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6】 中秋
中秋佳节，自然是少不了扑克牌的。
在她家乡，每逢亲戚聚在一块，都会拿几副牌出来小赌怡情。
运气强势如她，自是被人赶到楼下去帮奶奶搬东西，然后坐在小椅子上帮客人冲茶。
觉得无聊的时候，她就只能掏出手机在一旁戳那只企鹅。
两个跟她关系很好的表妹都下楼陪她，不过三人人手一只手机，各自都戳得欢快着。
她翻了一下列表，发现那个叶翔师兄也在线，当下她就戳了一下他的头像，然后跟他说：“师兄，我今晚吃了很多冰皮。”
半响都没得到回应。
她只耸肩，便刷了几页微博，发现页面多了十几个粉丝。
看下来才发现是师兄师姐们。
等等，他们是怎么知道她的微博名的？她一头雾水。L—汐芷这个名字会很好认么？
忽然，企鹅那边闪了几下，她打开一看，是叶翔师兄。
“刚刚去吃饭了，抱歉哈！求投喂冰皮啊！”
“没了，你回得太慢。”她被他的话逗笑了。
“什么！……我们还是分手吧！没有冰皮，我感觉好累，不能再爱了！”
她一顿，想到了师兄师姐经常说的那些经典对白，便回道：“那、分开以后，我们还是朋友吗？”
“……有双黄莲蓉吗？”他立马改了方向。
她想了想，笑着发：“你追求那么低，我们还怎么走下去！感觉好累，我不能再爱了，分手吧！”
“是我错了！求你不要离开我！”
“不！我不能原谅！我会一边恨着你一边把冰皮吃完的！”
“……孩子不想要了是吧？好啊，你吃啊！”
“你、你怀上了我的孩子了么？”说完，她只觉剧情错乱。
“你不记得了么？那天晚上……我捡到了你的孩子！”
“……不是叫你扔了吗！你又没有冰皮，怎么养活他！”
“你、你……”
见师兄词穷，她叹了口气，难为她还能跟得上师兄的跳跃性思维。
“如果我记得的话，肯定会带给你的，乖。”
最后这句话给了师兄很好的安定作用，他当下就没闹了。
原本是想打电话给程修诺的，人家怎么说也给她充了几百块话费，但她现在用的手机是T市的号，一分钟不知道要多少钱，更何况那家伙不会轻易接陌生号码的电话，所以想了想，她还是放弃了。
反正这个时候，打过去慰问程大少的人也不少，不差她一个。
这么想着的时候，阿妈和奶奶忽然下了楼来，阿妈手里还拿着一个冰皮月饼。
“冰皮！”小表妹一看到那盒月饼便将手机往桌上一扔，她看了一眼，上面的企鹅头像，赫然是小表妹的男朋友。
唉，跟一个吃货交往，很辛苦吧？她对小表妹的男朋友表示深切同情。
阿妈把一块大冰皮切成四块，然后给她们拿了牙签。
因为冰皮很软，她拿得小心翼翼。
小表妹就不同了，她一向雷厉风行的，伸出牙签一戳，一拔，就把冰皮最里面那一小颗东西留下了——据说是冰皮的精华来着。
“啊！我的蛋黄！”小表妹着急得不知道要怎么办。
结果，她阿妈竟然拿着牙签把那个精华给戳住，然后吃到自己嘴里，嚼了几下，才说了一句：“这好像不是蛋黄啊。”
小表妹的脸色瞬间僵硬起来。
她只忍俊不禁，跟大表妹两人专心吃自己的。
冰皮被奶奶冷冻过，吃起来像雪糕一样，只是一小块吃下去，会感觉很饱胀。
早前，几人分吃一个双黄莲蓉时，她、大表妹、舅舅都戳到一块带有蛋黄的，只有小表妹那块是纯莲蓉，她一边羡慕地看着他们，一边哭着脸把它嚼完。
后来，舅舅肚子饿了，便又开了一块。但他先把里面的蛋黄挑出来给小表妹吃，自己吃了莲蓉。小表妹那时不知道吃得有多开心。
只可惜现在不能再开一块冰皮了，因为她们肚子都饱得很。
后来，楼下的人多了起来，孩子在楼下已经派不上用场了，便都被大人赶上楼。
奶奶家是一栋老式的别墅，一共有四层楼，第四楼原本是小姑他们一家在住的，可后来他们搬了家，第四层便空着了。
原本打算让两个表妹住的，但她们在三楼跟父母住习惯了，都不敢住到四楼去。两个表妹都会定期去四楼清扫，所以四楼即使空着，也不会显得很令人不安。
她们上了二楼，见很多长辈都围着一张大食桌在赌牌，便都凑过去看热闹了。
她大哥是庄家。
说起赌运，她是怎样都赢，但大哥是做庄的时候赢得少，押注的时候赢得多。本来爸妈是不让大哥赌牌的，但今晚大家兴致好，爸妈也没阻止了。
庄家一对十的话，对自身是挺不利的，所以人多的时候，大家一般都不怎么愿意做庄。
在这种情况下，大哥出了场，他们才没意见。
但是，大哥的赌运是万年不变的。
听表弟说是赌了十几局了，大哥一直在赢钱，有几局翻十倍的大哥还没有算上。
抬眼见到舅舅的烟抽得比平时还凶，干舅也不停地擦汗，她很不厚道地笑了。
结果大哥赢了三百多，一箩筐的零钱都给了奶奶做家用。
奶奶大钱不喜欢，小钱倒是喜欢得紧，一来攒着踏实，二来上市场买菜容易，三来她平时也用零钱跟一些三姑六婆赌牌，所以有零钱交给奶奶就总不会错。
晚上收拾完东西，回家已经是十二点多了。
等她洗完澡出来，便见大哥在拆一箱快递。
“大哥，这是什么？”她走近，蹲下身帮大哥把箱子里的东西搬出来。
“舞琦寄来的。”大哥一边回答一边把箱子拿出门外扔了。
邱舞琦，大哥的女朋友，也就是她嫂子。
嫂子家是做服装的，工厂办得很大，主售保暖内衣，而且都是对外出口的。
“嫂子怎么寄那么多来啊？”她一盒一盒叠放好，才发现那起码有三十几个。
“要给婶婶舅舅他们的，过几个月也要冷起来了，她怕到时候不记得。”大哥说着，收拾东西的手顿了一下，又说：“这里我来收拾就行了，你赶紧进去睡觉吧。”
“诶，你放着，明天再弄吧。”她抬头看了一下时钟，想着大哥收拾玩这个都不知道要多晚。
“明天阿妈一大早要送妈去医院定期检查，后天老阿姨又要回老家了，不现在整理好的话，没时间给她送去。”大哥说着，快手快脚地便装了几袋。
这些衣服都是一盒一盒包装好的，如果要拿去送人的话，就得先把盒子拆出来，拿出里面配好的纸袋，再把盒子安回去，然后整盒装进纸袋里面。
挺费时费力的，但这样送人的时候，外观就好看多了。
大哥出生时，爸妈对他寄予了深厚的期望，从小都是手把手地教着大哥，希望他能长大成材。
本来阿爸阿妈都只打算要一个小孩子的，因为当时家里的环境不是很好，怕孩子多了养不活。
但三年后，阿妈不小心怀上她了。
还好阿妈阿爸都是心肠软的，当时没把她拿掉，硬是生了下来。
那时好像计划生育抓得挺严重的，阿妈阿爸凑了很久，才用五百块换了她的命。
因此她一直觉得自己对这个家庭有深重的责任感，平日里也不敢跟爸妈提什么要求。但爸妈很疼她，就连大哥也是把好的都留给她，说什么“女孩富养”。
大哥没辜负亲戚们的期望，现在他已经能独当一面，成为了大公司的老板。
