?”水问心开口问那年长老人,那宿儒见开口的是一个长相异常俊美的优雅青年,回答道:“老夫参加了多次科考,只怨老天无眼,屡试不中。”说到心痛处,老人猛是摇头叹息。
  一旁的儒生安慰他:“孔老夫子亦曾困厄于陈蔡,先生只是时运不济罢了,必定会有出头之日。”
  宿儒点点头,颇感受用。
  水问心呡了口茶,不理会一旁猛打眼色的玄漠,又开口道:“不过依在下看,孔孟学说即使广行天下,春秋战国依旧干戈不止,毫无用处。”
  此语一出,众人大惊,纷纷指责她胡言乱语、妖言惑众,竟敢对圣人不敬!
  玄漠拽拽她的衣袖,示意她莫再多言。他可不想成为众矢之的,这些文人最麻烦了,打也打不得,罗嗦起来还没完没了。我的好心儿,你可别玩上瘾了。
  “此话怎讲?”那宿儒问道,他认为这年轻人血气方刚,欲晓以大义。
  “可否请教先生几个问题?”水问心客客气气地问,可有三个男人却注意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精光、戏谑。
  “不敢,有话请问,老夫绝不藏私。”宿儒神情傲然,一副无所不知、知无不言的神气。
  “敢问先生,治国、平天下之前,要做什么?”
  “修身、齐家!”宿儒回答,这是三岁孩童都知道的事。
  “那么,孔老夫子齐家了吗?”水问心再问,见宿儒语塞,她又问,“孟夫子又齐家了吗?”宿儒当下结舌。她步步紧逼,“他们既称圣贤,家都齐不了还谈治国、平天下?”众人屏息。
  素还真点头轻笑,孔夫子婚姻不美满,人尽皆知。四无君也在心中赞她思维敏捷,孟夫子差点休妻,也是天下皆知的。玄漠无奈的看着水问心,唉,希望她到此为止了,不要再多说什么才好。
  “周天子尚在,求官不找他,反寻魏说齐,合仁义否?”她毫不放松。
  众人议论纷纷,这年轻人的话不无道理,令他们也不禁怀疑起来。
  宿儒一使半刻找不到话反驳,只得摇摇头:“年轻人,年纪轻轻读过几天书,就想批孔孟。倘使孔孟这样容易批倒,就不会历时千载而不坠。读书人最忌断章取义,一言以蔽之啊!”
  “晚辈受教了。”水问心有礼的回答,呵呵,这老头挺有趣的。
  “恩,孺子可教也。”宿儒瞧她傲气收敛,欣慰道,“年轻人前途无量,他日御前琼林筵上也许有你一个位子。”他点头以示鼓励。
  水问心轻笑:“不可能,起码我有生之年绝不可能,也许千年之后或下辈子吧。”宿儒见她狂气又起,正要数落。
  “还没有哪个朝廷……”她抬手,放柔声音,一扯头巾,一头乌丝宣泄而下,以手为梳,轻拢秀发,“有可能让一个女子登上琼林筵。”神情带着三分嘲讽,三分不屑,两分娇媚,一点温文,一点闲适。水问心满意的看着眼前的效果,众人看着她,久久移不开目光,赞叹、惊艳,那刚才的宿儒瞪着自己,手颤抖着说不出一句话来,是啊,谁能想到方才大批孔孟的年轻人竟是个女子,还是这般绝色倾城的女子呢。文人,这也算文人,连杯箸都拿不住,还拿什么笔啊!
  “问心,你玩够了吧!你想被这帮儒酸生吞入腹吗?”玄漠小声说,天啊,那些武林至宝其实什么都不是,要是他说,他这宝贝妹妹就是个真真切切的活宝——活生生的奇珍,只要她随便出去挑拨挑拨,只怕就是一场江湖浩劫。哇!这些儒生的圣贤书是读假的吗,这么盯着人家姑娘看,都感觉不到身边的杀气吗?那两樽武林传奇要杀他们,还不跟砍白菜一样容易。
  “哼,他们是有心没胆,就算有胆也没那能耐,即便是有……”水问心扬起一抹醉人的笑意,“也有人替我护驾啊!”她小声对玄漠说。“咦,哥哥,你不是说有人要为岳阳楼提对子吗,到底要等到几时啊?”朗声让所有人都听到,轻瞥玄漠一眼,反正是你拉我出来的,想算计我,那好,我就陪你们玩玩!
  “开……开始……马上开始……”一管事样子的男子起身去准备。
  水问心起身拉着玄漠下楼。“小姐……”一急性子的男子冲过来拦住他们,“小姐,不是要看对诗吗,为何急着要离开呢?”
  “我们没有要走啊,”水问心撩撩发丝,“这男装穿着别扭,去换身衣裳不会耽搁吧?”
  “不会……不会……”那些文人忙道,这样绝色的女子可不是天天能见到的,等她换好衣裳再写也行,刚好可以多想想,最好写出一副能让佳人倾心的对子来。
  “如果你真心想看对子,最好哪也别去!”四无君走到她身侧,冷眼扫过所有人。
  一旁的素还真也道:“是啊,不然一会儿人家都来看天下第一美人,忘了那些对子,那可对不住这静凝于次的山水风情。”
  “素先生什么时候有闲心欣赏山水了?”水问心问。
  “因为有人曾告诉素某,一处山水,一段风月就那么静静地凝固于天地之间,默默地等着你的到来,等待你的感知,山水就是山水,风月便是风月,要用最淡然平静的心去感受它、欣赏它。不是吗?”素还真微笑着回答。
  “哎,心儿,这话有点像你会说……”玄漠叫道。
  “好象开始了,我们过去瞧瞧。”四无君打断他,四人一起走入大厅。
  四人在厅中转了一圈,这些所谓的儒生,有文采的实在不多。“这就叫切磋文艺啊,漠哥哥你的消息也太不切实了吧?”水问心笑着问玄漠。
  不,不是吧,心儿你不会是要打我的主意吧……算了,自首的罪应该比较轻吧。“那个,也许这洞庭湖文人水平普遍比较低吧,”玄漠回答,“那,这样好了,为兄来写对子,娱乐大众好了。来人啊,笔墨伺候!”唉,我这是娱乐你啊,我的好妹妹,你的气该消了吧。
  哎,真是的,我表现得太明显了吗?水问心有些无聊,玩心大减。一会儿玄漠的对子已经完成。
  “四面湖山归眼底,万家忧乐上心头。”四无君吟道,轻轻摇头,这幅对子也许是比刚才的好一些,但还是入不了眼啊。
  “玄漠兄的草书倒真是有些味道,”素还真赞道,“颇有草圣张旭的架势。”
  “可惜,文采就差了很多!”水问心接道。
  “哇!心儿,太不给面子了吧,我可是为了讨好你才写的。”玄漠哇哇大叫。
  不理会玄漠的抱怨,素还真、四无君各自执笔写下一幅对子,为博佳人一笑。
  “湘灵笔,吕仙杯,坐揽云涛人宛在;子美诗,希文笔,题笑雪壁我重来。”玄漠念的是四无君的对子,好傲气,好自信,好文采,这一手楷书更是写得厚重雄浑,功力十足。
  “后乐,先忧,范希文庶几知道;昔闻,今上,杜少陵始可言诗。”素还真的对子及字都如他的人一样,风骨苍劲,恍若谪仙。
  这两个人无论哪个都配得上心儿,玄漠刚要让水问心看看这两幅绝对,却发现水问心早已不再身旁了,这……“心儿?”玄漠环看了一周,发现水问心被几个儒生围住,急忙上去,扒开几个登徒子,冲到她身边,“心儿,他们有没有……”看见已经写了一半的长卷,玄漠把后面的话赶紧咽回去。白卷之上,上联已经完成,字迹秀逸、空灵又不失大气。四无君轻念上联“一楼何厅,杜少陵五言绝唱,范希文两字关情,滕子京百废俱兴,吕纯阳三过必醉,诗耶,儒耶,吏耶,仙耶?前不见古人,使我怆然涕下。”
  “诸君试看,洞庭湖南极潇湘,扬子江北通巫峡,巴陵山西来爽气,岳州城东道崖疆,渚着,流者,峙着,镇着?此中有意,问谁领会得来。”素还真接着念出下联,随即叹道,“好文采,素某自愧不如。”
  “确实绝对。”四无君放下手中墨迹半干的卷轴。
  水问心写完,向后退了两步,颇为满意的点点头,漾起一抹淡笑,心情大好。
  “啊!救命,救命,有,有鹰啊!”儒生们慌乱大叫,只见一只黑鹰从窗口飞进,从众人头顶掠过,稳稳落在玄漠肩上,用嘴啄啄自己的左爪,示意自己的主人看那短笺。
  玄漠解下短笺,展开看完,忙递给水问心。她看完轻笑道:“总算来了,她还真沉得住气。”
  “心儿,你早知道了?这几天你不会是一直在等她吧?”玄漠问。
  “当然,她想报仇,就一定要靠我。”水问心回答。
  “殷九幽吗?”四无君点破。
  “她想杀北庭弥天,为覆楼主报仇,确实也只能依靠世外书海。”素还真叹道。
  “哇哇哇!你们是神仙啊,会算吗?”玄漠大惊,心儿明明什么都没说啊,连他都是刚刚才想到的,怎么这两个人……
  “我本就无心隐瞒。”水问心为他解释,要瞒着两个人谈何容易啊,“二位先生,本宫还有事要处理,告辞了。”
  “你要杀她?”四无君问,他并不希望那女人的血脏了她的手。
  “血债血偿,无可厚非吧?”水问心回头扫他们一眼,“不过,我还不会急着要她偿命。”
  “借刀杀人吗?”素还真问,“你要用她对付北庭弥天。”
  水问心不答,笑着下楼。唉,这两个人哪,真是精明得过了头,幸好自己无意与他们为敌。

  第三十三章 同去同归

  愉园中,殷九幽跪在水问心面前,真心恳求:“阁主,九幽知道自己的要求非常荒谬,但只要能为天殇报仇,要我付出怎样的代价都可以,现在我唯一能依靠的就只有您了。”
  “殷副楼主还真有胆量,你背叛师门,残害同门,主人已经不追究了,你竟然还敢……”药座大怒。
  “千药,”水问心打断她,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可怜女子,淡淡的问,“你告诉我,采铃究竟是怎么死的,我要最完整的事实!”
