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别样洞房
叫嚷了半天，天地还是那个天地，我还是我，一个孤魂野鬼。
接下来我该怎么办呢？忘掉这一切，找个死去的尸体重新活一次？还是不懈的寻找回去的途径？
可是，我怎么可以不管楚涟碧……我难道要让他被那个女人糊弄？被她利用？
不！我一点也不在乎他是否被骗！我在乎的只是，那个女人要以我的名义骗他利用他！像他那种人，我连利用都不屑！
可如果我在复生后，前来告诉楚涟碧这一切，他会不会觉得我是疯子？
正想着，对面传来娇声软语，“娘子，你身子还没康复，就让为夫抱你嘛！”
“不用……”
抬头看去，楚涟碧正小心翼翼的揽着那个女人，模样极尽关怀疼爱。那个女人表情看起来比较冷淡，但是，仔细去看会发现她藏在袖子里的手在微微发着抖。
我走到他们对面，直直的看着他们走来。
楚涟碧……楚涟碧……我在这里……真正的我在这里……
我呆立在原地，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直到他们穿透我的身体，走过去。
果然，我验证了，所谓的心有灵犀都是屁话！
良久，我转过身，看着那双身影紧密相依的远去……
多么熟悉啊……就像是以前的我们……
不知是受到什么驱使，我竟突然快步上前，尾随在了他们的后方。
我看他搂着那个女人走入一间奢华的内殿。
剔透的白玉琉璃，炫目的五彩官灯，轻纱软帐，喜庆的红绸随风翻飞。
这里……是新房，呵。
楚涟碧突然将那个女人抱起，她一声低呼，眼中的惊恐在对上他的视线后缓缓的压抑了下来。
我想，他此时的眼神，一定是无比无比温柔的吧……
那双碧绿的眸子，会如同宝石般闪亮动人……
空气里溢着他愉悦的轻笑，他将她抱到床边，然后轻轻的放到了床上，如此轻柔细腻的动作，如同呵护最珍贵的宝贝。
等等！他想干什么？！
他为什么要把她抱到床上去？！！
我脑门突地一跳，再也无法淡定了。
他伸手为她取下凤冠，她的表情很是局促不安……
该死的，楚涟碧，你他妈到底想干什么？！
当他俯在她身前正要解她的霞帔时，她猛地推开他，后退一步，苍白的脸惊恐的看他一眼，又瞬间低下。
“娘子，怎么了？”楚涟碧柔声问道，身体微微前倾，似乎要靠近她。那个女人当即又后退了些。
啊啊啊，混蛋！！你要敢碰她，你就完蛋了！！
还好正牌小五怕他啊，万一她是个肆无忌惮的色女，我可真真是要无语泪千行……
那个女人低着头，努力用平稳的声音道，“我……我如今什么都记不起……我们莫要……”
好！就这样拒绝他！狠狠的拒绝那个不要脸的色魔！！
“娘子……”楚涟碧笑着拥住她，甚至坐上了床头，将她紧密的揽入怀中。
他的双手将她的手包握在掌中，下巴抵在她肩头，眼里满是促狭的笑意，声音却柔情似水，“娘子是在害臊么？”
靠！！害臊你个头！！
如果我现在可以碰他，一定要狠狠揍他一顿！
“……”她的唇颤了几颤，却似乎不知该如何应答，最终还是低下头，抿着唇默不作声。
楚涟碧轻笑出声，凑上她的脸颊一下下的啄着，边亲边笑道，“我娘子倒是转性了，还当你会又打又骂呢。”
她依然不做声，只是在他怀里的身影越来越僵硬。
“娘子，若是以前，你定会抡起小拳头揍我，还会说，”他甜蜜的微笑着，清了清嗓子，学着我的调调道，“靠！害臊你个头！”
……我愣住了。
转而看向他怀里的那个小五，脸上除了压抑的恐惧再无其他表情。
他却自顾自的噗嗤笑开，将她往怀里搂的更紧了些，脑袋还埋在她颈间亲昵的蹭着，耳边传来他低闷的笑声，“我娘子呀，就是个喜欢装粗鲁的小笨蛋。”
我靠！！居然又诋毁我！！
老子一点也不粗鲁！！更不喜欢装粗鲁！！
