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09-15

荆棘花园 (阿色) 71-完


71. 交易

报复?她定是在跟聂唯阳说话吧?聂唯阳在这里吗?

没有听见聂唯阳的声音,却又听见平平说:"嘿,不,不,那样多没意思?要你的命,你一下子就解脱了,我怎么享受报复的快乐?把你珍视的东西慢慢毁掉,让你慢慢绝望又无可奈何,那多有趣!"

原来她是在讲电话。那聂唯阳现在在哪里?演出开始了没有?天,太糟糕了,在这个时间发生这种事,他的演出会被毁了的!

我满心焦急,努力活动身子,终于能够转动头颅,我的视线离开了前面那一片刺目光线,总算能看清周围景象。

我不知道正躺在什么建筑的一处高台上,身子左边贴着墙,右边不到十米的地方竖着栏杆,栏杆之后就是悬空的。低头看自己,除了双手在背后被捆缚固定在身后墙上的什么地方之外,我的身体完好,看来虚弱无力只是因为迷药的关系。平平的声音是从我头顶上方传过来,我努力仰起头,看见她正坐在离我不远一只木箱子上,手里拿着一只手机在讲电话。

周围很静,但有隐隐约约的听见像是很多人声混合在一起形成的嗡嗡声,我皱起眉,这里到底是哪儿?

我听见平平又说:"你喜欢什么?一只耳朵还是一只手?尽管说,等下你演出开始的时候就会收到我的贺礼。"

原来演出还没开始。也许事情还有挽救的机会。我刚想松口气,随即又明白了平平话里的意思--我的耳朵我的手?就算耳朵再没用,我也不想当凡高,更别提手了!我心里发凉,该怎么办?任她宰割?

又听见平平沙哑地笑起来:"哈,这是威胁吗?我真的很怕啊。不过,我想,当初我找上门交易的时候能够那么刻薄狠毒地侮辱我的人,就算拿着自己爱人血淋淋的肢体也能够面不改色的演出吧?我倒真的很想看看。"

我想起在布鲁塞尔大广场看到他们的那一次,看来,当时聂唯阳对平平肯定就说了些很刻薄的话,唉,想也是,这个人,肯定不留口德。现在他会怎么做?我要怎么做才能使他的演出不受影响?

"好了,别浪费时间,到底是手还是耳朵,或者你喜欢其他的部分?快点说,否则就来不及在你演出开始的时候送到了......什么?"一阵沉默之后,平平有点疑惑的声音响起来:"还不够?只是她还不够?你的事业?毁了你的事业吗?哈,真是诱人的提议,我倒是头一次碰到有人鼓励别人多报复他一点儿呢。"

什么?我屏息倾听,聂唯阳,他在做什么?

平平嘶哑地笑起来:"有那种东西......啊,这个作为交换吗?"

她的笑声渐大,有点疯狂:"看你这样任我宰割真让我痛快,可是要抵消你对我的羞辱和这两刀的痛苦还远远不够!你毁了我的脸,毁了我!聂唯阳!"她的音调压低,咬牙切齿,"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样的提议只不过是想要拖延时间!你想要找到她吗?别太自信了!我告诉你,不可能!你别想了!她在一个你们绝对想不到的地方,你不会找到她的!"

聂唯阳绝对想不到的地方?这里究竟是哪里?我转动眼珠,眼睛渐渐适应了光线,我看见头顶上是挑高的镶着绿色玻璃的穹顶。

平平说:"不过,我同意你的提议,在你在众人面前喝下那东西之前,我不会动她,但是在那之后......好,那当然,你可以确定。"

我的脑中焦急混乱,思索着他们通话中透露出来的讯息,聂唯阳和平平作了什么协议?她说"喝下那东西",是什么意思?

脚步声近,平平走过来,在我面前蹲下来:"醒了?正好。"

她把手机放在我耳边,我听见聂唯阳的声音,沉沉的,紧绷绷的:"苏苏?你有没有受伤?"

他的声音让我莫名地想哭,仿佛有他的气息扑面而来。我咬咬牙,让声音平静:"我很好。"

手机随即被平平拿走,她说:"你也别想耍花招,我看得到电台的直播。"然后将电话挂断。

我挣动身子,平平说:"别白费力气了,你站不起来的。"

她的眼神和音调都是如此冰冷。

我张嘴,声音微弱的几乎听不见,我问:"聂唯阳要做什么?"