  “当是无天冥界之主四无君建议天殇想办法绊住素还真,因为他从云逸公子那里得到情报,素还真并非玄天老人的忘年之交,而是入室弟子,我们要灭南宫世家,于情于理,素还真都会出手阻止。当时采铃心高气傲,毛遂自荐要去会会素还真。结果谁能想到她竟爱上了那姓素的,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纵是采铃以色相诱,以死相逼,那素还真也未曾动心。采铃大受打击,终日放浪形骸,醉生梦死,肆意挥霍,最后,她竟打算把所有真相告诉素还真,出卖我们所有计划讨好她的心上人。所以……所以北庭弥天才说一定要除掉她,天殇命我动手,因为……因为采铃,对我没有防备……”
  “这么说,你们本是打算问鼎武林三尊的!”文座惊道,“北庭弥天代表正道,四无君为邪道之首,覆天殇亦正亦邪,刚好分列三尊,天啊,幸好他们没有成功,不然中原武林就完了。”
  “他们不会成功的,这三个人都有野心,都想一统江湖,内讧是一定的。”玄漠道,真没看出来那四无君竟有这样的野心,但现在他一点都不像打算一统江湖的样子,是为了心儿吗?还有素还真,他可以那样决绝的拒绝风采铃,却又对心儿一网情深。
  原来如此,还真一直为武林均势奔波劳碌,只是因为师命难违,还有非寒,他应该是那人的侄子……唉,这究竟是缘是孽啊,水问心看着殷九幽叹了口气问:“你爱覆天殇?”说是问,却是肯定的语气。
  “是,我爱他,我爱他胜过爱自己。我知道您对我的好,也知道世外书海对我的恩,但都不及我对他的爱!他是我的天,我的地,我今生今世,不,是永生永世唯一的主人!只要是他的愿望我都会尽力达成,不惜任何代价。”殷九幽顿了顿,眼神有些飘忽,“其实在他死的那一刻,我的世界就已经崩塌。我活下来的信念只有一个,就是报仇!我要为他报仇,我知道我杀不了北庭弥天,天殇绝不瞑目的,这是他最后的愿望,我一定会为他实现!然后,我的命您尽请拿走,我要与他生死相随,风雨同归。”
  “可是,他不见得……”战座想让她明白,在覆天殇心中,几乎没有她的位置。
  “值得吗?”水问心打断战座的话,问殷九幽,“就算我要你的命,都不后悔吗?”
  “值得!”殷九幽肯定的回答,“决不后悔!也许……也许,等您遇到命中注定的人时,就会明白九幽的心情了。”
  我明白,我怎能不明白,当遇到心爱之人时,你可以为他付出一切,而且不求回报,可惜,我连为他们付出的机会都没有,我不能允许自己爱他们:“好,我答应你,帮你除去北庭弥天。”
  “阁主恩情,九幽永世不忘,”行下大礼,她又道,“还请阁主将北庭老儿交给九幽,九幽要手刃仇人,用他的血祭奠天殇。”
  “这是自然,你下去休息吧,先把伤养好,不然,怎么报仇。”水问心挥挥手示意药、文两座陪她下去,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轻叹,曾经的水阁艳座,华丽、雍容、艳丽、妖娆,是绝艳盛开的富贵牡丹,但现在的她,失去了心爱之人,也就失去了怒放的动力,开始憔悴,开始衰败,这还是她认识的殷九幽吗?做为世外书海的水阁主人,她为失去这样的人才惋惜,更同情她竟被“情”之一字折磨成这般样子;可做为一个女人,她羡慕九幽的勇敢,佩服九幽的执著,因为这份敢爱敢恨的勇气,定要与心爱之人生死相依的信念是她水问心没有的,也许永远也做不到。也许是因为自己太理智、太精明了,即使再感动、再依恋,自己都不会被情感所左右,所以永远记得姐姐的死,永远不能允许自己表达最真实的感情,这就注定了自己要一直逃避,注定了自己要让他们失望、受伤。
  “战,去探探北庭弥天的动向。”水问心收回思绪。
  “是,奔战告退。”
  “心儿,如果你对情爱有殷九幽十分之一的执著,你们三人就不会这么痛苦了。”玄漠对她说。
  “可惜,这是不可能的。水问心是永远理智、淡然、无争,对什么都不执著的。”水问心笑着回答,那笑容中有一丝隐隐的无奈,“而且,你看到谁痛苦了?”
  玄漠摇摇头,叹道:“你说的是水阁主人,是众人心中的世外书海水阁主人,不是水问心!水问心是有血有肉,有七情六欲,喜怒哀乐的人,是个二九年华的任性丫头,不是神!”玄漠移步到她面前,蹲下与她对视,看着她的眼睛,“我看到你痛苦,素还真痛苦,四无君痛苦!我看到你们三个高傲的王者,隐藏自己的痛苦,在别人面前、在彼此面前强颜欢笑、故作洒脱,但我也看得到你们独自躲在无人的角落饮泣悲伤,我听得到你们的心中在流泪、在滴血!”
  “你……你胡说!”水问心甩开他的手,站起身来背对着他。懊恼自己的心事被人看透,更怕他说的是事实。自己之所以这么做,无非就是不想伤害他们,但若按照漠哥哥的说法,自己反倒是伤他们最重、最深的,难道我真的做错了……
  “是不是胡说,你自己心里最清楚。你可以骗得了素还真,骗得了四无君,甚至骗过天下人,但你骗不了自己,你骗不了自己的心啊!”玄漠叹了口气,“你这是何苦呢?”
  “你住口!不要再说了!!!”水问心有些恼怒。
  “主人,”战座来报,“素先生、四无先生在外求见!”
  “不见!我不见!”
  战座有些诧异,主人为何这么慌乱?
  “你不要这样一昧的逃避,你应该正视自己的感情!”玄漠摇头,不赞成她的作法。突然,如梦似幻的白光如蛇般缠上他的身,在他尚未回神之时,双脚已凌空,高挂在老榕树上,被包得像虫蛹一般。“心儿……你干什么,放我下来!”玄漠对着她离去的背影大叫。
  水问心没有回头,径直向前走,朗声道:“既然漠哥哥这么想见两位先生,本宫就成全你,战,去请二位先生来见武座。”
  “是!”战座忍住笑,去请人。
  “哇!心儿,放我下来!这样很丢脸的!”玄漠大叫,可惜没人理他。唉,不过心儿这样就证明她的心已经乱了。这样多好,有脾气就发出来,偶尔任性一下,这才像个人。总是冷冷的,看似对所有人都很好,其实与所有人都保持距离,像座没有生气的观音雕像有什么好?不过,干么一定要把我挂在树上。唉,还是自救一下好了!玄漠吸了一口气,运功大叫,“救~命~啊~”声音可传十几里。
  “玄漠兄,上面的景色如何啊?”素还真笑问。
  “素先生,你别取笑我了,你认为倒着的景色会好看吗?快把我放下来!”玄漠叫道。
  “这绫纱的材质好象……”四无君还未说完,就被玄漠打断,“心儿的水素绫纱是用天蚕冰丝制成的,只有用特殊的药剂才能融化,刀剑都劈不断。你们不要再研究了,快去帮我请千药来救命!”