“娘子……”他抬起头，声音变得沙哑而低沉，眼神里一片痴缠，炽热的黏着那个女人。
……不好！他想干什么？！
他再度亲上她的脸颊，随即，缓缓游移到了她唇上……啊，莫非要舌吻了？！
忍无可忍啊！！我倏地冲上前，揪起床上的软枕，朝他的背砸去——
妈的，老子不能碰你，还不能借助外物么？！
他当即放开她的唇，迅速转身！
软枕跌落在床上，而我已经飘到了一旁。还好是灵魂，他的掌风伤不到我，哼哼。
他凌厉的眼神带有疑惑的扫视四周。
看什么看！！死混蛋！！白痴！！
你随便亲哪个女人我都不会在乎的！
我就是看不惯你借着亲我的名义实际却在亲别的女人！！
大概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他又转回了头，对那个女人道，“娘子，你是否觉得有些异样呢？”
她往后瑟缩了些，摇摇头。
“娘子……”他的声音又变得甜腻，凑近她，伸手去解她的衣襟。
啊啊啊！混账，你竟敢变本加厉？！！
这次还不等我想办法阻止他，那个小五已经率先做出举动了，她像触电般猛地推开他，退至一边，“不要！”
他有些不解的看着她。
她的表情愈加惶恐无措了，竟跪在了床上，“属……”她的十指蓦然紧攥，改口道，“请不要这样……我……我无法接受……”
楚涟碧眼里涌过悲伤，但转瞬即逝。他温柔的笑，轻轻覆上她的手，像是怕吓到她般，然后缓缓的将她再度拥入怀中，伸手抚上她的发丝，声音柔的快要拧出水来，哄慰道，“娘子莫怕，为夫不会勉强你的。况且你身子尚未康复，为夫心中有分寸，怎会行欢好之事。此刻夜已深沉，为夫只想替娘子更衣，与娘子相拥就寝。”
“我……我想独自呆着，请你离开，好么？”终于，她再度开口道，此时她的表情好像也平定了很多，大概不再担心楚涟碧会伤害她吧。
“娘子……”他面带不满，紧紧抱着她，可怜兮兮的嗔道“今日可是我们大婚之喜，这洞房花烛夜，你要将为夫赶走么？”
“请你离开。”她一咬唇，推开他，背过身去。
“娘子……”他撒娇般拉扯着她的衣袖。
“请你离开。”她的声音冷漠而坚硬，虽然有隐隐的低颤。
“娘子……”
“出去！”
“娘子……”
“好吧，为夫先且离去……”他挫败的低声道，目光恋恋不舍的看着他，最终还是起身了。
“我怎如此凄惨……”他一走三回头，突然抽噎起来，满面可怜兮兮道。
“洞房花烛夜……娘子却要将我赶走……”
“娘子……就让为夫陪着你吧……”
“娘子……你看那囍字，是为我们而挂啊……”
“娘子……求你了……莫赶为夫走……”
可无论他怎么哀求，那头始终没传来任何声音，直到他慢吞吞的蹭到门口。他的眼泪一直都如自来水般收放自如，我是分不出真假的，只是那眼里的落寞与悲哀，却真的是越来越甚……
终于，他死心的转过头去，迈出步，离开了这间新房。
这一刻，我的心情真的很矛盾！打从心底说，我当然是希望那个小五对他心狠，不要理他。但是，听着他那声声殷切的叫唤和卑微的哀求，还有看着他眼里不可名状的悲伤，我又真有点郁闷那女人怎么那么狠心，不就是一起睡个觉么，有什么大不了的！！
哎，如果是我，估计早受不了了……
MD，老子就是心太软，心太软！！
那个女人的背脊一直僵硬着，直到楚涟碧的声息彻底消失，她如虚脱般躺在了床上，我看到她额头上的冷汗已是如雨滚落。
她还真不是一般的怕他……
楚涟碧以前到底是怎么对她的？
想起那时她身上的累累伤痕，也确实惊悚。我不是她，大概无法体会那种感受吧。
我没太多的心情去关注她，很快又飘出去追逐楚涟碧的身影了。
殿外，一袭浓郁红衣的他靠着柱子，看着深黑的夜空，眼神空旷无际。
“娘子……你真的回到我身边了么……”他自语般喃喃道。
“我做鬼都跟着你！！你这个不要脸的混蛋！！”我冲他狠狠的骂道。