平平冷哼一声,沾血的纱布遮住她半张脸,我看不清她的表情,她不答反问:"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我微微摇头。

平平说:"哈,没看出来么?这里是艺术厅的天花板上!我昨天混进来,无意中发现这么个隐蔽的好地方,很不错是不是?聂唯阳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你就在他演出的地方,就在他现在的头顶上,哈,那些人现在肯定在N市翻天覆地的找你呢,他们怎么找得到?"

她的手上有一把细长锋利的刀,刀背滑过我的脸,凉意使我打个寒颤。

平平嘶哑地笑了一声:"我本来是想要现在就割下你的耳朵送去给他,但是他提了一个诱人的提议,让我决定稍后再来动手,你猜,是什么提议?"

我紧盯着她,声音虚弱:"什么?什么提议?"

"他说,没有你,他还有他的事业,要想痛快地报复,何不把这些全都毁了?你的安全可以用来要挟他当众毁掉自己的声音,葬送他的事业,何不在那之后再向你下手?哈,这就是他的打算,他想要拖延时间,在演出开始前找到你。"平平咧开嘴,她背着光,嘴角的笑容显得冷森森的,"但是我怕什么呢?可爱的苏苏,他不可能找到你,这个提议比我想到的更有趣,我实在没理由拒绝。"

我张大眼,嘴唇颤抖:"不。"

他那么重视的事业,那么宝贝的嗓子!别人眼中,他极有天分,但是我知道,他为此作下过多少功夫,花掉多少时间,他的食物控制那样严格,他每天的练声从未间断,他为之努力的这一切,怎么能这样就毁掉?

怎么能就这样因为我而毁掉?

聂唯阳,你这疯子,这个时候,你为什么不自私一点?

"别让他那样做,"我急急地说,"我从没有存心想伤害你,如果你想报复,也在我的脸上画两刀好了,别让他那样做!"

平平看我一眼,眼神像包着层冰:"别又来那一套了,你这蠢人,我的脸被毁了,以后我再也不可能用原来的办法继续谋生,我的报复,你们谁也少不了。"

我该怎么办?我的眼睛四处看,落满灰的窄窄金属台面上只有两只废弃的木箱,在我身后的地上丢着我的包,盖子歪斜,里面的东西都撒落出来,有钥匙,有钱包,有一只小相机,还有--一支速效救心的小药盒子!

我的心怦怦跳,平平她肯定不知道这小盒子的玄机,它就被扔在离我背后被困者的双手不远的地方,如果我能把它拿在手里,就能想办法割断绳子!

平平看看手表,又看看我:"演出时间就要到了呢,哈,满场期待的观众,主角上台,喝下一杯掺了药的酒,然后用破碎的声音说,他毁掉了声音,将永远退出舞台--苏苏,这是不是很有趣?"

我不说话,低着头,想着要怎样把那小盒子不露声色拿到手里来。一定要快!

平平站起来,来回走动,绕了两圈,然后看我一眼,朝前走去,那里是通向下边的安全梯。

我一愣,随即明白,她一定是想要亲眼看见聂唯阳毁掉声音那一幕,她要离开去看!

我大喜过望,赶紧歪斜身子,伸长手指,想抓到那小盒子。

眼角却看见平平又转回身走过来,我急忙收回手,心里懊恼,她改变主意了吗?

平平蹲下来,检查我身后的绳索,她又看着我的脸,说:"也许我应该不理会那交易,现在就把你的耳朵或者手指割下来。"

我心里发寒,眼睛直看着她的,说:"你真的有那么恨我?就算我对你从没恶意,就算我曾经帮助过你?"

平平看着我的眼睛,忽然站起来,转身往安全梯走去:"别白费力气想叫人,在下边什么也听不见,如果聂唯阳的痛苦让我满意,也许我会让你少受点罪。"

