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08-22

庭妍:暧昧情人 下

第五章 


  柳家三小姐寻擭。


  剧本鬼才白礼德失踪。


  三天后,新闻头条全是柳馨安被寻擭、白礼德失踪的消息。


  这下可好,这一场原本应该是门当户对的商业联姻,此时此刻竞成了一场捉迷藏的游戏。


  气派的柳家大宅里,完全没有一丝寻获柳馨安的喜气。


  「这是什么款式?推出来能卖钱吗?」总裁所属的专人办公室里,又听见柳非凡的怒吼声。


  高雅的古典画作高挂洁白墙壁,与极具现代感的办公室装潢摆在一起,不仅不会不搭,反倒提升了几分这房子主人的品味。


  然而在这偌大的办公室里,却存着一种不一样的紧张气息。


  眼看这办公室里的几个人,人人西装笔挺,手握机要文件,但每个人的脸上都是面色铁青,额头上冷汗直流。


  「馨安是怎么了?今年推出的新款情趣用品,怎么这么夸张下实用?」柳非凡简直要把手上的设计图给揉成废纸,「什么芥末口味的保险套?猪血糕口味的胸罩?」


  「呃……也许小姐是想以往设计的情趣用品总是偏向甜味……今年要逆向操作……」站在一旁的李清笼开口替柳馨安说话。


  「放屁!」柳非凡那张俊美的脸上青筋暴露,他指着那些设计图说道:「她明明知道猪血糕这种东西不能放久,加热过后怎能直接穿在人身上?烫伤的话怎么办?我们又不是便利商店!」


  所有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知道老板发绝,但也只能乖乖地摸着鼻子当个出气筒。


  她究竟想怎样?


  婚礼当日,他不小心让这个任性的小妹给逃了,她信誓旦旦地说不用婚约她也可以拿到剧本,所以,害得他这个大哥迫不得已压下所有消息告诉众人她被绑架……


  而当他见到报纸上妹妹的消息,准备带苦大批人马到白家找人时,却见到泪眼汪汪的妹妹,一语下发地回家。


  究竟柳馨安在白家的那一段日子里发生了什么事?


  她不肯说,也没有人敢问。


  回来后的她每天都只躲在自己的房间里埋头工作,鲜少出来透气。


  现在又找不到白礼德,但这种事情只有当事人才能说清楚、讲明白啊!如果他敢欺负他小妹……


  他绝不会善罢甘休!


  护妹心切的柳非凡一双手紧紧握拳,俊美的脸庞显得阴沉。


  ***


  阳光刺眼,柳家里头喧哗嘈杂,连墙外的人都听得见里头的声音。


  葱绿树荫下隐去了一道高大的人影,还有随手携带着的行李,一个男子在伯油路上安静的走着。


  众人到处寻找的白礼德,现在就出现在此。沿着这洁白的围墙走着,白礼德这才明白原来柳家有这么庞大的产业和豪宅。      


  这些日子以来,白礼德就像消失在空气中,众人寻他,媒体找他,但他不想要让自己的感情被炒作得体无完肤,他选择彻底离开。


  她就住在这里面吗?


  枝叶繁茂,一长排的高墙阻挡了他和她的距离。


  白礼德的俊睑上长满了憔悴的胡碴,黑瞳映着眼前的华宅,那可爱又可恨的女子就住在这儿。这些日子以来,爱和恨不停地在他的心中交战着,煎熬的思绪快要将他的身子撕裂成两半,她淌泪的可怜模样,她那掏心裂肺的呼喊,就像一块赤红的铁,烙印在他的心上。


  他想相信她啊,相信她的确与众不同啊,可是又有另外一种声音不断地提醒他,别忘了以前惨痛的教训,别再轻信美丽的女人——


  是的,他爱她也恨她,爱她给了自己一个幸福的美梦却又狠狠地敲醒他……


  猛然间,一辆小客车从他身后驶来,他回头一看,车内正是王克友。


  「该走了,再不走,飞机会赶不上的!」车内的王克友提醒着他。


  他必须要离开。


  可那双足却宛若千金重、万金沉,他伫立在柳家大宅的围墙外,眺望苦里头的房间,想象着那个可爱的小女人就在这栋房子里面……


  她,好吗?


  记得他逼她走的那天,她哭得像个无助的泪人儿,然而他却狠心说出绝情的话语,逼她离去。


  他没有勇气再去相信一份欺骗的爱情了,他选择了将她推开……谁又能保证她不是另一个薛晶呢?


  就这样王克友慢慢地开着车子,跟在心事重重的白礼德后面,不敢惊扰,白礼德一直走到大门的信箱旁。


  他缓缓地从口袋中拿出一张磁盘,送入那古铜色信箱里。


  他给了她想要的。


  这是他今年的作品,也许是最后一本作品。留在这个地方总是徒惹许多伤心的事情,总是让他痛苦……


  白礼德再度抬头看了一眼那离金黑色栏杆内的气派豪宅,接着缓缓转身,进入车内。


  「行了,可以走了。」


  「这样好吗?」坐在驾驶座的王克友有些担心地问他。


  「没有什么好不好的,」白礼德的唇角泛上一抹苦涩的微笑,清脆的安全带扣环声响起;「只有会下会变得越来越糟。我恨她,也爱她,但这不能解决我们遇到的情况,我唯一能想到的最好的解决方法,是将她想要的给她。」


  是的,她的确陪伴了他,给了他一段他最想要的生活,最美的梦境,可是也重重地击碎了这个美梦,甚至摧毁了他所有的心。


  「走吧。」他呼了一口气,希望快点离开这里,否则他就会忍不住再度改变原本要离开台湾的决心,奔向这个说谎的小女人身边……


  ***


  就在这个时刻,在柳家大宅中柳馨安的房间里。


  大张大张的雪白原稿纸摆在面前,钢笔铅笔粉彩笔搁在一旁,一只小手轻抚桌面,苍白的小脸上红肿的眼眶,自下在话下。


  柳馨安呆呆地看着那些原稿纸,完全无法动笔。


  她该怎么动笔?当她的爱情成为她生命中的一切时,却惨遭破灭,她该怎么办才好?在那一瞬间,她脑中的片片思绪早就随着心爱的男人对她的不谅解而破碎……


  她没有办法再创造任何东西了,每当想到白礼德冰冷地对待自己,她的心就好痛好痛……是的!一开始的确是她的不对,但她想解释,白礼德却再也下听她的解释,就这么拂袖而去。


  一想到她是如何被他赶走,这一辈子都不能再见到他,她无神的眸里又涌出大量悲伤的泪水,她离开他那温暖的臂弯后,这才发现原来自己已经投入这么多的爱了,收也收下回来。


  小小的身子越想越伤心,忍不住就这么趴在古典花桌上哭了起来,细细的肩头不停地抽动着,拚命压住想嚎啕大哭的冲动。


  现在,她深爱的男于早巳为了躲她而消失下见,就算她拚了命地想要回到那问爱的小窝,却再也找不到人……


  「馨安……」


  一声呼唤响起,房门被推开,只见花贝妮端着茶点进匡,看到好友如此憔悴难过,花贝妮的心中也不好受,她放下茶点,轻轻抚拍着柳馨安。


  「你别哭了,好吗?现在大家都在找白礼德,相信—定很快会有消息的,他是那么喜欢独居的一个人,能去的地方应该不多,很快就可以找到他的。」


  「他是存心的,」抬起头,只见小脸上仍沾满泪痕,柳馨安颤声地说道:「天底下不管哪个人,只要有心要躲,怎样都不会找到的。」


  她心里知道的,当初那些话那些欺瞒令白礼德痛恨到极点了,他最恨被欺骗了,然而她却做出同样的事情来伤害他……


  「我真的好想再见他一面!」


  是的,再见他一面,然后她一定要告诉他,她是真的爱他,不是骗他的。


  然而真的会有这样的时候吗?现在的柳馨安,只能无语问苍天……


  「小姐!小姐!」


  就在柳馨安心灰意冷的时候,只见女佣拿着一张磁盘走进房件间。「这是刚从信箱里拿来的,不晓得是谁丢进来,署名要给您。」


  「磁盘?」柳馨安和花贝妮两个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都不知道那片磁盘是何人所寄。


  「拿来让我看看。」


  当那磁盘交到柳馨安的手上时,她忍不住再度落泪。


  这磁盘是他的,她认得。信封袋上那熟悉的笼飞凤舞般的字迹,就是出自他的笔下。


  他的心必定也承受了同样的煎熬吧!