但是，在顾着公司的同时，大哥也细心顾着家里，还定期拖着爸妈去医院做检查。
她离家去A市后，照顾父母的担子更是由大哥一人挑着。
每每想到这些，她就觉得愧疚，只希望赶紧毕了业，回家帮忙。
那晚她帮大哥装衣服装到两点多才睡下，可才稍稍眯了一会儿，便被人打电话吵醒了。
她昨晚也是大意，忘记关机。
抬眼看了看时间，五点半，连六点都不到。
她在心里哀嚎了一声，伸手摸索着手机。
本打算按掉电话的，结果手机屏幕显示的那个号码让她一个激灵。
程修诺？
他怎么在这个时候打给她？
“喂？”清了清嗓子后，她才按了接听键，只是声音还有些沙哑。
“林汐芷，在干嘛？”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是愉悦。
“你废话！”她却忍不住凶了起来，敢情他程大少一大早地打过来扰人清梦就是为了问这个？！
“呵呵，”他笑了一声，又说：“你现在下来吧。”
她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下来，我在你家楼下。”他又继续说。
“程……”她刚想问他怎么知道她家的，便被他挂了电话。
无奈之下，她只好扎起头发，洗漱了下便冲下楼去。
她家住在花园式的小区里，夏天早上五六点便有老人在做早操。
她下楼时还被熟悉的几个阿婆拉住，八卦了很多大学的事。
到了小区门口，已经是六点半了。
一出了门，她便看到他那辆骚包车，人影倒是没一个。
“林汐芷。”就在她左张右望时，忽然被他从身后抱住了。
【017】 竟想把他推开
“程修诺，你是在闹哪样？”她任他抱着，无奈道：“你几点开车来的？”
他若是从A市过来，得半夜出发吧？
“昨晚陪完那帮亲戚后就过来了，”他的下巴在她肩膀上蹭了蹭，“他们好麻烦。”
她一顿，了解地拍拍他的手臂。
那时候她跟他在一起，还被抓去当挡箭牌呢——因为他那帮亲戚要帮他拉的红线实在太多。
她在旁边看着都觉得累，当事人更不用说了。
“我肚子饿了，请我吃饭。”他又幽幽地说。
那语气听起来竟还有几分撒娇的味道。
“好，不过我没带钱包下来，等一下把我抵押在那吧。”她点点头，一副好商量的模样。
他站直了身子，放开她，改牵着她的手，又说：“我怎么舍得。”
她抬眼，才发现他风尘仆仆的，明显一副疲惫的样子。
但他这颓废的模样看起来也挺顺眼的。
“走吧，姐姐带你去吃好吃的。”她微微踮脚，伸手整理了一下她的头发。
“林汐芷，你……”他的眼里闪过一丝难解的光。
“什么？”她一怔。
“你……眼圈好黑。”他继续把话说完，“昨晚几点睡的？比我还厉害啊。”
“还敢说！”她捏了他一把，“本来都打算饶过你了你还提！我昨晚两点多才睡下的好不？”
“你做什么那么晚啊？”他揉着手臂，一脸不解。
“思考应该怎么做掉你。”她冷哼一声，径自开了车门。
他有个万年不改的坏习惯——只要人离车子一百米之内，便不会锁车门，连钥匙也插在车里。
“哟，想那么色的事，难怪你睡不下了。”他一边揶揄地笑着，一边坐进了车里，发动车子。
“前面好像有一间早点是以辣闻名的，一起去试试吧。”她只神色不改地说了一句。
“……”
最后，她还是带他去吃了汤粉。
吃饱喝足后，两人的精神好了很多。
“诶，你怎么知道我的T市号码的？”她忽然想起这个，便扭头问了他一声。
“还敢说！”他敲了她一记，“本来都打算饶过你了你还提！”
“……”这家伙，引了那么久的弦，忽然就给她放箭。
“换了号码也不跟我说一声，你打个电话过来有多难？”他说着，大概又觉得气，便伸手捏了一把她的脸。
他程修诺还是第一次亲自给女生充话费。
那天买完粥，经过手机店时，他就想，那家伙肯定是手机没钱了才不给他打电话，所以他神差鬼使地给她充了三百。
结果她说什么手机里还有一百多，既然有钱给他打个电话是会怎样？他那时心里闹着别扭，但表面还是不动声色地说：“我给你充了话费，你总舍得打给我了吧？”
他程修诺，什么时候那么妥协过？
只是如此一来，她总该打给他了吧？
那天回去后，他难得心情不错，还随口答应了父母会回去参加宴会。
可她竟然还是没打来。
直到学校放假，她一个电话都没给他。
他见过不识好歹的女人，但还没见过她那么不识好歹的。
可他总不能打过去吧？多自拉身份？向来都没有他缠着别人的理。
最后他还是打了，给自己的理由是：看她死了没。
可他没想到，她竟然给他关机！
后来他又想，她可能是换了她家乡的号码。于是他打了个长途电话给正在旅行的尉迟枫，让他问一下蓝沫菡，那女人的T市号是多少。
拿到号码后，他却没时间打了。
一回到家，他便被拉去参加宴会——几天前心情好时不小心应下的，当时还让他妈惊讶好久。
亲戚们带来的名媛都美得高贵，但他莫名地就想起林汐芷那平平淡淡的模样，心下也忽然很想见她。
所以宴会还没结束，他便毫不犹豫地开了车到T市去，反正他只答应露脸，没应承要留全程。
她家的地址不难查。她大哥是林氏企业的老总，虽跟他家没什么生意往来，但总算是互相听说过。
一连开了五个多小时的车，他竟一点也不感觉到累——虽然他的最高记录是八小时，但那也是中途休息过几次才能继续的。可这次他却是马不停蹄地赶。
到了她家楼下时，才五点。
他想着让她那么早起也不好，便坐在车里一直等着。
可等得久了，他便失了耐心。
凭什么她就那么心安理得地不理他，他却要顾虑她的感受？
当下他就按了通话键。
可听到她从手机里传来的，沙哑的，明显刚被吵醒的嗓音时，他的不悦竟一扫而空，还有些高兴。
“诶，我想你大概有事要忙嘛，这种小事我怎么好意思打扰你呢？”她随意诌了个借口，总不能说她觉得好麻烦所以不打吧？
“我警告你，以后一星期至少一个电话，不然……哼。”他最后以冷笑声结尾。
“是是是。”她虚应了一下，才想起刚刚出门没交代，便掏出手机给大哥发了条短信，说是A市的同学来了，她出门招待着。
“同学？”他很不厚道地偷瞄了一眼，然后语气古怪地念着这两个字。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缓缓说道：“这是为你好。在我们家乡，不以结婚为前提开始交往的这种耍流氓的男人，都是要被拉去浸猪笼的。”
他一顿，怀疑地看着她。
“所以你现在要好好听我的指挥，别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她一脸认真严肃。
“我今晚住酒店，你懂的。”他对她的话却是视若无睹，只冲她邪笑，“如果你不陪我的话，我不知道我会跑到你家乱说些什么哟。”