她下去了。

72. 奇迹之光

我终于把速效救心的小盒子抓在手里。

刀刃弹出来,划过我的手指,我能感觉到血液迅速涌出来,这把小刀竟是出乎意料地锋利。

一边注意着平平有没有回来,一边凝神控制刀刃去划绳子,我满头是汗,心几乎要从胸腔里跳出来,度秒如年。

等我终于感觉到手臂一轻,绳索绷断,把双手拿到眼前来一看,手掌手腕上已经全是累累的划痕,细小的血流横七竖八地流淌着。

我无暇顾及那些伤口,按着旁边的箱子撑起起身子来,木板上立刻染上几晕红色,像朵小花。

腿一迈出去,天旋地转,我眼前一黑,感觉到半边身子在一麻之后,有疼痛如同潮水般迅速漫上全身来,原来身子捆得久了,药效又没有退尽,走的太急,人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地板上的尘土都飞扬起来,我迅速从地上爬起来,身上的白色长身T恤衫混了灰尘汗迹血污,变成了花的,牛仔短裤也看不出本来颜色,我吸口气,揉揉发麻的腿,一瘸一拐往楼梯口奔过去,嘴里无意识地无声祈愿:聂唯阳聂唯阳,不要不要,千万不要喝下去,要等我,一定要等我。

我跑得跌跌撞撞忐忑不安。

心急如焚。

焦急不安恐惧心疼像一片死冷的海水淹没我,我拚命挣扎往前游,限定时间内游不到岸就是死路一条。

我甚至不知道时间是不是已经到了,我是不是已经死了?

我宁愿自己真正死掉也不想他受到这样的毁害。

跑跑跑,快一点再快一点,千万别来不及,一定要赶得及。

从我醒来的楼梯平台上爬下一段足有十米长的安全梯之后就站在了音乐厅天花板的地面上,空间里布满弯曲交错的管道线路,右手边的尽头有一扇生锈的小门,我跑过去,从这里再下去的话,就能到音乐厅的顶楼了吧?

小门被我推开的时候发出刺耳的吱嘎声,后头又是一条通向下边的长长安全梯,我几乎是一路滑下来的。我能听见不甚清晰的沸扬的人声,间或夹杂着一声乐器调试的声音,万幸万幸,还没到演出开始。

四下打量,这一层只有一半--一半没有地板,那里正是演出舞台的正上方,密密麻麻地满是交错的窄梯钢梁,安放着灯光线路道具幕布等等物事;另一半是踩在我脚下的地面,这里应该正是观众席的上方,通道两边像写字楼一般有间间办公室,门都锁着,只有两间好像监控室的房间开着门,却一个人也没有,演出快开始,人大概都在下边。

我往另一边跑过去,心想,如果我在舞台上方大声喊,聂唯阳在舞台上能不能听见我?要是他见了我就不会喝那该死的东西了,这比我跑下去要快多了。

过去伏在栏杆上往下一看我就知道行不通,这里距离演出大厅的地面足足二十多米,且不说一根根的钢梁横梯和各式器具挡住了我的视线让我无法看到舞台上,太远的距离和下边嘈杂的人声让我就算拿着一支扩音喇叭在这里喊也未必能让下边的人听见我的声音。

我转身就要再找楼梯往下去,找到电梯口,那电梯恰好停在这里,我大喜,随即吸一口冷气--那走出来的人正是平平!

她也抬头看见了我,愣了一下,神色狰狞起来:"我还小看你了。"

我扭头就跑,天,这种时候,怎么有时间跟她纠缠?一定还有其他楼梯可以下去!

身体虚弱,跑了两步,胳膊被一把拉住,我急得要疯,看也不看,另一只手狠狠往后挥去,嘴里说:"滚开滚开!"

谁再拦我,我连杀人的心都有。

身后一声痛叫,不知我打到她哪里,手臂被松开,我抬腿要跑,突然听得底下那轰轰嗡嗡的人声瞬间消音,我的脑袋"嗡"了一声,冷汗迅速从四肢皮肤下冒出来,手指不能克制地颤抖起来,演出要开始了!

平平低咒着,又抓住了我,她说:"死心吧,来不及了!"

"不!"我使劲儿甩开她的手,往前跑,明知道喊叫也不会被下边听见,仍然盲目地大喊起来:"不要喝,聂唯阳,唯阳唯阳,千万不要,不要!"

我该怎么办?就算没人阻拦,我跑完楼梯下去也来不及了,更何况有平平在后边纠缠--除非我能立刻下到演出大厅去,我抓住栏杆往下看,那高度让我眩晕,我咬牙,要不要跳下去试试运气?

心里很清楚,这样跳下去根自杀无异,一条腿却已经跃跃欲试要跨上栏杆去。

平平自身后把我扯下来,她低喊:"你疯了?我还没想要你的命呢?"