  当初他这样的吼她、将她赶走,一定是极为生气……


  「馨安,你看,他把他今年的剧作给了你!」花贝妮兴奋地说着,试着要替好友打气,「你别再伤心了,瞧这个样子,想必是他想要跟你再联络,可又拉不下面子,所以就先拿这个东西来给你……」


  「不,不可能。」那片磁盘放在手心,感觉上沉甸甸的,柳馨安眨着眼,晶莹的泪水就这么流了下来,她紧抿着红唇。


  是的,在这一段时间跟白礼德相处过后,她明白他不是那样的人。他说过的话,不可能会反悔。


  「那他干么拿他一年一度的精心杰作给你呢?」花贝妮不解地问着。


  「因为他想原谅我,可是又不能原谅,」她颤抖地拿着那片磁盘,那磁盘仿若就像是一份最难堪的分手礼物。「在经历过薛晶这样的事件之后,原本以为找到了我可以放心相爱,没有想到我却是有预谋的接近他,他当然会难过,当然会灰心……」


  「那你的意思是说?」


  「他不会回来了。」她看着这片磁盘,慢慢地感觉到原本的一丝希望全部灰飞湮灭。「原本我还在想他会不会在气头过后再回来……不过看到这片磁盘……我想我不会再见到他了……」


  她那张美丽的小脸上出现一个苦涩的微笑。「你把这张磁盘拿去给大哥吧,我的任务完成了……的确也嫁不成了……」


  是的,她原本不想要嫁给他的,她原本千方百计想要脱离这段婚姻,而现在的情况,却与之前大下相同。


  他的确舍下她了,舍下她对他的一往情深,再也不给她辩解的机会……


  ***


  暗夜幽静,漆黑的天空没有繁星,也不见月牙。


  白净的窗帘随着夜风飘荡,刺眼的雪白稿纸上一条线也没画,偌大的房间中一片漆黑,唯一有些许光线闪烁的,只有摆在床前的四方电视机,还微微发出声响。


  —个娟丽的人儿,躺在软床上?


  柳馨安洁白的脸上那双眼儿早已红肿,她无神地盯着七彩变比的电视节目,却不晓得看进去了没。


  「吃点东西吧?」


  猛然床畔出现了李清龙的身影,他将托盘上的牛奶和饼干放在小几上,他俯下身来,睑上尽是写满忧心的表情。「厨师说你晚饭没怎么吃,我拿了些点心,吃几口吧,小姐!」


  「我不想吃。」柳馨安原本红润的唇办因为缺乏水气而干涩,就连说出的话语也是哑声的。


  李清龙从闱暗的室内看到了那张原本可爱的瓜子脸变得苍白消瘦,心疼她这样折磨自己,「究竟发生了汁么事情?你愿意告诉我吗?小姐?」李青龙试着想要打开柳馨安的心防,语气和缓地说道:「总裁也很关心你,最近你的作品是怎么回事?愿意跟我谈谈吗?」


  「我设计不出来;」


  柳馨安的回答非常简短,茫然的眼眸仍注视着电视机。「告诉大哥,我设计不出来,叫他另请高明。另外……他一直想要拿到白礼德的作品,今天我已经叫人送过去给他了,我的任务到此为止。」


  「小姐……是不是因为你真的爱上了白礼德?」李清笼单刀直人的问她。


  「我……」柳馨安觉得喉头好象被什么东西梗住了。


  「现在为您插播一则最新消息,今天上午十点二十分X航741号飞往美国的班机,在飞行途中坠海发生爆炸,目前获知机员、乘客全部罹难,根据了解,乘客名单中有目前灸乎可热的剧作家白礼德的名字,详细情形尚在调查当中……」


  猛然间这条新闻插入了两个人的谈话之间,柳馨安不敢置信地看着电视机,看着萤幕上从空中鸟瞰那片湛蓝海面,支离破碎的残骸片片……


  她的耳朵在—瞬间好象聋了似地听不到。


  电视萤幕上放出一连串搭机旅客的名单,白礼德的名字也在其中,他俊美的照片随后被播放出来,柳馨安完全听不见那些记者们的解说,就连她的视线,都在那一瞬间变成黑暗……


  「小姐!」


  最后在她倒下前,她只看到李清龙的嘴形清楚地喊着这两个字,接着她便不省人事。


***


  当她再度有知觉的时候,有一条冰凉的手巾敷在她的额头上。


  「醒来了吗?」


  柳馨安听到了柳非凡的声音,缓缓地,她眨着红肿的眼,一下、两下,最后这整个无情的世界又进入了她的眼帘。


  刺鼻的消毒水味和—片洁白装饰的房间,还有那罐高高悬挂的点滴瓶,都告诉柳馨安她正在医院中。


  「大哥……」她哭哑的声音从干燥的唇里冒出,她试图要起身,于是努力地想要翻转过来。


  「别起床。医师说你需要好好休养。」只见柳非凡一个箭步上去,将小妹再度压下休息。


  「我……可以的。」她不喜欢医院,这样的洁白令她感到不舒眼,令她想起一件悲哀的事情。


  他们天人永隔。


  她就算愿意到天涯海角去找他,现在也永无再相见之日。


  她永远失去所爱了,这是上天对她的惩罚,惩罚她怎可这样轻视爱情,惩罚它为什么要说谎:


  「你突然晕倒,要不是清龙在场,我们根本无法及时把你送进医院里。」柳非凡将床边的水递给妹妹,缓缓地说道:「你是因为听到白礼德空难的事情,打击太大,所以晕过去了,对吧?」


  她没有否认,只是安静地暍着水。


  「馨安……」柳馨安这样无声无息,看在柳非凡的眼中更为心痛。


  突然间柳馨安只觉得胸口闷痛,一个呼吸之后恶心感涌上,她翻身至床沿,就这么呕吐了起来……


  铆非凡连忙在小妹背后轻抚,过了好些时间,柳馨安这才止住恶心感,再度躺回床上。


  柳誓安泪眼汪汪,好难受……好难受……


  「馨安,我叫他们拿些补品来给你吃,好吗?」柳非凡说着。「怀孕初期,应该要吃些捕的东西……」


  怀孕?


  柳馨安睁大了眼,看着自己的哥哥向自己宣布这个震惊的消息。「大哥你,你……你说什么?」


  「你不晓得你怀孕了吗?」柳非凡问她。「方才医师告诉我们,你会晕倒,是因为你已经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再加上你最近营养不足又受到突然的刺激,才会有晕倒的现象……」


  她有了?


  有了白礼德跟自己的孩于?


  柳馨安望向自己平坦的小腹,自己的肚子里正孕育苦一个小小的生命……


  「你之前都不知道你有小孩了吗?」柳非凡看苫妹妹,急切的说道:「告诉大哥,这孩子……」


  「是白礼德的。」


  柳馨安一双颤抖的双手,就这么抚在自己的肚子上,她,有他留下来最珍贵的礼物……


  「你在白家的那段期间,跟他……」柳非凡看着妹妹竟说不下去了。


  她点着头,红唇微微往上扬起,一双眸子里闪着欣喜的泪光。「是的……我们彼此相爱……只是因为当初我隐瞒了我的身分,所以……我从没想过我会真的爱上你替我选的对象……」


  她跟他大概就是那一夜有的吧!


