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03-18

残影落:大牌弃妇 320 - 338

【320】 粗鲁的冒牌皇帝

    木言的眸子似曾相识。确实如此,有点像杨花,却又不全然相似。杨花的眼眸,灵动有神,清澈与狡黠。而木言的眼眸没有情绪,即便此刻与他相望,他也看不到其中有任何的生气。

    这个女人,看破世情了吗?还是她的眼眸,原就是这般,无神且无盼?

    他为何要在一个这样的女人身上寻找杨花?杨花死了,不是吗?她和水缘一样,消失在这个世界。他亲眼看到他们都从深崖坠落,他还听到杨花对他说,要他好好活着。

    一瞬,水云顿时跨下肩膀。

    那个女人倒好,死了一了百了,还交待要他好好活着。殊不知,活着的人,远比死去的人要痛苦。

    活着,这么无趣!

    默不做声地转过身,水云往前走去,不再看木言。这么长时间以来,他第一次正视杨花已然过世的事实。

    以往几年,他派许多人查找杨花的下落,只不过是想告诉自己,杨花没有死,她还活着。她没死,自己活着就有希望和憧憬。

    可是木言却告诉他,杨花已死的这个事实。如今,他是否要正视这个事实?

    前面男人的背影,看起来有些颓废。

    木言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看着那个男人背影径自发呆。他是不是透过她想到了杨花?于是,他才变得落寞与颓废,是这样吗?

    前面的男人,似乎忘记了她的存在。既如此,现在是很好的逃跑良机。她的手中还拧着包袱,全部家当都在这里,也无需回画舫,便能直接走人。

    再看一眼越走越远的身影,木言有些不舍。想到这个男人从此后再与她无瓜葛,她便觉着心很慌。

    原来,她还死心不息,她还是会,不舍。

    直到那个男人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木言才长叹一气。稍微振作精神,她迅速往城中走去。

    找到一家小面馆,叫了一碗牛肉面,吃饱喝足才往城门方向而去。她吃面的动作极快,走到城中,走动的人还是不多。

    冷清的街道,看起来有些寂寥。

    不知道是心境使然,还是何因,只不过觉着心下凄然,连带看到这清寂的街景时,会觉着有些彷徨及无助。

    她经历了太多生死。原以为早已看透世情,如今才知道,她的爱恨情仇,还在,一直不曾远去。

    所以在知道要再次远离那个人的时候,她会觉得伤心。

    迈着碎步往城门而去,那里,很冷清,只是偶有几个人出城进城。驻守城门的侍卫,似乎百无聊赖,有些更夸张,直接在那里打瞌睡。

    木言提着小包袱,已经悄然走到城门口,等着侍卫放行。

    “你要去哪里?”有道声音,如同鬼魅般在她身后响起。

    无需回头,木言便知道那是谁。她以为自己和他再无牵扯,结果,她还是无法走出他的视线范围。没有过多的惊讶,也没有太多的喜悦。她以为,这只是证明,她和他的缘分还没断,仅此而已。

    看到木言的后脑勺,水云有种想打人的冲动,而且对方还是一个女人。

    他径自失魂地走在前头,待他回魂,才发现那个女人没有跟上来。折回原路,已然不见她的踪影。

    这才知道这个女人居然趁他不注意的时候想逃跑,本想在城中找她,后来才想起,只要守在城门,这个女人要出城,定会经过这里。

    于是他静候在城门附近,等着那个女人自投罗网。他不知道为什么会不舍得对这个女人放手,唯一能够说服自己的,是因为她的身上,有杨花的影子。可是画眉也有那种特质,他却不曾对那个女人产生不舍的情绪。何况画眉还有天仙般的美貌,而木言,什么都没有,是一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女人。

    本想就此离去,可是脚步,已自动自觉地走到城门附近。

    远远的,他便瞧见木言的身影。身着一件粗布青裳,下面,是一条老旧的长裙。也知道她的脸,只是很平常的容貌。不可人,无美貌,可他却觉着她迈着碎步缓缓前行的身影,飘然出尘。

    他怕是出现了错觉,才会有这种反常的情绪出现。那一瞬,他居然会觉着那张映照在朝阳下的脸,美得出尘。她的脸,居然和杨花的脸,重叠。

    水云甩了甩头,再次看向木言,发现确实是自己的错觉。

    那是木言的脸,不苛言笑的模样,似乎没有能令她惊异的事。就不知道自己突然出现,是否会令这个女人动容。

    他出现在她的身后,并且出声提示自己的存在。

    木言却没有回头看他,还是用后脑勺对着自己。这又和他以为的,有所出入。这个女人,没有惊慌失措,也没有惊异之情,她甚至,不回头看他。

    什么时候,他的存在感,变得如此之差?

    失去耐性,水云粗暴地将木言的身子转向他。本欲火爆地将这个女人斥责一顿,在见到她无光彩的双眸之时,便又将要说的话收回腹中。

    真是见鬼,他怎会对这个女人产生怜惜之情?他怎会不舍对这个女人大声说话?

    想到这里,水云又觉得这个女人极为碍眼。从来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说什么便说什么,这个女人……

    再看一眼木言,水云顿时更火大。别开眼,他拖着这个女人往前走,不给她喘气的空间,直直地往她行馆的方向而去。

    连拖带拽,男人手中拉着一个女人,怒气冲冲地往前冲。最重要的是,男子丰神俊美,邪魅异常。但他身边的女人,就太过平凡了些。两个人看起来极不般配,再一细看,又觉着二人走在一起,有一种极为协调之感。

    路人感觉到男子的怒气,本欲一窥究竟是为何,但一看到男子扫过来的冰冷且霸气的魔魅眼神之时,便又赶紧别开视线,不敢放肆。

    这个男子,有君临天下的气势,浑身散发的尊贵气息,令人不敢直视。

    男女所经之处,迎面而来的路人,会自动自发地让出一条道路让他们经过。这情形,就如同皇帝出巡一般,极为诡异。



【321】 粗鲁的冒牌皇帝(下)

    男人对这种状况不以为意,因为他本是皇帝,虽然是冒牌的,这皇位却坐了几年。而女人,对这种情形也无诧异之感,从她平和的面容便知道,对这个男人造成的影响,视而不见。

    一直把木言拉进奢华的皇家行馆,来到最宽敞的一间屋子,水云才放开她的手臂,大力把她推进正厅。

    木言站在厅内不作声,反正敌不动我不动,兵来将挡便是。这个男人,她可不怕他。

    见木言毫不示弱地看回他,水云顿觉自己很窝囊,堂堂一国之君,却连一个普通的女人都无法收服,这说出去,不笑掉人家大牙才怪。

    失神好一会儿,水云才回神。再瞪向木言,却见她径自在厅内走动,打量着这间屋子,似乎对房屋的设计感兴趣。

    走了一圈,木言才收回视线,看向一直瞪着她不放的水云,问道:“我要做什么?这里,是什么地方,你又是什么人?”

    她这是有备无患,若她在看到这座豪华的皇家行馆,对他的身份没有一丝惊奇,会不会被水云看出不妥?

    是以她抛出这个问题,只是想减低水云对她的警戒心。

    水云的嘴角勾出邪佞的弧度,竟然与水缘讥俏的模样一般无二。到底是两兄弟,即便是神情,也是如此相似。

    “若我告诉你,我是皇帝,你又当如何?”说完,水云便眨也不眨地看着木言,希望能在她的脸上看到惊讶之色。亦或是,想看到她惊慌失措的神情。

    木言如他所愿张大了小嘴,露出唇里面雪白的贝齿。

    水云看到那惑人的白色,居然会觉得这个女人很性感。他心微一拧,便迅速别开脸,不想看到这个女人的模样。

    该死,为什么她的张大小嘴的模样跟杨花一般无二?水云在心里诅咒,总会将这个女人错当成杨花。

    此次把她逮回来,不知是好是坏。他只知道,不想让这个女人离开。若说杨花已然去世,他若要一直记得她,定是找个和她相似的女人放在身边为好。

    眼前确实有一个,可是,却太容易扰乱他的心神,这令他有些不安。

    木言看着水云的侧脸,也知道他特意回避自己。他这是怎么了?一个大男人,似乎总有许多的心事。这回,不知道他又在想什么。

    不知不觉,木言看着水云的侧脸出了神。

    待水云转过头,正好与她专注的视线对上,她才恍觉自己失态。

    “你在看什么?是不是才发现我长得极俊帅?”水云打趣的话,脱口而出。刚说出口,他才觉着不妥。毕竟他不是会打情骂俏的男人,只有在杨花的跟前,他才会露出温情和柔和的一面。

    可他看到木言的视线专注地投射在他身上的时候,那话,便自然而然说出了口。

    木言似对他这话并无什么感觉,她老实地点头道:“公子确实俊帅。我见过的男子不少,却都没有公子这般令人惊艳。”

    水缘的这张脸,确实好看。但她是在称赞水云,因为她喜欢看水云的脸。不似水缘那般妖邪,却是另一种味道。她一直无法准确形容水云的长像,霸气十足,俊逸非凡,挺鼻深刻有型,眼眸深沉魔魅,薄唇削刻如画。

    说他俊帅霸气,却不是全部,只能大概知道,她喜欢看他,无关乎她喜欢的男人是他之故。即便此刻他的脸是水缘的脸,但她知道,这个男人就是水云,而不是其他任何男人。

    她庆幸自己找回了那段丢失的记忆,于是她记得有关水云的一切,包括她躲藏在山野丛中,初次见他的一幕。他说,要带她回家。

    若要说出她和水云之间刻骨铭心的事情,其实没有,但她还是将他们之间琐碎的细节都记在心里。

    当听到木言说她见过的男人不少的时候,水云极为不悦,而后面一句,令他既喜且忧。这证明,水缘这张脸确实讨女人喜欢。但木言所说的人,却是水缘,而不是他水云。就不知道木言在看到水云那张脸的时候,是否会说出同一番话。

    一瞬,他极想恢复水云的那张脸。可是,不能,他现在是帝王身份,他不能任性妄为,为一个女人失了自己的原则。

    一时间,水云无话可说,再瞪了一眼木言,才大袖一挥,回到内室。

    木言没有跟上去,她看出水云对她很不满。既如此,她当然没必要跟上前,看他的白眼过日子。

    这座行馆极大,还不如趁此机会观摩一番。想到这里,木言便走出大厅,往有植物的地方而去。

    走在路上,方才见过她的侍卫并没有拦住她,倒也相安无事。随意地走在路上,她轻快地往那亭台处走去。

    待见到前面有娇客的时候,她便想折回原路。却有人不乐意,用尖细的嗓子喊道:“什么人?竟敢擅闯皇家行馆?”

    那位娇客的速度极快,话音刚落,已经来到她身边,将她拦截。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那位美人才笑道:“原来是一个其貌不扬的丫头,还好。”

    此位美人杏目含春,樱唇似火,却也是一个娇滴滴的美人。此美人的话音刚落,便又有人施展轻功来到她们的跟前。再一细看,才发现,还是一位美人,圆脸俏鼻,煞是可爱的模样。可她们美则美矣,但若要与画眉相比,却还是差那么一点。

    垂首而立,木言静等着两位美人的问话。此时,其他丫环样的人物,也小步跑了过来,静候在两位美人的身旁。

    “她是谁,不像是这里的丫环,为何会出现在行馆?”杏目美人问着赶到的丫环。

    “大小姐,不曾见过这个丫头,大概是行馆里何时召进的奴婢。”扫了一眼木言,丫环如是回道。

    “大姐,你为何如此紧张?难道她还能诱惑皇上不成?”圆脸美人娇憨地问她大姐道。

    “小心总是为妙。如今行馆的女眷甚少,生面孔也极少,自然要盘问一番才稳妥。”另一位美人回道。



【322】 不改暴戾本色:皇帝出手

    两个美人在木言跟前大放厥词。

    大概是哪个官宦家的小姐,收到水云会来青城的消息,便将这里的女眷赶离,她们鸠占鹊巢,想因此夺得水云的注意力。如果运气够好,便能跃登龙门,被水云看上,成为嫔妃也不一定。

    李英每天都会告诉当今皇帝的小道消息,后宫如同虚设,而这些女人还是如飞蛾扑火,想要夺得水云的注意力。是应该说她们愚钝,还是应赞许她们勇气可嘉?

    “也是,还是大姐想得周到,防患于未然总是好的。”圆脸美人看起来要纯真一些,说的话,自是附和她的大姐。

    见她们两个有说有笑,似乎没有为难自己的架势,木言便想悄悄地走离这个女人圈。

    但她的脚步刚提起,便被其中一位美人叫住,“喂,你想去哪里?本小姐的问话还没完,你竟敢没大没小,信不信本小姐治你的罪?”

    美则美矣,却太过凌厉,此种美人,水云又如何会喜欢?木言嘴角露出讽刺的笑意,待转身,已经回复往日的木然神情。

    “是,小姐。”垂首,木言恭敬地回道。

    “你是哪里的贱婢,为何悠闲地在此游荡?要知道这是皇家行馆,岂能由你这种身份的女人在此胡作非为?”美人的声音有些尖锐,又近在木言的耳根旁,刺得她的耳膜,嗡嗡作响。就不知道她若说出她现在的主子是水云,她们会是什么表情,一定会极有趣吧?

    木言依旧低着头,恭敬地回道:“启禀小姐,我本是画舫的丫环,公子相中了我家姑娘,姑娘这几日便会前往行馆,与公子聚首。”

    两位美人一听木言这话,大吃一惊。想不到水云的动作这么快,来到青城的第一天,便找到如意美人。而她们近水楼台,至今却还没能见着圣颜,实在是失策。

    两人对视一眼,大美人再次娇声喝道:“谁准你自称我的?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那位公子,又是何许人也?”