我被她扯得倒在地上,冲她怒吼:"滚滚滚!要是他真的有什么事,我一定会杀了你!"

平平大概从未见过我这样,一愣,我翻身从地上爬起来,不期然眼角余光里掠过一抹白色。

我再抓住栏杆,脑子忽然清明,是那个!是那翅膀!那抹白色是最后一首歌里从天而降的那个演员装饰的那双翅膀!

我拔腿就往那边跑去,那翅膀在这上边,就是说,那能放下去的装置就在这上边,我可以从那里立刻下去!

跑得近了,看清楚那翅膀正放在一条悬空横梯的末端,上面连着钢绳,那些钢绳缠在旁边一只绞盘里,上帝佛祖,安拉保佑!

转一个弯,前面有扇门,从这里过去应该就能通往舞台上方的横梯那里,我喘一口气,身后一沉,平平又扑过来。

我挣扎:"滚开!"

前面那门却开了,两个穿这保安衣服的人走出来:"干什么的?这边不能随便进!"

我冲他们大喊:"快,她绑架我!快快,去告诉聂唯阳不要喝!"

那两个保安愣住了,平平来捂我得嘴:"没事没事,误会误会。"

那其中一个保安忽然说:"咦,不对,我认得你,你是聂先生家里的女佣人!"

我一看,这可不就是我来给聂唯阳送晚餐时门口的那个保安么!

那两个保安走过来,平平松了手就跑,那两个保安喊:"站住站住!"

我已经一头冲进门去。

站在那横梯尽头往下看,却正看见半幅幕布遮掩着的舞台,舞台中央有个人端了酒杯站在那里,虽然因为太高看不清楚,但那不是聂唯阳是谁?

我喊:"唯阳,聂唯阳,不要喝!"

一阵如雷掌声响起来,聂唯阳在掌声里优雅弯个身,然后把那杯酒举起来。

我急得眼泪要流出来,转身抓住那翅膀,这东西要怎么带?

旁边的扳手扳下去,绞盘开始转动,我背着翅膀毫不考虑就往下跳,一边喊:"唯阳唯阳唯阳!"

我记得看彩排的时候那演员落得没这么快的。

身体因为突然从高速运动中被截止而微微疼痛,我睁开紧闭的眼睛,看见聂唯阳的脸。

他的黑眼深深凝视我,脸上的表情奇特,似激动又似安宁,嘴角慢慢勾起一丝笑来。

我正被他抱在臂弯里。

我心中忐忑,伸出指尖轻触他打着复古式领巾的脖颈,几乎不敢问出来:"你有没有,有没有......"

他微笑,轻轻摇头。

我低头看见他脚边,破碎的酒杯正躺在水液里。

放松的感觉像柔软的云朵一样熨贴上我的周身,我笑出来,呼一口气,呵,太好了。

台下的观众席上传来的好奇的嗡嗡声好像在另一个空间,我只望着眼前那双专注得要把我淹没的黑色眼瞳,仿佛世界只剩下我们。

这个男人,这个愿意为了我而毁掉自己的骄傲的陛下,给我激情给我浪漫,给我足够使用到来生去的坚定疯狂不顾一切的情感,叫我怎能不爱他?

我双手绕住他的颈项,低柔又清晰地说:"我爱你。"

三个字在他夜空般的眼眸里点燃轰华绚烂的星芒,他的面孔像是要发出光来,他的嘴唇微颤,然后迅猛地落在我的唇上,给我一个快速又深刻的吻。

口哨声和掌声瞬间沸腾,我猛然回神,注意到他脸颊边的麦克,顿时捂住自己的脸,我的天,所有的人都听见我的告白了!

聂唯阳轻轻放下我,改拉住我的手,他伸手扶正麦克,面向观众席:"请允许我更改一下歌曲的顺序,下面这一首,献给吾爱--《奇迹之光》。"

音乐响起,灯光变换出迷离的色彩,雾气自舞台周围涌滚上来,训练有素的舞者们开始旋转。

我的手被他紧紧握着,听着他唱:爱如奇迹之光,将这荒谬世界点亮。

我微笑。

73. 终章

我目瞪口呆,声音都变了:"怎么会这样?!"