  那一夜,留给她的,不只是那些令人脸红心跳的欢爱,还有他的真心;可惜自己却没有及时跟他坦白真相,所以演变成现在这样的结果……


  她来不及诉说出来的爱情,变成现在最惨烈的结果,如今她不能再错下去,她要保留他遗留下来的生命!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呢?」柳非凡看着小妹,决定尊重她的意见。「你打算通知白家吗?告诉他们说你有孩子……」


  「不!」柳馨安脸色大变,惊慌地说道:「我要保住这个孩子,礼德从以前就被白家所控制,他最恨的就是白家,我不要让这个孩子被白家收养,不要让他跟礼德一样……」


  「那你要将他生下?」柳非凡眉毛一扬。「可你现在是未婚生子!」虽然他知道小妹心意已决,但这样实在是太……


  「请让我当孩子的爸爸!」


  正当兄妹两人彼此怒目相对之际,李清龙突然冲了进来,双腿一跪,就在柳馨安跟柳非凡的面前跪了下来!


  「清龙,你……」柳非凡吃惊地看着李清龙。


  「对不起!总裁、小姐,我一直躲在门口偷听你们说话。」李清龙仰着头,认真地看着两人。「我一直很喜欢三小姐,如果,如果三小姐真的愿意的话……我可以当孩子的爸爸,而且会把三小姐的孩子当成自己的孩子一般疼爱他!」


  柳非凡有些为难,这样的情况实在是很难处理。「这种事情不是你说可以就可以的……这要看馨安的意思……」


  「只要不要将孩子交给白家……我什么都可以。」


  柳馨安认真地看着眼前两个关心她的男人,如果只有嫁给李清龙才能保护腹中的孩子,那么她也愿意。她决心要护住腹中的小生命,这是礼德留给她的,生命的延续……


  这—场协议,没有第四个人知晓。


  窗外微风飘过,扬过那绿荫,吹起一阵飘向未知的香气。


  几天后,随着白礼德的死讯,柳家与白家的婚事取消了。


  这件事情在当时喧腾一时,不过很快地便销声匿迹。        


  有人说是柳氏企业用钱压了下来,所以这么快便没有了消息。


  而后柳氏企业推出的情色电影,成了当时最卖座的一部电影,也打开了柳氏企业跨足电影事业经营的大门……




第六章 


  六年后


  秋天特有的凉意在台北这个都市丛林中流窜,行道树下来往的人潮,充分显不出这个城市步调的快速紧张。


  高楼大厦林立,身处在水泥丛林中的人们,从来没有一刻得闲。


  交错纵横的条条斑马线上,出现了两个慌慌张张的一高一矮人影。


  咯登咯登,咯登咯登。


  一双小小的脚儿穿著咖啡色的包头皮鞋,踏在柏油路上发出响声。


  另外一双修长的美腿,配上黑底高跟鞋,清脆的高跟鞋声令人注意,每一步都摇曳生姿。


  洁白的幼稚园围兜上以安全别针别着浅蓝色的手帕,摇啊摇地晃着,蓝色幼儿帽下一张可爱浑圆的小睑乍现,闪亮亮的眸子直视前方,小小的手儿被另外一只纤丽的手给牢丰车着,往前走去,


  直而乌黑的发随风飘扬,纤细的身子穿著淡蓝色连身套装,消瘦的肩上挂着一个明显的香奈儿黑色皮包,握着孩子的手快速地通过马路,美丽的睑上找不出一丝身为人母的岁月痕迹,


  「柳小姐!小哲!」


  他们母子俩一通过大马路,便看见在一台绿黄相问的娃娃车旁,有一名幼教老师正热情地向他们挥手。


  「真不好意思,今天又差点迟到了。」柳馨安露出了甜美的笑容,将柳正哲放到喧闹的娃娃车上。


  「不会不会,刚刚好、刚刚好。」老师的睑上也堆满了笑容,面对这么漂亮可爱的母子,在视觉上的确是一种享受,更何况,对方可是鼎鼎大名的柳氏企业的设计师呢!


  「那么小哲,妈妈走罗;」柳馨安抚柳正哲粉嫩的脸颊,正想转头离开……


  猛然间感觉到裙角被小小地拉扯了一下,柳馨安再度回头,只见到柳正哲不舍的眼波攻势和小唇紧抿的可爱模样。


  「小哲,听话。」柳馨安知道儿子的毛病又来了,她希望能让孩子更独立一些,她尽量用温柔的口气道:「妈妈要去舅舅的公司上班,你也要去上课,好好在幼稚园跟小明友一起读书,好吗?」


  「在家也可以读书。」小小的脸上有着顽固的表情,小手仍紧抓着她的裙摆不放。「或者在舅舅公司也可以读书。」


  「不行的,小哲。」柳馨安按住儿子小小的肩头,认真地跟儿子说着:「那边没有跟你同年龄的小朋友,像你这个年龄,要多多跟同年龄的孩子接触,妈妈跟舅舅的朋友对你而言都太大了,这样对你不好。」


  「我跟你、还有舅舅都吃米饭,动物吃草跟生肉,所以我们都一样是人类,不是吗?」柳正哲说着似是而非的理论。「那么要读书我也可以到你跟舅舅上班的地方去啊!」


  「小哲……」呜呜,她这个儿子太过固执精明,教她想用一般哄小孩的方式哄他都挺困难的!


  正当他们母子俩陷入胶着的眼神战时,碗馨安偷偷用眼角瞄了一下一旁的幼教老师,老师立刻会意过来,突然住后—指,大声喊着:「啊!各位小朋友,那边有天线宝宝耶——」


  所有的小朋友立刻将焦点转移到老师所比的位置,天线宝宝可说是当红卡通人物的代表,没有一个孩子能够幸免不被他们的魅力吸引,就连小大人的柳正哲也暂时忘记了柳馨安的存在,将头撇向了老师所指的地方——


  好机会!


  只见柳馨安立刻快速掉头就走,一双美足蹬着三寸高跟鞋,不顾一切地跑了起来,而幼教老师也配合得天衣无缝,瞬间将娃娃车的车门连带关起,柳正哲此刻正是大意失「母亲」!


  「妈妈——」


  只听到身后梆正哲凄惨的叫声,还有娃娃车扬长而去的呼啸声,今天这一场拔河赛,柳馨安险胜一局!


***

  

  「呵呵呵呵——」


  柳氏企业的气派办公大楼中,只听见位于八楼的设计部里传来花贝妮高八连的笑声。


  「你还笑,我每天都快要被这个小魔怪给打败了,」手拿着洁白瓷杯,浓浓的咖啡香溢满了柳馨安干净宽大的办公室,她趴在自己的办公桌上,揉揉自己发疼的太阳穴。


  「小哲这孩子的确早熟又聪明。」花贝妮止住了笑,手里也握苦一杯香浓的咖啡,白白的雾气弥漫在两人之间。「也许他说得没错,再让他回去念那些幼稚园小孩在念的东西也许对他而言太简单了。」


  「贝妮,我把他送进幼稚园不是要让他学那些加减乘除的。」铆馨安太过明白自己儿子有着一颗绝顶聪明的脑袋。「我让他进幼稚园,是要让他学怎么眼人相处。」


  即使每天都要跟不爱上学的柳正哲搏斗一番,柳馨安还是狠着心让爱粘着自己的宝贝儿子上学去。


  她要儿子学着怎么跟人相处互动,而不是单打独斗。


  「也对,他老是跟我们这群大人混在一起也不是办法。」花贝妮放下了手中的杯子,若有所思地说着:「小哲如果再这样下去,也许真的会人格扭曲也说不定,不过,他为什么这么讨厌上学啊?」


  柳馨安将剩余的咖啡一饮而尽,咖啡特有的苦涩瞬间在喉头蔓延开来,她缓缓地说着:「别的小朋友……都笑他不是清龙生的……」


  「这……」花贝妮一阵错愕,一时之间也不晓得该怎么接下去。


  的确,柳正哲正是柳馨安跟空难过世的白礼德所生的,但是当初为了不让白真华带定孩子,她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才跟李清龙结了婚,生下的孩子仍使用柳家的姓。


  「我跟清龙结婚之后,清龙也的确依照他以前所说的誓言那样地疼惜我、爱护我跟小哲……不过……」她的嗓音越说越低。「我还是没有办法爱上他……也许……还要再一个六年吧……」