  “主人刚刚派药座出去办事了!”战座打碎他即将获救的美梦。
  “什么!天要亡我啊……心儿!救命啊~~~”玄漠不顾形象的大喊。
  “你怎么惹着她了?”四无君问道。
  “是啊,她不会无缘无故将你吊在树上吧?”素还真也问。
  “还不是因为……呜……呜……”一片冰菱打中了玄漠的哑穴,截下后面的话。
  “怎么,漠哥哥觉得这里不够高,还是太孤单,要不要小妹给你找个伴儿,来个人蛹成双?”水问心折回,轻倚着廊柱,笑的有些庸懒,不经意间流露着撩人的妩媚。
  “呜……呜……”树上的人蛹摇着全身上下唯一能动的地方——脑袋,他可不想再高了!找人做伴?怕是自己先被人砍了吧!香儿……救命啊,你未来相公快血脉逆流而亡了,有人要弑兄灭口了!
  不理树上人蛹的哀求目光,“二位先生有事吗?”水问心问。
  “素某与玉兄特来谢谢问心你出手救了世途和绝烨。”素还真同情地看看树上的人蛹。
  水问心微微皱眉,对他的称呼颇有微词,问心,是他叫的吗:“举手之劳,不足挂齿,战,送客。”知道自己现在情绪不稳,怕自己在他们面前真情流露,水问心转身要离开。
  “北庭弥天今晚要在醉仙楼宴请各大门派的重要人物,借机拉拢他们,水儿,你若再不动手会错失良机的。”四无君唤住她。
  水儿?他以为他是谁,凭什么这样唤她!水问心微怒。
  挂在树上的玄漠在心中叹了口气,这两个人还真是不怕死,但就冲他们这份勇气,他玄漠就支持他们到底,可惜,要是只有一个人也许就好办多了。
  “北庭弥天之事,本宫自会处理,不劳两位费心。”

  第三十四章 醉仙巨变

  唉,她本来打算再过几日,再对付北庭弥天的,不过既然他这么心急,她水问心怎能不陪他玩玩呢?青影翩然落于醉仙楼,冷眼看着屋内的众人。
  “今日不是动手的时机,你的心很乱!”一黑一白两道人影落在她身后。上午在岳阳楼是她的心情起伏就很大,下午又对玄漠……证明她现在根本不能应敌。现下战、武二座不在身边,药、文二座又被她派了出去,连殷九幽都没带,究竟是什么事竟让她冷静全失,素还真轻叹。
  “本宫应该说过,世外书海之事与两位无关。”纵然早已意识到自己的失常,也明白自己此行的莽撞,依旧不肯接受他们的好意。因为,若与他们同行,自己的心只会更乱。
  “世外书海的事自然与我们无关,但,你的安危却与我们有关!”四无君道。
  “你们……”水问心吸了口气,压下自己的情绪转身关注屋内的动向,不再理他们。
  酒过三寻,北庭弥天开始试探众人,约过了一个时辰,北庭弥天心中算是有了个底,酒席散去,拜别众人。
  待众人散尽,水问心扣住袖中的水素绫纱,是时候了。青影一闪,稳稳落在北庭弥天面前:“北庭先生,有礼了!”
  “多谢关心,阁主有礼。”北庭弥天虽然惊讶,但立刻恢复平静。因为,他虽然感觉得到水问心身上淡淡的杀气,但更多的是急噪,现在的水阁主人根本不足为惧。毕竟自己武功不弱,而这女娃在御敌经验上远不及他,“不知阁主深夜造访所谓何事?”
  “本宫来跟北庭先生算笔帐!”
  “算帐?阁主说笑了,老夫与阁主间有什么过节吗?”
  “当然有,北庭府令嫒下毒是一笔,我水阁兰座之死又是一笔,之前覆天殇一命再加一笔,本宫与先生之间悬着数条人命,怎会没有可算的呢?”水问心答道。
  “下毒一事,老夫已手刃爱女谢罪;杀覆天殇乃是为武林除害;至于兰座之事,阁主应找上面的两位先生吧?”北庭弥天将话一一挡回去。
  两道人影落下。“北庭先生,素某劝您悬崖勒马,莫再执迷了。”
  “哈,素先生此言差矣,老夫所做之事从来都有自己的原则,到是素先生身为正道之首,却与水阁妖女纠缠不清,与魔尊同进同退。”瞥一眼三人,“武林三大传奇吗,老夫今日就见识见识。”哈哈,我不去找你们,你们到自己送上门来,若云逸卖给老夫的情报没有错,你们就等着相互残杀吧!
  “这是我世外书海的事,还请二位莫要插手!”水问心言毕,起身对上北庭弥天的攻势。可她此刻心浮气躁,乃高手过招时的大忌,而且招招紧逼直击要害,似要速战速决。反观北庭弥天,他已看出水问心的异样,不知为何故意与她周旋。北庭弥天不愧为老江湖,水问心纵然身怀绝世武功,但现下心神不定,连续百余招,二人竟未分出高下。
  如此下来,水问心更加急噪,北庭弥天看准时机,一把幽蓝星芒掷出。二人本是近身相斗,水问心想也没想,当下就用了大师父所传的玄子游步,无意中看到北庭弥天脸上的一抹笑,立刻明白自己中了计。
  她此招一出,观战的两人更是大惊,玄子游步是玄天老人自创的轻功步伐,为何她会?
  但此刻水问心心中却是警铃大作,她不会猜错,北庭弥天是故意的,从他们开始过招,他就是为了引出她的本家功夫,他……不,不会的,这秘密他绝不会知道……大师父,二师父……
  “玄子游步,哈哈哈,竟是玄子游步,谁能想到堂堂世外书海水阁主人竟会是玄天老人的弟子呢?想不到,真是想不到,阁主与素先生还是师兄妹呢!”北庭弥天退出数丈,“二十年了,整整二十年了,玄天那老家伙杀了我的清璇,说什么正邪不两立,说什么我们相爱天理不容!我时时刻刻苦练武功就是为了报仇,可那老家伙居然诈死,我找了所有他能藏的地方,却万万没想到世外书海!好,很好,今天我就先杀掉你两个徒弟,我就不信你还能继续当缩头乌龟!”
  天啊,他竟然!听完这番话,水问心立刻明白了北庭弥天的用意,他怎么能……都,都怪自己太莽撞、太感情用事……他们,现在最重要的是他们,千万不要误会,千万不要相信北庭弥天啊!
  “你说无天冥界的圣姑玉清璇是谁杀死的!”冰冷得的声音打碎了她最后的希望,她不敢回头看非寒的眼睛,她听得出他的愤怒和杀意。四无君瞪着心上人的背影,怎么会,怎么会,他第一次真心相交的知己,他第一次真心爱慕的女人,竟然,竟然联手欺骗他,还都是他仇人的徒弟。姑姑,姑姑,原来,原来一直以来,真心待我的就只有您一人而已。
  “你……难道……你是非寒……你是非寒对不对?清璇她……她以前常提起你的,她说你很聪明,还是练武的好材料,她说你父母早逝,所以特别懂事,她一直把你当亲生儿子看待,她……她还说,我们若有一天可以……可以成亲……就让你……认我作干爹的,对,对,这是……”北庭弥天仿佛陷入了自己的回忆,泪眼朦胧,从怀中摸出一样饰物,“这是……这本是她爱刀相思上的琉苏,我打不过玄天,连她的刀都抢不回,只能……只能……这……这还是我送她的……想不到最后一直……代她陪着我……”
  四无君一步步上前,接过北庭弥天手上的琉苏,他认得这个,他怎会不认得,这是姑姑的东西。他记得小时侯,长老们急着为年纪渐长的姑姑说媒,姑姑总是抚着刀上的琉苏黯然回绝长老的好意。姑姑对他说过,也许有一天,他们无天冥界之人能在武林三尊中占有一席之地,得到正道的承认,她就可以与心上人双宿双栖了,因为她爱上的是在正道很有名望的人,他们的感情天地不容。原来……原来……“她怎么死的,你告诉我她是怎么死的?!”握紧手中的琉苏他大吼道。
  “我们……我们的事被玄天发现了,他满口仁义的讲大道理,说什么正邪不两立,我已经答应他不再见清璇了,可他,可他还是杀了清璇,他杀了清璇啊!”
  “你为什么不陪她一起去死!”四无君咆哮道,他,他宁愿永远不知道这样的真相。
  “报仇,我要报仇,我要杀了玄天,我一定要杀了他!他是诈死的,我开过他的棺,里面没有尸体。”北庭弥天转向水问心和素还真,“你们,你们一定知道,你们的师父在哪,玄天在哪?”他看着水问心,“是不是,是不是玄天派你来的,是不是,清璇的死还不够吗?他要玉氏一族灭门吗,还是他认为无天冥界势力太大了,派你着妖女来赶尽杀绝!”