“为何抱着你的感觉都变得如此不真实……”他再度低声自语。
“因为你根本就不是在抱我！！你这个白痴！！”我继续气恼，“老子才不会让你抱！！”
良久，他落寞的转身离去。我继续尾随他。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跟着他。
走着走着，我感觉自己的心跳加剧了……
因为，他貌似是来到了浴池……浴池哇……哇哈哈哈哈！
看看美男身子总归是不吃亏的！
雾气缭绕间，他动作优雅的解开一层层衣物。
哎呀妈，我捂住快要跳出来的心脏，瞬间低下头蒙着脸！
等等……我怕什么羞啊？
反正他的身体早就被我看光光了，更何况，他还根本不知道我在呢。
哎呀，没办法，偷窥就是比较刺激啊！
尤其是偷窥他洗澡。>o<
我抬起头，由指缝间看他将衣服一件件脱掉，直到露出白皙滑腻的肌肤。在朦胧的雾气中，那种若隐若现的效果，真真是让人血脉喷张啊！
不行了……不行了……我忍不住了……
美人儿啊，我要将他扑倒一万次啊一万次……
我猛冲上前，却是直直穿过他的身体，栽进了水里——
“噗通”一声，平静的水波，倏然水花四溅。
悲剧！鬼魂真的是很悲剧的存在！……o(>_<)o……
我钻出水，发现他正看着水面微微出神。
我靠！正面特写！！我紧紧捂住鼻子，不让失控的鼻血流出来。呃，也不知道做鬼了还有鼻血不……
须臾，他还是进入了水中。
而我从头到尾紧捂着鼻子牢牢的盯着他，坚决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他靠在池壁上，胸前的那对小红豆在水波中沉浮，诱人至极啊！
无奈不能碰，我只有以目光一次又一次狠狠的猥亵它们！！
正当我猥亵的快要流出口水时，他突然将头埋入水里，整个人顿时都不见了。
“我靠！！你啥意思？摸不着还不让人看啊？！”我郁闷的骂道，片刻后，池水动荡，他又由水里出来了。
OMG，一头湿淋淋的黑发披散在光滑的身体上，好性感啊！
只不过……我发现那张脸又是曾经见到的那副面目全非的模样……
原来，他的美丽只是易容了……
一看到那张脸，我心里又被揪痛了！！
而他再度靠到浴池壁上，好似倦极，阖上眼。
“娘子……”他轻声自语，表情却那么悲凉哀愁。
“白痴！！我就在这里！！”我真是见不得他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捧起一捧水，朝他泼去。
他倏地睁开眼，四下环顾。
我心里顿时一个“咯噔”，马上钻进水里，一动不动。
不能被发现，不然就好挫！偷窥人洗澡时被抓到真的好挫啊！
可当我探出水面时，他已出了浴池，披上松松的衣服离去了，留给我一个无限幻想的背影……
失败！没看到春光！！
回到房里后，他并未去睡觉，而是站在窗边，目光静静的投向远处，死水般毫无波澜。
平常跟他在一起时总觉得他好粘人好呱噪，没想到他独处时竟是如此的冷寂，而且整个人透出一股极度阴冷的气息。
窗外扑来的风卷起他的衣袍与长发，他的身形显得愈发单薄瘦削。
刚洗完澡又对着风吹，不冷么？搞不好还会感冒的呀，真是！
我忍不住走上前，为他将窗户关上了。我的动作很快，让它看起来就像是被风给吹的。
当我回过头时，发现他的目光略微起了些波动，但随即，一切又归于寂静。
他转身走到床前，躺倒在床上。
“娘子……今晚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呢……”他喃喃自语，语气颇为酸涩。
“娘子……娘子……你睡着了么……”他在床上辗转反侧，倏地，站起了身。
你要干嘛？念头一转，他的身形已快速掠了出去。
大半夜的，你梦游啊，我靠！