    “我并不知道公子是何许人。我家姑娘是我的主子,在她面前,我一向自称我,既如此,我以为,并无不妥。至于那位公子,他说自己是皇帝,不论他是否是皇帝,我的主人,也还是我家姑娘。是以,我如此自称,并不过分。”木言回得响亮,提到画眉,只是想打击眼前的两个女人而已。

    不是看不过她们嚣张的行径,而是她不喜称自己奴婢。她早已不是什么山庄庄主的奴婢,也不是哪个皇帝的贴身宫女,更不是幽魂宫宫主的侍女。现在,她只是木言,以往的一切,早已成为前尘旧事,不可重拾。

    小美人听到木言的回话目瞪口呆,而大美人怔愣了一小会儿后,回神立刻尖声叫道:“放肆,那个贱女人还没进行馆,身边的丫头已经如此放肆。来人,给本小姐掌这个贱婢的嘴!!”

    两位美人身边的丫环见状,立刻涌到木言的身边。可以知道,她们经常为她们的主子做这些事情,动作才会如此利索。

    木言正想着要不要避开,又怕水云悄无声息地跟在自己身上,让他看出自己的武功门路,是以在犹豫,是否要以行动保护自己。

    还没等她想好,已经有丫环揪住她的头发,一巴掌甩在她的脸上。

    清脆的掴掌声响起,木言并不恼怒。如今的她,恍若老僧入定,很难有事令她愤怒。

    丫环还想施第二巴掌的时候,她的身子已如断线的风筝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倒在地。是水云适时出现,解了木言的困境。

    木言这才庆幸,好在自己长多了个心眼,否则被水云识穿她有武功,而且还是他熟悉的武功套路,定会怀疑她的身份。

    看到有如天神般突然骤现的水云,所有女眷都呆了眼,那两位大小美人也不例外。

    这男人尊贵的气势,霸道的武功,以及他魔魅的深眸,无需多想,定是人人称颂、也是人人想攀上的当今皇帝了。

    水云冷眼扫向众人,薄唇微启道:“什么人胆敢在行馆放肆,竟敢教训朕身边的人,是不是都不想活了?朕可以送她一程。”他的声音很轻很柔,但木言知道,水云越生气的时候,他的声音越是柔和。

    此次水云气得不轻,这些人,怕都要糟殃了。

    “民女和妹妹乃是督察院右督御史的掌上千金于柳于菊,素闻青城热闹,乃王朝旅游胜地,便前来这里游览一番。居住在皇家行馆,实乃情非得已,只因女儿家出门在外,居住客栈极不方便,便住了进来。不想此次惊扰圣驾,是民女的不是,还请皇上开恩,饶恕民女之过。”柳于菊此时收敛了方才的戾气,毕恭毕敬地回道。

    水云冷冷地注视着向他赔罪的于柳于菊两姐妹,若不是他不放心木言,悄然跟在她的身后,他便不知道有人胆敢在行馆对他的人施以惩戒。

    本想看看木言会如此应对此次事件,谁知这个女人笨到了家,出言不逊的时候,倒是口齿伶俐,在躲避风险的时候,却不闪不避,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笨的女人?

    转头看向木言的脸,只见那掌印,堪堪留在她的脸上。虽然极浅,但还是知道那个贱婢下手的力道不轻。

    再看向那个行凶的女人,只见她口吐鲜血,已经不支地倒在地上,再无力爬起。

    御史的官职不小,柳于菊倒有些聪慧,知道拿她父亲说事。他如今是帝王,不能没有容人之量,但这个女人,确实是罪魁祸首,怎么着也要她受点教训才是。

    想到这里,水云的嘴角勾起邪恶的弧度。

    木言悄眼瞄着水云,看到他这个表情,便知道这两个女人要糟殃。只要不是要了她们的性命,倒也无妨。毕竟她可是在她们手上遭罪,有人帮她讨公道,自是再好不过。

    于是木言乖顺地侧立于水云身旁,等着看他惩治这两个女人。心里有着异样的兴奋之情,看来她,还是有些邪恶因子。不知是不是站在恶魔身边的缘故,现在的她,又变得越来越人性了,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323】 狡诈的老狐狸

    她宁愿回到以前那当会儿,什么事都无法提起兴致,总是意兴阑珊的模样。这才刚遇到水云,她又变得俗气了起来。

    这厢木言的心思转了千百回,那厢水云已经抬手道:“不知者不罪。不过,你们确实动了朕身边的人,这便是丢了皇家的颜面。若朕不处罚你们两个,便是令皇室蒙羞。既如此,朕只能按本子办事。来人,把人押到刑场施刑,朕要亲自监督。”

    “是,皇上!!”立刻有侍卫应声而出,将惨白了脸的女人押了下去。

    那两姐妹脸上的神情甚是精彩,看得令人极为舒爽,至少木言的心情变得极好。果然,自己跟在恶魔的身边,被他给影响了。

    水云似乎感应到她的好心情,眼眸若有似无地扫向她,嘴角勾出一个弧度道:“若想看热闹,便随我一起前往。”

    说着,也不管木言是否跟上,他已经大步前往。

    此次木言没有任何犹豫,立刻跟了上去,来到行刑之处。

    这里是行馆,行刑的地方,极为简陋,刑具没几件。水云并不恼怒,坐在主位上,不怒而威,“开始施刑,将她们各施二十杖,下手的力道控制好,不要取了她们的性命,否则朕无法向朕的爱卿交待!”

    他这是在讽刺她们敢拿督御史说事,以为把她们的父亲摆上台面,她们就能免了罪责吗?实在可笑,他一个皇帝,难道还要看臣子的脸色行事不成?

    木言听到水云的话,差点失笑。水云本就霸道,这世上根本没有他畏惧的人和事,若是有人胆敢威胁他,那人定会死得很惨。现在他有帝王身份束缚,否则这两姐妹十条命都不够水云摧残。对于自己不喜欢的人,不论是男还是女,水云都不会手下留情。

    她曾经深有体会,这次能看到两姐妹遭受同样的苦楚,她只是感兴趣地观瞻,而不会为她们出头。而她也不会不识趣,以为自己的话能令水云停手。

    “皇上饶命,还请皇上大人大量,饶了民女们一次,啊——”女人还没说完,杖刑已经开始。

    水云对两姐妹的惨叫听而不闻,他注视着场内的行刑,却问木言道:“你为何不为她们两个求情?我以为,你应该是善良的女人才是。”

    对于水云突然向她询问,木言有些惊诧。不知道他问这话的意图,她得小心点回答,“我不是什么人物,说的话,也无份量。何况,这无关我善良与否。”

    “如果我给你机会为她们求情,你以为如何?”水云又抛过来一句。

    木言看向正在施刑的刽子手,平板地回道:“我没有想法,待我来求情,她们已经施刑完毕。”

    水云是不是在拭探她?总觉着他问这些话,有什么意图才对。

    水云没再说话,为什么他看到木言隐忍着笑意的模样,会有这个女人便是杨花的错觉呢?如果是他的花儿,一定不忍看到有人因她受苦。

    这件事是因木言的高傲态度引起,他才会问了那个问题。待听到木言的回答,他忍不住失望。越是失望,心中越是有团熊熊烈火在燃烧。

    极为恼怒,却找不到渲泄的出口。待到二十刑杖实施完毕,两位美人嗓子已变得嘶哑。毕竟是娇滴滴的美人,自小是被父母手心里的宝贝,定是没受过此重刑。今天她们栽在水云的手上,也算她们倒霉,更是给了她们一个教训,为人处事不能太过骄纵。

    见刽子手要将两位重伤的美人带下去,水云出声制止道:“行刑还没完毕,这是要去哪里?”他的心情不好,自是有人要糟殃。

    刽子手不敢再前行,等候在原处,听候水云的差遣。

    “你们两个,起来,向朕身边的这位姑娘磕响头,待到她的首肯,你们才可离去!”水云对还躺在担架上的两位于姓美人说道。

    木言本想着以不变应万变,谁知水云竟会出一个这么变态的主意。这根本就是把她推向锋尖浪口,不得不正面两姐妹。

    想不到几年不见,这个男人变得如此狡诈,亦或是,以往的她,不曾发现这个男人有这一特质?或许是她刚刚的回答不够好,于是水云才想到这个方法整她。

    两姐妹千辛万苦才从担架上下来,既是皇帝的旨意,她们不敢不从。真要是把这个皇帝激怒,说不定还会牵怒到督御史府,这是她们不愿见到的情形。

    缓缓爬到木言的跟前,两姐妹便朝木言磕首。因为水云的虎视眈眈,她们磕头的动作,每一次都很到位。边磕头,她们还异口同声地求情,“请姑娘开恩,原谅我们方才的不敬,请姑娘开恩,请姑娘开恩……”

    木言眼睁睁地看着两位受着重伤的美人向她求饶,极想视而不见,却又无法忽视心底涌起的阵阵怜惜。

    这两个女人在向她求饶,她本应帮她们才是。但是水云还注视着她这边的动静,而她,不知道这个男人是不是在试探她。

    忍了许久,待到那两个美人磕了二十个响头,木言才出声道:“你们无需向我求饶,是皇上宽宏大量,他早已饶过你们,你们应该谢她才是。”

    这样回答,既给了水云面子,也让自己解脱。

    感觉到水云还投注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她置若罔闻,只是示意刽子手将两个疼痛难忍的美人带下去疗伤。

    刽子手则看向水云的方向,想是要得到他的首肯,他们才敢行动。

    水云深深地瞥了一眼木言,才从主位上站起来,挥挥手道:“把她们带下去,好好疗伤。”

    “是,皇上!”众人齐声应道,赶紧退出了这块场地。实在是这里的气氛太诡异,水云对着他们这些下人端着皇帝的架子,但对着他身边那位相貌平平的女人,却自称我。而那个女人则更奇怪,分明知道水云是皇帝,却还没大没小地自称我。

    至于皇帝的事,他们还是少知道些为妙。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谁要人家是皇帝?



【324】 试探

    众人退出了行刑之地,只余下水云和木言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木言没有动作,因为她不知道水云正在想什么,是否下一刻,就会拿她开刀。这个男人狠绝的手段她领教过太多次,如果方才不小心又惹毛了他,他是否又要惩戒于她?

    水云看着低垂着头的木言,看不到她的神情,只能臆测。这个女人,真是没大没小。分明知道他是皇帝,却还在他跟前自称我。这还不打紧,自己居然纵容这个女人,在她面前,他也养成不称朕的不好习惯。

    方才他故意试探她,希望能看到她露出善良的一面。谁知她眼睁睁地看着两个女人向她磕头,神色没有丝毫动容。

    这个女人,和杨花的性子差这么远,也没有杨花的性子讨喜,他怎么会想在她身上找到杨花的影子?自己这是怎么了?碰到这个女人后,便变得极为不正常。

    不悦地一甩衣袖,水云大跨步走出行刑处,走到门口,他便头也不回地说道:“你,待命。没有我——朕的允许,你哪里也不能去,自然,也不能出了行馆。”而后,水云才大踏步离去。

    即便走了老远,杵在原地的木言还是听到水云的脚步声沉稳地响起,好半晌,才没了声响。这里,便又平静如初。

    这天地间,仿佛就剩她一个。

    以为自己早已习惯寂寞,这回等到水云离开,她才知道,原来自己还是害怕寂寞。

    听水云的意思,就是说她不必候在他的身旁,是这样吗?如此,甚好。

    又傻站了一会儿,木言才出了行刑处。四处走了走,也不觉着累。到了中午时分,便觉着有些饿。而她,却不知道应该去往哪里找东西吃。

    正当她坐在凉亭躲着炽热的阳光时,有人走到她身后。即便她没回头,还是感觉到了希儿的气息。

    有一点比较奇怪,像水云这样的高手,应该能察觉到她有内功才是,为什么他没有揭穿这一点?着实奇怪。

    亦或是,他是故意让她对他放松警惕?还是他比较识趣,知道自己不会说出实情,才没有站出来指出这个疑点?

    再想想,水云肯定对她有怀疑,否则他不会站在暗处看着她被那些女人欺负。直到她的脸上捱了一巴掌,他才站出来,一定就是在观察她。

    如今她才想到这个问题,是不是太大意了?

    “言儿,你是不是饿了?主子让我找你,带你去用膳。”站在木言身后良久,希儿才出声道。

    眼前的这个木言,看起来有些眼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为何她会在这个女人身上,几次出现这样的感觉?

    木言假装有些惊异,她快速回过头,看向希儿,“希儿,你是什么时候站在我身后的,我怎么不知道?”

    “我才刚到,见你在想心事,便没有打搅你。”希儿笑了笑,才回道。

    希儿这丫头一向心思敏捷,不好应付,她要小心应对才行。想到这里,木言点头道:“我只是看到这湖景,看呆了眼而已。你不说,我还真不知道已经到了用膳时间。希儿,你在前面带路,我饿了。”

    “好,走这边。”希儿走在前面,为木言带路。

    对木言有疑问,以后有机会再慢慢挖掘她的疑问,一切,都不急。

    本以为希儿会把她带到下人用餐的地方,谁知却带她来到一个小房间,里面,已经摆好了饭菜。菜肴极为丰富,有七八道菜这么多。

    木言看到,有些诧异,“希儿,这是怎么回事?这是给我吃的吗。”她只是一届侍女,身份卑微。现在这样厚待她,令她有些无措。

    “自然,这是主子交待之事。你不是说饿了吗,坐下用膳吧。”希儿笑着把饭添好,再将愣着木言推坐在凳子上。

    木言接下碗筷,开始努力地扒饭。吃了几口,她才抬头道:“你也坐下吃吧,看你这样子,应该还没用膳。”

    站起来为希儿添了一碗饭,放在她的手上,木言才重新坐下,欢快地吃将起来。

    希儿看着手中的饭,再看一眼正吃得欢快的木言,当下不再扭捏,便坐在木言的对面,开始用膳。

    室内是静默的气氛,两个女人都不说话,径自吃得欢快。直到吃饱喝足,她们才满足地放下手中的碗筷。

    抬头对视一眼,希儿不自禁地朝木言露出一个微笑。而木言,微愣之后才礼貌地朝希儿点点头,并无任何友好的神情出现。

    希儿不以为意,招呼下人把桌上的残羹饭菜收拾,待室内无人才道:“主子说,你以后便在行馆的伙房当差。他还说,你不要想着逃跑,若是让他知道,后果不是你能承受的。”

    “呃,我知道了。”木言漫应道,听到这个消息,没有任何想法。

    水云怕是不想见到她才会出这样的命令,这样也好。可他要是不喜见到自己,为什么不干脆放她离去,还要她待在行馆之中?