  听了他的话,四无君抬头,死死定着水问心,一步步走到她面前。
  “玉……玉兄,你不可相信北庭弥天的一面之词啊!”素还真从这一连串的惊讶中惊醒。
  四无君充耳不闻,径直走到水问心面前:“水儿,你告诉我,你跟他没有关系对不对,你不认识什么玄天老人,素还真也不是你师兄对不对?你们没有骗我,你也没有事瞒我对不对?你告诉我!”
  “我……我是……是有事没告诉你,但,但我没骗过你,”水问心抓着他的手着急的解释,“你听我说,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不是……”
  “那是怎样!为什么你会玄子游步,为什么你有魔刀相思,为什么是你,为什么是你!”他冷眼看着眼前的女人,挥开她的手,原来一切都是假的,什么友谊,什么爱情,原来都是假的!他转向素还真,“素还真不愧是素还真,这次本座真是栽大了,竟被你们骗的团团转,还跟你这正道之首称兄道弟。”
  “玉兄,你冷静一点,我是玄天老人的弟子没错,但问心……”
  “好!你承认就好,素还真你听好,本座与你早就应该一分高下,六月十五,华山之巅,四无君与你一决生死!本座就不信,自己的爱徒殒命,那玄天老儿还不肯出面!”
  怎,怎么会这样,什么一决生死,一分高下,为什么会这样,不对,不对啊!乱了,全乱了!水问心挡在他俩之间,对素还真道:“不要,不可以,不能答应,你听到没有,我不许你答应!!!”
  素还真看着她,非常认真地看着她,他从她眼中看到焦急、担心、关切、伤心、懊恼、自责,但是,这是为了谁,是他,还是四无君?是啊,他们之间早该分出一个高低,不是吗?抬眉,直视她身后的人:“如君所愿,六月十五,华山之巅,一分胜负!”
  “你……”水问心听了他的回答,惊得后撤一步,转身要再劝阻。四无君已飞身而起:“素还真,华山一战,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北庭弥天早已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风声瑟瑟,像是急鸣的战鼓。
  “为什么,为什么答应,你明明什么都不知道的,不是这样的,不应该是这样的!”水问心看着眼前的白衣男子,泪不争气的落下。
  素还真上前一步,抬手轻轻拭去她颊上的泪,依旧温文儒雅、飘逸绝尘:“问心,他说的没错,我们早该一战,没人能阻止。”
  “不是的,不是的,你们要战没关系,但你们要拼生死啊!”没有挣脱他的怀抱,水问心摇着头说。
  “也许以前不用,但,现在,一定要。”素还真答道,他们之间只能有一个活着,因为,水问心只有一个,但最起码,现在她的眸中只有自己对不对,既然如此,即便是死也值得了。
  他该成全他们吧,问心很在乎非寒兄……
  “问心,我要回去备战了,我们都希望无悔一战。放心,很快会没事的,过了六月十五就没事了!”俯身,在她唇上轻轻一吻,最后一吻,“问心,你知不知道,这,是你最坦诚的一次。”
  不等她说话,最后看一眼心爱的女人,将她的身影永远烙在心中,素还真转身离开。
  “你……”水问心抬手,轻抚自己的唇,她在发抖,全身都在发抖,她希望自己猜错了,但是,但是不会,还真他打算,他打算战败,他要赴死啊!怎么会这样,白天明明还好好的,为什么,为什么,一转眼所有的一切都脱离了控制……怎么会这样……

  第三十五章 无天冥界 琉璃仙境

  月光下,一袭雪青色的身影翩然落下,宛若月中走出的仙子,因连夜赶路而微显凌乱的发丝,略污的衣摆都无损那出尘的容姿。
  “为什么不肯见我?”她开口,水眸看向院内最黑暗的阴影处。
  “我无天冥界六层护界居然挡不住你,不知是水阁主人武功太高,还是绝烨的防范太疏于形式。”四无君自黑暗处缓缓走出,羽扇轻摇,依旧潇洒俊逸,依旧神采飞扬,只是,他的眼中再没有一丝暖意。
  水问心垂眸,不愿看他,她好怕他眼中的冷漠、疏离:“为什么不肯见我,你宁肯相信北庭弥天,也不愿信我?”
  “你应该清楚,高手决战前最忌心乱,你不是已经吃过亏了吗?”他顿了顿,“而且,本座只相信自己,我看到的、听到的,让我不得不相信北庭弥天,不是吗?”
  “我若告诉你,你姑姑没死,她和玄天老人结成伉俪,你会不会相信?”幽幽的道出真正的事实,虽然这是连自己都觉得荒谬的事实。
  “很惊人的笑话,水儿你说谎的功力显然不及素还真,你应该好好跟你师兄学学!”四无君轻笑着回答。
  “素还真已打算赴死,他不想和自己的知己生死一决,你……”
  “那只能说明他傻,他既然求死,我何不成全他?”四无君打断她。
  “一定要战吗?没有一定回旋的余地?我,我若带你去见玄天老人和你姑姑,你……”水问心急噪的问,这样的非寒她不认识,他眼中没有一丝情愫,一丝暖意,平静得没有波澜,甚至没有生气。这样的玉非寒让她心惊,让她害怕,这才是四无君吧,这才是“平风造雨”四无君……
  “哼,带我去见你的好师父,然后送我下去见我姑姑是吗?”四无君冷笑着问她。
  “不是的,你……好!把比武的日子推后,我让他们……”
  “推后?说到底你还是怕你的宝贝师兄有事吧,你放心,只要他全力应战,死的那个未必是他。”
  “你,你为什么不懂呢,我不希望你们两个有事,你们两个都不可以有事!”水问心看着他,“一个月,只要晚一个月就好,我会证明我说的话,然后……”
  “然后再把我骗得团团转?水儿,你的本事我可不敢小瞧!”四无君轻笑着用扇柄挑起她小巧精致的下颌,“好,你想本座推迟决斗。可以,不过四无君从不做赔本的买卖,只要你出得起价钱买回素还真的命,就算不战都可以。”
  “真的?那,你要什么,只要我出得起,我……”
  “你出得起,你当然出得起,本座要的只有你才付得起!”看着她眼中的焦急、担心,才明白原来自己根本放不下她,原来自始至终依然爱着她,“我要你,我要你完完全全的属于我!”
  他抬手圈住她的纤腰,不给她任何退路。
  你……你为何一定要逼我,我说过我不会选,你们两个我谁也不选……
  “水儿,你想清楚,这是最后一次机会。”四无君侧头在她耳边轻道。
  最后一次机会吗,是啊,只有答应,我才有将所有事情解释清楚的机会,我才能让你们和好如初,不是吗?
  “好,我答应,只要你将决斗取消一事公告天下,我,就是你的。”只要你们不战就好,只要你们都平安无事就好,让我付出怎样的代价都好,我只要你们平安!
  四无君瞪着她,无波的星眸中燃起弥天的怒火:“水儿,你答应的还真干脆!为了素还真你竟然什么都不在乎,他对你那么重要吗?好,就凭这一点,他就该死!!!”