我跟在他身后飘荡，却是尾随着他一路来到了新房外。他没有马上进去，而是像个小偷般将耳朵贴在门边。
须臾，仿佛一阵风刮过，门被他轻轻推开，竟连一丝声音都没发出。我马上跟着他溜进去。
他反手将门关上，随即往内殿迈入，同样都是轻的听不出一丝动静。
正中央的大床上，脸色苍白的少女已经睡去了，看起来她是累极，因为在睡梦中，她的眉头都是紧紧蹙着。
楚涟碧一路轻手轻脚的来到他床前，正俯下身，似乎是想凑近看他。床上的小五突然翻个身，他霎时如旋风般闪到了一根柱子后。
噗！这人……
好有三只手的天分！
良久，床那边没了一丝动静，他又做贼般悄悄的将头探出，一步步再度走近。
他轻轻的坐在床头，伸出手缓缓、缓缓的触上她的脸，她没什么反应，他顿时扬起一抹得意的贼笑。月光透过窗棂洒入，浸染他的侧脸，虽然疤痕交错，可是那喜悦的笑容绽放的竟是那么美。
我心里蓦然一动，不由自主的走上前，坐在床榻上，想更加仔细的看着他。
虽然他面目全非了，整张脸上是不堪目视的一道道错乱的痕迹，曾经极端美艳的一张脸，如今变得如此狰狞，但我竟一点都不觉得可怕，只是，很揪心……很揪心……
他的手慢慢的爬上她的眉心，为她舒展纠结的眉头，他的笑容淡去，眼里是浓浓的疼爱与怜惜。
看着看着，我的眼泪竟滑下来了……
楚涟碧，你这人就他妈的是个神经病！！你到底爱不爱我？
如果爱我，为什么要那么对我……
如果不爱我，为什么又要装成一副情种的样子……
凝视着他残破的脸孔和溢满深情的双眸，我的眼泪越涌越多……奇怪了，怎么人死了还有那么多眼泪呢。
他缓缓的爬上她的床，太过小心翼翼的动作，看起来笨拙又可爱，本来含泪的我噗嗤一声笑开了。等等……我笑毛啊？他这是要干嘛？
岂有此理！！我猛地一拍床褥！
顿时，小五睁开眼，弹坐起身，“谁？！”
她惊疑的四处看，没发现丝毫异常，再度缓缓躺下身。而在床那头的角落里，有个人正在那儿狼狈的蹲着。不得不说，小样儿闪的真快！
良久，他探出脑袋，悄悄的往床上看一眼，但大概是怕她还没睡着，继续安分的潜伏。
又过了段时间，他轻轻的走出来，再度行至床前，作势要往床上爬，可手刚按上床沿，他警惕的四处看了看，确定无一丝异状后，才进行下一步的举动。
我靠！居然还没学乖！！
好，这次我看你怎么躲。
我等他顺利的上了床，然后就要在她身旁躺下时，一鼓作气，猛地狂拍床褥，“抓淫贼啊！抓淫贼啊！抓淫贼啊！”
他身子一僵，瞬间，只见他转身扑面而来！下一刻，没了身影……
小五又一次被惊起，这次她的疑心更重了，走下床，双眼四处逡巡。
我抬起头，看某个人的衣角由上方垂落而下，不由感慨，轻功好的人就是好啊，做贼能窜的飞快！
我站起身，选个最佳角度，朝那边房梁望去，他面带紧张的伏在那里，身体一动不动。
似乎是有所感觉，他缓缓的伸出手，眼神又小心翼翼的往下窥视了一眼，倏地将衣摆拉起，然后又是伏在那里纹丝不动。
“哈哈哈哈哈……”我倒在床榻上，笑翻了。
楚涟碧，你丫太有喜感了！真没想到，你也有这么挫的时候！哈哈哈！
小五转过身，再度回到床上，这次她辗转反侧良久都没有入睡，神情焦躁不安。
其间，上方悬伏着的那个人悄悄探出头观望过三次，又缩了回去。
夜，很深很深，万籁俱静。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再度入睡，又过了段时间，他轻轻的踮足飘下，走到床前。
这次他倒是呆在了我身旁，只坐在床榻上。
他凝视着她，伸出手，缓缓的覆上她的手，脸上荡起满足的笑意。
我看着他，他看着她，时间无声的缓缓流逝。
窗外晨曦亮起，不知不觉间，我们竟都坐到了天明。