我正盖着毯子靠在床头的枕头上,手里捏着一份报纸。昨天回到家,一口气睡到今天上午,睁开眼就看见放在旁边的这张报纸,那报纸头版用大大的字体写着耸动的标题:魔魅歌声 惊世恋情

底下小一点字号的副标题是:万皇聂氏首场演唱会获巨大成功 其神秘女友客串演出

不过让我惊呆的原因跟那无关,而是因为那标题旁边的那幅足有巴掌大的照片--而且还不是我的巴掌那样大,是聂唯阳的手掌--那张大照片清楚地记录下我们在舞台上忘我相望的那一刻,只是,只是!

聂唯阳倒是光彩照人,而我呢?浑身脏污就不用提了,那照片上居然能清晰地看见我沾了尘灰的脸上被泪水冲出来的两道痕迹!

我把报纸捏得哗哗响:"谁拍的这照片?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

坐在旁边的妈妈急忙把报纸从我手里拿走:"别捏啦,手上全是口子呢!我看看,"妈妈歪着头打量那照片,笑,"这不是笑得挺好看的?还有那翅膀也挺漂亮。"

我气恨恨地不说话,这么丑的照片,还被登出来给全世界的人看,一只满脸泥痕的猴子,笑得再好看有什么用?

聂唯阳推门走进来,看看我:"这是怎么了?"

妈妈笑:"嫌这照片把她拍的丑了。"

聂唯阳看一眼那报纸:"我怎么看不出来?这不是挺漂亮的?"

我说:"骗人!"嘴角却忍不住弯起来。

妈妈摇头笑:"我说了不信,唯阳一说你就信了?我还是别在这里招人嫌!"

我脸红:"妈!"

妈妈笑着出去。昨天陪聂唯阳一首歌唱完,我去后台,就看见妈妈和聂文涵都在那里等着,妈妈一把抱着我,眼泪花花,后来一直跟我说:"唯阳这孩子,我想劝他也劝不动,又没有别的办法,幸好幸好。"

聂唯阳算是完全过了妈妈那一关。

有人跟在聂唯阳后边进来,跟我打招呼:"小苏苏,感觉怎么样?有人不放心,硬拉我来上门服务。"

我笑:"陶意棠,麻烦你啦!我没事,倒是菲力怎么样了?"

陶意棠说:"我已经打过电话给他家人,他的手术安排在明天。"他把血压计缠在我胳膊上给我量血压。

我叹口气:"希望他眼睛会没事。"

聂唯阳坐在我旁边,手指摩挲我的头发,我抬脸问他:"她怎么样了?"

聂唯阳脸色冷一下:"死了。"

我瞪大眼:"什么?"平平死了?

陶意棠笑:"小聂聂,我知道你挺想那女人死,可惜她还活着呢,让你失望了。"他看我一脸迷惑,解释说,"昨天她被那两个保安追赶,又碰上了我找的人,慌乱中给从楼梯上摔下去,骨头断了几根,但是没什么大碍,等她差不多了,就得去蹲监狱了。她还挺狡猾,我们追查信号,知道她在音乐厅附近,却没想到她那么会藏,差一点,小聂聂的声音就保不住了。"

聂唯阳看着他解开血压计,作了个没问题的手势,立刻说:"慢走不送。"

陶意棠嘟囔着"没人性"的声音给关在门外边,聂唯阳走回来,坐在我旁边,轻碰我包得像木乃伊一样的手指,低低问:"还疼不疼?"

我看着他的脸,傻呆呆地摇摇头,经过昨天,我仿佛又爱上他一次,只是看着他都会脸红。

他俯身吻我,唇齿绞缠,我突然笑出来,他咬我的唇:"笑什么?"

我说:"昨天,我狼狈成那个样子,你也吻得下去?"

他微微笑,眉扬起来,目光像能把人催眠:"相信我,你当时美的无与伦比。"

我相信。因为他的唇齿手指肌肤和整个身体都在向我确定。

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窗外的天空已经染上了美丽的紫色晚霞,聂唯阳正在在窗前,手抚着胸,低着头不只在想什么。

我问:"在想什么呢?"