    不再细想,木言就想踏出室内,往伙房方向而去。

    走到一半她又顿下脚步,回过头,却见希儿正看着她的背影愣神。对希儿刚才的失态,木言装作没看见,“希儿,皇上什么时候回宫?”

    现在的水云是一国之君,他不再是庄主身份,也不是自由的幽魂宫宫主,一定不能在宫外长久逗留才是。

    “这个,无定期。皇上想什么时候回宫都可以,可以一日,可以一月,也可以,一年。”知道木言问这话的意图,希儿解答了她的疑问。

    木言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异色,“皇上能长久在宫外逗留吗?”如果在宫外逗留一年,那她是不是就得一直陪在水云的不远处?

    “自然。皇上这三年便极少在皇宫,他四处东征西讨,将国家政事交予杨臣相打理。而杨臣相,每每能将政事处理得极好。如今朝政安稳,皇上有信任的众大臣安定国家大事,自是能安心在宫外逗留。”希儿将木言的疑问一一解答。



【325】 思念

    木言再次蹙起柳眉,这事倒不曾听李英说过。她只听到有关水云的消息,却不知道如今水云器重的朝臣是杨树。

    杨树早已解甲归田,什么时候他再次回到了朝堂,自己居然全然不知晓。

    就不知道杨树当日知道他的爱女逝世之时,会是如何的心伤?

    想到这里,木言不自觉地叹了一口气,只觉世事无常。再回神,却见希儿的明眸,正眨也不眨地看着她,似乎要将她的衣物剥光一般。

    朝希儿点点头,木言便转身,不想面对希儿的探测目光,欲往伙房方向而去。依她所想,以后她要防范的人,应该是希儿才是。千万不能让她瞧出任何端倪,这丫头,聪明得紧。

    走到半路,她才想起自己不知道伙房的路。她顿下脚步,回头问道:“希儿,你这是要带我去伙房吗?”

    希儿的脸上露出狡黠的笑容,双眸泛着精光,直直地看着木言,然后才道:“言儿,你如何知道我一直跟着在你身后?为何你一点讶异的表情都没有?”

    她的武功不弱,没有一定内力的人,不可能知道她悄无声息地跟在其身后。

    木言面不改色,看了一眼希儿,“我本来就有内力,自然知道你跟在我身后。”

    这个问题并不难,因为水云知道她有内功。如果她藏着掖着,只会更令人产生怀疑。

    希儿没想到木言会直白地承认她有内力,这反倒令她有些无措,不知如何接话。

    “怎么,我这样子不像有内功吗?”看到希儿呆怔的模样,木言的心情变得很好。

    “呃,不是。你不是要去伙房当值吗?走吧,我带你过去。”希儿回复正常,便转移了话题,说道。

    眼前的这个木言,老神在在,不好对付。她可以肯定,这个木言是有秘密的人。就不知道她的秘密为何,若有机会,她一定要将这个女人的秘密挖掘出来。谁让她对这个女人感兴趣呢?

    两人不再说话,希儿在前面带路,而木言,则默默地跟在希儿身后。走到伙房,希儿对伙房主事交待了一番,无非就是安排木言做什么,最好是别太累太复杂的事情。那主事看了一眼木言,连连点头。心道木言定与希儿交好,才会令皇帝身边的亲信宫女亲自交待,自然是不能怠慢。

    交待完毕,希儿便离开伙房,回水云身旁候着。

    最后主事便吩咐木言做最简单的事,那就是监督洗菜工,最后,她却成为监工。可以预见,在这里,她将过得很自在。

    于是,等到几位洗菜工洗菜的时候,木言便搬着张小矮凳坐着一旁。实在太过无聊,她便打打瞌睡,睡醒后,才发现那些人还没有干完活。

    一直坐在一个地方,多无趣?于是她支会一声,便以要上茅厕为由,便跑了开去。

    由于是盛夏,天气炎热得紧。待她到一个凉亭,便在那石椅上躺下。冰冰凉凉的石壁,极为舒服。

    木言没想太多,侧身看着远处行馆的景致,径自怔愣地恍神起来。这里的楼宇有着青城楼宇的特色,屋檐高耸,虽没有皇宫宫殿那般辉煌和壮观,却也给人精致小巧之感。水云,似乎就住在那树木掩映之下、最华丽的那幢主屋。

    其实,才刚离开他身边而。现在的她,有点想他。而那个男人,把她推离之后,时间过去,是不是慢慢就会把她给忘了?

    说不清是愁绪还是其他,此刻木言的心中,大多都感叹。往事,都已走远,没人陪着她沉缅于其中。

    轻叹一口气,木言被热烈的阳光折射了双眼。如此舒适的地方,以后她要多多来这里休息才是。她很快睡过去,只想着再睡一觉才回到伙房当值。

    直到日暮西沉,木言才伸了伸懒腰,跑回伙房。她抓住其中一个洗菜工,询问她那厨房主事有没有找她,而那人回答说没有。

    木言这才放心,便又站在一旁监工,做着百无聊赖的工作。待到晚餐膳食准备妥当,洗菜的工作告一段落,她才得以解脱。

    去到中午吃饭的屋子,希儿已经等在了那里。

    吃饭之时,她们两个各占一方,都没有说话,只是各自想着心事。一直到吃完饭,希儿把她带到住的地方,一间较大的平房,环境看起来还可以。

    把一些琐碎的事情交待完,希儿便珊珊离去。

    而木言则在沐浴后,随便在附近逛了一回,才回屋睡下,一夜无话。

    接下来的几天,也就这样平静无波地过去。心情好的时候,她会站在一旁,老实地做监工。沉闷之时,她便会到处走走,或是跑到之前的那个凉亭小睡一番才回伙房。而那伙房的主事,把她的一切动静都收入眼底,却也没有多加刁难。

    另一厢,水云会时不时地想起那个女人。担心她过得好不好,或许是担心她吃得不好。每每这时,他会想问身边的希儿。再一转念,他又会将疑问压下来,不想希儿看他的笑话。

    有时候,他甚至想前往伙房亲眼看看那个女人在那里过得可好。可想到自己将那个女人放逐的初衷之时,又会硬生生按捺住那份想望。

    几日过去,他无心处理公事,每一坐下,闪过他眼帘的,便是木言那张没什么情绪的平板脸孔。

    或许,他应该转移对那个女人的注意力。

    “希儿,画眉的事处理得如何?”水云看向身边的希儿,问道。

    “回禀主子,画眉姑娘的事已经打点妥当,只等着皇上回宫,便可接她到后宫。”希儿一板一眼地回道。

    回宫?水云皱着眉头,那地方他不想回去。回到那里,他会想起自己只是一个冒牌皇帝,还要面对后宫的许多女人,极无趣。

    “回宫的日程暂时没定下,你先把画眉接到行馆。”想了想,水云决定把那个画眉安排在自己的身旁,待到他渐渐将木言忘了,再作打算。



【326】 天意如此

    “是,主子!画眉姑娘入了行馆,安排在哪座别苑?”希儿想起画眉的身份特殊。现在虽不是妃嫔,以后,却难说。

    不过这其中会有什么变故,也难说。照她观察,这几日水云寝食难安,魂不守舍的模样,便知他心有牵挂。

    想必,心中是装下了什么人,又在犹豫不定,想要推开,却欲罢不能。

    若她猜测无误,定是被木言那个女人所盅惑。她就知道,那个女人古怪。这不,像水云此种极有自制力的男子,都被那个平凡的女人所惑,不是有古怪是什么?她自己的好奇心,也被那个怪女人挑起。木言,真真不简单。

    能令她和水云这种见惯大场面的人念念不忘,说是祸水,自不为过。

    至于那画眉,她倒以为那个女人不会有多大的作为。虽有美貌,和杨花也有一定的相似之处。但相处之后,会发现是完全不同的两个女人。即便想在她身上寻找杨花的影子,也会是一件可笑的事。

    水云如今在矛盾中,怕是想借画眉忘掉木言吧。只怕会适得其反,效果甚微。

    “将画眉安置在朕这间别苑,你速去将此事办妥。”犹豫了一下,水云终做出这个决定。画眉已经成为他的人,他也有意给她名份。如今他是想忘掉木言,自是得借助画眉才行。将画眉放置在自己身边,再好不过。

    希儿立刻领命而去,临跨出苑门之前,还看到水云紧蹙着眉头,似有着难解的心事。

    摇摇头,希儿不再作停留,快速出了别苑。

    另一厢的木言,丝毫不知道自己成为水云心头难解的一道习题,径自过得舒适而写意。这里的日子虽然自在,却不是她想要。

    水云说让她不要逃跑,她为什么要乖乖地听令于他?想到这里,木言心下蠢蠢欲动。自己的轻功不错,不知道趁夜跑离行馆的机会大不大呢?

    依她观察,行馆的侍卫本不多。却因为堂堂一国之帝在此处逗留,便平白多了许多侍卫驻扎。刚开始她在其中走动的时候,那些侍卫会将她拦截。后来知道她是希儿交待要善待的人,这才不再理会她。

    到了晚上,行馆的戒备更加森严,想是怕有人想要行刺水云。

    他们哪里知道,水云的武功高深莫测,对毒物的了解也非一般。至今能轻易取走他性命的人,还没有。

    心动不如行动,她不会再像以往那般,前畏虎后畏狼,结果到最后,哪里也去不成。

    今晚便想方法行动,想到这里,木言觉着自己活了过来。果然,她不喜欢待在同一个地方太长时间。而她,居然会在画舫待了三年之久。

    大概是一个地方待的时间长,便有了依赖,便不想离开。却不想刚想要离开之时,已迟了一步。

    这一次,无论如何不能再推,否则错失良机,只会后悔莫及。

    木言又在凉亭待到夕阳夕阳,这才从石椅之上爬起来。这回,不再去往伙房报道,而是直接去到用膳的屋子。打算吃饱喝足,才有力气逃跑。

    近几天她观察的结果,自己的行动并没有被人收入眼中。希儿是水云的贴身宫女,自然也不可能盯梢她。这样,她溜走的机会更大。

    如以往那般,她们两上静坐在一起吃饭。木言这晚吃得较多,即便肚子饱了,还多挟了些菜放进嘴里。

    直到觉得够饱,木言才放下碗筷。抬头看向对面的希儿,却不知她何时已停下吃饭的动作,正眨也不眨地看着她。

    那眼神,有些奇怪,仿若她的脸上脏了一般。但她方才正埋头苦吃,希儿不可能看到她的脸才是。

    “希儿,你为何用这种眼神看我?”有些疑惑,木言开口问道。

    希儿也放下碗筷,摇头道:“没什么。只是你用膳的时候,让我想起一个故人。方才你用膳的速度极快,她也曾这般,秋风扫落叶般,便吃完一顿饭。”

    木言知道,希儿所说的故人,就是杨花。早知如此,她就不多此一问,徒增困扰。

    点点头,木言不再多问,“希儿,我吃饱了,想回屋早早沐浴歇下。”

    希儿没说话,只是一直看着她。木言见状,微颔首,便往屋外走去。刚行几步路,便听希儿的声音从她身后传过来,“画眉今日已住进主子的别苑,以后,她极有可能是主子的妃子。”

    木言的动作微顿,而后她回过头,轻道:“皇上的事,你无需告之我,尤其是这种男女情事。皇上的女人本就有许多,多加一个画眉姑娘,很正常。何况画眉姑娘还曾是我的主子,见到她有好归宿,我替她高兴。”

    听到木言风清云淡的回话,希儿心里满是失望。在看到木言用膳之时,她曾一度以为是杨花在用膳。于是她便把画眉和水云的事告诉了木言,但是木言的表情,不会骗人,她是真心为水云和画眉祝福,没有丝毫不开心。

    若是杨花,定无法大量地说着这些事,因为她爱水云,不是吗?

    木言看到希儿脸上显而易见的失望之色,她知道,希儿现在打消了对她的疑虑。如果她出了行馆,此后都将与她不再有交集。如此,她会有不舍,“希儿,我去睡了。至于皇上的事,你无需想太多,你也别让自己太累。”

    说完,木言便头也不回地出了这间屋子。

    屋外,暮色渐渐昏黄,炎热的风,也渐渐变凉。其实在听到希儿说起画眉的一瞬,她的心,微微发涩。

    只不过,她早已说过,即便自己不在他的身边,也希望他过得很好。如今,时光流转,那个男人做到了他答应自己的事,他也渐渐敞开心扉去接受其他女人。这样,很好。

    如此一想,她便豁然开朗。

    自己不能带给这个男人幸福,她希望,其他女人可以。希儿告诉她这件事,或许是天意。她正准备要离开行馆,而在此时,希儿便说出这件事,她便能了无牵挂地离开。

    想到这里,木言加快脚步,快速往她居住的平房走去。

    看到木言冷清的背影,希儿微一怔。而后,便快速追到门边。



【327】 决绝离开

    木言似有心事,缓缓前行。

    好半晌,她又似乎想通了什么,快速向前奔走,而后,她决绝的背影很快便消失在她的视野范围。

    希儿总觉着有些不妥,木言似乎欲要断绝些什么,难道?