“……”她现在是挖了陷阱自己跳吗？她的意思就是让他别出现在她爸妈面前，可他竟然看穿了么？不仅看穿了还利用起来了么？
……这都是些什么事啊！精英份子的洞察力果然不同凡响？
“现在还早，先陪我去睡一觉。”他发动车子，便熟门熟路地往大道上开。
虽然知道他没别的意思，但听了这话她还是先拧了他一把。
“你来过T市吗？”见他似乎目标明确地上路，她忍不住问了一句。
“没啊。”他说着，神色如常。
“……那你现在打算去哪？”她抽抽嘴角。
“不是说了酒店吗？”他说着，又伸出一只手捏住她的脸。
“你认识路吗你？”她拍开。
“不是有你在吗？”他理所当然地应道。
……他是凭什么开得那么自信且坚定的？
“左转。”她摇摇头，一脸无奈。
两人来到酒店柜台时，那柜台小姐用很诧异的眼光看了他俩一眼，然后才用专业的口吻问：“请问用餐还是住房？”
她想，大概没人像他们一样，顶着一双熊猫眼，一大早地跑来酒店吧？
“住房，谢谢。”她干笑着，“两间单人房。”
“一间双人房就行了。”程大少在身后插嘴。
“两间。”她瞪了他一眼。
他却佯装没看到，伸手揽住她的肩膀，冲柜台小姐笑说：“不好意思，我老婆正生我的气呢。”
那柜台小姐看向程修诺的目光中带着些许惊艳，然后才了然地点头，说：“这是您的房间钥匙，祝你们住得愉快。”
“……”她只想知道柜台为什么没有男性工作人员。
“老婆，走吧。”他紧牵着她的手，笑得无耻。
酒店的房间打扫得很干净，房内飘着一股淡淡的香味，却不是一般的空气清新剂，而是花香。
转眼看到床头柜上的百合，她便了然了。
程修诺大概真累了，脱了鞋子便往床上躺。她调高了空调，又拉着被子盖在他腰侧。
才一放手，便被他拉住了。
“一起睡。”他闭着眼，咕哝了一句。
她顿时便用看流氓的眼光看着他。
“我什么都不会做的。”半响，他睁开眼，调笑地看着她，“就算你想要，我还没那体力呢。”
她用没被他拉住的手抓起枕头，狠狠地砸他头上。
他却趁机揽住她的腰，将她往床上带，牢牢地压着。
“睡吧，像个小孩子似的，还玩枕头战呢你。”他将手搁在她腰上，眼一闭就睡过去了。
她一个二十九岁的奔三女人被他说成小孩……
切。
只是，躺上床后，原本没注意到的那些困意一下便涌了上来。大概空调的睡眠模式也在发挥效用，她一下子便睡熟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只觉脖子上痒痒的，身上也有重量，便下意识地伸手推了一下。
可当手一触及那温热的物体时，她一下子便清醒了。
程修诺正俯在她身上，啃咬着她的脖子。
“混账！”她曲脚一顶，便直直击上他的下腹。
“诶疼疼疼疼……”他捂住伤处，一连说了几个疼，然后一脸委屈地看着她，说了句：“我忍了很久了。”
“找别人去！”她拿起枕头大力扔他身上。
这家伙，把她当什么了？
“你！”他接下枕头，似是生气了，“有你这样做人家女朋友的吗？叫自己的男朋友去找别的女人？”
竟然想把他推开……
【018】 挠的
“那你憋着。”她只冷眼看他。
“……”他又委屈了起来，一脸受了欺负的表情，好像试图引起她的愧疚感。
只是，他程大少前科累累，她不会再受他蛊惑了去。
两人对峙半响，他先软了口气，“下去吃饭吧，我饿。”
她多看了他一眼，才掏出手机看了一下点数，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
手机里有三个未接电话，都是大哥的。因为手机调了静音，加上她睡得熟，所以一点也没注意到。
她回拨过去，用眼神让程修诺不要出声。
“汐芷，你跑哪里去了，怎么不接电话？你同学什么时候来的？要不要带她到我们家住啊？”电话一接通，大哥的问题便倾泄而来。
“咳，我现在和‘她’在酒店，‘她’大概明天就回了。”她应了一声，顺便无视了程修诺皱起的眉头。
“这样的话，把你同学请到家里来吧，得招待一下她啊。”大哥又继续说道。
“不用了，大哥。”她急忙道：“我今天陪‘她’到处逛一下，晚上我们自己解决就行了，‘她’脸皮薄，会不好意思的。”
程修诺忽然笑了，凑到她跟前，张口便要说话。她眼明手快地捂住他的嘴。
“那你们自己小心点，人少的地方就别乱去了，妈那边我来说。”大哥又叮嘱了一句。
“好，大哥再见。”她挂了电话，瞪向一旁不安分的男人，“干什么？”
他邪笑一记，又凑过来，顺势吻住她，“你说呢？”
“……你身上好臭。”她淡淡地抛出一句话，便感觉他身体一僵。
其实她是说假的，他身上非但没有臭味，还有股淡淡的古龙香水的味道，若隐若现的，不呛鼻，闻起来很舒服。
只是，她若是不这么说，他又要开始耍流氓了。
“……我去洗个澡好了？”他的脸色有些怪异。
她想，大概他是第一次被别人这么说吧。
神啊，原谅她。
“嗯，快去洗。我到二楼餐厅等你。”她猛点头。
“好啊。”他悻悻地应了一声。
她于是连忙溜下床，穿了鞋子便打算出门，可手还没来得及抓到门把，便被他拉了回来。
“林汐芷，你还真以为我会被你骗了？”他将她压在浴室门上，冷笑一声，“不想做就直说，本少爷还没那么强人所难！”
她当下只是抽抽嘴角。
……上次好像也有人说过他不会霸王硬上弓的，结果呢？
只是，他应该还没被谁这么拒绝过吧？
他的样子似乎很受伤，却又强忍着不让人看出来——就像在校外公寓那天早上一样。
“你……”她终究是不忍心，八年后的他帮了她不少，两人一直那么相处下去很挺好的，她现在干嘛要欺负他呢……“吃饱饭再说吧。”
他顿时就精神一振，笑了起来，哪还有当初那深不可测的模样？
所以，后来她后悔了。
后悔自己一时心软，赔上了全身的精力。
他还用她的手机发短信给她大哥说，她同学怕黑，今晚在酒店陪她同学睡。
……怕黑泥妹！世界上有什么比他黑？她连翻身都觉得困难时，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大概到了十二点，他便将她摇醒。
起来时才发现，地板上多了几个纸袋。
“你出去买东西了？”她疑惑地看着他。
“嗯哼。”他随口应了一句，便拿了一套新衣服进了浴室。
不一会儿，浴室便传来了响声。
她卷着被单下床，果然在另一个纸袋里找到了一件女T。
等他洗完澡，她已经将衣服换上了。
他走出浴室门，看到她身上的衣服，眼里闪过了一丝惋惜，“怎么这么快就换上了。”
“不然呢？”她笑，“还等你出来欣赏我穿衣服的过程吗？”
他程大少最喜欢的，就是看她遮遮掩掩地换衣服，羞涩中带点窘迫，很好地迎合了他大少爷的恶趣味。