抬头,看着我,阴影里的面孔被光线照亮,他嘴角弯起,语气清柔愉悦,像五月晴空里的一抹云一样自在,他说:"我想,它们已经不在了。"

我不知道他说的"它们"是什么,但是似乎又能了解,不过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只是看着他那样轻松的面孔,已经足以让我满足地微笑。

74. 苏苏的绝密档案NO.1 某天

我醒过来,闭着眼从旁边抓了睡衣套上,睡眼惺忪地走出房门,站在楼梯口往下看。

只有聂唯阳一个人正坐在客厅里,手里拿了一杯润嗓子的淡绿色薄荷水在喝。

最近每天都看见他--现在是这家伙的创作期,天天闷在家里写曲子。

聂叔叔自然是去了公司。

"妈妈呢?去上课了?"我问。

妈妈最近报了一个布艺兴趣班,跟一班闲来无事的太太们一起去把好端端的布料剪开来再一块块地拼起来,乐此不疲。

"嗯。"聂唯阳把水喝完才抬头看我,"你......"

他突然盯着我,话说到一半就打住了。

我没在意,打个哈欠往下走:"那有没有什么吃的......吓!你干吗?"

聂唯阳迎上来,在楼梯中央拦住我。他站在比我低两个台阶的地方,正好和我等高,我能清楚看见他黑眼睛里有两簇小火苗开始烧呀烧。

我被小火苗吓得清醒过来,往后退一个台阶:"你你你,大清早的,要干嘛?"

昨天晚上他才溜过来过,拜托他老大,做运动也是要休息的好不好?

聂唯阳也跟着又登上一个台阶,脸孔凑到我面前来,直到他的鼻子尖儿碰到我的,薄荷水味混着他的鼻息和肌肤的味道侵占我的嗅觉。

他似笑非笑说:"你这样诱惑我,我要是无动于衷,岂不是太不识情趣?"

我哭笑不得:"冤枉啊大人,我不过打个哈欠,也能叫诱惑?"

他笑:"不是那个。"

他的手指伸过来,干净温暖的指尖沿着我的锁骨摩挲,再开口,声音微微暗沉:"我喜欢你穿这样。"

我穿成什么样了我?我低头看--啊,我以为穿的是睡衣呢,怎么迷迷糊糊把聂唯阳的衬衫套在身上了?

他的长袖白衬衫穿在我身上就像睡袍,松松的领口把肩膀露出一片,除此之外,却都是严严实实的,哪里诱惑了?

抬眼看见小火苗越烧越旺,我识相地把要分辩的话吞回肚子里去,一边干笑一边往后退:"我我我马上去把衣服换下来去......"

聂唯阳好整以暇一步步跟着我上楼:"我帮你换。"

"不用不用!"我胡乱伸手推他,突然觉得天旋地转,"咦咦?......你放我下来!"

......

在聂唯阳终于如愿以偿帮我"换衣服"之后,我软绵绵地爬起来,拿钥匙打开床头小柜子的抽屉,拿出一个小本子,唰唰唰写了几行字,然后把本子放回去,把抽屉锁好。

小本子皮上写着四个字:绝密档案。

75. 苏苏的绝密档案NO.2

又是某天。

为了给某杂志拍城市晨光的专辑,我难得地起了个大早。

回到家的时候,家里还是静悄悄,大家都还没起床吧。

轻手轻脚上楼,经过聂唯阳的房间门口时,看见他的房门大开,我探头进去看看,咦,人呢?

他房间的浴室里发出声响。

我窃笑,把相机放下,小心不弄出动静地走过去,想要吓他一吓。

"嗨!"我站在浴室门口,突然地跳过去。

聂唯阳正站在镜子前,拿一支小獾毛修面刷往脸上涂剃须泡沫,听见声音,波澜不惊地抬抬眼皮瞟我一眼,又继续干他自个儿的事儿。

我撇撇嘴,啧,没劲,看看,这就是找个比你大很多的男朋友的下场,你永远不能指望自己占上风,能整得他毫无形象地哇哇叫,永远都只有他整你的份。

我趴在盥洗台上,仰头看他拿着剃须刀在脸颊刮过去,刀片像扫雪车,经过的地方,没有了泡沫也没有了短短的胡茬,露出一片光洁的皮肤来。

我看的手痒,轻轻拉他衬衫下摆:"来来来,剩下的我帮你刮好不好?"

他把剃须刀给我,有点怀疑地瞅着我:"你会吗?"