    心一凛,希儿不再耽搁,快速赶往水云居住的别苑。

    赶到那里,却发现那里门楣紧闭,只有侍卫守在门外。她正想推门而入,却被侍卫伸手拦截,“希儿姑娘,皇上……”

    侍卫欲言又止的样子,希儿的疑惑顿解。

    一定是里面的男女正在行房,所以侍卫才拦着她,不让她进入屋子。

    希儿站在门外,怔忡地看着夜色渐渐降临。晃过她眼前的,总是木言决绝的背影。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记住了那个其貌不扬的女人呢?

    其实她理解水云矛盾的心情,即便她是女人,也会疑惑为何会将木言放进心中。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而里面的人,还是没出来。已经过了用膳的时间,他们难道只需行房,都不用解决民生问题?

    木言若决定离开,她将这消息禀告给水云,那么,被强留下来的木言是否会开心?如今的水云是皇帝,他有他的后宫,现在,他还有画眉。也许有一日,他会渐渐忘了那个他爱着的女人——杨花。

    既如此,她又何需多此一举?留住木言?

    想到这里,希儿便不在别苑前停留,欲离开此处。

    “姑娘,你不是有要事要找皇上吗?怎么不等了?”侍卫见希儿欲离开,觉着疑惑。

    希儿笑了笑回道:“该离开的,留不住,不是人力可以挽回。”说完,希儿便快速离开。

    而在屋子里的男女相拥在一起沉睡。

    本是想与画眉温存一番,却始终有心无力,即便画眉像杨画,却始终不是她。

    看向轻阖美目的画眉,她的脸上,有欢爱过后的红晕,看起来极为诱人。他记得,杨花也曾娇憨地躺在他的身侧。

    他的心,一阵空虚。画眉,她不是杨花。即便她近在咫尺,有男人的欲望,却也无法动手。这辈子,他恐怕无法忘了那个女人。

    不知道木言此刻怎么样了?突然觉得慌乱,水云快速从床上一跃而起,穿着妥当。

    本在昏睡的画眉此刻惊醒,她伸出籍臂,拉住水云的手,娇憨地轻唤道:“皇上,你这是要去哪里?”

    当她知道她心怡的男子是当今的皇帝之时,满是惊喜与不可置信。她的眼光如此之好,找到的如意郎君,居然是当今皇上。这令她,极为骄傲。很快她便会水云进宫,以后,她便是他的妃嫔。

    前景如此美好,好到以为她是在做梦。

    水云不耐地拨开画眉的手,沉声道:“朕想去哪里,难道还要向你报备不成?”

    没想到水云会说出如此不留情面的话。画眉顿觉委屈万分,几欲流泪。待看到水云冰冷的目光之时,便硬生生收住眼泪,强笑道:“皇上多虑,臣妾……”

    “画眉,你要知道一件事。如今的你,还不是朕的妃嫔。”水云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离开内室。

    只余下画眉呆坐在床上,神情哀恸,泪水无声滑落粉颊。

    冲到外室,却没见一个人,什么时候,希儿也学会偷懒了?

    “希儿!”水云沉声唤道。

    以往希儿定能随叫随到,此次,却没看到她现身。正在水云疑惑之时,却听守候在外的侍卫朗声回道:“启禀皇上,希儿姑娘方才正候在门外,似有要事要找皇上,却不知因何突然离去。”

    水云顿觉疑惑,希儿有要事禀告?他现在在宫外,难道是宫中出了什么事?

    “她如今去往何处,有没有交待?”打开别苑的房门,水云再问道。

    “‘该离开的,留不住,不是人力可以挽回。’希儿姑娘扔下这句话,便匆匆离去。”侍卫想起希儿说的那句话,虽是低语,却也听得清楚。

    “该离开的,留不住,不是人力可以挽回。”听到这句话,水云一声低咒,快速往前行去。走了几步,他才想起不知道木言住在行馆的哪幢屋子。

    “木言住在何处?”折回原处,水云问侍卫道。

    侍卫立刻应道:“不知道。”说实话,他连木言是谁都不知道,更不可能知道那人住在何处。

    水云这才发现自己的失误,居然连木言住在何处都不知晓。如今,他只有守在别苑门口,希望能在那里逮到木言。

    该死!!那个女人居然敢将他的话当成耳边风,想要逃跑。最好别让他抓住那个女人,否则定将严惩不怠。

    待看到行馆的墙苑,水云便心知糟糕。那个女人有内功,而且不弱,他居然忘记对那个女人多加防范。

    这墙苑的高度,只要轻功尚可,应该就可以越墙而去。周围虽有众多侍卫反守,但以那个女人的内力修为,想瞒过众人,并不是难事。

    施展轻功迅速绕行馆一周,也没发现任何异状。命令所有侍卫将行馆严密把守,而后他才一声长啸,“希儿,给朕立刻出来!!”

    水云话音刚落,希儿便很快现身,“主子!”

    “那个女人呢?”水云沉声问道,语气满是不悦。

    希儿低下头,不知道应该怎么回话。她一直守在木言的屋外,看她拿着包袱,趁着夜色越墙而去。

    她没有上前阻止,若她出声,木言一定无法逃离。可最后,她眼睁睁地看着木言离去而没有阻止。是她,没有尽责。

    “朕问你,那个女人在哪里?”水云的心一凛,知道希儿的答案一定不会令他满意。

    “她走了!”最后希儿无奈地回道,唯有说实话。纸包不住火,即便受到水云的惩罚,她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

    水云或许是想在其他女人身上找寻杨花的影子,但无辜的木言,她不想看到其受伤。这个女人不应该被困在这里,这是她的想法。



【328】 搜城

    若是木言继续留在行馆,她一定会受伤。因为水云目前爱的人,只有杨花。其他女人,都只是替代品。而以水云不可阻挡的魅力,木言可能不能幸免地爱上水云。最终受伤的,将是木言。

    她喜欢木言,不想看到木言受伤。所以,她不认为自己做错。

    “你明知道她要走,为何不向朕禀告?!你明知道她要走,为何不将她拦截??!!”水云顿时怒火冲天,伸手将希儿娇小的身子抓在手中,与他平视。

    对他忠心耿耿的希儿,也终是背叛了他。除去那个女人突然逃走的恼羞成怒,还有希儿的背叛,令他难以接受。

    “奴婢想要向主子禀告,是主子正在与画眉姑娘在屋里卿卿我我,这不是奴婢的错。木言被主子强行留在行馆,她只是想过自己的日子,这不是她的错。奴婢希望她能过她想要的生活,没有阻止她逃离,奴婢以为自己,没有错!”希儿对上水云的眼,平铺直述道。

    被希儿的这些话震住,水云顿时觉着茫然。将希儿轻放至地上,他喃喃道:“希儿,那,是朕错了吗?”

    “主子有错,错不该将其他女人当成花姐姐的替身。要知道,她们都不是她。有些人,是不可替代的。奴婢以为,若木言想离去,便由着她去。毕竟,她不是花姐姐。”有些话,她同样对水缘说过。

    这两兄弟,多是无情,更痴情,他们的爱,都系在同一个女人身上。最后,他们两个都没能得到她。

    “希儿,你说的,朕都知道。朕一直不愿意正视花儿已死的事实,可是那个女人一出现,便让朕知道,花儿已经死了。朕真的,要放那个女人自由吗?”水云满是困惑。

    想到木言从此远去,他便很不舍。而那个女人与他相处的时间,只有一日而已。为何他会对一个陌生的平凡女人恋恋不舍?他是不是应该如希儿所说,放那女人离去?

    希儿期望能帮到木言,她能做的,能劝的,在她能力范围之内,都已做到,就不知道水云舍得将木言放弃。就连她一个女人,知道木言要离开,也会不舍,更别提是水云。

    木言,她有一种魅力,就是让人想与她亲近,探究她的欲望。

    若水云不能带给那女人幸福,她希望,水云能放她离去,让她过自由自在的日子。

    水云没有再说话,待她回神,他已经消失在自己的跟前。他纵身而去的方向,赫然是行馆之外。

    希儿轻叹一口气,提气快步追了上去。水云的动作太迅疾,她根本就追不上他。不过她知道,水云去往的方向,是青城城门。

    这个时候,城门定已关闭。以木言逃走的时辰,定是城门还没关闭之前逃往。若无意外,即便水云此刻赶过去,也已无济于事,只因太晚。

    待希儿追到城门,果然见到水云正站在那里,询问守城侍卫方才出城的有哪些人。

    希儿静候在一旁,等待水云将话问完,才出声道:“主子,你来迟了,木言她,已出了青城!!”

    不是说风凉话,而是为木言庆幸。只要能摆脱水云的纠缠,她相信那个女人会过得很自在。一个玲珑剔透的女人,无需她担心太多。

    “即便她走出青城,朕也能将她挖出来。这天下,是朕的,朕不相信找不到那个女人!”水云双眸满是斗志,浑身充满了力量。

    如今终于有件事能提起他的兴致。木言,他不信那个女人能走出他的控制范围。

    希儿顿时哑然,她以为木言只要走出青城,就能走出水云的视线范围。却不想事到如今,反而令水云更加有斗志,听他高昂的声音便知道,木言这次惨了。

    “传朕的御令,城门加强防守,任何人出城,都得严格搜身。”水云立刻下了这道御令。

    “是,谨遵皇上旨意!!”众人齐声应道。

    虽不敢仰视这位尊贵的帝王,但能与之近距离接触,已属不易。何况当今帝王口碑极好,在民间,声望极盛。

    水云满意地点头,这才大跨步离开了城门。

    照他刚才询问的情况,那个女人不一定就走出了青城。说不定他比她先一步来到城门,在她还没来得及出走时,他已赶到。

    他方才所说之话,如果那个女人在附近,定能听到。

    待回到行馆,水云便命令希儿拿着御用令牌到青城的官府衙门,调动官兵,派人驻守青城城门。

    希儿自是领命而去,原来水云认为木言还没有出青城。是不是因为他在她赶到城门前,问到了一些情况?所以水云才笃定木言没能出青城,才对青城加强防范?

    待到希儿离开,水云才回到别苑。

    刚一进屋,便见画眉正坐在餐桌前打盹,看情形,是在等他用膳。他进屋的动作惊醒了正在瞌睡的画眉,她惊喜地从杌凳上站起,娇声唤道:“皇上,眉儿正等你回屋用膳。”

    扫了一眼画眉,水云无悲无喜。画眉,她或许有些地方像杨花,但如希儿所说,她不是花儿。是以,他不该在其他女人身上找慰籍。

    可他却破了她的身子,看得出来,画眉对他也是真心喜爱。这个女人,他要如何安置她才好?

    “画眉,朕有些疲累,你回避吧。”水云在杌凳上坐下,声音有些沉缓。

    画眉呆愣住,水云这是,嫌她烦吗?要她回避,是不是要她搬离这幢别苑?今日上午她还满怀欣喜地听到希儿颁下水云的口谕,水云却在此时告诉她,要她搬离这座别苑。

    这个男人,怎会如此狠心?!

    分明自己有才情,也有美貌,可是水云,却并没将她放在心上。这会儿,却还让她回避。而她,却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里。

    看出画眉的踌蹰,水云这才想起希儿不在,没人安顿画眉的住处。无奈之下,水云沉声道:“来人!”

    “是,皇上!”很快进来一个侍卫,进了屋子待命。



【329】 她逃他追

    “为画眉找幢上好的别苑,不能待薄了她,去吧。”水云朝侍卫下了命令,再示意画眉跟上那个侍卫。

    侍卫稍一愣,很快便回道:“是,皇上!”

    画眉幽怨地瞟了一眼水云,才百般无奈地跟上侍卫,出了别苑。

    本以为世间男子皆会被她的美貌所惑,却不想,此次碰到一个对手。这个男子有时冷漠无情,有时狂炽如火,瞬间变化脸色。她摸不透他,一个这样的男子,她要如何掳获他的心?何况他后宫佳丽无数,皆不放在眼中?

    亦或是,他的心里装了一个美人,便再也容不下其他?若真如此,她要走进他的心,更是难上加难。

    这个男人,她爱他。原以为,只是动心,如今才知道,她已爱上。她的身心,皆遗落在这个男子身上。

    她是否,应该为努力一次?即便这个男人的难摘,她也是有希望的,是不是?不论如何,她不会轻易放弃。她爱这个男人,自然希望,也能得到他的爱。

    下定决心,画眉便不再傍徨。只要水云给她机会,只要还有机会,她便会死心不息。

    看到画眉走远,水云想上床歇下,却没有一丝睡意。想了想,他还是决定去城门附近守着,就怕那些侍卫不够尽职,将人放出城而不自知。

    他有种预感,那个女人还没有出青城,说不定此刻的她,正守在城门附近,想要择机逃跑。这种预感如此强烈,于是他才极为兴奋,难以入眠。

    此刻的木言,确实在城门附近徘徊,而且处于极度懊恼之中。

    她施展轻功顺利出了行馆,本想直接去往城门方向,但一想到画舫,便又转了念头,往画舫而去。

    她站在湖边,远远地看到画舫灯火通明,却不似以往那般莺歌燕舞,热闹非凡。只因这里的主事及头号美人画眉人已在行馆之中,这里会变得冷清,极正常。

    她在画舫生活了三年,说没有感情,是骗人的。里面的李英,不知道在做什么。她一定不知道,此刻的木言就要离开这座城市,往未知的旅途走去。

    没有犹豫太久,只是站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木言便头也不回地离开青湖湖畔,施展轻功往城门而去。

    却不想这一耽搁,她的出城计划应此搁浅。因为水云先她一步来到城门,将城门紧闭,出入之人,也要严格搜查。

    一直到水云下完命令,带着希儿离去,木言才敢现身。本想着侍卫放松警惕,她才瞅个空档走出城门。

    却不想那些侍卫还真将水云的话当成圣旨,所有侍卫都尽职地搜查出入城的百姓,每一个都不落下。

    很快,城门紧闭,所有人都不能出入城。而木言,只能望着紧闭的城门兴叹。她的轻功不错,内功也不错。但只要一有点风吹草动,她的行踪便暴露。是以她不敢冒然行动,怕打草惊蛇。

    只有瞅中最好的时机,她才敢有动静。这会儿,还是先看看再说。对上一次被水景抓到的事迹,她记忆犹新。水云也极为狡诈,指不定这会儿在城门附近想逮她。

    想到这里,木言不敢再逗留,快速离开了城门,往客栈方向而去。待走到客栈附近,她这才想起,全城都在搜索她。而今,她能去哪里?