  “不是,我……你说只要我答应就不战的。”水问心解释道。
  “我说要你出得起价钱,不过很可惜,水儿,你知道吗,太容易得到的东西根本就一文不值,倒贴的女人我四无君不稀罕!”漾起最优雅的笑容,可口中所言却异常的残忍,“你根本不该存在的,是因为你的出现才会有今天的一切。如果没有你,‘平风造雨’和‘清香白莲’就不会有交集;如果没有你,无天冥界圣姑之死就永远成迷;如果没有你,玄天老人之死也不会被人怀疑!”不忍看她眼中的泪水,四无君转过身,“请你即刻离开,无天冥界怕是配不上高贵圣洁的水阁主人。”
  高贵圣洁?现在你眼中的我是阴险毒辣,下贱卑劣吧。是啊,如果没有我就好了,如果没有我,你们就不会动情,不会伤怀;如果没有我,你们更不可能要一决生死。我早该离开,我早该放手。
  转身离开,不再多言,水问心第一次这么痛恨自己,是啊,我根本不该出现的,我根本不该走进你们的生命。
  一身黑衣的四无君立在院中,听着她离开,未曾多言。乌云渐起遮住了月娘的面庞,一切又恢复沉寂,属于黑暗的沉寂,冰冷毫无生气。黑色的影子透着无限的孤独。是啊,为什么你要出现,如果没有你,我平静沉寂的心就不会再有温度,如果没有你,也许我一辈子都不会爱上任何人。但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我仇人的徒弟……
  关于“平风造雨”四无君和“清香白莲”素还真约战华山之巅,江湖中已传得沸沸扬扬了,所有人都不明白为何这两位将稳坐武林三尊宝座的人物要在武林大会召开之前开战。而现在武林中最平静的地方就是琉璃仙境和无天冥界了,两大高手各自备战,自然不会有人敢去打扰。
  素还真所居的琉璃仙境景色堪称中原第一,而此刻的水问心却根本无意欣赏。屈世途将她引至白莲池畔,不远处的亭中,有一白衣男子正在饮茶赏莲。
  “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特地准备了湖州的顾渚紫笋,来试试。”素还真亲自为她斟了一盏茶,请她入座。
  “我……”对上白衣男子温暖、关切的双眸,她竟什么也说不出来。
  “你去见过他了,他不肯罢战。”素还真已经猜到,抬手将茶盏推近她,“茶凉了,会失味的。”
  “你不问我吗?你不想知道玄天老人、玉清璇,还有……”
  “你若想说自然会说,而且,”素还真看着她,“而且,我相信你,你没有骗我,更没有骗他。”
  “正道领袖玄天老人,冥界圣姑玉清璇早就死了,活着的不过是一对历尽艰辛才能相守的鹣鲽伉俪,他们知道自己的感情为世不容,他们知道彼此相差近十几岁,但他们只是相爱而已,这并没有错啊。他们不希望再被打扰,只想幸福的走完他们所剩不多的人生,而他们的幸福正是彼此。所以他们放弃了责任、亲情、友情、逃脱了他们的命运。”水问心看着满池白莲轻叹,“仅此而已,没有血腥,没有阴谋,就只有这么简单。”看着水中的白莲,不犹想到身旁的男子,他本应同这莲花一般安宁祥和,圣洁绝尘对不对,是她搅乱了这一池平静的春水对不对。原来,所有的错、所有的孽,全因自己,全因她自己啊!
  “你们不该是这样的,你们其实很像的,一样高傲,一样孤独,你们应该是朋友,是兄弟的,我不过是尽力实现大师父和二师父的心愿罢了。我,我不知道究竟哪里出了错,竟然会变成这样,你们不该决斗,你们更不该爱上我,你们……”
  “决斗之事已成定局,无法改变,”素还真起身,打断她的话,走到池畔,背对着她,“不过,你放心,他,不会有事,他会平安无事的回到你身边的。”
  “不可以!我是希望他没事,但我同样要你平安。”水问心走到他背后,幽幽的叹息,“既然这一战已成定局,那么我请你倾力一战,无悔一战,不要留任何遗憾。你若有心求败,想成全谁,那我告诉你,无论你们谁活着都与我无关……他有句话说的很对,我根本不该存在的,是因为我的出现才会有今天的一切,所以我离开,绝不再介入你们的人生。其实我早该离开,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你们要的我根本给不起,也不能给。连我自己都不懂我的心更偏向哪一边,所以我无法选择,不会选择,更不能选择,我根本不想伤害你们中任何一个人,可,可没想到我早把你们的心伤透了。”她轻笑一声,“水问心不过是个三心二意,见异思迁,水性杨花的女人,究竟……”
  “不许这么说自己。”食指轻轻点上她的唇,“水问心是普天之下唯一能让素还真动情的女人,你只要记住这点就够了。我们这一战不只是为你,也为了我们自己,我们所处的地位,有太多的眼睛看着我们,这一战是迟早的事。不要再自责,不要再留泪,因为无论我还是他,都不想见你伤心。是我们把你逼得太紧了,是我们没有顾及到你的心情。放心,会没事的,我一定会想到解决的办法。”抬手轻轻拥她入怀,希望时间可以在这一刻凝固,为她挡去所有的风霜。
  水问心依在素还真怀中,她听见自己心底的叹息,这样的素还真让她感动,更让她心痛,这才是素还真,他的怀抱几乎可以挡去她所有的不安,这才是“清香白莲”素还真啊!
  这样两个男人,一个似火,一个若水;一个霸道,一个谦和。这样两个男人,都让她倾情动心。他们都不应该有事的,她也不允许他们有事,该死的那个,其实是她。只要没有她,他们的生活就会恢复以前的平静。
  唉,原来,这才是我所谓的生死命劫。

  第三十六章 决战 殒香

  此刻的愉园内,感受不到一丝愉快的气氛。大厅内文、武、战、药四座静静等待着水问心的命令。
  水问心从袖中抽出一只封死的木匣放在桌上:“漠哥哥、千药你们带上这样东西即刻起程回去,未见到我大师父前不可拆封!”
  “这……主人,眼看素先生和四无先生就要大战了,我们就算连夜赶路,也不可能在六月十五前赶回来啊!”药座道。
  “是啊,心儿,你我和力,也许还能阻止他们开打,若我们离开……”玄漠不明白她的用意。
  “你们不用担心,我,已有解决的办法。”水问心道。
  “真的?”众人吃惊的看着她。
  “水问心什么时候做过没把握的事,天下间还没有什么能难倒我的,而且你们忘了吗,我的运气好得很!”水问心又拿出一样东西对一旁的文座道,“这是忘忧给我的听雨楼令符,想不到真的用上了,你拿着它去听雨楼求援;战,你去调集世外书海在中原的所有弟子。六月十五那天你们给我封山,除了素还真、四无君和我外,不许再有一个人活着上华山!”
  “是!”
  水问心挥挥手,示意四人立刻行动:“啊,漠哥哥,千药,你们把湘云它们带回去吧,让红菱、紫妍好好照顾它们,而且忘忧在岛上一定闷坏了,正好让它们三个回去陪她。”
  “是啊,君楼主一定已经无聊得不行了!”药座道。
  “心儿,那你一切小心,我会尽快回来帮你的。”玄漠保证,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目送他们离开,水问心深吸一口气,还好,还好,她没有露出破绽。她本来最担心漠哥哥会看穿她的打算,不过幸好他此刻心中念着早点见到天香。现在是一切顺利,希望以后也会如此。
  六月十五,华山之巅
  云淡风清,华阳初上,山间略略浮着一层薄雾,微微有一丝寒意,正是比武的好时机。
  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分立于最高的两处山峰上,他们都在等待,等待一个时机,一个出手的机会,阳光一点点的倾泻在山间,但这里却感觉不到一点温暖。
  水问心站在他们看不见的树影中,静静的将全盘计划在心中再进行一次,她不能失败,因为她只有这一次机会。虽然两位师父没提过,但她知道,大师父最不放心这个如室弟子,因为他诈死时将太多的责任、期望压在他肩上,亲手打造了阻止他自由翱翔的牢笼。她也知道,二师父最挂念的就是这个侄子,因为姑姑的死给他带来太大的冲击,逼他不得不坚强,不得不独当一面,不得不残忍谲诈。其实是大师父、二师父的结合塑造了今天的素还真和四无君。这十多年来,两位师父的教诲、疼爱她水问心无以为报,今天就可以还清了吧。姐姐,你等等,黄泉路上你莫要急行,问心很快就来陪你。很快,一切就会结束,然后所有的事情就会随风而逝。你们要的我给不起,所以我还你们曾经的平静,没有我,你们的生活会快乐很多吧。没有我,没有我就好了,就当你们从没遇见过我,让一切重新开始,只是不要再有我的参与就好。
  “她很担心。”素还真淡淡的对眼前的男子说。
  “是啊,她怕你有事!”四无君冷笑着回答。
  “她不想我们中任何一人有事,她有她的苦衷,但她从未骗过你!”素还真叹了口气。
  “哼,多说无意,出剑吧!”不想再听到有关她的事,怕自己会动摇,他们骗了他,他们联手骗了他!
  唉,问心对不起,我答应你要想办法解决,可是我真的无能为力,尽力一战吗?你放心,我答应过你,我会尽力一战,倾情一战,绝不留任何遗憾。
  “嗡”欺霜宝剑出鞘,闪过一道青芒,划出无数的剑花。羽扇走势奇异,似退实进。刹那间,飞沙走石,激荡飘摇。薄雾中,一黑一白两道身影飞舞,似要冲散山中的雾气。
  有剑无心,剑失真我,有心无剑,剑失锋芒,有剑有心,登峰造极,可只有像眼前之人一样,无剑无心,才能天下无敌。扇在手中,平风起风,扇在身外,无关天道,扇在心中,借风起意,也只有像眼前之人,将扇与风皆置于心内,方能天承自然,克敌制胜。他们两个的武功应该与她不相上下。呵呵,终于起雾了,这浓雾终于起来了。
  阳光都射不透的浓雾在山间漾开。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并未因弥漫的雾气而有一丝停顿,依旧斗得难结难分。
  突然一道白绫破空而来,挡开两人的武器,在雾中划出完美的弧度,使两道人影不得不各退一丈,水问心稳稳落下,收回白绫。轻叹,唉,我果然不适合白色,这如云般飘逸的白色穿在我身上反而失了神韵,不过,到是很衬着浓雾不是吗?