“咳，我怎么会做那种事……”他轻咳一声，脸上有些不自然。
她把头发扎成马尾，又问：“要带我去哪里？”
他若是没事，不会在这个时候将她摇醒的。
“听说T市的夜宵很有名，带我去试试吧。”他坐在床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收拾来整理去。
“行啊。”她刚好有些饿了，“你的车还能走吧？”
“不能走了还有‘人力’推车，你担心什么。”他说着，笑了一下，伸手指指她这个“人力”。
“那间夜宵是以辣闻名……”
“我错了。”
她还没把威胁的话说完，他就干脆认输了。
“乖。”她把手机塞进口袋，便打开房门，“可以走了。”
他一顿，然后才反应过来，走到她身侧，道：“还真没见过动作跟你一样利索的女人，怎么练的你？”
她只笑，心知八年后的速度没能缓过来。
T市的夜晚很繁华。
即使是十二点多，大街上还是车来人往的。
暗黄色的灯光照在路面上，给人一种很安定的感觉。
她一直很喜欢T市的路灯，每台灯架下，都能看到一个大大的红色中国结，做工精巧得很。
T市的夜宵的确闻名。从晚上十一点到隔天五点，路上都至少有两家店是开着的。
现在是夜宵的高峰期，很多店面前都停满了车。
她带他绕了好几个地方，都不能找到车位，最后她才想起了一家店，便扭头说：“要不我们吃砂锅粥吧？那家店我们家经常光顾的。”
“都行。”他的眼光在她耳际略停了一下，然后神色如常地应了一声。
难为他绕了那么多路，待会多给他点肉吃吧。她想着，便又说了句：“右转。”
来到那家粥店时，他已经倒在方向盘上，“林汐芷，你谋杀亲夫！”
“……没那么严重啦。”她安慰道。
只不过开了半个小时的车程而已嘛。
“要是不好吃的话，我拿你开刀！”他冷睨她一眼，然后下了车。
她只耸肩，天塌不是她顶。
“小妹，要吃什么？”一个正在煮粥的阿姨抽空问了她一声。
店里已经坐满了人，有几个还带着自家的铁锅来打包。
以前她大哥就经常这样。
“我们先看看。”她回了阿姨一句，便拉着程修诺走到后面的食材区。
“吃虾好不好？”她见盆里的虾还挺新鲜，便问了他一声。
“可以啊。”他漫不经心地应。
“加猪肉、干贝和香菜？”她看了看，又询问了一下他的意见。
“嗯。”他点头，毫无意见。
她终于发现他有些不对劲了，怎么一直盯着她的脖子看？
“汐芷，你怎么会在这？”忽然，大哥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她身子一僵，干笑地回头：“大哥，你又来买粥啊？”
“是啊，妈说她想吃……”大哥说着，脸色忽然有些怪异，“汐芷，你的脖子怎么了？”
她下意识地摸摸脖子，没感觉什么异样，便问：“怎么了？”
“有几点红红的东西。”大哥伸手戳戳她的脖子。
她疑惑地皱眉，然后才猛地意识到那是什么。
“这是挠的，酒店蚊子很多啊。”她心下慌了不少，表面上却是神色如常地解释。
“是这样啊。”大哥看似松了口气，可下一秒，他又问：“你身后这位是……？”
“哦，他是我同学的表哥。”她立马就给程修诺冠了个身份，“我同学在对面买东西，我们买完粥就跟她会合了。”
“大哥你好，我是程修诺。”哪料到身后那男人不是省油的灯，一下子就挑明了自己的身份。
大哥看起来果然有些诧异，但他还是跟程修诺握了手，客气道：“我们家汐芷平时都麻烦你们照顾了。”
“不不，是我们受了她照顾多点。”程禽兽笑得真尼玛谦虚。
“阿言，你的粥好了！”煮粥的阿姨忽然扬声喊了一句。
“诶，就来。”大哥应了一声，却忽然回头看了她一眼，然后淡定地指指她的脖子，说：“挠一个给我看看。”
她顿时有种想撞上南墙的冲动。
可在大哥坚持的目光下，她只好硬着头皮用力挠了一个。
大哥大概没看出什么区别，便放心地走了。
程修诺只满脸笑意地看着她。
……这家伙，敢情他一直都看到了，就是故意不说？——怪不得刚刚那么千依百顺了，原来他的焦点一直都没放在食材上！
“让阿姨下几个红椒好了。”
“……”
后来当然只下了姜片，但她给自己的理由是：那么累了还要照顾他很麻烦。
隔天，他收拾好了东西，还真的打算走了。
“昨晚我外祖父来了，找不到我，发了挺大脾气。”他无奈地耸耸肩，又说：“他会用拐杖抽人的，臭老头子。”
“……保重。”她看了他半响，然后沉重地拍拍他的肩膀。
程修诺的祖父她是见过的，脾气的确不算很好，只是气来得快，撒得快，消得也快，是那种有气当成发，气后不记仇的类型。
她还挺喜欢的。
“你陪我回呗……”他捏着她的衣角，一脸的可怜兮兮，好像一个被抛弃的小孩。
“我会想你的，电话联系。”她当下就掰开他的手，直直把车门甩上。
开什么玩笑，这个时候去他家，她不得被他外祖父瞪死——就是你这个女人把我乖孙拐出去的是吧？是吧？！
他抛给她一个哀怨的眼神，然后便伸出食指朝她勾了勾。
她好笑地靠近，正想问怎么了，便被他扯住衣领，吻了上来。
待她回神，他已经一溜烟地开远了。
……那混账！
【019】 聂佐帆？
回家后，她见玄关那里多了一双女式凉鞋，便疑惑地进了内室，“大哥，我回来……了。”
眼角触及沙发上坐着的人，她一下子就消了音。
“嫂子？”她下意识地喊了一声。
“乱喊什么！”大哥敲她一记，然后又转头道：“舞琦，你别介意。”
“怎么，汐芷叫得不对吗？”嫂子却是瞪了大哥一眼，“你还想跟别的女人交往不成？”
她当下就笑了出来。
跟当初一样，老实的大哥总被嫂子吃得死死的。
当初嫂子来她家住时，是极冷的冬季。
那天早上，大哥跑去房里叫她们起床时，她就感觉到，大哥的命运再也不会改了。
他进了房门，一下子就掀了她的被子，随口说了句：“汐芷，起床。”
那冷意袭来，她一下子就被冻醒了。
而她大哥绕到嫂子那边时，连被角都不敢碰，就那样柔声柔气地哄着：“小琦啊，醒醒啦。”
她长那么大，还没听过大哥那么轻柔肉麻的声音，当下她就干呕了一声，然后被大哥踹下床。
后来她都识相地在大哥进门之前醒来，留点空间给他们。
其实同居生活在T市是很常见的，只是爸妈比较传统，嫂子那边即使开放，也很重视女孩子的名节。
女孩在未嫁之前总是往男方家里跑也不妥，所以双方父母都商量着早点把事办了。
不过嫂子要嫁进来之前，她父母其实是有些担心的。
嫂子说，她父母都很喜欢她大哥，因为他老实，性子也好，根本没得挑剔，但是她家离这里有两个多小时的车程，有点远。
她父母原本是希望她能嫁得近一些的，最好是那种左邻右里的。
只是，感情这事不能勉强，嫂子爱上大哥，也就没办法了。