    眼眸一转,木言计上心头。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她想到了一个好去处。

    很快去到画舫,那里欢声笑语渐歇,灯火已经熄灭了一大半。这个时候,分明都已进入梦乡。

    毫不犹豫地施展轻功,转瞬已进入画舫。去到自己以前居住的小船舱,待知道里面无人之时,她才进屋躺下。

    这晚倒是睡得很沉,没心没肺地睡了一整夜。第二天一大早,在画舫所有人没醒来之前,在厨房找了点吃的东西塞在包裹,才闪身出了画舫。

    出了画舫,天色才微微亮,木言便往青山而去。在大街小巷行走,极易暴露行踪,还不如藏身于山林之中,还能见到风光美景,一举数得。

    由于身上带了食物,饿了便吃点东西填肚子,渴了,便找些山泉入喉解渴。一日,便这么过去。待到入夜时分,她便又往画舫而去。直到画舫所有人都睡下,她才回到船舱补眠。

    这种日子,有些意思。虽是躲猫猫,却也不辛苦,而她自有乐子打发时间。

    如此循环往复,木言这种日落出山,日出入山的日子,眨眼过了几天。当然,每天回画舫之前,她会在城门附近察看敌情。但每次的情形,都令她失望。因为那里戒备森严,丝毫没有放松的迹象。

    木言顿时了然,水云大概是认为她还没有出城,所以才会以这种阵仗候着她。

    过几天这样的生活她觉着无所谓,但如果这样的日子要过一月两月,那要如何是好?想到这里,木言有些泄气,谁让她是逃兵,而水云,是追兵呢?

    皇帝常年累月不在皇宫,这像什么话?水云和水缘一样,都较任性。本以为水云会较成熟,结果是她把他看得太高。

    木言被夏天的蚊子叮咬,心情有些烦躁。再看到守在城门的众多侍卫,心情更加不好。她正待离去,却见水云突然现身于城门。

    众多侍卫见状,齐声恭迎道:“恭迎皇上,吾皇万岁!!”

    “平身。”水云出声,免了众人的礼,才接着又道,“这几日大家辛苦了。城门即日起恢复正常运作,朕不想惹得百姓怨声载道。”

    “是,皇上!!”众人欣喜异常,心道这个皇帝果然是明君,设身处地为百姓着想。

    孰不知水云另有打算,才会在今晚现身于此。

    水云点点头,这才说道:“今日关闭城门后,大家恢复以往当职时间。”说完,他才与希儿离开城门方向,消失在夜幕之中,直至不见。

    躲在远处的木言听到水云这话,大气也不敢说。她直觉水云这话,是说给她听的。或许知道她在这附近,所以故事说给她听。



【330】 故人生华发

    刚开始听到水云的命令之时,她确实开心。这会儿,她才想起自己开心得太早。这些人,都很狡猾,水云也不例外,她可不能轻易上当。

    上一次的教训记忆犹新,这回,她怎么着都不能再上当。想到这里,杨花便悄悄地折回画舫,打算过几天,再看情况。

    两天过去,青城平静如昔。木言起了一大早,便往那青山而去。一直到入夜时分,她才敢下山,按照惯例,她首先到青城城门察探一番,而后再作打算。

    远远地将自己藏匿好,杨花才仔细打探那里的动静。这一回,却又有新状况发生。那夹道两旁的人,都是官府的人,似在等候什么人大驾光临。过了好一阵子,才有一辆极度奢华的马车缓缓而行,往城门而去。

    那马车中的人待马车停下,便捞起车帘,那人,是希儿。看到此种状况时,希儿便又缩回头,似在对着马车里的人禀告情况。

    而后,便有人下了马车,那人,便是水云。

    “是什么人泄露了朕要离城的消息?”他的这声质问,令两旁的众人不敢噤声。

    都穿着锦衣官袍,应该都是各种官阶的官衙守候在此。那么,是水云要离开青城了?照他这话的意思,是要悄然离城,却不想他离开青城的消息被人所获悉,于是便等候在此。

    若水云这种做法没有其他目的,倒是一个好皇帝,不想扰民,这点极好。

    怕只怕这一切都是水云的另一种手段,是要将她逼出来的烟雾蛋。再转念一想,木言又觉着自己想太多。此刻的她,只是木言,水云应该不至于对她这个只相处一天的女人大费周章才是。

    凡事还要小心为妙,毕竟长多个心眼,不是坏事。想到这里,木言便不在城门附近流连。回到画舫,早早睡下。

    第二天,木言本想继续去青山逃难,可一想到水云昨晚已经离开青城,便不知是否应该继续往日的行程。

    她的这张脸,不想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除非是易容或改装成男子。

    如今,她要如何做才好?犹豫半晌,木言还是决定躲到青山避避。她没有把握水云已经离开这个城市,几码要过几天,她才敢现身在大街。

    亦或是,找到男人衣裳,装扮成男子,才敢招摇过市。打定主意,她便往青山行去。这一回,她没有直奔山顶,而是候在人烟稀少的山路。若有男人经过,她便可以点对方的睡穴,而后把对方的衣袍“拿”到手。

    今天爬山的人并不多。这青山,峰峦壮阔,远山层叠,风景秀丽,但古代人对这种风景胜地,似乎并没有多大的兴致。

    这不,她候在这里半天,没见到有人影经过。被太阳灼晒得厉害,无奈之下,木言索性纵身一跃,便飞身入林梢。饿了,便拿出干粮啃将起来。

    一直到下午,正在木言昏昏欲睡之时,这才感觉到山道有人行上前来。侧耳细听,便知有两个男人行上山来。

    木言纵身而下,将自己的身子隐藏好,屏息静气,静等着人走上前来。

    施展内办,依稀能听到两个男人的对话,“公子,这青山,果真有你要找的那味药引吗?”听这人的语气,应该就是他口中这位公子的小厮。

    “自然,青山之中,在那最深远之处,便有许多。小三,我们要抓紧时间,否则太阳要下山了。”那位公子说道。

    木言听了觉着好笑,这人既是采药,为什么不一大早起床?反而这个时候才上山采药,有点意思。

    只不过这声音,怎么听着有些熟悉?正在木言心生疑惑之时,又听那小厮嘀咕道:“公子,谁让你每晚都喝酒?才会起身太迟。公子,你还是把酒戒了吧,酒伤身,对身子不好。”

    “为何要戒酒?如今它是我唯一的寄托。”那位男子略显伤感的声音,幽幽传进木言的耳中。

    木言的心,微一震。

    而后,她很快做了一个决定。她拿起一块石头,微一用内力,敲向自己的膝盖处。那里,很快便流出血。

    微蹙眉,木言将身子倚靠在后面的山壁,静等着那两人上来。

    “姑娘,你怎么了?”男子温文尔雅的声音,传进木言的耳中。微侧过头,木言看向那位男子。不出她所料,这位男子就是白纯。

    岁月在他的脸上刻了烙印,眉目不再清雅,眼角,竟已有了细纹。他的两鬓,已然染上华发。木言眼眶不禁微湿,热泪滚滚而下。

    她知道,是因为她,白纯才会变得如此沧桑。

    可她只能哆嗦着唇,无法将她的歉意说出口。她欠他的,此生,都将无法清还。

    “姑娘,很疼吗?”白纯有些不知所措,嗫嚅问道。他不知道如何安慰这个女人,她,看起来,很伤心。

    可她的伤口,很浅。应该不至于很疼才是,为何她却哭得如此伤心?此刻,已然扑进他的怀中,嘤嘤而泣。

    任由这个陌生女人将她的眼泪擦上他的衣襟,他扬在半空的手,好半晌,才笨拙地拍着泪流不止的木言的背部。

    不知为何,听到这个女人的抽泣声,他的心,竟隐隐抽痛,涌现不舍的情绪。

    “喂,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光天化日之下,竟搂抱在一起,成何体统?”站在一旁的小三,此刻见到白纯竟将一个陌生女子抱入怀中,他柔情的模样,令他看了碍眼。

    这个女人,一定不是什么好女人,这么好的公子,怎么能让一个陌生的坏女人给霸占了?

    小三的这声喝斥,惊醒了抽泣不已的木言。她的头还埋在白纯的怀中,不禁失笑。而后,才钻出白纯的怀抱。

    抹了一把眼泪,她看向方才喝斥自己的小三。原来是一位个子极小的人儿,他的大眼,明媚而神气。这位,应该是个女人才是。就不知道她的迟钝师兄,有没有看出眼前的小三,其实是一个可人儿。



【331】 原是女儿身

    “这位小兄弟,很可爱。”木言看着微嘟着红唇的小三,打趣道。

    小三顿时气恼,谁在乎这个女人的赞誉了?如今她是男儿身,让人说成可爱,岂不是会被她家公子笑话。

    “喂,你这个女人,真讨厌。我告诉你,以后你离我家公子远点儿,否则,定不饶你!!”小三大声嚷道,恨不能把这个方才还流泪钻在白纯怀中、此刻却一脸兴味的木言给扔下山去。

    “小三,不得无礼!!”白纯拉住蠢蠢欲动的小三,怕他真做出什么过分之事。

    “公子,咱们走,别理会这个女人。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人,荒郊野外的,如何会在这个时辰出现在此处?”小三反拉住白纯,欲将他拉走。

    白纯定住脚步,无论小三如何使力,始终不能动弹分毫。

    “小三,我乃郎中,救死扶伤是我的职责。如今见到有人受伤,怎能就此离去?”对于小三,有些无奈,却又不忍苛责他。

    他的生活起居,全是由小三照顾,甚至在生活的微小细节,全然是小三在提醒,小三就如同她的亲人一般。而他所说之话,自己也经常听取。这一回,他以为小三太过。

    小三蹲下身子,手扶上木言的腿,而后仰头笑道:“公子,她的腿没事,并不严重。给她敷了药,便能好了。”

    说着,小三便跑了开去,只余下木言和白纯。

    木言看到白纯欲言又止,而后笑道:“公子,如那位小哥所说,我的伤并不重,只是轻伤罢了。方才会流泪,只是想起往日待我极好的哥哥,悲从中来,才让公子笑话。”

    动了动腿,木言便从地上站起来,在白纯跟前行了几步,笑道:“公子,你看,我一点事都没有。”

    白纯没回话,只是困惑地看着跟前的女人。他确定没见过这个女人,为何在她咧开嘴角的一瞬,他竟觉着她,似曾相熟一般?

    见白纯呆滞地看着自己,木言再一笑,她这个傻师兄,还是如此淳朴憨实。如今他过得很好,他身边,有一个小三照顾他。如此,她便放心。

    “公子,我还赶着下山,就此作别。”朝白纯微一拱手,木言便打算离去。

    “姑娘,请稍等——”白纯挽留的话,脱口而出。待见到木言停下脚步,看向自己的时候,他却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微一笑,木言说道:“我走了。呃,对了,你身边的小三有些意思。你发现没有,他的身子,比一般的男儿,要娇小了些,有些像,少女的身段。”

    她这个呆师兄,若不经她提醒,可能这辈子都不知道小三是个女儿家。而她如此这般提醒,不知道能不能点醒他这个呆头鹅。

    看着木言的身影渐渐消失在眼帘,白纯还呆站在原地。待回神,他的脚步便不受控制地追了上去。

    可惜,那里已经没有那个身影。只有一条崎岖的山路蜿蜒而行,伸向远处,一眼看不到尽头。

    他在可惜什么?那个女人,他连她名字都不曾知道,为何看着她离去,他竟会觉着可惜?

    “公子,那个女人呢?”小三找到一些草药,准备为那个女人疗伤。此刻,却看不到那个女人的身影。只余下公子,恍若灵魂出窍,痴痴傻傻的模样。

    “她,走了。”白纯低沉的嗓音传进小三的耳中,她觉着,白纯的身影,笼罩着伤感的气息。为何会如此,就因为那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女人?

    想到这里,小三很不快。大力甩下手中的草药,便往山路而下。她今日心情不好,不想陪白纯上山采药,也不必忍受灼烫的日光照晒,多好?

    白纯这才彻底回神,“小三,你这是去哪里?”