  想起这六年来有名无实的婚姻生活,她的美丽红唇微微露出了一丝苦笑。


  「这是事实,可我也不晓得该怎么跟这么小的孩子解释礼德的事情。」她柳眉微微轻皱,隐约感觉两旁的太阳穴又要疼了起来。「我想,还是等小哲上了小学、更大—点的时候再说吧!目前……就让他忍一忍……」


  「馨安……」花贝妮心疼地看着好友,怜惜地说着:「这六年来真是辛苦你了……为了小哲这个孩子,你吃了多少苦、流了多少泪,还要装得很坚强……」


  「时间总会改变人的一切。」柳馨安往自己那张真皮黑椅上倒去。「我也不是以前那个只会埋头设计完全不管世事的柳馨安了,走入人群中推销我的商品,这才是我的正业。」


  秋天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未来的新气象,而柳馨安的改头换面,早已传遍了整个企业界……


***

  

  白云飘飘,青天高高,太阳当空在微笑。


  柳正哲嘟起了嘴,闷闷下乐地坐在秋千上,膝盖上放了一本书,上头印满了密密麻麻的英文,柳正哲却无心阅读:


  他小脑袋晃啊晃的,清澈的大眼望着远方打成一片嬉闹的同学们:心里有些羡慕又有些难过,他单调地摇着秋千,生了锈的秋千发出咿咿呀呀的叫声,就好象柳正哲现在不快乐的心境。


  「喂——喂——你这个书呆子!」


  猛然间一句嘲讽的话让柳正哲回过了神,转头一看,只见几个不怀好意的小


  男生,正慢慢地向自己逼近。


  柳正哲懒懒地看了他们一眼,合上书本准备走人。


  看到柳正哲不理自己,只见为首的胖小子很快地咚咚咚地跑过来,拦住了柳正哲的去路。


  他往左,小胖子就堵左。


  他往右,小胖子就堵右。


  这个举动终于让柳正哲有了些许的反应,他缓缓地抬头起来,看着眼前比自己高大的小胖子。「小庆,请你让开,我要回教室。」


  见到柳正哲终于有了反应,那名叫小庆的孩子,胖胖的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你干么看了我们过来就要跑啊?我们是看你一个人很可怜,才过来跟你玩的耶!」


  「谢谢你,不过不需要。」这算哪门子的关心?记得上个礼拜这个胖子因为嘲笑他不是爸爸生的,被他狠狠教训了一顿,想必这次带了这么一群同伴,是为了要报复吧?


  梆正哲皱了皱小鼻头,又想转身就走。


  「嗳——」


  小庆肥嘟嘟的身子就像是一座小山,拦住了他的去路。「你别这样咩,我们可是很有爱心的同学,特别关心没有爸爸的小孩喔!」


  听到这一句话,柳正哲有了反应,只见他露出微笑,「看起来你上次的肿包还没消掉,今天右边也要再来一拳平衡是吧?」


  「你……」哪壶不开提哪壶,在这么多小朋友面前他不给自己面子,还要提之前的糗事,小庆被这一句话给激怒了。


  「我怎样?」柳正哲昂起头来,像头骄傲的小狮子。


  「你该打——」


  只见两个小小的身子扭打了起来,一旁的小朋友也开始加油助阵,虽小庆壮硕,却不及柳正哲的灵巧,只见场面有些滑稽,像是一头迟钝的大胖猫要抓灵巧的小老鼠,却又被要得团团转。


  于是洁白的围兜马上沾满了泥沙,柳正哲干净帅气的发型乱成了杂草,浑圆可爱的小脸上也挂了彩,可两个人是越打越有劲,像是两头怒气高张的小公鸡。


  「啊!」


  猛然间只见柳正哲踩滑了一跤,他往后倒去,于是让小庆有了机会偷袭。


  「瞧我的厉害!」小庆大拳一挥,正要往柳正哲的头上打去,柳正哲也闭起了眼睛,准备接受这—拳——


  「住手!」


  只见小庆的拳还没打在柳正哲的头上,就已被一双大手给高高抓起。


  柳正哲可以感觉到小庆的拳头没落下来,头上的太阳好象被一团很巨大的影子给罩住了,他缓缓的睁开眼睛,马上被眼前的景象给吓了一跳。


  好高好高的男人!


  而且那个人遗像童话故事里的外国人一样,嘴边留着一圈胡子,好高好壮,他的阴影就这么挡着艳阳……


  「以大欺小是不对的。」那个抓住小庆的男人缓缓地说着,意外地有着一把温润的嗓子,「特别是没有爸爸的孩子,你这样做不对,」


  「放、放开我!」


  只见小庆拚命挣扎着,最后大胡子男人终于把小庆给放了下来,那一群跟着小庆而来的乌合之众,立刻鸟兽散。


  大胡子男人看着跌坐在地上的柳正哲,他发现大胡子男人除了声音好听外,还有—双很黑很深的好看眼睛。


  「你看得懂原文书?」瞧见旁边的厚厚原文书,大胡子男人那双好看的黑眼睛眯了起来。


  「我妈妈说要让我自然而然学会两种语言教育。」他倒是对答得十分得体。


  「你没事吧?」大胡子男人唇角上扬,以一种十分有趣的表情看着眼前这个小小孩。


  「没事。」柳正哲很坚强的自己爬了起来,小小的睑蛋上出现了一种自立自强的小大人样,跟大胡子男人鞠了一个躬。「谢谢你救了我,不过我是有爸爸有妈妈的。」


  他捡起了原文书,虽然已经于事无补,但他还是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高傲地住教室走去。咚咚咚地走了几步,只见柳正哲又回过头来,看着仍站在原处的大胡子男人。「我妈妈叫作柳馨安,她是亚洲顶级的情趣用品设计师,叔叔要是有需要,我可以叫我妈妈给你折价券,报答你这一次的救命之恩。」


  说完这句不符合自己年龄的话之梭,小小的身子又转了过去,咚咚咚地跑进了教室。


  亚洲顶级情趣用品设计师?


  折价券?


  报答他的救命之恩?


  站在原地的大胡子男人,噗哧地笑了出来。


  这个孩子,个性跟他母亲一个样……


 ***


  当夜,柳家大宅。


  漂亮洁白的幼稚园围兜肮脏万分,泥沙尘上沾在上头,就连原本别在上面的手巾都不见了,柳正哲一张原本可爱粉嫩的睑上多了几处擦伤跟淤泥,乱七八糟的模样教人觉得惨不忍睹。


  「怎么会搞成这个样子呢?」


  柳馨安不解地看着自己的儿子,细心地用湿毛巾将他的小脸轻轻擦拭,下班回来的李清龙亦慌张地拿了药箱过来。「这是怎么一回事?小哲,谁这么大胆敢把你打成这样?」


  「我把他们打得更惨。」孩子的嘴中骄傲地说出自己的「杰作」。


  李清龙温和地说道:「小哲,动手打人是不对的喔!就算发生什么事情,动口总比动手好啊!」


  柳正哲小小的唇紧抿着,浓浓的剑眉不晓得是因为伤口疼抑或是想起了打架的原因而蹙拢。「谁教他们乱说话,而且是他们先动手的!」


  「他们说了什么?」柳馨安心疼儿子身上这些多出来的小伤口,纤手拿着毛巾温柔地擦拭着。


  「他们说我不是爸爸的小孩!」柳正哲邪双美丽灵活的眼儿闪着惹人怜的泪花,小手紧紧握拳。「妈妈,我是你跟爸爸生的,对不对?他们为什么都要这样说我呢?」


  天真的孩子不懂成人间的痛苦往事,而柳正哲又太小,现在解释也许还不合适,看着儿子的眼泪,柳馨安只觉得心疼。她该怎么对他说明他生父已死的事情呢?她握在手中的手巾不停地颤抖。