  “问心?!”素还真惊道,她为何会来?
  “怎么,挡下所有观战的人,你们师兄妹打算联手对付本座吗?”四无君讽刺道。
  “你们怎么想都不要紧,我只要你们罢战!”水问心平静的说。
  “不可能,今天不是他死,就是我亡。你让开!”四无君怒道。
  “问心,刀剑无眼,会伤到你的,你先回去!”素还真道。
  虽然心中早就料到了他们的答案,却依旧有一丝失落,现在的她真的没有退路了。深深吸一口气,稳定自己的心神,“那就得罪了!”白绫飞出,似飞舞的银龙,卷向四无君。
  “你!”见她招招夺命,下手没留一点余地,四无君压下所有的话,认真迎击。
  素还真见状,长剑一挑,绕开白绫的攻势,跃到她身侧,抬手扣住她的左肩:“问心,回去,不要插手!”
  抬脸对上他的眸:“我知道你想不到解决的办法,所以我只能用自己的办法!”催动天水神功,震开他的手。手中的白绫千变万化攻向四无君。
  四无君看着她,原来你这么在乎素还真,原来我在你心中根本没有一点地位,为了他,你要我死吗?心中的怒火狂燃,几乎烧尽了他的理智,扣紧手中的扇,数十只淬有巨毒的扇骨飞出。本应卷成护壁的白绫突然停了,两只扇骨径直贯穿她的身子钉在巨石上。四无君愣住了,她,她明明可以挡住的,为何,为何……
  “你竟敢伤她!”素还真接住急速下坠的她,看着流血不止的水问心,一向的冷静自持全然不见,提剑劈向四无君。
  水问心抬手点了两个穴道止血,提气行功,自颈后的“身柱”、“神道”、“灵台”到背后的“至阳”、“肝俞”、“胆俞”、“悬枢”,腰部的“腰阳关”、“十七椎”几大要穴处的真气渐渐开始郁结,无天冥界的毒果然厉害,看来没把五毒圣珠带在身边是个明智的决定。勉强撑起自己的身子,抬眼最后看一眼那同样出色的两人。突然,耳边响起一声鹰啸,那是!看着天空中的黑鹰,水问心深吸了一口气,唉,漠哥哥,果然还是瞒不住你。
  这时,失去理智的素还真一剑劈裂了一整块巨石,运足十成的功力,剑锋直冲四无君,“住手!”远处传来一声巨吼。可惜,太晚了,一抹白色的身影快一步冲到剑前。全力刺出的剑根本来不及收回,被挡在身后的人也来不及反应,只能看着她稳稳的为自己挡了一剑,只能看着她稳稳的受了自己一剑,而且,一剑穿心!
  时间仿佛在一瞬间停止。她是故意的!她是故意要让他们杀死她的!因为他们都看到她眼底那抹笑意,那抹阴谋得逞的笑意。
  “你们两个混蛋!”玄漠狂奔而至,抱住她退开,提掌不断将真气送到她体内,“水问心!你这该死的女人,你早就算好了,把我们全支开,自己跑过来找死,这就是你想的解决办法!你给我听清楚,世外书海是你们水家的,你要传位去找姓水的,那两个老怪物是你师父,你要孝顺自己去孝顺,还有,那三只笨猫更是你的,我死都不会帮你照顾!!!”玄漠将源源不断的真气送入她体内,不断咆哮拉回她模糊的神智。
  水问心轻笑,缓缓开口:“漠……漠哥哥……你再继续运功……我会死得更快……”
  “什么,我这是帮你疏通被真气堵死的经脉,怎么会……”无意中瞥见她唇边的黑血,“你中毒了!!!”天啊,玄漠赶紧撤掌,她中了毒,自己又帮她运气,这样毒会散的更快,“五,五毒圣珠呢?你的五毒圣珠呢!!!”
  “没带。”费力的吐出两各字,真没想到漠哥哥回来的这么快。
  “解药!快给我解药!!!”玄漠向身旁两个完全石化懂得男人咆哮。
  “呵,你……认为……会有人在决斗时还带着……带着那种东西吗?”又呕出一大口黑血,眼前的景物开始模糊。
  “你是故意的!!!”四无君瞪着虚弱的她,眼中满是血丝。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为什么……”素还真看着自己颤抖的手,第一次,第一次这么恨自己持剑的手。
  她轻轻的将头靠近玄漠的怀中:“漠哥哥,你……最清楚我了,我……从不做没把握的事……咳……咳……而且……我的运气……一向很好的……所以,我交代的事……你……一定会答应……不……不是吗?”她咬咬自己的唇,企图让自己清醒一点,想要抬眸再看一眼那两个她深爱的男子,可惜她已经没有那种力气,“不愿听我解释,又……又想不到解决的办法……既然……如此,那么……一切就……由我来结束……”倒抽一口冷气,忍住痛,一下,只要再一下下就好,“如果没有我,这一切……就不会……发生……所以我……我离开……让……让一切重新……重新开始……就当……就当你们的生命中……没有……没有我的……存在,既然一定……要有人去死……那么……自然应该……是我……”用尽力气看着两个几欲落泪的男子,“答……答应我……和……和好……不然……我……我会死不瞑目的……”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求人,也是最后一次,她知道他们会答应的。
  “好,好,我答应,只要你没事,你要我做什么都行,水儿,你不会有事的,你不许有事,听到没有!”
  “什么死不瞑目,这点小伤很快,很快就会好的,问心,你不能……你……”
  看着他们,扬起最欣慰的笑容,她的运气果然很好,她成功了不是吗?不能,不能再让他们牵绊了,继续这种没结果的等待,只不断伤害他们,她根本就是他们的劫难,结束,现在她要一切都结束,凝练最后一口真气,用力抽出胸口的剑。
  “心儿!”玄漠惊呼。
  “不,你,你在干什么!!!”素还真来不及阻止。
  “不,水儿,我会恨你的,你不能……”四无君大吼。
  可惜,已经太晚了,如水柱一般的血喷在他们身上,脸上、胸前都满是了殷红,“原来……这就是……我的……命劫……生死命劫……躲……躲不掉的……”纤细的手轻轻垂下,她在玄漠怀中失去生息,绝美的容颜逐渐失去温度,终至冰冷。
  “不,你不能,你不能这样,你不能这么残忍,我,我会恨你一辈子,水问心,你听到没有!”素还真凄厉的吼声直令闻者心酸。
  “不,不,这不是真的,不是,绝对不是,你,你又在骗我对不对。不,不要再闹了,这次我保证不生气,你,你睁开眼,只要你睁眼再看看我!”四无君摇着头一步步后退,谁来,谁来告诉我,这,这不过是一场噩梦,一场噩梦!
  玄漠反到是最冷静的一个,心儿的个性他最了解,这两个男人才是她最不放心的,还有,她一直说要回去,他要带她回去,玄漠抱起她的尸体,转身要离开。
  “你要带她去哪里!”“放下她!”两个几近疯狂的男人挡住他的去路。
  看不过他们自欺,玄漠要他们看清她已经香消玉殒的事实:“不要骗自己了,她死了,心儿死了,你们这样,只会让她走得不安心!”
  “不,你骗人!”“你在说谎!”两人抬手要抢她的尸首。三个人拉扯间一个不小心,尸首从他们手中滑落,他们都急忙忙地伸手一捞,可她的身子却落入一双干瘪的老手中,“抢什么抢,一个死人不够三个人分,送给老人家好了。”沙哑的声音犹在耳畔,却没有一个人看清楚他的长相。

  第三十七章 缘灭 随风

  “那两年前,华山上究竟出了什么事?”一群对江湖满心憧憬的小伙子好奇的问茶楼中的说书先生。
  老先生捋捋胡须,叹了口气,摇摇头:“不知道,大概也没有人清楚。只知道他们在无字酒楼狂饮了三日,最后握手言和,在八月十五武林大会上分列了日、月二尊。之后,就是这武林中难得的和平,这样的和平,是近百年来从未有过的。”老先生抚须长叹。
  “那辰尊呢?不是武林三尊吗,辰尊是谁啊?”众人追问。
  “辰尊啊,当时呼声最高的是北庭弥天和……和上一任的世外书海之主,水阁文座出席武林大会,说世外书海与世无争,中原武林之事与他们无关,她家主人自不会做什么辰尊。至于北庭弥天,死了,被现任的水阁主人曾经的武座玄漠公子和殷九幽联手杀了。总之,现在的北庭世家已经衰败的不像样了。”
  “那个上任的水阁主人真的是天下第一美人吗,她为什么传位给别人啊?”又有人问。
  “哈哈哈,诛妖大会仅她嫣然一笑,就破了绝世魔功,你说她是不是天下第一?就算撇下容貌不说,她的才情、气度、风姿、智慧、武功,天下间又有几人能出其左?”唉,只是可惜,天嫉红颜啊……他神算子也无力回天啊……“好了,散了,散了,今天就说到这。欲知下文,明日请早。”说书先生抖落身上的瓜子皮,起身出了茶楼。
  “呵呵,年轻人,我一个说书老头可没什么钱,你跟着我干什么?”小巷里老人问道。
  “下在有事请教前辈。”一男子走出。
  “怎么,你要学说书吗?老头我不收徒弟的。”
  “在下想向神算子前辈请教几个问题。”
  “神算子是谁,没听过。”
  “呵呵,前辈,我云逸的情报就跟您的卦一样从未错过,您何必再隐瞒。”来人正是无字酒楼的云逸公子,“内子想向您求一个吉凶。”云逸说明来意。
  “老头子我已经封卦了,您算卦请去城隍庙找那个张大仙。”神算子一个纵身消失了。
  “前辈……”唉……真后悔当初没有习武,忘忧,这可不是为夫不尽力,即使你相信自己的好姐妹没那么容易死,可为何两年都没有音信,你,也该放弃了吧……
  武林宫萱室内,一黑一白两人几乎同时搁笔,合上手中最后一本公文。
  “最近好象越来越无聊了。”四无君摇着手中的羽扇感叹。
  “风平浪静不是更好吗?”素还真反问。
  “就算可能是暴雨来临前的宁静?”