我没有思考什么，也没有回忆什么，就只是看着他罢了。本来是想像看个傻子般，带着嘲笑的眼神看着他，可是，看着他眼里荡漾的甜蜜，看着他弯起的唇角，看他像个孩子般单纯的幸福着，看他脸上的每一道疤痕都变得那么温柔……竟看的我时笑时泪，时而阵阵心痛，时而又莫名凝噎……
看着看着，我突然就很想抱住他，可是我却不能。
我很想告诉他，其实我一直呆在这里，陪他过着洞房花烛夜，可是我也不能。
我只能看着他，看着，却不可触摸……
他低下头，轻轻吻上她的手背，随即又轻轻的起身，眷恋的目光在她脸上辗转流连，倏尔，狠下心别开脸，轻盈的身影飞速掠开了。
我一路跟着他回到自己房里。
他走到屏风的另一端……
嗷嗷嗷，他又要换衣服了？！！
我顿时飘到他身前，目不转睛的盯着他！
脱！脱！脱！
脱！脱！脱！
他的动作突然变得有点不自在，难道是被我的淫光刺激到了？O(∩_∩)O哈哈！
嘿嘿嘿，我流着口水，看他极端优雅的换好衣服，又挽起发髻。
我以为他这么骄纵，肯定吃喝拉撒都被人服侍着的，没想到他却是自己呢，不错，真不错！我可不想被那些侍女看去了他这副销魂的身子骨！
他刚刚坐在梳妆台前，外面突然响起脚步声，随即传来谦恭的声音，“启禀门主，夫人身体不适……”
楚涟碧瞬间起身，顷刻间这房里已经没有他的人影了……
“靠！！你他妈赶着投胎去啊！！”我愤愤骂道，也紧跟着他去了。
当我赶至那间新房时，下人都已退开，只有楚涟碧站在床边，而那个女人伏在床沿上吐血。
“娘子……”他焦急的唤道，点住她身上的穴道，将她板起身。那女人脸色苍白，看起来很是虚弱，当她的眼皮缓缓抬起，撞到楚涟碧的脸，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眼神又是惊恐又是诧异，活像看到个可怕的怪物般。
楚涟碧手一僵，当即扭过头，急促道，“娘子，为夫去去就回。”他背着脸将她缓缓放倒在床上，随即逃也般的疾步掠出，经过门口时只留下一句仓促的“照顾好夫人。”
可他回过头时的表情却正被我看到，那是怎样的一种难堪与狼狈，几近惶恐……
片刻后，他再度出现了。此时，他又是那番绝色之姿。
他端着药来到床前，柔声哄慰，“娘子，乖，喝药……”
发现她在盯着他的脸看，他马上笑着道，“娘子，为夫刚刚在逗你玩呢，你看，这就将脸洗净了。”他的笑容甜腻而温柔，眼神却透出些乞求，“娘子千万莫要被那模样吓到，为夫以后再也不逗娘子了。”
“娘子……”他紧张的抓住她的手。
“没甚。”她一颤，垂下头，低低应了句。
他好似顿时松了口气，又将药碗端至她眼前，柔声道，“来，娘子，喝药……”
我看着他轻轻的勺起一瓢，放至嘴边吹了吹，然后递送到她唇边，每一个眼神，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是如此的呵护备至。
渐渐的，她眼里的恐惧越来越少，甚至产生了些探寻与好奇。
他们之间的气氛变得越来越和谐。不想再呆在这个地方看他们上演恩爱的夫妻秀，我走了出去。
莫名其妙的跟在他身后一晚上，我也是时候该出去呼吸呼吸新鲜空气，为自己打算了。
接下来，我要干什么呢？找个人复生再活一次？
可如果真的复生了，只怕我根本就不能接近楚涟碧，更别说像现在这样随心所欲的看着他……
当然，我不是担心他，更不会想念他！
只是万一那个女人以我的名义做什么有辱我人格的事情怎么办？
而且，我心里还有那么多疑惑，何不趁着现在解开？
更何况，还有一笔账没算……
我让自己努力不去想起，不代表我就会忘了。
对于伤害我的人，不予以狠狠回击，我永远都不会罢休！！
当魂魄有点好，遇墙翻墙，遇人穿人，不怕死不怕疼，走路轻飘飘的，一阵风吹来，飘的更快了……