嫂子家中的弟弟妹妹也都舍不得她，在嫂子嫁进来的那一两年，他们还经常劝着嫂子回去，结果她就免费欣赏了几出舅舅大战姐夫的好戏。
嫂子的家境跟她家的差不多，当年也是过得挺苦。
从嫂子很小的时候，家里的衣服都是她一个在洗，她既勤劳又顾家，在她家乡那边是个难得多得的好女人。
阿妈见过嫂子第一面后，就悄悄告诉她：“这女孩好，眼睛很活，是个机灵的丫头。”
能让阿妈夸奖的人不多，这事大概就这么定了。
嫂子嫁过来后，她两个弟弟有时候会打电话让嫂子给他们买衣服。
嫂子说，平时都是她给买的，他们不会看。神情间满是宠溺。
她那时就想，大哥身边有这么一个贤内助，这辈子也算值了。
陪嫂子说了一会话后，她便看到大哥朝她挤眼色。
“你大哥似乎有话想跟你说，”嫂子一脸黑线地看着大哥，说：“他还能再明显点。”
“习惯了就好，更傻的还没出来呢。”她拍拍嫂子的手，便站起身走到书房。
“大哥，你这么鬼鬼祟祟的打算干嘛？”她看着大哥小心翼翼地关上门，便好笑地问。
“汐芷啊，那程修诺真的只是你同学的表哥吗？”大哥一脸认真地看着她。
……唉，她大哥就会在某些方面特别敏感。
“是啊。”她只笑，“我跟他不熟的，以前都没见过。要不是我同学不敢一个人睡酒店，我还不会见到他呢。”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大哥松了口气，“你也知道……”
她当然知道，知道大哥在担心什么。
程家那个门槛太难跨，她不会自不量力。
大哥只是怕她跟程修诺真有什么牵扯，到最后会落得一身伤。
只是，大哥真有些多虑了。
就算她现在跟程修诺在一起，将来也不会走下去的。
在跟聂佐帆分手后，她就没打算再付出真感情。而她心知程修诺只是图个新鲜，现在对她那么体贴，也只是新鲜感还没褪去而已。
她等着被他厌倦的那一天。
到时候，两人不会再有瓜葛。
她将来只想找一个像她大哥这样，老老实实的，安安分分的男人过一辈子。
“大哥，你就放心吧。我今后反正都不会再见他了。”她安慰着大哥，只希望别让他挂心太多。
“嗯，我知道你懂事。”大哥摸摸她的头，却又欲言又止。
“有什么话一并说了吧。”她挑眉。
“其实，我想问问……”大哥踌躇着，“我今晚穿什么好？”
“……”她抽抽嘴角，“谁管你！”
“不是，聂佐帆今晚请我们出去吃饭，你大哥总得穿得体面一些。”大哥忙解释道：“难得他知道舞琦跟我在一起了，还那么大度地请我们出去聚餐，我总得拿出点成熟的态度。”
“……等等！”她听出了一些不对劲，“你跟嫂子已经正式交往了？”
“是啊。”大哥一脸天然呆地点头，“他跟你一起回来的前几天就知道了。”
这就说得通了！难怪他对她那么特别……
可是，为什么一切都提前发生了？
“你也一起去吧，他还特地问你有没有空呢。”大哥又说。
“……好。”她迟疑地应下。
这事若真躲不过……她就不躲了。
人生总有那么一两件事要积极面对的。
到了晚上六点多，他们就到了约好的餐厅。
聂佐帆穿着一件灰色格子衬衫，看到他们走进门时，他浅笑着扬了扬手。
她顿时只觉得他的一举一动中透露着某种成熟气息，如大哥所说的，大度。
“聂学长。”她笑着跟他打了个招呼。
“汐芷。”他朝他勾勾嘴角，帮她拉开了椅子。
这感觉有些尴尬。
她甚至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现在的他。
最后这顿晚餐还是吃得很愉快，聂佐帆像真的释怀了一样，跟大哥说话的时候竟让她有几分“相谈甚欢”感觉——即使她知道，真实情况不一定是这样。
但他的确变了很多，因为他使得餐桌上的气氛很轻松，似乎就是几个老朋友聚会一般。
实话说，如果不是当年那件事，她大哥跟聂佐帆真的很谈得来。
席间她去上了个厕所，出来时便看见他在门外等着。
“汐芷，我有话要跟你说……”他走近她，又有些顾虑地看了看走廊上来来往往的工作人员，“跟我来。”
他拉住她的手腕，带她出了后门。
“你……”
“聂学长，你先听我说。”在他还没开口之前，她先打断了他，“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我自作多情了，但我还是想说，我有男朋友了。”
他的脸色顿时变得苍白。
只是，出乎她意料的，那表情不是失望，而是难过，甚至有些痛楚。
“谁？”半响后，他从齿缝里挤出一个字，“那个人是谁？”
她现在有些看不懂他了，但再疑惑，她也不想重蹈覆辙。
“是程修诺。”
不用解释他是谁，这名字就跟一个驰名商标一样。
“程修诺？”他的脸色变得怪异，“汐芷，你不要跟他在一起，谁都行，就不能是他！”
“聂学长，这不是你能管的事。”她语气重了起来，“或许你觉得，我不能成为你报复我大哥的工具，有些可惜了？”
他微微睁大了眼睛看着她，再次出乎她意料的，那眼神不是惊讶，也不是被揭穿的难堪，而是欣喜。
“你……你知道？”他甚至有些手足无措，“你是不是……是不是……”
铃——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她的手机便忽然响了起来。
她翻开一看，见是程修诺，便抬头道：“你不介意我……”
“当然，接吧。”他退后几步，给她留了个私人空间。
她朝他点了点头，然后才转身按下接听键：“喂。”
“骗子！说了电话联系的，你一个电话都没打来！”手机那头的人一股脑地抱怨了起来，“你知不知道你男朋友被抽得多惨？！”
“我现在不方便跟你说，回去打给你好不好？”她先软下了口气安抚他，可谁知那边的男人更来劲了，无赖地嚷着：“为什么？你是不是瞒着我跟哪个男人……”
“程修诺！”她连名带姓地吼了他一句，“我回去再打给你。”
“或许她今晚不会有空了。”聂佐帆忽然抽走了她的手机，对着那一头的男人如此说道。
“聂……”她正惊讶着，便见他挂了电话，顺手还关了机。
“林汐芷，不要跟他在一起。”他用前所未有的，认真的眼光看着她。
她却只觉得有些恼火，“你凭什么……”
“就凭我知道你八年后会因为接他的电话从阳台上摔下去！”他紧紧抓住她的肩膀，神情激动了起来。
她一下子就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你、你不可能……”
他不可能跟她一样死后重生——他不可能死。
“我就知道，你也是重活一次的。”他忽然笑了，带着一丝释然，又说：“是因为车祸，酒后驾车。”
她心下一惊，知道他是在解释他的死因。