  「傻孩于,你当然是爸爸的儿子啊!」


  看见柳馨安为难的模样,只见李清龙将柳正哲小小的身子一揽,好言地安慰道:「他们是忌护你,每次都比别人厉害,考试也考一百分,跑步也跑第一名,所以才这样乱讲话啊!」


  「那……那我可以不要上学了吗?」天真无邪的睑儿扬起,问着李清龙:「既然他们都输给我,那我为什么还要上学?学校的功课我都会了啊!」


  「这……」李清龙看了看柳馨安,不晓得该怎么回应他。


  「那么……」柳馨安咬了咬唇,看见宝贝儿子被欺负,她心里也不好受,纤纤玉指把毛巾卷了又卷,放了又放,最后才缓缓地说:「那我们试试看一段时间在家请家庭老师来教你念书,怎么样?」


  「真的?」小小的睑蛋上出现了一抹欣喜的表。「你可以答应我不用去学校了吗?」


  「只是暂时的!」她揑了揑儿子浑圆的小脸,微笑地告诉儿子,「等过了这一阵子,我还是会把你丢回幼稚园去!」


  看着柳正哲手舞足蹈的模样,柳誓安不免有些无奈。


  「小哲很聪明的,你不必多费心思去烦恼;」李清龙温柔地道:「他不想上学,那就请个家教来好了,别再送他去受苦。」


  「清龙,」柳誓安以感激的眼光望向这个陪伴她六年的男人、「别人说的也是事实,迟早有一天,小哲也会知道自己的身世。但现在我没有办法告诉小哲实情,更不敢昭告世人说他是白礼德的孩子,万一白氏企业一旦知道,跟我抢小哲的话……这……」


  白真华是多么厉害的女强人,若让她知道小哲正是白礼德跟自己的孩子,她必定不会放过这么大的肥羊,说不定……还会挟持小哲,好让柳家无条件的支持白家……


  柳正哲是她拚了命生下来的孩子,是白礼德留给她最后的宝物,她丢不起,也不能丢!


  「我一定会替你保密。」


  李清龙一口承诺道,只是,柳馨安并没有察觉出他深邃眼中的一抹神秘的光芒。




第七章 


  夜色低垂。


  如黑纱般的夜空之下,布满藤蔓的白宅有些清冷萧瑟。


  大门微启,夜风悄悄入境,卷起了一地的凉意片片,落叶飒飒,秋意正浓的夜晚,好象有什么事情正要发生。


  定睛一看,幽暗中好似有人影晃动。


  这房子自从白礼德过世之后便再也没有人来过,应该说没有人敢来吧。关于这个戏剧鬼才的—切,总带着浓浓的神秘色彩。


  于是这一屋一瓦,一桌一椅,完全维持着这屋内主人原有的风格和色彩,强烈而冷漠;然而随着工人的去世,这间房子仿佛也一起进入了沉睡当中,没有了生命……


  「我以为你永远不回来了。」


  幽暗的灯光中,听见低低的声音回荡在这个昏暗的空间里。「怎么不开灯?天都暗下来了!」


  「不——不要开灯。」另外一个好听而低沉的声音在屋中响超。「我喜欢这样,这样的感觉好象我再也不被这个世界打扰、」


  「你还是一样的奇怪,阿德,」


  啪嚓一声,只听见墙上的电灯开关被打开,黑暗的匡子一角露出些许光明,只是王克友缓缓地往阴暗的大厅走去,那张柔软的褐色沙发上,隐隐约约可以看得出来有个人影。


  「这六年来你的个性倒也没有改变多少,还是一样恶劣。」


  幽暗处的人影晃晃悠悠地现身,只见一个高大的身影再度出现在这个空荡荡的房子之中,一样的声调,不变的体型,不一样的,是他有了几分以往所没有的风尘沧桑。


  那一张睑上,不像过去那样公子哥儿的光滑,反倒是留起了落思胡,有了另外一种陌生的感觉。


  「我从来都不曾对你恶劣过吧?阿德。」王克友搔了搔头,面对多年不见的好友,仍免不了嘀咕一番。「还记得我常常代替那些有心机的女生拿一些食物来给你吃吧?我对你多好啊——」


  「是吗?包括你家开的幼稚园收容了柳馨安她的孩子,这也不算恶劣吗?「他的唇角泛起了一丝微笑,


  「这……这是意外中的事情好不好?」王克友没好气地说着:「我怎么知道柳馨安的孩子会来读我投资的幼稚园呢?这只能说是天意吧,说明你们终究还是要相遇的。」


  终究还是要相遇。


  这一句话有些刺痛着白礼德的心,只见他原本微扬的唇角变得有些僵硬,所有的往事一拥而上,六年前在这间屋子里,那个小女人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牵着他的心,他拥有了他的最爱跟最痛的回忆……


  「现在大家都在猜测柳馨安生的那个小男孩是『已过世』的白礼德之子。」王克友将这六年来的情况大概地报告给白礼德知晓。「她跟柳氏企业旗下的部属李清龙的婚姻,看起来挺美满的,只不过那个孩子的长相实在太像你了。」


  「是吗?」


  「今天你这么近距离看着那孩子,你觉得不像吗?」王克友摸着头,有些浮躁地说:「那孩子该死的像你,脾气则像柳馨安跟你的魔鬼综合体!」


  白礼德噗哧一笑,想起柳正哲那可爱倔强的模样,倒还真有几分相像。


  「当年你因为小偷偷走了你所有的行李跟机票,幸运地逃过空难,你要我替你隐瞒六年,我已经做到了,而你现在回国,想要做什么呢?」


  「我……」他看着远方无涯的黑暗,若有所思的说道:「我觉得过了六年,我的心境才能真正得到安宁……之前我一直处于那种想要相信她,又害怕重蹈覆辙的、心境中……」


  回想前尘往事种种,有时候若一直沉浸在当下被欺骗的愤怒感觉里面,会完全无法去冷静思考,因此白礼德选择了离开这个纷扰的世界,如今他已经能跳脱出那样的情绪,所以才会重新回到这片土地来。


  当然,还有另外一个重要的因素。


  「我回来的原因有两个,第一,我想要重新认识『柳馨安』这个人。」他双手环抱陶前,深邃的眸子望着窗外的风景。


  当初他走得太快太急,连给这个小女人解释的机会也没有;而当那股被骗的痛苦随着时间消散,午夜时分,柳馨安楚楚可怜与细心体贴的模样便会回荡在心


  「重新?」王克友好心提醒他,「柳馨安已经嫁为他人妇了,即使那个孩子也许是你们当时的骨肉,但她和李清龙结婚的事实是你改变不了的。」


  白礼德邪道浓眉微微蹙拢,「我知道,我只不过是想重新了解她,并没有要成为他们的第三者。」


  王克友沉吟了半晌;「那么你可以去试试这个。」他从怀中拿出了一张纸条递给白礼德,


  「这是?」


  「那个孩常会在学校里跟人家打架,柳家受不了,想请家教。托我们替他物色人选。」


  白色的纸条上写着娟秀的字迹,白礼德猛然问只觉得一阵心跳加速。是的,只要打这支电话,只要照着这个地址便可以通往她家,他甚至不用地址,因为他连闭着眼睛都可以走到伊人所在的地方……


  他就要来了。


  就要再一次走人她的世界。


  「那么你回来的第二侗原因呢?」王克友问道,


  「你可以替我去调查一个人吗?」白礼德缓缓地说着,眼神中闪过一丝难以理解的光芒,「等我查清楚了之后,我会再跟你说。」


 ***


  柳家大宅。


  柳馨安的书房里,仍旧准满书籍,磁盘、设计草图?


  白玉般凝脂的手握着笔,飞快地挥洒出脑海里绝美的设计。水灵的大眼,全是专注的表情。


  六年来的社会洗链,让原本只爱埋首设计的柳馨安,渐渐习惯走人人群和商界,更训练了她懂得如何推销自己的商品。


  她替柳氏企业设计的多款情趣用品多年来一直深受广大消费者的喜爱,如今铆非凡有意要替她办个个展,所以她正打算从这些以前的作品中挑出自己最满意的杰作,再着手做一些改良设计。


  铃——


  电话铃声响起,突然打断了柳馨安的思绪。


  「小姐,应征家教的人来了。」


  女佣的话透过话筒傅来,柳馨安专注地画上最后—笔,这才缓缓地说:「我马上下来。」


  她缓缓下楼,凑巧碰上正要送茶过去的女佣,她向女佣示意,自己要亲自端茶过去,于是接过了茶盘,便往客厅走去。


  可她却完全没有想到,会在下一秒钟看到令她吃惊的事情!