    小三不回话,径自延着山路前行,不理会白纯的叫喊。

    见状,白纯快速追上去,拉住小三的手臂,这才发现小三的手,不似一般男子的手臂粗壮,而是像女儿家的手一般,纤细异常。

    再想起木言刚才的话,白纯这才有恍然大悟,他的手伸向小三的头顶,摘下他的帽子,小三如云的秀发便倾泄而下。

    一时间,白纯看呆了眼。

    小三刚开始也怔愣住,而后恼羞成怒,一脚大力踢向白纯,便往山下冲去。

    白纯傻傻地看着手中的帽子,好半晌,才想起要追小三。这才施展轻功,顺着山路而下,一边大声喊道:“小三,慢点……”

    一直到声音消失,隐匿在山林间的木言才现身。白纯也不算太笨,终于知道小三的女儿身份。

    看他们两个的模样,就知道妾有意,而郎,还没进入状态。但是白纯紧张小三,这是毫无疑问的一点。

    以后她的师兄,会娶妻生子,会慢慢忘了她这个祸水。一切,都将会好起来。

    此生,不知是否有机会再与他重逢。只要知道她的师兄过得很好,已足够。

    木言的脚步,变得轻快。山道两旁的各式青绿丛木,生机盎然,迎风摇曳。这个夏天,很美好。她遇见了水云,也遇见白纯,她知道,她在意的那些人,都过得很好。

    而她,还需在青山停留,若有机会,拿了人家的衣袍。若无机会,只能再觅良机。亦或是做回梁上君子,到人的屋檐下去窃取。

    到入夜时分,还是没能物色到好的下手对象。无奈之下,木言只能施展轻功回到青城,打算做一回梁上君子。

    夜色渐浓,静等着万家灯火熄灭,众人进入睡梦之中时,木言才找到一家院落,迅速拿了晾在竹篙上的男人衣袍,转身就逃了出去。

    出到外面,木言的心,还是砰砰直跳。第一次做这种偷鸡摸狗之事,有些害怕却也兴奋。

    尽快平复自己的心情,木言回到画舫。首先在厨房找了些吃的东西,怕被人看出端睨,不敢拿太多。

    而后,她才换上男袍。有点大,不大合身,最后只能找了件玉帛束着腰间,这才感觉好了些。



【332】 逃不了:被他绑回行馆

    第二天起了一大早,木言出了画舫,便往街道行去。一路上并不曾见到什么人,刚开始走路,有些束手束脚,后来才好了些。

    找了间面馆,叫了一大碗牛肉面,木言吃得开心而满足。

    近几天的日子,虽然过得自在,在饮食方面,却差强人意了些。如今好不容易得见天日,当然要吃够本才行。

    吃了面条,浑身有了力量,木言往那城门方向察看。并无不妥,是往日的热闹,行人有条不紊地出城入城,而侍卫,也是初时那般正常。

    即便如此,木言还是不敢大意。

    又察看了两天,觉得没有不妥,木言这才穿戴整齐。自然,是男儿装扮。连包裹也没带,便这样往城门而去。

    小心翼翼地再打探一番,发现没有不妥,木言这才拉了拉自己的衣襟,往城门方向而去。现在这个时辰,很早,出入城的人,极少。如此,出城的速度,定能快一些。

    木言走到城门,便被守城侍卫拦住,“什么人,欲往哪里?是青城人吗?”将木言上下打量,侍卫盘问道。

    “我是青城人,欲往京城,听闻京城的绸缎精美绝仑,欲往那里购置些做生意。”木言不慌不忙地回道。

    “你的民牒,交出来!”侍卫又说道,同时还上下打量着木言,像似要从她身上灼出个洞来。

    木言早有准备,将她前晚在画舫打手那里偷来的民牒恭敬地交到侍卫的手中。

    民牒甫一去到侍卫的手中,他的脸色顿变,一挥手,便有侍卫将木言围起来。

    木言大吃一惊,城门在望,她不能这个时候被人抓住。毫不犹豫,她已出招往侍卫身上攻去,招式狠疾凌厉。

    眨眼间,便有几个侍卫被她点了穴道。正欲施展轻功离去,她便感觉到不一样的气氛。此时,她不敢再施展武功招式。动作才一缓下,就有侍卫齐齐将她围住,无法逃离。

    “都给朕让开!!”水云的声音,自人墙外响起。

    她的感觉够灵敏,水云刚出现,她已感觉到肃杀之气。只盼水云没看到她的武功招式,否则她的身份,定会被揭穿。

    侍卫们赶紧让出一条道路,身着紫色锦服的水云,嘴角勾着邪佞的弧度,冰冷的眼眸直直地看向木言。

    “你这个女人,终于沉不住气了?”水云冷冷说道。有一瞬,他极想掐断这个女人纤细的颈子。这些日子,他全部心思都放在追捕这个女人身上。可她倒好,滑溜得像条鱼,没有任何人察探到她的下落。

    但到最后,他还是相信自己的直觉。要出城,要出示民牒,于是他颁下密旨,青城所有居民一旦有人不见民牒,定要第一时间上禀官府,否则便是杀头之罪。

    昨日便听说有人不见民牒,而且还是画舫的人。他这才想到自己漏了一个最重要的地方,那便是画舫。

    木言的胆子够大,居然敢悄无声息地潜入画舫,偷走民牒。待知道那民牒属于男子之时,他便知道,木言想女扮男装走出青城。

    本想派人封锁画舫,却又怕打草惊蛇,让木言有机会逃走。

    只有在城门,众多侍卫守着,他亲自坐阵,才能保证这个女人无法逃出他的手掌心。

    一大早,他便候在这里,只等着木言自投罗网。

    远远的,他便看到木言在瞬间便把几个侍卫的穴道点了,这个女人的功夫,不弱。竟能在倾刻间便将这些人制住,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她的武功招式,有些眼熟,只不过太远,没有瞧分明。这个不是重点,现在他逮到了这个女人,看他怎么治她。

    木言飞快地瞟了一眼水云,却被他逮到她鬼祟的动作。他一伸手,便将她的下颚制住,无法动弹。

    水云到现在还没有追问她师承何处,应该没对她产生怀疑。如此,她倒安心了些。

    “皇上,我只是不想待在青城,才会想要逃离,并不是因为待在皇帝身边才想逃离的缘故。”张了张嘴,木言艰难地说道。

    被水云箝制的下颚,隐隐作痛。这个男人,丝毫不懂得怜香惜玉。

    此次被水云抓回,指不定他会想什么方法折磨她。如今为自己辩解,只是想找到一个好借口逃脱苦难而已。

    听到木言这话,水云眸色的冰冷稍稍缓解了些。而后,他笑得险恶,“此刻再来辩解,朕以为没用。来人啊,把人押回行馆。”

    再看一眼木言,打量了一回身着男儿装的她,他才丢下一句“真丑”,便步上马车,消失在木言的眼帘。

    木言的长像本就平凡,穿上男儿装的她,一点也不起眼。而他居然会为了一个毫无姿色的女人大费周章,着实奇怪。

    想到这里,水云便对木言产生厌恶的情绪。这个女人此次落在他的手上,看他怎么折磨她。

    水云坐在马车上,而木言,则被侍卫反手捆绑,徒步走向行馆。

    如今的水云,是皇帝,就算他有一身武功,瞬间便能到达目的地,他也还是坐在马车上,维持他尊贵的帝王身份,往行馆而去。

    而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百姓,一个普通的女人。甚至连她唯一的优势——美貌,如今也不复存在。

    现在的她和他,有着云泥之别。

    今日的朝阳出得有些晚,即便如此,还是散发着它旧有的灼热。烫得木言的脸,微醺微热。没有一丝风,感觉不到凉爽,只觉胸口窒闷难耐。

    想缓下步子,缓解一下胸口的窒闷,却被后面的侍卫大力推着向前走。

    无奈之下,木言便勉强提起脚步往前行去。

    路途不似她想象地那般近,只觉走了一段很长的路。终于,行馆在望。

    脸颊的汗水蜿蜒而下,缓缓沿着脖颈滴下。她这是怎么了?突然觉得耐热力差了些。难道是今天的气温突然升高之故吗?

    抬头看了看天色,依然晴朗如初,那些侍卫,看起来也极正常,没有像她那般,汗流满面。



【333】 关入水牢

    “把人押解进行馆!!”水云的声音,从马车内响起。

    木言收回游离的心神,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被侍卫不耐烦地推进了行馆之中。

    “言儿。”希儿的声音,自她前面响起。

    茫然地抬头看向希儿,只见她一脸担忧地看着自己,似怕她遭受什么苦楚一般。

    “希儿,几日不见,你好吗?”木言故意忽视站在她前面、一脸不悦的水云,对希儿打着招呼。

    其实,她的身体有些不舒适,净出虚汗,大概是要生病的前兆。她的身体一向不错,怎么这会儿,这病说来就来?难道是因为知道自己无法逃脱,失望至极才出现此种情况?

    看了一眼水云,希儿不敢再放肆。此次的水云,满脸阴鸷地看着木言,定是在想着要如何处罚她私自逃跑。

    到是木言,还不在状态,不知自己引发了水云三年来极少引发的暴戾之气。

    希儿不敢回话,只能猛朝木言打眼色,希望她知道一件事,水云此刻的心情极不好。若不小心引发他的怒气,木言就惨了。

    木言似看不到希儿所做的小动作,她嘴角勾出弧度,又说道:“希儿,你真没良心。这几日我可是想你来着,你却对我视而不见——”

    话音刚落,水云已经沉声命令道:“来人,把这个女人押入水牢。不许给她送膳食,也不许给水,押下去!!”

    本想对这个女人施以杖刑,但一想到曾经的杨花就是这般被他施刑,差点命丧黄泉,他这才改变惩罚方法。

    这个女人虽不是杨花,看到她,他还是不自禁地想到杨花。

    听到水云的命令,侍卫立刻领命,押着木言下牢房而去。只不过行馆的水牢长年没有犯人进驻,虽没有毒蛇毒虫放置其中,但其他的污秽物自不少才是。进入那里的人,不死也只会余下半条人命。

    此女虽是相貌平常,却也是女人一个,只怕去了那里,又没有饮食,定捱不了几日便会死去。

    虽有想法,但没有侍卫敢吱声,只能听圣命行事。

    至于木言,是故意要激怒水云。若她渐渐忘记了水云对她的好,她是不是就会开心些?只要不与那个男人时常相处,去哪里,她都会觉得很好。即便是受刑罚,也没关系。

    希儿本想开口求情,但看到水云阴沉的脸庞,便不敢吱声。只有等到水云的怒气渐消,她才能劝慰他。

    许多时候,水云能听进她的劝告。希望这一次,也能够。

    直到不见木言的身影,水云才大袖一挥,往自己居住的别苑行去。

    他不承认自己有一瞬,想要收回御令。但他不能,他是皇帝,下的决定,众人都在看着。而他,居然会不忍心对木言施加惩罚。

    如此不寻常的举动,到底是什么原因铸成?

    不再细想,水云一甩头,将木言抛在脑后。

    木言被人押到水牢的门口,便闻到里面的臭味,几欲呕吐。那熏天的恶臭,才走到门前,便已冲入鼻间。若自己被关在里面,还有命出来吗?

    一想到自己的这条命也是拣来的,木言便又不再担心。若老天爷要将她的这条命收回,无妨,拿走便是。

    活着,其实也辛苦。

    现在的她,几乎没有欲求,生与死对她来说,并没有多大的区别。所有人都过得极好,而她,已经没有更多的奢望。

    待到被人绑吊在水牢,木言闻到那些冲天的恶臭,还是忍不住呕吐出来。好半晌,腹中没有东西可以再吐,她才稍微缓口气。

    再回神,闻到那臭味,木言又开始干呕。

    水中似有什么东西往她身上爬,她已无暇顾及太多。此刻的她,昏昏沉沉,吐得虚脱,再加上身体本就不大舒适,更是痛苦难耐。

    本想昏睡过去,闭眼的那一刻,才想起自己有内功。只不过环境恶劣,她无法静心,是以只能施展内功将那些恶心的东西震落水中。

    刚开始还有力气应付这些,不过一两个时辰,她已虚脱无力,便不再倔着性子,任由黑暗夺走她的意识。

    在主苑的水云,坐立难安,本想静心处理桌上堆如小山的奏折,无奈静不下心,只能看着奏折兴叹。

    这些奏折,皆是杨树派人快马加鞭送过来难以批阅的奏章。至于一些小问题,杨树能够处理。

    越来越心烦,紧蹙眉头的水云大力拍着案桌,便甩袖离开离苑,往行馆的花苑行去。

    希儿见状没有跟上,此刻水云的心情不好,她现在去为木言求情,根本无济于事。还不如去水牢交待一番,要那些侍卫多待着点。

    想到这里,希儿不再犹豫,立刻往水牢方向而去。

    只是走到水牢附近,希儿便闻到了臭味。此等恶劣的环境,男子都难以忍受,何况身为女儿身的木言?

    加紧脚步,希儿快速冲到水牢前,那冲天的恶臭,令希儿扶着墙壁呕吐出来。

    “姑娘,你还好吧?”侍卫见状,上前关切地问道。

    好不容易止住呕吐,希儿摇着手道:“我没事。木言怎么样,有没有什么状况发生?”

    “不知晓,我们并不曾进入里面探试。”侍卫如实回道。

    希儿强忍着翻腾的气息,冲进了水牢,却见木言耷着螓首,已然昏厥过去。

    本想直接要侍卫将木言从水牢救出,却又想起是水云下的命令。若她擅自放了木言,不单只无法救她,可能自己也要遭罪。

    希儿快速冲出了水牢,四处找寻水云,逢人便问水云在哪里。找了两刻钟,希儿开始心急。这样下去,不知道木言能不能支持下去。

    她不应该想太多,应率先将木言救出才是道理。

    想到那晚水云使用内力把她找出来,那她是不是可以效仿水云?但水云是皇帝,她只是一个宫女,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如何能做?

    心里有些畏惧,却并没有犹豫太久,希儿已运足内力,大声道:“皇上,奴婢找皇上有要事,还请皇上前往水牢一趟。”



【334】 再救她:命运相牵

    大声喊完,希儿心有戚戚焉,真怕水云到时降她的罪。她可不想去那座水牢,如此恐怖,进去后肯定没命出来。

    希儿很快回到水牢,那里,没有水云的踪影。是水云听不到她的呼唤?还是水云根本就不理会她?

    后者的可能性大些。自己只是宫女,如何能请动那个自大的男子?只盼水云对木言尚有怜惜之心,否则木言定会葬身在此。

    足足半个时辰过去,在希儿以为水云不会来、想要擅作主张将木言救出来的时候,有个人影快如闪电冲进了水牢。

    很快,他又冲出来。

    他的手中,还多了个人,是木言。

    木言全身都是污秽之物,臭不堪言,但水云恍若未觉。将木言提在手上,他抛下一句话道:“希儿,迅速找到方御医为言儿治病,要快!”