“你不了解，我那八年过得有多行尸走肉，心里总是有一个地方空着，每日每夜都觉得难受。”他缓缓抱住她，“你不了解，每次看见书包上那只筷子，我的心有多疼，疼到我把它扔了，却又发了疯似的把它找回来。你也不了解，当我终于想起你，却得知你的死讯时，我有多难受。”难受得好像被整个世界抛弃了一般，自己也想放弃自己了。
“佐帆……”她回抱住他，听他说的话，心脏部位好像被紧紧揪住了一样，“你……你……”
你为什么要记起我？你为什么不干脆把我忘了？
……她要说什么呢。他已经出现在她面前了，这才是事实。
【020】 往事前篇
从医院回来后，他总感觉有些地方不对劲。
一个人待着时，他会时不时地翻开手机，查看新短信和未接电话，有时翻到一个，他心里便有些惊喜，可那号码和联系人都不是他等待的那个。
奇怪？他在等谁呢？
邱舞琦？不，知道她跟林洛言交往后，他竟没有想象中伤心，现在见到她，他甚至没有了当初的心动。
在他心里，好像有一个地方空着，那里原本住着一个人，但她现在不见了。
他就是有这种感觉。
但每次认真想起来，他的脑子就疼得好像快裂开了一样。
医生说这是车祸的后遗症，劝他最好不要太努力地想事情，让脑袋放松。
据舞琦所说，他是喝多了酒才出的车祸。可是，他为什么喝酒？因为她跟林洛言交往这件事？不可能。
他下意识地觉得不可能。
慢慢地，一年过去了，他还是患得患失，有时他甚至觉得，被他忘记的那个女生，是因为他的病情才离开他的。
他想，若是能见上她一面，他就算再疼，他也会忍下来。
可是他无从找起，他不知道那个女生是谁。
那天，他提前回了家，发现家里帮忙的阿姨正在整理他高中时期的东西，他心下一动，便走了过去。
阿姨似乎担心着什么，老是劝着他上客厅。
他当时就觉得，那些东西里肯定有什么，和那个女生有关的。
于是他坚持要自己整理，让阿姨离开了。
只是，他翻找了半天，都是大学时期的书籍和一些杂物，没什么特别的。若真要说的话，就是几本跟数学有关的书被划了很多次，似乎他用自己的课本教过谁。
除此之外，便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
就在他决定放弃的时候，眼角忽然看到柜子下一个纸箱——那应该是阿姨整理好的东西。
他当下又燃起了希望，着了魔似的把那个纸箱拉出来。
里面还是一些杂物，但是，书包上有一个装饰品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是一只筷子，上面刻着“聂佐帆”三个字。
他的脑袋忽然又疼了起来。
“光棍节快乐！”
“啊！我是说……别！别挠我！生日快乐啦生日快乐！”
有一个女生，他记得的，这是那个女生送的。
“哟，做成吊饰啦？聂佐帆啊聂佐帆，看不出来你还挺有艺术细胞的。”
“诶！怎么又挠我！别以为我怕痒就是疼老公的，我告诉你，等我将来不怕痒了……不要！我错了我错了！”
他的心顿时像被什么撞了一般，一阵阵的疼。待手指被透明的液体沾湿，他才发觉，自己的眼泪止不住地掉。
为什么？为什么他想不起她？她究竟在哪里？
又是一年冬天。
他撑着伞走在A市街上，今年的冬天比往年的冷，阴雨不断，让人的心情也跟着不好。
路过一间店的橱窗时，他看见了一件女式灰色外套。
猛地，他脑海中又出现了她的声音。
“看看，别人的女朋友都穿得那么显瘦，就我穿得跟颗肉圆一样，你们男生不都是喜欢自己的女朋友给你们挣面子么？我这样怎么给你挣啊？”
“油嘴滑舌！说你占有欲强就好了，找个那么冠冕堂皇的理由干嘛？”
还没等他抓住一丝头绪，那些记忆又消失了。
他当下就进了那家店，想在里面寻找跟多线索。
“聂先生，您又来给您女朋友买衣服了？”那柜台的专员一看见他，便笑着迎上来，他听到这句话，心里当下有些急切，忙问：“我以前经常来？”
“那是！”那专员随手就拿了两件外套，说：“这一款情侣装您就拿过。”
他看着上面熟悉的样式，脑中又有了一些记忆。
“世风日下啊，人心不古啊，谁家的男朋友像你一样那么肉麻啊……”
“怎么这衣服又是显胖的！”
他忍不住笑出声，抬眼见那专员疑惑的模样，便说：“给我再拿两件吧。”
“是是。”那专员笑着点头，便将两件外套都包装好，给他装进纸袋里。
“我有没有说过一些关于……我女朋友的事？”他抱着试探的心态问了一句。
“有啊。”那专员却是立马就肯定了，“您每次看完衣服，都会叨念着，等会得给她买吃的之类的。”
他心下一动，忙问：“我有说要买什么吗？”
“就前面那家泡芙店，”那专员伸手指指马路对面，“您每次都一定要买一袋回去的。”
他循着望过去，见到那熟悉的招牌，脑袋又一阵阵地疼。
“我的泡芙！佐帆我爱你！”
“……没有泡芙你的存在也没意义了，给我滚吧。”
他不禁又笑起来，那女生，原来还是个吃货。
猛地，他又想起，他在A市只有四年，而且那四年，都是在大学里度过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女生肯定是跟他同一个学校的。
想到这里，他便迫不及待地开车去了正心学院。
正心学院的一草一木他都还熟悉着，但在这里，他竟没能找到她的影子。
他走遍了整个校园，都不能想起什么。
后来他办完了公司的事，就失望地回了T市。
但至少他确定了一点，只要碰到跟那个女生有关的东西，他就能想起她的事。
又过了几年，他无意间经过一家酒吧。
只是出于好奇，他进去坐了一会。
那调酒师看向他的眼神有些奇怪，他心想他是不是认识他，刚想开口问，那调酒师便抢先开口：“你那女朋友原谅你了没？”
他心下一惊，原本几乎泯灭的希望又在此刻复生。
【021】 往事后篇
“你认识我？你知道我和我女朋友的事？”他急切地问那个调酒师。
“不算知道。”那调酒师摇头，“那晚你在这里喝得酩酊大醉，一直重复着说你不是故意欺骗她的，一直恳求她原谅你……后来你就自己离开了。仔细算起来，是五六年前的事了吧。”
是六年前。
他寻找她，已经找了六年。
原来，他骗了她。
所以，她才不再出现在他面前吗？
她到现在，还没有原谅他吗？
可是，为什么他想不起，他骗了她什么？
转眼又是两年过去，他猜想，她肯定是恨他的。
所以才那么狠心，八年来都不出现在他面前，连让他见一面也不肯。
他是不是真对她做了过份的事？他试着想，却总是以头疼结尾。
后来有一天，他在餐厅里遇到了林洛言和邱舞琦。
他坐在他们隔壁，正想过去打了招呼时，耳尖却听到舞琦说了个名字。
汐芷。
他的头顿时疼得像快要爆炸了一般，但这痛楚让他知道，汐芷就是他忘记的那个女生。所以他忍着头疼，走到了他们身后的包厢，想要听到更多关于那女生的事。