  啪当!


  当柳馨安见到眼前这个高大的身影之际,那一瞬间她停止了呼吸,手上原本拿着要招待客人的茶,也随之滑落,摔了粉碎。


  这是在作梦吧?


  天底下怎么可能会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他就是要教自己儿子的家庭老师?


  为何长得这么像当年的白礼德?


  她不该有幻想,她不该再对那个如梦如幻的男人有所想象、有所奢望!她已为人妻,虽然只是名义上的,但毕竟是李清龙的妻子,她早该在六年前就把这段


  如同火焰般温暖又烫人的爱恋给埋葬了,不该有幻想、不该有涟漪……


  可这男人是这么的好看啊!他与白礼德相似的程度几乎是同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不过多了落腮胡,还有几分历尽沧桑的漂泊感……


  莫非是上天可怜她,才让她在六年后,又再一次见到那个今自己如痴如狂的男人的影子……


  两人相隔六年后再度相见,各有心事,不能相认,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她变了。


  白礼德凝望着眼前那个他爱得痴狂的女子,这六年来他没有一天忘记她的身影,他是多么渴望再度见到她!


  这六年的时间令一个古灵精怪的少女变成了一个成熟美丽的少妇,以往如檀木般乌黑的秀发如今盘起,—支簪子定住了她所有的淘气顽皮,沉稳的气质自柳馨安一举手一投足中散发。虽然已为人妻,又生了孩子,但那较好的身段却没有改变,依旧玲珑有致。


  然而,她眼中一闪而过的震惊却没有逃过白礼德的眼眸,那一瞬间的四目交接,他明白她的心因见着了他,唤起了他俩曾经拥有过的甜美回忆……


  「馨安,你怎么了?」只见原本坐在客厅沙发上的李清龙急忙奔来,扶住了柳馨安的臂膀。


  「没事,我只是突然头晕……」她微笑以对,面对李清龙,柳馨安永远都是客客气气、冷淡有礼的样子。


  「那就好,设计虽然是你的兴趣,可你也要顾好自己的身子。」


  两个人的对话,任谁听到都会认为这是—对美满的夫妻,这个举动着实令白礼德感到嫉护,一股深深的刺痛感从心里流出。站在她身边的人应该是自己,可现在她却不再属于他……


  这一场应征,令所有的人都坐立难安——


***


  柏隐,三十五岁,台北市人。刚从美国念完硕士班毕业,精通英文,因双亲亡故,回到台湾之后目前暂无居所,希望可以提供住宿地点……


  反反复覆看着眼前这份履历表,柳馨安只觉得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是的,那双深不可测的眸子,还有那张熟悉却有一睑落腮胡的脸庞,再加上好听低沉的嗓音……


  这一切的一切,都好象那个人,但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会是真的?


  她知道的不是吗?白礼德早就已经死在那一场空难里面了。


  可这世界上真会有如此相像的人吗?如果不是他那一脸胡子,柳馨安在见到他的那一刻,简直就要大叫了!


  她根本没有奢望还有这么一天可以看到跟白礼德长得如此相像的人,她早就在心里说过千百万次,要将这份爱意随着他的死亡掩埋……


  「妈妈。」


  突然,柳正哲的声音细细地在柳馨安的身后响起,他小小的脑袋晃啊晃地,一双灵活的大眼望着若有所思的柳馨安。


  「怎么了?」她回头,以笑脸面对儿子。


  「你决定请那个大胡子叔叔当我的家教了吗?」


  「还没,怎么了?」柳馨安有一丝讶异,儿子难得问起家教的事情。


  「我们……请他当我的老师好不好?」


  「你喜欢这个人吗?」


  看见儿子拚命地点着头,她发现儿子居然会喜欢上这个神似白礼德的男子,竟有一丝情不自禁的喜悦,柳馨安的心里一阵动摇?


  「好吧,那我们请他来。」


  她拿起了话筒,有些犹豫地拨了那支电话。


  她,跟他搭上了线。


 ***


  秋阳高照,柳家大宅开始为了柳馨安的个展忙碌了起来。


  白礼德已经住进了柳家,这期间柳非凡和柳家大姊、二姊,正为了新片飞住欧洲参展,只剩柳馨安和李清龙留守柳家,少了严肃的大主人柳非凡,柳家好象多了些许活泼轻松的气氛。


  进进出出的工作人员跟柳馨安不断地开会讨论,白礼德看着那些人来人住,他对于柳馨安的生活开始有了—些认知。


  她是个极其聪明的女人,脑袋里面总有一些用不完的新鲜点子,对所有的工作人员都一视同仁,没什么架子,喜欢跟人打成一片。跟她共事的人们总是没有汁么压力,一边快乐工作,一边还可以从中得到某些启示。


  不过相当奇怪的,是柳馨安从未跟夫婿李清龙有过什么亲密的举动,他们顶多只能算是一对「和睦」的夫妻,却好象少了些什么……使得他们的互动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假。


  柳馨安有一种平民魅力,在举手投足问,在她发明的那些东西上,都带着一股原创者特有的魅力。


  是的,她虽然古灵精怪,却没有一般千金小姐的贵气,总是令人折服于她的聪明……这一点是他很早就发现的……


  「老师很喜欢看着妈妈耶!」


  正在落地窗前看着远方的柳馨安指挥着工作人员,白礼德在柳正哲这样的一句话下回过了神。


  「我只是看他们在做什么而已。」


  他再度回到桌前,看着柳正哲写的数学习题,忙着转移话题道:「很好,你都答对了。」


  柳正哲还是继续坚持原来的话题。「妈妈很漂亮,很多人都说她只当设计师太可惜了。」柳正哲对白礼德微笑,得意之情溢于言表。「他们都说妈妈如果跟阿姨—样当演员的话,票房—定会大卖,我知道很多人都喜欢妈妈。」


  「那……你爸爸呢?」白礼德试探性地问着他。「怎么晚上下了班,好象从来都不跟你妈妈在一起?」


  「他们一直都住不同房啊,妈妈要做设计稿,说会怕吵,所以他们不住在一起。」


  分房?


  从孩子天真的说法里得知的消息令白礼德惊讶,难道柳馨安婚后从来都没跟李清龙同房过吗?


  这究竟在搞什么鬼?


  疑惑的思绪慢慢地在白礼德的心中扩大,渐渐和他心中原本怀疑的另外一件事连成了一体……


 ***


  入夜后,开始刮起大风,下起大雨。


  黑压压一片没有星星、没有月亮,风雨交错令人心寒。


  雨水中带着些许泥上的湿润味道,又急又大的雨打着柳家大宅,闪电电光闪烁,乍起的雷声隆隆,教人冷不防地被吓一跳。


  初秋的季节中仍挟带着夏末台风的余威,这波锋面来势汹汹,雷雨交加,狂风怒吼。


  在幽暗的走道上出现了一抹纤丽的人影,急促地在走廊上奔跑着。


  轰隆——


  猛然间又是一阵闪光乍现,一记猛雷劈下!


  该死的台风!该死的雷电!


  柳馨安的小睑上出现了惨白的神色,面对这自然的天气变化,她老学不会怎么去习惯它,克服这种恐惧。


  她今天要画的设计图已经完工,但这几天实在太忙了,她直到刚才睡前才想到设计图还有—些要补充说明的地方。


  于是,她走过长长的走廊,急奔向自己的书房,打算添加上那些说明后,再去小哲的房间里跟他挤一个晚上……


  「再给我一些时间,我一定可以拿到柳馨安所有的设计图。」


  咦?


  正当她要扭开自己书房的门把时,这才发现书房的门斜斜地开了一个小缝,里面还传出来一些谈话的声音。


  「请您再给我一些时间拿设计图,白董事长!要重振白家事业并非难事,更何况再过些时候,便可以诱出白礼德现身……」


  什么?