当我终于来到三公主府的大门外时，顿住了步。
我得好好规划规划，该怎么报复她呢？
现在楚涟碧不在她身边，想必她本身的处境就好不到哪里去吧？
不过，她终究是个众星捧月的公主，而我现在却只是孤魂野鬼……
踏入三公主府上，一片冷清寂静，只偶尔有丫头与家丁路过。
片片落叶萧瑟的被风卷起，鸟啼声都不闻，怎么看这都不像不久前还举行大婚的府邸。
想那日，墙外马车如龙，人流如梭，墙内灯红酒绿，笙歌徜徉……
一切真是恍然如梦……
也是我最不愿想起的噩梦！！
当魂魄可以百无禁忌的自由走动，我一路寻到三公主的新房。
大门紧闭着，我贴在门上倾听，里面依稀传来低泣声。
是她的声音……
我要不要直接推开门进去？
正想着，另一边突然传来细锐的高声叫唤，“皇上驾到——”
我一惊，转头看去，一身白色帝袍的周桓夕正踱步而来。
他还是如此温润秀美，举止间器宇不凡，只是眉宇间多了以前所没有的俯瞰万物的帝王霸气。
不，他以前就有，只是被隐藏起来了。
看着他走进，我竟不由自主的后退了。
仿佛有一种无形的迫力，逼着我远离他……
难道真龙天子真的可以避邪？
身后的太监小碎步上前，轻轻推开门扉，他跨步而入。
三公主坐在床头，垂首低泣，头上还缠着白纱。看到周桓夕，她顿时扑上前，跪倒在地，抓着他的衣摆哭着哀求道，“皇兄……皇兄……我求求您……为我将他找回来好不好……”她面容惨白，整张脸梨花带雨，毫无半点妆容，黯淡无光的双眼，像是被哭瞎了般。
不知为何，我原本深埋的恨意竟被震住了，反而升出股莫名的酸涩。
“求我又有何用。”周桓夕淡淡道，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表情没什么变化。
“您是皇上啊……您一言九鼎……天下间没人敢不听您的……”她哭着哀求，“皇兄……只有您能帮我了……您为我就她找回来吧……”
“可我无法命令他。”他再度淡淡应道，眼里却掠过了一抹阴霾。
“皇兄……皇兄……求求您……失去了他……我该怎么活……皇兄……求求您……为臣妹做主……”她突然朝他疯狂的磕头，不停的哭着。
这哪还是我曾经见到的那个骄傲又高贵的三公主……
她完全成了我在电视上看的那种被抛弃的怨妇，而且还要拼尽余力做徒劳的挣扎。
爱情会使一个人变成这样么？我猛地抖了下。
我不要！如果是这样的爱，我绝对不要！！
“我大周与西域联姻，然婚期将近，二公主却突患重疾。瑾尧，朕此次前来是告知于你，你将替为出嫁。”周桓夕拉开衣袍，面不改色的温声道。
“不要——”她猛地一声尖锐的厉嚎，“我是楚涟碧的妻！！我是他的妻！！怎可再改嫁他人！！”
“长公主已婚，二公主重疾，如今只有你，可替为联姻。”他的声音不急不缓，一点也不严厉，可那表情却冷淡的近乎残酷。“周瑾尧，身为我周朝的公主，不比寻常家女子，你需自觉自明。”
“不要！！皇兄，我是楚涟碧的妻……我是他的妻啊……”她再度匍匐着上前，抓住他的衣摆，嘶哑的喉咙大声哭喊着，“今生今世，只有楚涟碧是我周瑾尧的夫君……只有他……我是他的妻……”
她蓦然一凛，又道，“二姐她……她定是故意为之！！她不想离开天朝，她不想嫁给那个年近五旬的老头子……她是装病的……皇兄……请您明察啊……”
“周瑾尧，你该明白，圣命不可违。”他简单的留下一句话，转身离去。
从头至尾，他连表情都没有换过，一直是那副温润的淡淡的模样。
我突然觉得，他跟楚涟碧真不妄为是兄弟啊……
两人都一样的狠！一样的完全铁石心肠！
只不过一个是以暴戾肆意的形势表现，另一个则是永远不变的温和淡然。
三公主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眼底最后一丝渺茫的希望之光被彻底熄灭了。她突然起身，转身疯狂的撞上房内的柱子，我吓得一惊，还好周桓夕身后的侍卫已经眼疾手快的上前控制住了她。