    话音刚落,水云已然不见踪影。

    将木言搁置在床榻之上,水云将真气源源不断地输入她的体内。直到她的气息回稳,才松了双手,命令道:“来人,将床榻整理一番。”

    而后,水云才提着木言去到浴池,将她丢给那里的侍女,自己则在另一处梳洗一番。迅速打点好自己,水云便守候在外。

    侍女对他的交待不敢怠慢,将全身舒爽的木言搁置在他的手中,垂首而立。

    水云再将木言带回主苑,方御医站在其中,他身旁还站着几位大夫。

    “启禀皇上,这位姑娘风邪入体,再加上似经历一场劫难,才会昏睡不醒。似有高人将她的气息稳住,不过还是命悬一线。”这正是宫中的方御医,随着水云一起出宫。

    “方御医,你说她风邪入体,为何她的病情会如此严重?”水云的心,顿时沉入谷底。他只是想惩戒这个女人,并不曾想要取她的性命。

    她不能死,无论如何,她不能死。如果她死,他要怎么办?

    一时间,水云极为茫然。从没有过的矛盾情绪充斥脑中,难道他,对这个女人动心了吗?若不是,他此刻的慌乱如何解释?

    就像是杨花和水缘坠崖的一瞬,慌乱无措,竟是满腹的沉痛之情。

    “据臣诊断,这位姑娘曾经大病一场。如今再伤肺腑,才会病得如此之重。她若能在傍晚之前醒来,便度过一劫。若不能,只怕……”方御医的话隐去。他话中之意,站在室内的众人自是明了。

    水云的心再一沉,看向苍白着脸及唇的木言,好半晌,不言片语。

    “你们,都下去吧!”挥了挥手,水云示意所有人都退下。

    若这是他的冤孽,便只有他自己才能偿还。他不能把这个女人交给老天,他不想失去她,有时候动心,是瞬间之事。

    原以为他已无法再对任何女人动心,却不想他再次喜欢上一个女人,没有杨花的美貌,也没有她的俏皮,可他还是,动了心。

    他对杨花有负罪感,可是,却不舍这个女人离去。

    毫无选择之下,他只能使用救杨花的老办法,让这个女人的命运,与他牵扯在一起。此次,他还要在她身上种下迷迭香。

    他要这个女人,无法逃离他的视线范围。

    守候在外的众人,按照水云的命令,将药材备齐,再将烧好的热水一桶一桶提进室内。

    时间过去,众人皆不敢离开,静等着室内的消息。整晚过去,朝阳初露,众人还是不敢大意,眨也不眨地看着紧闭的苑门。

    希儿手心直冒汗,只盼着水云的本领够大,能将木言的性命挽回。

    “都进来吧!”里面终于传来水云的声音。

    众人这才长出一口气,若无意外,木言的小命保住,否则水云不会以这种平和的语气说话。

    鱼贯进入室内,只见水云只着单衣坐在床沿,神情专注地看着还没有清醒的木言。知道他们进来,便头也不回地说道:“方御医,你来为她诊脉。”

    方御医立刻上前一步,“微臣遵旨!”

    此时却不见水云退避,还是坐在床沿,一动不动。方御医不敢多想,立刻上前一步,握住木言的脉搏。刚一把脉,方御医便笑道:“皇上大可放心,这位姑娘的病已无大碍。醒来后,便能活蹦乱跳了。”

    水云点点头,他的血,果然能将人能从生死边缘拽回来。

    “希儿,命人炖些上好的汤膳为言儿补身子。”水云沉声命令道。

    “是,主子。”希儿应声而去。再看到水云目不转睛地盯着床上的木言,便都识趣地退下,留空间给水云。

    床上的木言睡得很沉,她的眉宇轻轻展开,睡着的她,看似很安详。这张脸,怎么看都觉着普通,没有任何特色。即便她的眸子,也是死气沉沉,没有杨花那般明亮。为何他,会对这个女人动心,也怕她离他而去?

    这个女人差点因他丢了性命,也是因为他,她又活了过来。这和杨花的遭遇,几乎是一模一样。

    可他的心里已有一个杨花,他如何能再对其他女人动心?

    为她续命的过程中,他蒙住了自己的双眼。不是怕亵渎这个女人,而是,觉着对不起杨花。可木言不是画眉,她是他心动的女人。故此,他珍惜她。

    他的心里,装着一个杨花,那个位置,不可替代。他的身份,是一个帝王,有着三千后宫,即便他不宠幸她们,也有着这样的无奈。

    他是否应该留着木言?这个女人对他,似无一丁点好感,因为是他在强求,是他,要把她故意囚禁。

    试问,一个女人怎么会对他这样一个男子产生情意?

    这时,水云迷惘不已。他不舍得这个女人离开他,却又知道,自己无法带给她幸福。

    如此,他为何还要强留着这个女人?若她只是另一个画眉,那该多好?

    是他太贪心?心里装着一个,又想留着另一个?

    是他多情?分明一个深爱的女人,却又对另一个动心。

    这样的他,连自己都鄙视。



【335】 认出她:她是杨花

    希儿将一切交待妥当,才回到主苑。她看到的一幕,刚好是水云纠结着浓眉,眼眸眨也不眨地看着木言的一幕。

    看得出来,水云对木言动了心。她就知道,木言不简单,因为她能在这么短时间内,便让水云对她倾心。

    这可是不是曾有过的情况。水云,在她看来,够痴情。起码三年来,他最多会在与杨花相似的女人身上寻找慰籍,身体,却从未出轨。

    但木言刚出现的第一晚,水云便失去了控制。这,便是木言的厉害之处。这一点,木言和杨花极为相似,能令水云傲人的自制力瞬间瓦解。

    木言的出现,不知是好是坏,或许,她将是改变水云的关键因素也不一定。

    日落西沉,夕阳的最后一抹余辉透过雕刻虫鱼花纹的窗棱,照射进主苑。

    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地女子,终于动了动身子,长长的眼睫微颤,而后,睁了眼眸,与一直守候在她床边的男子直直相遇。

    原来,她没死。

    在昏迷的那一瞬,她察觉到体内的异常,知道引发了旧疾。以为自己一定逃不过这一动,可是,她醒了。

    是什么人的医术这么神奇?能把在生死边缘的她给救了?

    “你醒了。”水云上前一步,扶着木言的身子,用枕头垫好,才将她轻放在上面。他的动作,极为轻柔,看在木言眼中,心惊不已。

    “是谁救了我?”故意忽略心中的不安,木言问道。

    “是朕救了你,以后,你便是朕的人。”水云轻描淡写地说道,双眼,却直直地看着木言的表情。

    木言张大嘴,露出惊诧神情。

    水云说是他救了她,那么,他用的是什么方法?千万别是她想的那样。她不想再和他有纠缠,若是他用那种方法纠缠,就说明,他们的命运,还将联系在一起。

    “你,你用什么方法救了我?”木言着急地拉着水云的衣袖问道,好怕听到自己不愿意听的答案。

    水云将木言的慌乱神情尽数收入眼底,还有她的这个问题,很奇怪。水云低下头,掩去自己眸中的精光。垂首之间,便看到了木言抓着他衣袖的手,白玉无暇,与她的脸色,差了太多。

    他看到这双手的瞬间,如遭电噬。木言的这双手,居然和杨花的手,一般无二。那白皙的肤色,还有她双手的大小,看起来,就是杨花的那双手。

    迅速别开眼,水云从床沿站起来,不想被木言看到他慌乱的神情,也不想让她知道,他对她产生了怀疑。

    木言不知道水云心里的挣扎,见他避开她的视线,以为水云不想回答她的问题,心下更焦急,又追问道:“皇上,你到底是用什么方法将我救活?”

    稍定了定神,水云才回道:“我用自己的血救了你,我的血,有续命的能力。”说话间,他回过头,清清楚楚看到木言听到他的答案后,呆怔时的模样。

    水云踱了开去,临出内室时吩咐道:“希儿,她大病初愈,身子虚弱,你好生看着她。”

    他要好好想想,对着这个女人,他无法思考。如今他一团混乱,总是要找到一个突破口,才能将这诡异的事情想清楚。

    直到走出主苑,水云才大松一口气。

    侍卫见水云似要离开,没见到希儿在他身边,便想跟上,却听水云头也不回地说道:“你们,都守在主苑。记住,不能让你们的人,出任何差错!”

    “谨遵皇上旨意!”众侍卫齐声应道。水云这才离开主苑,随意在行馆,缓缓而行。

    为什么会这样?难道木言,真的是杨花?那双手,如此熟悉。还有她听到他答案时慌乱的神情,这都不是作假。

    为何杨花的脸,成为了现在的模样?是易容吗?不像。若是易容或戴着面具,他能看出才是。她的眼眸,也不似以前那般灵动有神,也没有杨花的眼眸那般,大而明亮。若是从悬崖坠下,毁容后被人所救,后来才被某个郎中将脸医成这般,那眼眸呢?怎么会变化这么大。

    她的这张脸,和以前的那张脸,相差太大。他只道木言有着非一般的吸引力,只道她和杨花有着相似的地方,却没看出,她,便是杨花。

    他没有第一时间认出她是杨花,他眼睁睁看着她消失在自己的视线没有挽留,他在与她重逢的那晚,和另一个女人睡在一起……

    这样的水云,杨花如何会愿意与他相认?

    是以他才狼狈地出了主苑,他无颜面对那个女人。即便此刻的杨花不在他跟前,他依然清晰记得她的眸子,如死寂那般,没有一丝生气。

    那个女人,心如止水,是以她会在那晚毅然决然离开行馆,一去不回。

    她被他抓到的那天,他却将她送进水牢,差点将她送入地狱。

    杨花曾经在他手上死过三次,即便对他有爱,也会因伤害,渐渐消弥爱意。待在他的身边,那个女人永远都在受伤。

    他是否,应该对她放手?

    幕色渐渐降临,矗立于花圃前的修长身影,仿若石化。伴着他长长的叹息声,以及偶尔吹过的晚风,身影略显寂寥与冷清。

    内室的木言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汤膳,而后,会长长地叹一口气。本是想着要和水云划清界线,谁知她一觉睡醒,便又和水云牵扯在一起。

    怎么会这样?她的血与他的血再次相通,难道,这也是天意吗?

    可如今的她,早已看破世情,也看透爱情。此生,她不想再和水云有情感上的纠葛。如今的她,只是没有削发为尼而已。

    若知会再次惹上水云,她早剔度出家,没了三千烦恼丝,一切,是否就会好起来?

    “言儿,怎么了?好不容易拣回一条小命,你应该开心才是。”希儿再也忍不住出声问道。见到木言不开心,她的心情也会变得不好。

    用膳时间几乎有半个时辰,她手中的汤膳早已冷却,木言却还在长吁短叹,这是何解?



【336】 誓在必得

    “皇上纡尊降贵为你治病呢,从没试过有哪个女人能获此尊宠,除了花……”希儿的话顿住,她刚刚,差点在木言的跟前提到杨花。

    木言听到希儿的话,知道她后面要说的人,是杨花。再看希儿回避的眼神,就知道希儿刚才只是不小心提到杨花。

    若无其事地将视线移到手中的汤碗,她一口把汤喝完,把碗交到希儿手上,而后便想下床。希儿见状,赶紧阻止道:“千万不可,你的身子还很虚弱。皇上不在,若看到你下床,我一定会被皇上骂。”

    希儿这边阻止,木言却没停下动作,径自下了床,将自己的衣物整理好,便打算出了内室。希儿见状,想上前阻止。木言分明在左边,她伸手想拦截之时,木言已轻巧地闪过她的阻挡,出了内室。

    冲到外室,木言拉开主苑的大门,却见门口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

    暮色降临,屋外虽点着宫灯,却看不到他脸上的神色。只有他双眸中闪亮的光芒,看了令木言心惊。

    那是誓在必得的决心,水云,他是不是打定了主意不放过她?

    木言畏惧地往后退了几小步,可是水云,却如影随形地跟了她的节奏,离她,越来越近。

    “希儿,出去!!”水云沉声吼道。

    任何时候希儿都很识趣,这一回,却站在屋内动也不动,一副看好戏的模样。什么时候,他这个皇帝变得如此没有威信?

    希儿确实打算站在一旁看好戏,却被水云看出她心中的想法。皇帝下了命令,她自然不敢不从。

    无法再停留,希儿快速出了苑内,随便把门关上,留空间给室内的这对男女。

    被水云狩猎的目光看得心惊胆战,杨花吞了吞口水,寻思着要怎么逃过这一劫。不知道水云为什么会对她这样平凡的女人产生兴趣,她以为,他这个眼界高于鼎的男人,只会对画眉那样的女人感兴趣才是。

    带着讽刺的笑容,木言看向水云,而后才道:“皇上,虽然你救了我一命,但我不会感激你,因为我差点丢了性命,也是拜你所赐。”

    水云清晰地看到木言脸上的讽刺笑容,这个女人,不屑他。

    “方御医说,你曾经受过重创,这次病发才会如此迅疾而差点丢了性命。以往的你,曾经受过什么重创?”水云走到一旁,不再对木言紧迫逼人,状似无意地问道。

    如今的杨花对他不再有好感,他要慢慢来,不能把这个女人吓坏,否则只会把这个女人越推越远。

    他最想知道,她坠崖后发生了什么事,而水缘,在哪里。若水缘没死,他便可将皇位交还于水缘。

    而后,他和杨花之间,便会少了一道障碍。不做皇帝,他有更多的时间陪她,只要她肯给他机会。

    怕只怕这个女人憎恶见到他。而他,要不要揭穿她的真实身份?亦或是,直接夺了她的身子,让她再爱上他?

    这些事情,要思考清楚,否则物极必反,只会令杨花离他越来越远。

    没想到水云会抛出一个这样的问题,木言怔愣了一会儿,才垂下双眸,冷声回道:“这是我的事,我无需向你禀告。”

    “若我想知道呢?”水云说话间,已经将木言拽入自己的怀中。那柔软纤细的腰肢,不是杨花,又会是谁?

    距离第一次见到她,他从不曾与她亲密接触。只要他心思细密些,亦或是存有歹心,定能早日发现她便是那个她。

    在为她续命的那会儿,如果他不是蒙上自己的双眼,定也会发现她就是她。

    若她不在画舫,若他没来青城,他们,是不是又错过了?