"会会会!放心吧!"我笑咪咪点头,跃跃欲试,拉他坐到浴缸边,一手扶着他的肩膀,一手拿刀--剃须刀,开始动手。

刀片在他下巴缓缓刮过去,他眯起眼来,睫毛在眼睛下面洒下密密的阴影,一点眸光像穿过密林的阳光一样,从阴影后边瞅着我。

被他这么静静看着,我莫名脸热心跳。

"你闭上眼睛啦,"我要求,"否则把你的脸割破口子我可不管。"

他嘴角微微动一下,像是想笑,却没说什么,顺从地闭上了眼睛。

脸颊刮好了,只剩下下颌。我用湿毛巾擦去他脸上的泡沫,碰碰他的下巴,示意他抬起头来。

他仰起头,露出修长的颈子。

我拿着剃须刀比划两下,看着他的样子,脑袋里不知道为什么想起电视剧里的情节来--某个流氓恶霸捏着卖唱小丫头的下巴叫她抬起头来,还一边淫笑着说,抬起头来,让大爷看看。

我被自己逗乐了,"噗嗤"轻笑出来。

"笑什么?"他闭着眼睛问,喉结轻轻滑动一下。

"我在想如果你去街头卖唱是什么样子。"还有我做恶霸的样子,我吐吐舌头,在心里偷偷补充,"别说话,当心划伤你。"

担心会割破他脖颈柔软的皮肤,我弯下腰把脸庞凑近。

他这样毫不防备的姿态让我有想吻他的欲望。

被他的体热烘暖的热气从他的衬衫领口散上来,带着我再熟悉不过的他特有的温暖好闻的气味,混着清晨洗漱后的清新味道,扑在我脸上,让我的脸痒痒的,连带着心里也有点痒。

他微勾的唇角就在我眼前那么近的地方,我几乎下意识地吻上去。

我甩甩头,让自己回神。他的气息对我而言像一种诱惑--或者说是一种条件反射,就像看见青梅子就会分泌口水一样,闻到他的气息,我就觉得慵懒温暖而放松,知觉也变得敏感。身体仿佛开始期待,亲吻拥抱或者触摸,某些温柔的亲密。

唉唉,他的唇角为什么那样诱人?

冷静冷静。我吸口气,笑自己,苏苏,这样下去,你可就没有嘲笑聂唯阳是色狼的立场了。

剃须刀移动,发出轻微的"嚓嚓"声,从他的肌肤上划过去。

聂唯阳的手慢慢爬上来扶在我的腰侧,他掌心的热度透过布料熨贴我的肌肤。当我再次低头感受到他的气息的包围的时候,我同时也感觉到他的手掌的热度变得微烫,热度一边往我的全身蔓延,一边往我的皮肤下钻进去。

心不规则地跳了两下,我正努力平复心绪,却看见聂唯阳微张开唇,无声地轻呼口气。

我停下动作,瞪大眼盯着他的唇,柔软的,光滑的,湿润的,像阳光下的花瓣。

深吸口气,看见自己的手指不争气地轻轻抖起来,也许不是手指在抖,是因为心跳得厉害让我产生的错觉?

脑子里警铃大作,我仿佛听见Michael Jackson在声嘶力竭地提醒:"......DANGEROUS!DANGEROUS!DANGEROUS!"

现在这个样子亲过去,绝对不是一个吻就能结束的。

我抬起手背蹭蹭脸颊,那里一片热烫。

不行不行,不玩了,这个人动着的时候是危险的动物,就连一动不动的时候也是某种有毒的植物,只消静静呆在那里,那气味那姿态那形状色泽所有的东西就都成了魅惑,可怜的小飞虫就会一股脑扑上去,现下,我就是那只小飞虫。

他甚至连眼睛都没睁开呢。

我低头,咬牙屏息,快速地把他下颌最后一小片没刮到的区域刮干净,心里作好准备,等一下扔下剃须刀就要转身往自己的房间跑。

刀片完美地将最后一根胡茬也消灭干净,我呼口气,正要溜之大吉,却听见聂唯阳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呻吟--是呻吟或者是叹息,我已经记不清了,总之他那暧昧的声音使我脊背窜过一阵颤栗,我只记得自己的脸颊瞬间燃烧起来,理智绷断,然后我扑过去吻上了他。

他连一分钟也没浪费就接回了主导权。当我们的唇舌热烈地纠缠在一起的时候,我晕晕沉沉地想,这到底算是我扑倒了他还是他诱惑了我?

唉,不管是什么,我的绝密档案上肯定又要添上一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