  “也许吧,玉兄,我们来对一局如何?”素还真邀棋。
  “素兄这是下战帖吧?”虽然嘴上这么说,依然起身走向棋室。
  两年前,她离开,带走了他们第一次付出的真情,更带走了他们全部的喜怒哀乐。曾经因她而澎湃激荡的心回归平静,最终沉寂得毫无生机。两年前,他们在无字酒楼狂饮三日,之后动用所有力量疯狂寻找那个神秘老者,可,毫无音信,最后,他们只能放弃,按照她的愿望活下来,友好的活下来,了无生趣的活下来。
  其实一切都不重要了,谁骗了谁,谁设计了谁,谁隐瞒了什么,到底什么才是真相,所谓的真相又有什么意义?一切都不重要了,就算全都清楚明白了又如何,她,已经不在了。
  清风拂过,带来淡淡花香,原来武林宫也有争相盛开的花儿,原来武林宫内也有赏心悦目的景色,可惜,再没有看景的心境,因为曾经教他们如何欣赏美景的那抹芳魂已经消逝了。

  第三十八章 婚典 重逢

  杭州西湖美景天下一绝。约莫半年前的一天,几乎是一夜之间,西湖畔就多了一座庄园。那一晚,数百工匠连夜赶制,雕梁画栋,好不精致,不知是怎样的人竟有这样的财富,更不知是怎样的人才配得上这西湖的清雅,画楼的辉煌。也是那么一天,西湖畔就多了一位神医,悬丝诊脉,隔帘问切,医术出神入化,更重要的是这位神医从不收半文诊金,只要是来求医的连药材都免费奉送。杭州城内,但凡提到西湖畔了心园主人璇玑姑娘无不敬若神明。
  “咳……咳……咳……”帘内传来不住的咳嗽声。
  “你啊,只知道照顾别人,就是不懂照顾自己。”解下自己的外衣披在她身上,看着她弱不禁风的身子叹道,“你现在的身子,不比从前了。”
  “你放心,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
  “心儿,你……是不是怪我……”叹了口气,玄漠幽幽的说。
  “没有,我没怪任何人,只是意外自己的失算,我千算万算也没想到你会不顾一切救我,要我活下来。”两年前,她一心求死,将遗书及水阁主人的印信一并封好,请不知情的漠哥哥送回世外书海,希望两位师父原谅她轻贱生命。如果一切的事情都是注定的,一切的痛苦都是她引起的,那么她选择离开,选择死亡。两位师父明白了,也默许了她的决定,可是漠哥哥却不能,他不允许自己的好妹妹这般轻生,他恳求两位师父救她,甚至不惜违背誓言拜他们为师,只是希望自己的干妹子平安无事。她真的死过一回,整整半年冰冷无息,是两位师父和漠哥哥日以继夜的强渡真气保持她身体的温度,等着百年才成一株的灵火圣草出世,冒险入栖霞山火焰洞为她求仙草救命。刚服用新鲜的仙草时,命是救回来了,可是魂魄却早已归了阴司,他们一发狠竟从大觉寺绑了个得道高僧回来施法,硬是召回了她的三魂七魄。可虽然回了魂,重伤的她仍处于昏迷状态,时时需辅以名贵药材以养体弱之身。
  是谁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她虽大难不死,却是后患无穷。一剑穿心,心脉具损,一身武功全都废了;苦休十几年的天水神功至阴至寒,每到月圆就成了彻骨的寒毒,销肌损骨,痛不欲生;透骨的巨毒,早已深入骨血,纵使是五毒圣珠也无能为力,每每毒发,折磨得她几近疯狂;最让她恐惧的还是漠哥哥千心万苦找来的药,她的心破了个洞,而且浸满了毒,只要有一丝心绪波动都可能致命,漠哥哥和两位师父阅遍医书,四处寻访,最后在苗疆得到医治之法——采心补心,以成年男子的心头之血为药,每日服用,方可续命,虽然以金针为器,只要下手利落,便不会伤人性命,但要她以人血为食,这与妖魔又有何异,本该日日服用的硬是被她改为一月一次,除非无法忍受决不服食。这样残破不堪的她离开世外书海,请两位师父和漠哥哥隐下她复生的消息,她带着从小服侍自己的两个婢女来到西湖畔开医馆赎罪,能救一人便救一人,希望洗清她这妖魅一般的生命。可是,她救得了别人,却救不了自己,每每午夜被楚痛惊醒,看着镜中的自己,她不只一次的怀疑,这是水问心吗?她曾经的神采、风姿,她曾经的气度、才情,她曾经的淡然、优雅在哪?她可以不在乎容貌,但她无法接受这似人非人,似鬼非鬼,似妖非妖的自己。她刚醒来时,是恨他们的,恨他们为什么要救她,恨他们为什么连死的自由都不给她,可是看着老泪纵横的两位师父,看着满眼心痛的兄长,她还能恨谁?所以,她逼自己活下来,拖着这风中残烛一般的身子活下来,忍受一切的楚痛折磨,等着油尽灯枯,等着撒手人寰,不为别的,只为了两位师父和漠哥哥的疼爱和期望。他们都希望她可以幸福,希望她可以有个好的归宿,可他们不知道她的幸福,她的归宿,不过是从容赴死。他们希望她去见那两个人,希望他们三人能有结果,可他们却不了解,现在的她,连自己都害怕的她,还有什么资格再站在那两个人面前,再被他们注视。她不要!她宁愿将最美好的一面永远留在他们心里,这是她的自私,也是她仅存的尊严。是的,现在的她没有水问心曾经拥有的一切,她不是水问心,这样的她也不配做水问心,她唯一能保留的只有尊严,属于水问心的最后一点尊严。
  “心儿,下个月,为兄和天香就要成亲了,我希望你能……”玄漠看着她几乎说不下去。
  “恭喜漠哥哥,历尽千辛终于抱得美人归了,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她示意贴身婢女抱来一只锦盒,“这漪绿琴送给两位,祝哥哥、嫂嫂白头偕老。我不便出席,请兄长见谅。”
  “漪绿琴?这是你最爱的琴,怎么……”玄漠震惊,这是她曾经视若生命的东西啊!