“佐帆现在好像过得不是很好。”他听到舞琦这么说。
嗯，他的确过得不好。一个心里空旷着的人，能过得怎么样呢。
“汐芷的事又不能告诉他。”舞琦又继续说，“当年要不是因为他的病情，汐芷也不会离开他。别看那时候她走得多坚决，她心里也是难受。”
汐芷……
林洛言……
林汐芷！
猛地，他想通了很多事情。
对了，他那时是因为想要报复林洛言，才接近了她。
后来呢？
对了，后来……他慢慢喜欢上了她，可她却发现了他当初接近她的目的，所以她离开了。
他知道舞琦和林洛言都不会告诉他汐芷的下落，所以他几乎是不顾一切地跑回家，动用了很多人力，才查出了她的住处。
那天，他赶到的时候，却只看见她紧闭的双眼和双颊的血液。
他感觉自己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程修诺，都是因为这个人，她才会失足从阳台上摔下来的。
只是，他为什么看起来比他还伤心呢？——让他连一句指责的话都说不出来。
他不知道他是怎么离开现场的，只是慢慢回到现实时，他才发现自己又跑去了那家酒吧。
那晚他喝了很多，然后自己开车上了高速。
他只记得开了很久后，眼前忽然闪过一道刺目的亮光，然后他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时，他竟回到了大学宿舍。
他的第一反应便是握紧了拳头，指甲嵌入掌心的痛感让他知道这是现实后他便看了一下日期，这是他跟她相遇的前一年。
大概是上天怜悯，已经给他制造了一个机会。
宿友忽然说他不回去了，他手里于是多了一张车票。
他知道她也是T市的，所以他打了个电话给负责人，想从那里得知她的消息，哪怕只有一点。
但负责人订票的人里面没有林汐芷这个名字，但有一个女生确实在等着别人退票，让他有空便联系她一下。
当他记下那个烂熟于心的手机号码时，他有一瞬间忘记了呼吸。
这是她的号码。
他可以见到她了。
跑下宿舍时，他不知道踉跄了几下，每个从楼梯口经过的人都有些诧异地看着他，但他顾不了那么多。
他看到她站在楼下，那样活生生的，跟记忆中一模一样的，出现在他的面前。
只是，她看见他时，只是礼貌的，平平淡淡的，陌生地说了一句：“你好，我是林汐芷。”
他顿时像被当头淋了一桶冷水，整个脑子都清醒了过来。
“……我是聂佐帆。”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这么说。
在打电话给她的时候，他心里紧张得跟一个小毛孩一样，他甚至在她询问他什么时候有空的时候迟疑了。
他竟感觉有些害怕，害怕看到她厌恶他的眼神。
但他后来想了想，现在的她还不认识他，所以不会有那种状况。
只是思及此，他又觉得难受了起来。
跟她见面的时候，他拼命地抑制住自己的紧张，原本一切都进行得很好，但他最后却忍不住伸手去触碰了她的发丝……
为了不让她看出端倪，他甚至很没骨气地逃了。
放假那天，他没在车里的另一个座位看到她，心下有些失落。
想起了那天的事情，他的心又难受了起来——她是不是躲着他？因为讨厌他的触碰？
直到她笑着解释自己找错位置，他才彻底松了口气。
她没讨厌他。
真好。
和舞琦他们约好在餐厅里见面时，他起码提早了一个多小时。
他知道他们都是习惯提前到的人，所以他要更早到，这样的话，他还能多看她一眼。
这听起来好像是最后的会面了，但他心里确实已经把跟她的相处的每一刻都当作世界末日的前一秒来对待——亲眼目睹她离去的滋味，他现在还记得。
得知她跟程修诺在交往时，他心里除了痛楚，更多的还是担心。
不跟他在一起没关系，但就是不要跟程修诺。
他恨那个间接害死她的男人。
知道她也是重活一次的人后，他心里不知道有多高兴。但是，即使她重活一次，她也选择了和程修诺在一起，那么，她是不是爱上他了？他不禁这么想着，心下又难过了起来。
这都是他自己种下的因，自己收获的苦果。
【022】 原谅
“佐帆，”半响，她拍拍他的后背，咬了咬唇后才继续说道：“既然我们都重活一次，那么我们就不要再继续下去了，我们重新开始，当作没认识过对方不行吗？”
说完这句话，她便感觉抱住她的力道重了不少。
“林汐芷，你非要这样惩罚我吗？”他的声音听起来似是咬牙切齿了一般，“你到底还是没有原谅我……”
“不是的！”她否认，“我原谅你了，早就原谅你了。”
“那为什么！”他把头埋进她的颈窝里，“为什么要当作没认识过对方？你是不是讨厌我了，不想跟我有瓜葛了？”
她闭了闭眼，她怎么可能讨厌他？当年她不接他电话，不回他信息，害得他出车祸的时候，她就已经后悔得要命了！
重活一次后，她就算面对他会想起当年那些事，她也能忍得下。
只是现在不同了，他现在有了八年后的记忆。
她相信他爱她，但正因为如此，她不想让自己再一次成为他重要的人。
他们两人已经回不去了，她没必要再害了他。
“我不是讨厌你……”她轻轻推开他，然后才继续说：“只是，我已经喜欢上别人了。”
他的脸色又变得苍白了起来。
然后他慢慢苦笑，“你刚刚那一会的沉默，真的让我很不安，有一瞬间我还以为你会回答‘讨厌’，所以一直提心吊胆的。你不讨厌我，我真的很开心。”
“佐帆……”她不曾见他那么不安的模样，心下顿时有些担心。
“你喜欢的，是程修诺吗？”他拉着她的手，她的掌心能感觉到他手指的冰凉。
“……嗯。”她听到自己承认了。
“我、我也能猜到的。”他笑着，那笑容却是苦涩得让她难受，“因为重活一次，你还是选择了他。”
她下意识地想摇头否认，却还是打消了这念头。
“可是我会等。”他认真，坚定地看着她，“无论多久，我都等。”
那一刻，她真的有种想落泪的冲动。
他们两人，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呢？
“汐芷，我觉得，上天再给我一次机会遇到你，已经是莫大的恩赐了。”他说着，又抱住了她。
这次她再也忍不住，把头埋在了他胸前，双手紧紧回抱了他。
为他这不变的温柔。
后来，她在厕所中看到自己发红的眼眶，心里都不知道要怎么跟大哥解释了。
只是，出来时才发现，大哥和嫂子两人已经先离开了。
聂佐帆扬了扬手机，说：“我跟你大哥说了，你要去买点东西，我陪你去。”
“谢谢。”她笑了出来。
“那么，现在就去买吧。”他牵住她的手，嘴角微微上扬着，“要不你等一下回去要怎么解释？”
她一怔，然后无奈地说：“你根本就是预谋好了的。”