“皇兄……我决不会嫁！！”她挣扎着，眼里斥满绝望，疯狂的叫嚣，“我身是楚涟碧的人，死是楚涟碧的鬼！！此生再不侍奉他人！！只有他才是我的夫君！！”
周桓夕在门边顿住步，回头看她，他的眼底闪过些复杂的情绪，让我琢磨不透。
“周瑾尧，你没有为爱疯狂的资格，懂么？”他再度开口，淡淡的声音却带着些低沉，透出股压抑之感。说完，他转过身，头也不回的离开。
“确保公主的安全，否则你们都给朕提头来见。”
“遵命！”
大门被关上，里面是绝望的泣声。
我不禁茫然了……她现在这样，还需要我去报复么？
92、神魂相通
我看着周桓夕的身影步步远离，莫名的跟了上去。
他的背影高傲而孤清，仿佛独自屹立在这天地间，任谁都走不进他的世界。
我无法靠他太近，只见他行至某个无人处，一袭黑影突然出现，跪在他脚下，以唇语快速说着什么，随即又消失不见。
片刻后，我尾随着周桓夕走出了公主府，看着他上马车。就在我犹豫接下来是要折回，还是继续跟着他时，另一端，一道白影在余光中闪现。
我一惊，转过身，彻底忡怔了！
那是……楚涟碧么？
他扮作魂不归的模样，着一身俊逸的白衣……
可是，怎么会……
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呢？他不是在照顾着那个小五么？
心中疑惑越来越甚，我蓦然转过身，追上他，步步紧随在他身后。
眼见他所行的方向……不正是三公主的房间么？我的心越来越下沉！
他想怎么样？两个老婆轮流照顾么？妈的，太恶心了！！
还好醒的人是那个正牌小五，老子差点就成二奶了！！
他的步伐不快不慢，一路行至三公主房前，推开门，对守卫道，“都退下，我与公主有话要谈。”
“可是……“侍卫们面露难色。
“有我在，公主还会出事么？”他的声音蓦然变的冷厉。
“是。”侍卫们当即恭敬的退下。而我在关门前闪身进入了室内。
三公主坐在床上，含泪的双眼急迫的看着他，但没有动作，也没有语言。
这……是被人点了穴道吧？
果然，他走上前，为她解开穴。
她顿时扑入他怀中，如同抓到救命浮木般紧紧抱住他，哭着道，“你到哪里去了？为何现在才回来？为何要我独守空房？”
“瑾尧，乖，莫哭。”他柔声道，轻轻抚着她的背。
我咬住唇，死死的盯着他们。
三公主在他怀里哭的肝肠寸断，抽噎着，“碧郎……皇兄要我替二姐出嫁……怎么办……我已是你的妻啊……怎么可以……”
“哦。”他柔声回应，脸上是一层不变的温柔，“既然是皇上的旨意，那也只好如此了。”
三公主猛然一震，退后几步，满脸惊惶，难以置信的看着他，“碧郎……你说什么？”
“我说，瑾尧，圣命不可违呀。”他依然柔声道。明明如此恶劣的话，他那语气却像是在说甜言蜜语一般。
“……我才不管什么圣命！”她蓦然大叫出声，眼里的破碎化为了决绝，再度冲上前，紧紧抓住他的手，急切道，“碧郎，我们私逃好不好？我们离开这里！我再不要做公主了，你也别做御医了！天涯海角，哪里都好，我们逃吧！”
他神色一转，想推开她，眉宇间的温柔隐去，有些冷漠的淡淡道，“公主，你这是让我将锦绣前程当为儿戏么？”
“前程……你很在乎么？”她泪水涟涟的盯着他，依然紧抓他的手。
“男儿不比妇人，不可无志。”他冷声回应。
“那我呢？我怎么办？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啊！！”她似是被他的冷漠刺激到，哭着大叫出声，“莫非你要看着我再嫁给那个老头子？”
“圣命……”