  “反正我留着也没用,天香会喜欢的。”微笑着打断他,看这自己的手,这样连提笔都会颤抖的手,还怎么抚琴呢?“不要推辞了,这是小妹的心意。”
  “好,那我收下了。心儿,我和那两个……两位师父都希望你回去住,你不希望有人知道,那就在岛上设一个禁区,我们也好照顾你。”玄漠接过锦盒。
  “不了,我这样很好,万一有什么事我会向你们求救的,再说还有紫妍和红菱会照顾我,你们不用挂心,我真的不要紧。”现在的我怎么可能回去,世外书海不需要这样的我,你们更不需要这样的我,回去,只是徒增感伤罢了。“咳,咳,漠哥哥,我想休息了……”
  “那,你早点休息,紫妍、红菱好好照顾小姐,有事一定要通知我。”玄漠看着她,叹了口气,“心儿,你好好保重,你记住,你是我玄漠最最宝贝的好妹妹,这点永远不会改变,答应我好好照顾自己。”
  “我知道,你,放心。”她点点头,兄长的情意她怎会不明白,“对了,”她想起最重要的事,“那个,你们的婚礼,可以请他们参加吗?没见到两位师父,他们的心结永远也不会真正解开的。”
  “你啊,果然还是在乎他们,好,我知道,你放心吧,我会办好的。”
  “还有,不要……”她着急的补充。
  玄漠打断她:“不要将你没死的事告诉他们,放心,我知道,我会嘱咐两位师父的。”拍拍她的手,让她安心,唉,这样的心儿让他心痛啊,“我走了,你小心,有事一定要通知我,世外书海懂得求救信号你有的,记得带在身上……”
  “知道了,漠哥哥你越来越罗嗦了,小心天香嫌弃你,还有,水问心死了,我,是璇玑。”
  三日后,武林宫日、月二尊同时接到了世外书海水阁主人玄漠的喜帖,他们被邀请前往那虚无飘渺的幽罗缥缈观礼。
  经过整整十天十夜的航行,船终于靠岸了。战座迎上来,公式化的行礼后,引着素还真、四无君及屈世途、绝烨步入世外书海辖地。世外书海弟子只知道水阁主人在中原染上恶疾,客死他乡,临终前传位武座玄漠,只有战、文、药三座略微知道此行发生的事,因而将水问心的死全部怪在素还真、四无君身上。
  与其说世外书海是个武林门派,不如说它是个国家或是座城市。眼前热闹的街市,熙熙攘攘的人群,林立的楼阁都证明了这里的繁荣。战座例行公事的介绍:“世外书海辖地共是七座海岛,最外围的是朱雀、玄武、青龙、白虎四城,居民多是避难避世之人,以这里为家,往来于中土、东瀛等地经商;被这四城所环绕的额是日、月双岛,战、香、药三苑建于日岛之上,兰、艳二苑位于月岛,世外书海弟子多在这两岛上习武;日、月双岛之间便是传说中的幽罗缥缈境了,幽罗缥缈境东部为文苑,西部是武苑,南部是书林卷海及水氏一族的灵堂,北部建有议事大殿,一会的婚礼便在那里举行,中部……”战座顿了顿,“中部是世外书海主人所居的水苑,因为玄漠公子执意不肯入主水苑,所以自主人离开后,水苑一直无人居住。”称玄漠为公子已是最大的极限,毕竟她们所效忠的主人只有一个,因此他们会遵从主人的最后命令——效忠公子、不向任何人寻仇。这是主人遗书中写到的,后来由主人的两位师父交给她们。无论是她还是月痕、千药、天香、玄漠无不痛恨自己,竟没有早一点看出主人的意图。收回思绪,作好自己的工作:“婚典于半个时辰后开始,从这里直走便是大殿,玄漠公子请的多是岛上之人,从中土而来的只有四位和听雨楼君楼主夫妇。奔战还有事要处理,告退。”战座转身离开。
  大殿内布满了红色的饰物,充满了喜气、欢乐的气氛。有两个人静静地看着这里的一切,这里曾经有过她的身影,也许自己现在站的是她曾站过的地方。看着满眼的红色,心中闪过的却是她拔剑时的虚弱笑容,无法留在这里看什么喜庆的婚礼,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先后离开了大殿。
  战座刚才说这是她曾住过的地方吧,素还真静静的看着眼前的楼阁,楼前挂着一幅楹联,上联是“无情方能识真理”,下联为“波涛汹涌亦自得”,正中的匾额上写着“无波楼”三个字。好个无波楼,这种淡然、无争的句子也只有她才写得出吧。叹了口气,进入无波楼,楼中最引人注目的那巨大的书架,各式各样的书籍按照种类排得整整齐齐,每本有破损的书册都被细心的修补过,随便抽出一本,精彩之处都留有批注及心得,那娟秀、飘逸的字迹就如同这里的主人,将书小心的放回原处,素还真转身上了二楼。这里应是她的闺房吧,不理会外面响起的锣鼓声,轻轻抚过每一样东西,这里有她用过的珠钗,她擦过的胭脂,她握过的笔、执过的棋、用过的杯,床头甚至放着她未看完的书,每样东西都还留有她的气息和温度。素还真静静地坐在那里,这是她曾经坐过的地方,他看得到她执棋思考是略皱的秀眉,她读书时的专注,她对镜梳妆时的妩媚,她品茶时的惬意,甚至是她逗着爱猫时的慵懒,他好象看到无数的她,栩栩如生的她。但素还真知道,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那都不是她,因为,因为是自己,是自己亲手将剑刺入她的心窝。为什么,为什么他没有想到阻止决斗的办法,为什么他没有及时看出她求死的意图,为什么没有收住手中的剑,为什么,为什么要亲手了结自己最心爱的人……本以为自己的心早已死了,在她离开的那一刻就已经死了,现在才发现原来不过是自欺欺人,若心真的死了,那现在的自己又为何这样心痛.问心,为什么你要这么残忍……为什么你要离开……
  大殿里的锣鼓声停了,现在新娘、新郎正在拜天地吧。四无君坐在无波楼花园的石桌旁。桌上放着一柄紫檀筝,筝下压着一张素笺,是她不小心忘在这里的吧。小心翼翼的抽出,不自觉得吟出上面的诗:“天下处处皆芳草,争奇斗艳博君怜,倾国绝色古来稀,何必生我惭红颜?”这是她的心声吧,是啊,世间男子多以貌取人,而女子为博男人的宠爱,几乎将全部心思都花在装扮上了,谁也不曾去在乎内在。她那般睿智、智慧,纵生得天下第一的容姿也不自傲,反是同情世间女子浓妆艳抹只为博君一笑。她讨厌男尊女卑的说法吧,他到现在还记得她那番关于“七出”的阔论。可是现在,可是现在……水儿,你在怨我吗?为何这两年来你连我的梦都不曾入过,你在恨我吗?这不是我想要的结果,这不是啊……
  “喵~~~”一声猫叫拉回了四无君的思绪,这是!!!三只小猫在花丛中打滚。
  “心儿不在了,连这三只小家伙都没了生气。”一青衫老妇走近他轻叹,“寒儿,你长大了。”
  “你……你……”不,不可能的,怎么可能,真的,真的是我错怪了你,原来都是我的错,水儿,原来你没有骗我,看着眼前的人,他用几近颤抖的声音问,“姑姑,你是姑姑,你是姑姑,对不对?”
  “是,是我,好孩子,对不起,瞒了你二十年……对不起……”玉清璇哽咽着上前抚着自己侄儿的脸,“寒儿,对不起,姑姑太自私了,太自私了,抛下你,抛下无天冥界,姑姑只是想和心爱的人在一起啊,我只是想这样而已。我不想伤害你的,这二十年苦了你,苦了你啊,姑姑对不起你,对……对不起心儿……”
  “不……您没有错,您只是尽力追求自己的幸福罢了……如果……如果我能像您一样,对所爱如此执著……她……她就不会……就不会……姑姑,你知不知道,是我,是我逼死她的,是我逼死水儿的……为什么,为什么我不相信她,为什么我不愿意相信她……”
  “寒儿,你别这样,不是你的错,不能,不能只怪你一个人,心儿……心儿她……她……”硬生生的收住口,不能说,不能让寒儿知道,寒儿若知道了心儿现在的情况,只会比现在还要自责,“这……这是心儿自己的选择,她不曾怪任何人,她希望你们好好的活着,连她那份一起活下去!”泪眼朦胧的望着远方,“寒儿,你知不知道,其实,死对心儿来说才是解脱,甚至几乎是一种奢求,若你真的爱她,那么好好活着,别让她不安心。”
  “心丫头,若是看见你这副样子,可是会心疼的!”一个老者的声音在无波楼内响起。
  素还真抬首,看着眼前不知何时出现的老者,震惊不已,虽然问心早已说过,但他还是有些无法接受:“师……师父!”
  “怎么,我聪明的徒儿当月尊当得结巴了?”玄天老人看着为情所苦的爱徒心中不住的叹息,真是的,一个是这样,两个也是这样,但答应了心丫头的事又不能不办,而且现在确实不能让他们见面,心丫头还需要些时间。“还真,这十年来苦了你啊,是为师不好。”
  “不,师父只是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而已。”素还真喃喃的回答。
  “唉,若不是为师,你也不用为了武林和平如此忙碌奔波,若不是为师,你也许不会遇上心丫头。”
  “是啊,我应该感谢师父的,若不是您,也许我永远不会遇上她,那么我也就永远无法体会爱上一个人是怎样一种感觉。”
  “好……你能这么想就好,你一定会再遇到你爱的人!!!”玄天老人欣慰的说。
  “不会了,除了问心,我的心里再放不下其他人,只有她,只有她一人而已。”素还真幽幽的回答,未曾听出师父的弦外之音。
  玄天老人向窗外望去,与院中的老伴对望一眼,要怪只能怪他们看错了人,将北庭弥天视为知己,将一切都告诉了他,所以才会有今天,这三个孩子的今天是他们造成的呀。若是苍天有眼,请给他们一个好的结局,一个可以幸福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