    可老天还是让他们相遇,老天爷,垂悯他们。若他们的姻缘上天注定,他为何要畏前畏后,不知如何是好?

    他要和他爱的女人在一起,杨花,便是他爱的女人。即便耍尽手段,他也要杨花再次爱上他,与他,生死纠缠。

    木言恼羞成怒,欲挣脱水云的控制,却被他的手,箝制得越紧。他手掌的热度透过薄薄的衣物传进她的肌肤,令她觉着难受。

    木言刚一挣扎,在他怀中蹭动,水云便觉气血上涌,心跳加速,他粗嗄着声音道:“别动,否则我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

    一听这话,木言再不敢动弹。她总觉着有什么不对劲,而后她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刚才的水云,不是用水缘的声音说话,而是用回水云的声音。而且,他还自称我。

    杨花紧蹙眉头,暗自思量水云是不是没有女人就过不下去。刚才的他,难道只是因为欲望,才忘记掩饰自己的声音?

    “有你在,真好。”似在想应她的想法,水云又说道。

    此次,她才知道,是水云故意变声音。

    怎么会这样,水云是不是疯了?还是,他已经发现了自己是杨花?可她想不起什么地方让他怀疑自己,除了自己昏睡的时候,他把她救了……

    女人顿时泄了气,昏睡的时候她被水云所救,那就是又要用上次那种方法救她。据她所知,上次她醒来的时候,便是一丝不挂地躺在床上。

    那么这次,一定又是用同样的方法救了她。而她的身子,一定被水云看光了。他们曾经亲密相处,而且她若脱掉那双故意垫高的鞋子,便会回复以往的身高。

    只是脸不同,其他地方,并没有改变,只不过身上有些旧伤痕,但她,也还是杨花的那具身子。

    是啊,她是杨花,即便没有那张绝尘的脸,她也还是杨花。

    可是这个男人,他现在在做什么?他明知道自己是杨花,却还在捉弄她,难道她看起来就这么好欺负?

    “放开我。”还紧贴着水云的身体,杨花冷冷地说道。

    水云听出杨花情绪的变化,犹豫了一下,他还是把她放开。他看到她冰冷的双眼,直直地看着他,却又似穿透了他。

    或许,她已经知道他已知晓她便是杨花,于是她毫不掩饰对自己的厌恶。



【337】 命运相连,半生孽缘

    “花儿……”水云情不自禁地呼唤,想向她靠近,却被她的冷脸冻伤。手停滞在半空,最后,他,讪讪地收回。

    杨花冷眼看向水云,一字一句道:“皇上,你认错人了。有些人,既然已死,便不可能再生还。有时候当放则放,才不会令自己痛苦。若没其他事,我先告退!!”

    不待水云应允,杨花便拉开房门,头也不回地走出主苑。

    苑外,站着一个女人,她张大着小嘴,嗫嚅道:“姐姐……”

    “希儿,你认错人了。不要把什么人都当成姐姐,知道吗?”说完,杨花便直直地离开主苑范围。

    门口站着水云,他看到杨花绝决的身影,神色木然。

    苑前站着希儿,她也看到杨花的背影,如那日她所见到的那般,毅然决然。

    好半晌,她才长叹了一口气,收回心神。如今的杨花,已不再是以前那个温暖的女人,水云,如何能留住她?

    回头,她便瞧见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的水云,略显清冷的身影。

    “皇上,那日姐姐决定要离开行馆之时,也是给了奴婢一个这样的背影。是以奴婢才说,该离开的,留不住,不是人力可以挽回。”希儿觉着应该把这些细节告诉水云,让他知道,现在的杨花已经伤透。水云想要挽回她,难于上青天。

    “朕知道。即便如此,朕也不想放手,无法放手。花儿,她还活着,朕来到这个青城,还能与她相遇。这证明,老天爷他厚待朕。朕定不会辜负老天爷的厚爱,一定要让花儿,爱上朕!”

    水云的话,一字一句传进希儿的耳中,她却想到另一件事,“皇上,若是姐姐没死,那么主子,是不是也活着?”

    “朕希望他能活着,朕便可全身而退,把皇位交还于他。”水云轻叹着。

    本想折回室内,但一想到杨花,他便坐不住。

    “皇上,用膳时间,你这是要去哪里?”见水云往前飞奔而去,希儿想叫住他。眨眼角,他已消失在众人的视线范围。

    对于木言本就有着特殊的情愫,此刻知道她就是杨花,水云会如此失态很正常。

    她就知道,水缘水云两兄弟,都是痴情种子。却不知如今的水缘,她真正的主子,是否还活着。希儿轻叹一口气,便折回室内。满桌的菜肴没人享用,自然不能浪费了。

    希儿坐在桌前,大大咧咧地吃将起来,将那些为情爱所困的男人女人皆抛在脑后。

    水云待走出众人的视线范围,便一挥手,将迷迭香施放出来。很快,便闻到香气由左侧的回廊隐隐传来。

    几个纵身起落,他已经来到杨花附近。

    躲在暗处,水云偷窥着坐在回廊上仰头看着夜空的杨花。不知道此刻的她,在想着什么。学着杨花仰望天空的样子,水云也看向天空。

    那里,有着皎洁的月牙,虽无星子,却也异常明亮,天空有着昏暗的黄。只不过,只有月牙,这个夜,显得冷清了些。

    不知道杨花看着夜空在想什么,是否,在想他?

    微微露出苦笑,这个女人,如何会想他?如今的她,憎恶他,他应该知道的。即便如此,他还是奢望这个女人的心里,还有他的一席之地。

    若没有往前的动力,他怕自己,会懦弱地想要退缩,不敢放手将这个女人追回来。

    而今,他只能躲在远处,想着她的所想,盼着她的所盼,与自己有关。

    男人的目光,由夜空收回,痴痴地看向那个坐在原地一动不动地女人。她的动作,和他刚来的时候一模一样,仿若老僧入定,没有丝毫动弹的迹象。

    水云的心跳顿时加速,手心冒汗,他紧握着双拳,很想冲出去看看,那个女人是否还有心跳。

    水云的不妥,很快传到杨花的身上。她收回停在夜空的视线,捂着胸口,觉得窒闷难当。她知道,是水云的情绪在激动,才影响了她的。

    难道水云在附近?她好像感觉到有人在偷窥她。这个人,极有可能是水云。

    向周围扫视一周,并无发现不妥。她知道,那个男人的武功高深莫测,他藏匿在周遭,一点也不奇怪。

    刚开始,他并没有追上来。而他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到自己,不知道是不是又在自己身上种了迷迭香。

    即便他种了,自己也没有方法可解,难道还要她去求这个男人不成?即便如此,他也不可能解了迷迭香。

    又坐了好一会儿,杨花才从回廊一跃而下。她跃下的同时,水云的心,“咚”的一声跳得厉害,生怕她有什么意外。

    杨花的心跳顿时也加速,真是诡异,为什么喝了他的血,她就会察觉到水云的情绪在变化,进而影响到她?

    唯一的一颗日月心让自己服下,如今的自己,根本就无法摆脱和水云纠缠的命运。却不想她曾经服下日月心,如今再喝水云的血还是会中毒。

    那昙花十年才能种成,如今的她和水云其中随便哪一个有事,便会牵累另一个。果真是命运相连,半生孽缘啊。

    无奈地一声低叹,杨花喃喃道:“我不喜欢自己的身后总是有人跟着,那样会让我觉得,没有自由,无法顺畅呼吸。”

    她相信自己所说的话,水云能听到。也希望那个男人,能给自己喘息的空间。

    “可我看不到你,会想你。花儿,我要怎么做,你才会重新接纳我,或是,爱我?”只是愣神了小半会儿,水云便毫不犹豫地从黑暗的角落走出,闪在杨花的跟前,挡住她的去路。

    杨花转过身子,幽幽地回道:“有些缘分,已经走到尽头。你的身分,是帝王,而我,早已不是当初的那个女人。一个没有心的女人,如何能爱?我以为,画眉姑娘不错,你的后宫佳丽,应该也不错。这世上的女人千娇百媚的大有人在,只要放眼,便能找到你想要的那一朵,不是吗?”

    侧过身子,杨花往另一边走去,不想和水云对峙。



【338】 心如止水

    “你撒谎!是不是因为看到我和画眉在一起整晚,你才无法原谅我?花儿?!”挡在杨花的跟前,水云不愿放她离去。

    “是啊,你已经不是我想要的那个男人。如今的你,太脏!”杨花直视着水云的眸子,一字一顿地说道。

    如果这是他想要的答案,她给他便是。

    这一回,水云没有再挡着她的去路。

    他被她推开,低喃:“我和她没发生什么……”

    随意在暗夜游荡,杨花有如轻巧的精灵,眨眼间,便似能飞向遥远的天际。那个男人没有跟随在她的身后,她还是不开心。

    似乎走了一个世纪的时间,她才在屋檐下顿住。原来,她已回到自己的住处。

    可是,有人的脚程比她快,已然侧躺在床上,直直地看着她。

    杨花毫不犹豫地转身,想要出了这间屋子。可是,床上的男人不许。眨眼间,她便被他提在手中,拧回床上,轻柔地将她置于枕间。

    见她还想挣扎,男人索性困住她的手脚,不让她乱动弹,“花儿,对不起。我知道放开你,你会更快乐,可我舍不得。”

    说话间,男人轻咬上她的颈项,温柔地啃噬。

    杨花美目圆瞪,终于想起要反应,便沉声喝道:“水云,你要找女人,到其他地方去找。这幢行馆,不只有大小美人,还有一个美若天仙的画眉。那画眉,你不是宠得紧吗?”

    听到杨花的质问,水云的动作顿住。他想起之前这个女人说的话,她嫌弃他脏,因为他和画眉搅和在一起。

    而这,却是事实,他确实对不起杨花。

    “花儿,若是因为她你才对我不满,我把她赶走便是——”

    “错,那样只会让我更瞧不起你。”打断了水云的话,杨花冷下脸,声音更加冰冷。

    是他招惹了画眉,占了人家的便宜,他便想将人甩了,这种不要脸面的事,他做得出来?

    “那我帮她安排一桩风光的亲事,找一个位高权重的优秀男子予她,如此,可以吗?”水云计上心头,以为这是最好的方法。

    将水云推离一些,杨花才冷笑道:“你以为女人是什么,你以为她为何会心甘情愿献身于你?是因为,她对你动了情。若你将她塞给其他男人,她就一定会幸福吗?是你夺走了她的清白之身,是你夺走了她的注意力,令她动情。如今你却说出如此可笑的言论,试问,她会否幸福?这还不打紧,若她知道一切的根源皆源自于我,便会将仇恨转嫁到我身上。水云,我总算识清了你的真面目。如今的你,令我憎恶!!”

    对水云的指责,杨花毫不留情。

    如果只有这样,才能将这个男人推开。无妨,便狠狠地伤了他。她不信,不能将这个骄傲的男人推开。

    一次不行,两次。两次不行,三次。

    水云变了脸色,确确实实从杨花的嘴里听到她憎恶他几个字,令他的心,直直跌落谷底。

    “我说了,跟她之间没发生什么。我确实跟她睡了一晚,但……”

    从床上下来,水云直直地往门外行去,“花儿,我会好好想想你说的话。希望有一日,你不再憎恶我。”

    有些萎靡不振,却不是太失落。因为他知道,杨花会打击他,于是他早已有了心理准备。可当他亲耳听到这个女人说憎恶他之时,他却无法坦然面对。

    是以他要逃离她的视线,好好想想。

    水云如愿走出她的视线,杨花松了一口气。水云累,她也觉着累。今天只是首次交锋,如果以后每天都要上演同样的戏码,她怕自己会崩溃。

    真想可以遁地,她便可以走出这座行馆。现在的水云没心情逮她,那她是否可以出行馆透透气?

    不再细想,杨花立刻从床上一跃而起。没有携带任何东西,便往行馆最偏僻的高墙走去。

    走到那里一看,便大失所望。不知道什么时候,行馆的高墙之上,到处站满了官兵侍卫。这么大的阵仗,是否就是要防患她出逃?

    绕着苑墙一周,杨花只能无奈地折回屋子。躺在床上,才觉着极为疲累。今日的她,才在生死边缘走了一趟。

    很累,真的很累。

    感叹地趴在枕间,杨花,沉沉睡去。

    屋子里的女人才睡着,水云便悄无声息地步进屋子。坐在床沿,借着昏暗的灯火看着杨花的脸发呆。

    他本想离开,走到一半,却还是舍不得离她太远,于是他又折了回来。看着她在奔走在行馆,看着她由刚开始的兴奋,变得颓废。

    如果她出行馆会开心些,那她是不是应该顺着她的意,让她开心一日也好。

    她的脸,看起来有些疲惫。他明知道她才大病初愈,却还让她精神高度紧张,时时防备自己。

    这个女人没了美貌,他是否就应该把她放了?做一个只重外表的肤浅男子。曾经的他,确实只知道找美人泄欲,那是还没爱上她之前。

    若不是今日想起,他几乎忘记自己前半生的面貌,只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恶魔。杀人无数,冷血无情,女人用过便丢,冷心冷情。

    可最后,这个女人还是出现了。她再回山庄,每每因他徘徊在生死边缘,而后,他便毫无选择余地爱上了这个女人。

    那晚,她再次出现在自己的跟前。而后,说出自己名叫木言后,便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他的视线。

    那晚,他在极度焦虑之下,找了画眉,并与她缠绵一整晚。

    不知道杨花在知道他和其他女人缠绵之时,心里是否有着痛心和无望。

    她说她早已心如止水,是不是当年那一夜的缘故?

    否则她不会毅然决然地几次走离他的视线,这个女人,是因为容貌尽毁,或是因为水缘之故,亦或是,在她坠崖的瞬间,她的心,已经死了?

    他要如何打开她的心扉,抹平她内心的创伤?亦或是,一切已经来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