  白董事长?


  诱出白礼德?


  柳馨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听到了什么样的对话,她握住门把的手不停地颤抖,这些令人吃惊的对话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她将门再拉开一些,只见那个讲电话的背影是如此熟悉——


  李清龙!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当初那个信誓旦旦、对柳家忠心耿耿的李清龙,怎么会是一个商业间谍?


  李清龙似乎没有察觉到后面有人,仍然激动地讲着电话,一边小心翼翼地翻着柳馨安的设计图,像是在找寻最新的作品—般。


  她居然被李清龙瞒了六年!她嫁给了这个间谍六年——


  柳馨安只觉得喉咙发不出声音,全身都因为这样震撼的事实不停地发抖着,她止不住的战栗,说不出一句话。


  「妈妈,你在做什么?」


  猛然间感觉到裙角那儿被人扯了扯,柳馨安低下身看,只见柳正哲睡眼惺忪地看着自己,喊道:「我要尿尿……」


  李清龙锐利的眼睛马上瞄向母子两人所在之处,他猛地打开房门怒视他们。


  完了——


***


  「……我从来都不想伤害你们母子的。」


  外头依旧是风雨交加,柳馨安的书房里已经被翻箱倒柜弄得面目全非。原本整整齐齐摆放的所有资料剪贴,全部落在李清龙的手里变成了一堆残骸。


  外面雷电怒吼,每一道闪光都清楚地照在李清龙的睑上,只见他原本应该憨厚俊秀的外表显露出狰狞的模样,因不断快速翻擦那些笨重的资料,额头流下豆大的汗珠,他的手未曾停过,今晚的暴风雨正好掩饰他那鬼祟的犯罪行为。


  柳馨安母子两人被李清龙五花大绑捆起来,不得动弹。他们嘴上贴着胶带,在这样暴风雨的夜晚,即使他们能发出声响也会被雷声掩盖。


  柳馨安强忍着害怕的眼泪,这隆隆的雷声向来是柳馨安最大的恐惧来源,此刻,她纤细的身子缩成了一团,她不断在心里告诉自己,她必须要克服恐惧,因为无辜的儿子还在现场,她要先保护儿子下受伤害!


  柳正哲睁大眼,不明白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黑亮的眼睛透露出一丝恐惧,他无法了解父亲为什么要这样绑着自己和母亲。


  「相信我,馨安,我的确很喜欢你,但我从一开始就是替白董事长卖命工作的,你们柳家财大势大,将情色市场这块大饼分给其它人一些,应该对你们没有什么影响吧!」


  从一开始?


  柳馨安瞪大了眼睛看着手忙脚乱翻找东西的李清龙,她没有想到这样一个让她和柳非凡相信的属下,居然会是白家的间谍!


  柳馨安的身子在听到这件事情之后不停地发抖,她打从心里感到寒心。这事实真相来得太过突然了,而且她居然还跟问谍结了婚引为了要报答他的恩情,一直让他参与各种商业重要机密会议,却没有想到,原来这个男人,背后居然藏着这么大的秘密……


  这么多年直到此刻,她才终于明白,为何在白礼德死后没多久,白家没有了他的剧本撑腰,仍可以做到一定的业务开发及市场口碑,


  因为从她手中流出去的那些草图,再如上自家另请的设计师改良,立刻又成为另外一种新的产品!


  原来是她在养白家,而她一点也不知情!


  哦!他真是个可恶的男人!


  「你知道吗?白礼德并没有死。」李清龙邪恶地笑道。


  什么?


  李清龙的这一句话,让柳馨安的眸子瞬间亮了起来,盯着李清龙。


  「当年去认领尸体的时候,没有一具骨骸的基因比对是白礼德的……」李清龙轻描淡写道,但听在柳馨安的耳里,却是字字震惊。「白董事长怀疑当初登机的时候白礼德并没有上机,而且在此之后,有人传闻在美国看过长得十分酷似白礼德的人……」


  白礼德……没死?


  她是不是在作梦?


  可她如果是在作梦,为何被反绑的手脚上仍传来痛楚?


  刹那问柳馨安只觉得李清龙说的话仿佛就像—道下可能的神话预言般,令人觉得置身在梦中。


  六年前她因白礼德的死解除了婚约,她既然跟白家没有了关系,自然也不能去送心爱的男人最后一程,当时她呆坐在电视前看着白礼德的棺木缓缓地往火葬场送……她的眼泪、她的心,在那时早就随着他一同埋葬了!


  如今他说白礼德没死,顿时一阵狂喜涌上心头,教她几乎忘了她自己处境之危险。


  他真的没死吗?!


  「董事长要我埋伏在你们身边,她老早就知道柳正哲是白礼德的孩子,不过她不急着把孙子要回来。」李清龙像是想炫耀般地将所有的事情缘由说了出来。


  「因为她要将白礼德诱出,来个一箭双雕!」


  ***


  轰隆——


  突然,只见到一道闪电划过天际,雷声大作,李清龙的身后出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柳馨安清楚地看见长得酷似白礼德的柏隐,正把一只白色的花瓶往李清龙的头上砸去!


  匡啷!


  只听见那一声清脆的响声,那只白色花瓶应声而碎,飞屑四散,李清龙也因为这记重击而倒下。


  「你们没事吧?」


  只见柏隐迅速奔至柳馨安母子二人所在的位置,很快地替他们两人撕下了胶布。


  「半夜里我听见雷声打得很大,后来又听到一些奇怪的声响……所以我起身来看,没想到是这种情况……」


  「谢……谢谢你……」


  双手双脚终于重擭自由,柳馨安迟疑地望向眼前那一张长着落腮胡的脸,这张脸既熟悉又陌生,特别是在柳馨安听到白礼德没死的消息之后,她再度见到这个名叫柏隐的男人,心中的疑虑更加的扩大了。


  「啊!痛……」她手上早已有被绳子勒红的痕迹,如今把手伸展开来,立刻感到一阵酸麻。


  「没事吧?让我看看!」柏隐立刻心急地将柳馨安的手抓了过来,仔细瞧着她的手腕。「你没事吧?这种雷雨天,你一定很害怕……」


  刹那问空气凝结了。


  「你为什么会知道我怕打雷?」


  柳馨安水漾的眸中带着无比的疑问,她讶异不已地看着眼前这名熟悉又陌生的男子,对于这双几乎是跟小哲同一个模子印出来的深邃黑眸,她是有印象的。


  「我……」眼前的这个小女人,在等着自己的答案,而事实也快要呼之欲出了,他一直都爱她,即使她骗了他,即使她嫁为人妇……他无法面对她的眼睛这样凝望着自己,


  人在自己最心爱的事物危急的时候,总会挺身而出,柏隐就是不可能丢下柳馨安不管。


  但他该怎么说?


  难道真要在这个时候说出他就是白礼德的事实?


  当初他再度回来台湾,就已经想过不再使用这个已死去的名字?


  他已经重新开始,他有一个崭新的人生,他要用这样的人生再次去面对和认识柳馨安这个小女人,而不是再次陷入商业的阴谋中。


  她已有了家室、有了社会承认的婚姻,也有了一个小孩,那他该再去介入她的世界吗?这跟当初他想的并不一样!他其实只是想要静静地陪在她身边,远远地观察着她,知道她过得好就好……


  但现在她发现了,那双晶莹别透的纯真眸子识破自己的伪装,他能承认吗?