他竟一点也不否认，老实地点了头。
他带她去了S超市，T市最大的一个五层商场。
“……我要在这里买什么？”她抽抽嘴角，一脸不明。
“什么都行，反正现在还早，你可以慢慢逛。”他摸摸她的头，一如当初那般亲昵，“而且逛超市不都是这样的吗，进去走一圈，购物车里的东西就会自然而然地多起来了。”
“也行。”她看了一下车里的时钟，现在也才七点多，“不过，我的手机呢？”
从刚刚就觉得欠缺了一个什么东西。
“今晚就陪我走走吧，手机我放在车里，OK？”他掏出口袋里的手机，放到了中间的储物箱里。
她只轻笑了一下，两人现在是真正意义上的“好久不见”，她没理由拒绝他。
到了商场里，她才发现今晚的人特别多。
他紧紧抓住她的手，笑道：“你可别被人流冲散了。”
她当下就戳了他一记。
抬头，却看到天花板上挂着一整列的纸牌，上面写着“一元区”的字样，更远的地方还有“两元区”和“三元区”。
……敢情他们赶上大降价了？
“看来我们真的有东西可以买了。”他拉着她穿过人群，“我们先上三楼食品区吧，应该没这里多人。”
“嗯。”在被人踩了两脚后，她果断地选择跟他走。
只是没想到，到了食品区，那里竟有更多的人，而且大部分都是一对的。
【023】 程祖父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了！这个活动仅限今晚和明晚，要参加的情侣们赶紧挤上来了哟！获得‘最佳情侣奖’的，可以免费领一个高质电磁炉，一个不锈钢汤锅和一套新鲜食材，如此优惠，你们还等什么！”
一个服务员站在了较高的地方，拿着一个扩音器对着全场喊着。
她只欲哭无泪，完全没有挤进面前那堵人墙的意思，只是，她这么想，不代表身边的人也是这么想的。
他看起来似乎挺兴致勃勃的，拉着她就往里挤。
“好了好了，看来人数是有点多了。为了让活动正常进行，参加活动的情侣现在就可以先在商场的汤料区里找出一包印有‘非卖品’的汤包。注意，普通汤包不算，一定要印有这个字样的，不过大家请放心，这种汤包一共有三百包，不会有缺货的情况，而且每对情侣只要拿一包过来就算过关了。”周围的人越来越多时，服务生便选择直接进入第一关，先疏散了人群。
“你说，我们对这里还不熟悉吗？”她朝他笑了笑，心里已经确定了汤料区的位置。
但人真是多了点，两人拿了汤包回来时，那边又挤满了人。
不过那服务生又跟他们说了第一关的要求，所以人群一下子便散开了。
他们两人趁机跑到前面，交出了汤包。
“诶，好嘞！现在已经有一对情侣找到了汤包，其他人都要加快脚步了！”服务生接过了汤包，拿着扩音器又嚷了一声，然后才笑着跟他们说：“恭喜两位过了第一关，第二关是简单的问答题，鉴于这个商场有一部分是聂氏集团赞助的，所以……”说着，他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他们三人听得见的音量道：“请说出聂氏集团少爷的名字。”
“聂佐帆。”两人毫不犹豫地说出了答案。
“恭喜两位过了第二关！”服务生拿着扩音器又吼了一声，似乎在激励着那些还没来的人，然后又继续说：“第三关是测试你们的默契程度，这位先生，请在我耳边说出你的生日日期。”
聂佐帆凑过去耳语了一阵，然后那服务生便对她说：“这位小姐，请说出这位先生的生日日期。”
“……光棍节。”她抽抽嘴角，小声说道。
“答对了！那么下一题，如果现在你们两位面前摆着一颗金球和一颗银球，你们会选哪一颗？”
“银球。”他们俩异口同声地应下了。
她一向喜欢银色，而他对这两种颜色都不是特别喜欢，但起码他会选择她喜欢的那一种。
“很好！恭喜两位过了第三关！你们可以领取礼品了！”那服务生转身抱了个包装精美的纸箱和一袋食材交给他们，“其他人都要加油了！”
她莫名地有种捡到便宜的感觉，挺开心的。
那第二题若是拿来考别人，别人还真不一定知道。
“我看，东西也不用买了。”他抱着礼品，笑道：“拉着我，我送你回去吧，今晚实在太多人，不好逛。”
“嗯。”她一手提着食材，一手捏着他的衣角，挤出了人群。
来到地下停车场时，她看了看时间，被那么一耽搁，现在都已经九点多了。
“诶，要不去我家坐坐吧？”她看了看手中的食材，提议道：“反正等一下我和大哥也要煮夜宵的，就把这袋东西煮了，顺便试试这电磁炉好不好用啊。”
他上扬了嘴角，眼里是抑制不住的喜悦，“当然好。”
“那手机先拿来。”她立马就翻开中间的储物箱，摸出了自己的手机，按住了开机键。
“就那么迫不及待地想要联系他吗？”他淡淡说了一句，脸上的喜悦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额头上渗出了一层冷汗，应该说，不愧是八年后的他么？身上的气势真让人难以忽视……
“这、别人也要打给我的……”她嘘声解释。
“嗯。”他应了一声。
……怎么跟程大少一个模样。
刚成功开机，她便看见手机上有二十五个未接来电，其中只有两个是大哥的，其余都是那不死心的。
二十三个，程大少，你的生命都用在打电话上面了。
她试着回拨了一个，可手机还没接通，她便听得聂佐帆轻咳了一声。
他要是直接说还好，可这一声咳，是间接地给了她压力。
她当下就挂了电话，心想着回家再打呗，也不差这一两分钟。
可挂了电话，手机铃声便响起了。
她只耸耸肩表示无可奈何，便按下了接听键。
出乎意料的是，电话那头不是程修诺的声音，而是一个老伯的。
应该是他的外祖父吧，程家能随便接他的电话的，只有他父母和这位老人了。
“你就是那个把我们家小诺拐去T市的丫头？”
果然啊。
“咳，阿伯您好，请问程修诺在吗？”她干笑了一声，扭头看见聂佐帆一脸揶揄地笑意，便忍不住掐了他一把。
“他发烧了，叫着你的名字呢，你赶紧给我赶过来！”程祖父冲着她大喊。
她把手机拿离耳朵远了一些，然后才继续说：“那麻烦您让他接一下电话。”
“都说了他发烧了！”程祖父又是一阵喊。
“您确定吗？”她只轻笑，“劳烦您告诉他一声，他现在如果不接的话，我以后都不会打给他了。”
话音刚落，她便感觉那头的手机易了主。
“林汐芷，你敢！”程大少精神中带点愤怒的嗓音在她耳侧响起。
“不是发烧了么？听起来您老精神不错啊。”她好笑地揭穿他。
程祖父大概不怎么了解他这个孙子，他是出了名的爱装病，那八年内她被他骗了多少次，现在算是长一智了。
“……那个男人是谁？”半响，他只幽幽地问了一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