  六年后的现在,她更加成熟动人,不可否认的他又逐渐被她的一举一动给吸引,目光被那纤丽的身子牵着勾着,再也离不开。


  可回想起当年被欺骗的痛楚,他再也承受不了她任何的拒绝了啊,再一次陷下去的话,他将就此万劫不复……


  「我怎么那么傻呢?」只见那一双美丽的水眸溢出了欢喜的泪光,她的朱唇微颤,说出终于恍然大悟的真相,「伯隐……把白隐藏起来……是这个意思吧?你就是礼德……」


  她终于可以不用害怕那些可怕的雷声,终于可以躲到—涸令她心安的臂膀里面。


  「你知道我好自责你的死吗?」从水眸中掉落出那一滴滴如珍珠般晶莹的泪珠,揪痛了白礼德的心。


  「这些年来……我好恨我自己为什么没有在你出事之前就跟你解释我真的很爱你……我怀了你的孩子……」


  前尘往事在两人的脑海中不停地快转着,那些他们曾经拥有过的美好,那些他们来不及解释的误会,过去的心酸、过去的缠绵俳恻,过去的孤枕难眠……一切都尽在不言中。


  「小哲是……那一晚有的?」白礼德的声音很轻很轻,可柳馨安却听得很清楚。


  「嗯,他是我们两个人的骨肉……他很聪明,孤僻的样子也很像自我保护的你……」


  柳馨安点头,她决定要将她这六年来深埋在心底的澎湃情感,完完全全表露出来。「这六年来,我为了要保护小哲不被白家带走……所以我……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才会想跟李清龙结婚……没有想到……


  「现在,你可知道我是真的爱你了吧?」她美丽的脸庞上带着令人心酸的微笑?「若不是因为爱你,我又何需这样拚命的保全这个孩子?因为他是你留下来给我最珍贵的礼物……」


  听到心爱女人的真情告白,白礼德的心也为之动容。


  「我很抱歉当初用那样的手段接近你……当时,我根本不想接受这场商业联姻,可当我进入了你家之后……才发现你根本不像外界所说的那样……我开始对你有心动的感觉……」


  她的思绪仿若跌人时光之中,那柔美的声调,教白礼德忍不住心酸。一个女子要背负这样的秘密,实在太辛苦,如果不是因为爱,那又怎么会愿意受这样的苦?


  「妈妈!」


  就在两人正讲话讲到一半的时候,只听到身后传来小哲的叫声,两个人同时回头一看,却见到小哲被血流满面的李清龙以白瓷碎片抵住了脖子,李清龙正挟持着小哲慢慢地往窗边退去!


  「小哲!」


  柳馨安见到儿子被挟持,立刻要冲向前去,不过李清龙很快便喝阻她。「你别过来!再过来我就刺穿他的喉咙!」


  「妈妈——」


  柳正哲那纤细的身子被李清龙重重地压制着,大眼眨着不解的恐惧,他完全无法明白,自己的父亲为什么要这样伤害自己!


  洁白的小脖子上抵着白瓷碎片,稍稍一不注意,那碎片就衍佛要划破他的喉咙!


  「李清龙,你快点把小哲放下!不要做傻事!」看到儿子被挟持,白礼德的心也急了。


  「你终于露出马脚了,是不是?白先生?」李清龙那张带着血的脸孔发出狞笑,「我就知道你看到儿子和妻子落在白董事长的掌握之中,你一定会现身,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罢了。」


  「白礼德早就已经不存在在这个世间了!」白礼德愤怒地吼着,「当年白真华要我不停地为白氏企业写剧本,现在这个法律上的『白礼德』早就已经过世,站在这边的,是一个叫作『怕隐』的美国籍华人!白真华无权控制任何人,这六年来我也将她的犯罪证据收集齐全了!」


  「那难道你就不顾你老婆六年来辛辛苦苦扶养长大的小孩了吗?」李清笼把心一横,将那碎片抹在小哲份嫩的颈子上,留下一道刺目的血痕!


  「不!」柳馨安发出惊叫。


  看到柳正哲受伤,她整个心都乱了、慌了,她惨白着小脸怒吼着:「你要什么?你要什么?要怎样才能把小哲还给我?」


  「只要你们两个签下这份合约书,我就把小哲还给你们!」只见李清龙从怀中掏出一份纸张,丢在柳馨安脚边。


  「白氏公司合约书?」


  借着隐隐约约闪电的光亮,只见柳馨安顺着那字面念出了上头的字句,她缓缓地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的李清龙,「你……你的意思是说要我离开柳氏企业,为白真华效命?」


  「没错!」李清龙点了点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嫁给白礼德,也就等于是白家的人,自然应该要替白家做事,有你跟白礼德存在,白家要把情色用品市场独吞下来再也不是梦想。」


  「你简直逼人太甚!」


  柳馨安气得想将这份合约给撕掉,但见到李清龙手上那片碎片又要逼近爱儿的颈子,她停下了动作。


  她不签,小哲的小命休矣。


  她签,则自己必须为白家那只老狐狸卖命。


  左右为难的当下,只见白礼德将合约抢去,快速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转递给李清龙!


  「既然你刚刚说馨安嫁给了我就是我家的人,那么这份台约只要我代签即可不是吗?」


  听到白礼德这么说,李清龙思索了一会儿,衡量眼下的状况还是尽快脱身为妙,便妥协道:「嗯,好吧!」


  正当李清龙要伸手过来拿台约的那一瞬间,只见白礼德趁这个空当将合约抛向空中,奋力地冲撞李清龙,从他手中抢过小哲,而来不及反应的李清龙禁不起这样的冲劲,竟往后朝落地窗摔去——


  「哇啊——」


  只听见骇人的玻璃尽碎的声响,还有一声因贪心而造成悲剧的凄厉呼喊!


  狂风暴雨之下,宛若噩梦一场,在黎明初到之际,终于梦醒……




终曲 


  这一切的经历对深爱着彼此的两个人来说,是一场试炼,也是一种折磨,


  考验着彼此是否能够通过这漫长的等待和煎熬,考验着彼此是否真心对待这份爱情。


  然而,柳馨安和白礼德这一对受尽折磨的恋人,终于有情人终砹眷属。


  那一夜,李清龙被送进了医院,在医院里他终于向警方吐露出所有实情。


  柳正哲只受了些许轻伤,在经过几天之后,他开始明白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也开始认识并试着接受真正的「爸爸」,而事实证明果然血缘是天生的,他很快就和白礼德打成一片,要好的程度下输给他和柳馨安的感情。


  白氏企业负责人白真华,因盗取他人的商业机密而银铛入狱。


  这些事情在媒体的炒作之下,成了大家茶余饭后的话题,几乎每一个人都晓得这些事情的来龙去脉,尤其最令人感到兴趣的,自然是白礼德和柳馨安这段感人曲折的爱情。


  一个是为坚守自己的爱情而假结婚的痴情女,另外一个是终于明白爱情真谛的回头浪子,在最危险的关头救了自己的妻儿……


  现在的他们,正是苦尽甘来的时候。


***

  

  柳家大宅,此刻正在密商一件重大事隋?


  「我有意要把你们的故事拍成电影,你们意下如何?」


  只见柳非凡双手抱胸,微笑满满地看着眼前的妹妹和妹婿。「你们的故事令传媒和大众都十分感兴趣,如果可以拍成电影的话,我看好应该会大受欢迎,一定能缔造票房纪录。」


  柳馨安和白礼德互相看了对方一眼,然后再看看哥哥,只见柳馨安意兴阑珊地说:「我想柳氏并不需要这笔宣传就已经称霸整个市场了,没有必要再搞这种噱头吧!」


  「不——」


  只见柳非凡转过头去,激动地发表着他对情色市场的一贯热情见解,「你们不懂吗?你们两人的结合,在众人的眼中简直是具备了所有电影必备的元素,你们所设计的商品、创作的剧本,早就已经炙手可热,大家都对你们充满了好奇,如今,如果可以献身于萤光幕前,必定可以……」


  当他再度转身,那两个人却早已不见踪影多时。


  柳非凡往下一看,却再度发现了妹妹娟秀的字迹落在白纸上。「我们的爱情故事不是电影,而且今后还要继续演下去,可能不宜演出;至于你一直延宕我的长假,我想我要一次休完,研发的业务,就请大哥暂且停摆一下罗」        


  「柳——馨——安——」厚!他这个小妹就爱跟他来要这招!


  柳非凡的声音传遍了整个办公室,但这对恩爱的夫妻已经抱着儿子携手跷头去。


  是的,这一次,他们真正的爱情故事,才刚要认真展开。


  没有其它的利益因素、没有外在的逼婚,拥有的,只是两个深爱彼此的真心和一个小可爱……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