“莫要再与我说圣命！！”她激切的打断他，“我告诉你，不可能！想要我再嫁给别人，除非抬着我的尸体去！！”她转过身，满脸激愤，作势又要往柱子上撞去。
他当即拉住了她，扣住她的双腕。他凝视着她，眼神再度变得柔软，轻声道，“瑾尧，你可爱我？”
“爱！我怎么不爱……”她忙不迭应道，泣涕如雨，泪水滂沱。
“那么，去嫁吧。”他将她揽入怀中，声音轻柔的如同在说这世上最动人的情话，“大男人不可无权无势，我不能背叛皇上。瑾尧，你若是爱我，便不该阻我前程。”
“胡说！！都是胡说！！”她哭着大叫，捶打他的胸膛，眼里顿时斥满恨意，“你是要与那假太监一起！那个女人扮成太监，犯了欺君之罪，我要去皇兄那里告发她！！我要诛她的九族！！”
“瑾尧，我劝你还是莫要如此。”他压低声音道，“任何事皆在圣上的掌控之中，你切莫自作聪明。”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他的眼里……闪过些怜悯？
“瑾尧，我会在心里永远想你、爱你，此生绝不再娶。”他柔声道，盯着她的眼神满是蛊惑。
“是么……”她惶惶然道，神情满是无助和迷茫。
“瑾尧为我这般牺牲，我永远都会记得。此生我唯一的挚爱就是你，瑾尧。”他将她重新揽入怀中，“乖，去嫁吧。为了我，为了我们的爱。”
我站在一旁，从震惊到心痛到最后的滑稽……
至此，我已经没有感想了。
他们静静的拥抱良久，他的手轻缓的摩挲着她的后背。
然后，他找个了借口，在她依依不舍的目光中离去了。
我跟在那个男人身后，一路尾随着他来到一个很隐蔽的地方。
心里有个疑惑越来越滋生，却又不敢轻易的冒出头。
他走入内室，我想跟但没有跟进去，如果没猜错的话，他现在该是在……
须臾，他走了出来。
果然，此时已经是另一个人……
一身黑衣劲装，一张全然不识的脸，但那身型，依然与楚涟碧出奇的相似，不，现在的他好像更瘦削些，唯一相同的，他也是风华绝代的碧眸。
另一个黑影倏然在阴暗中出现。
“处理的如何？”
他当即单膝跪下，躬身道，“已如主上所嘱，可确保她顺从的出嫁。”
“好。别忘了楚涟碧那边也要密切监视，做得好主上会重重有赏。”
“谨遵主上之意！”
主上？谁是他们的主上？
当那个黑影消失后，冒牌的魂不归也离去了。
我跟在他身后离开，内心的疑惑却越积越深。
这个人是谁？为什么会化作妖孽变成魂不归时的模样？
他变成那模样时，一举一动甚至眉宇间偶尔的神色都像极了他，只是，再静下心来细细想，却会发现破绽多多。模仿的痕迹太重了，分明就是把他平常那副温柔中又透出淡漠，慵懒薄情的模样复制一遍，极端脸谱化。
他没有楚涟碧肆意的张扬凌厉，没有他睥睨一切的霸气，更没有他即使易容了依然无法遮挡的绝世妖娆之感。
啊！我蓦然想起了那个晚上……
抓着我的手时，粉碎红豆时……
他的眼里何曾有情感？除了冷漠薄情，还有什么？
若是真正的楚涟碧，会么？即使做出这样的举动，能够连一丝情绪波动都没么？只有彻底无情，才能做到吧。
可若真的无情，他又怎会抱着我的尸体自焚？
事实证明，他并非无情，相反，他明明是爱我的！爱的连命都可以不要！
那一晚的他，还有婚礼上见到的他，面对我时表情都只有一种，除了冷漠还是冷漠！即使我盯着他的眼睛，也找不到一丝波澜的痕迹。
当时的我，心情太动荡，完全没想到会有冒牌货这点，也根本没去留心细节问题，我没有观察他是否有着一双完美无瑕的手，没有亲自触摸他的身体……我甚至都没去看他的手腕上是否带着红豆手链……
再想想后来所发生的事情……那个在我死后会抱着我的尸体拜堂的白痴男人，他怎会与别的女人成亲？那个为我殉情，甘与我一同葬身火海的疯狂男人，怎会帮着别的女人打我？
所以，不会的！一定不会是他！！
那一晚在妓院里，我抱着他时，他明明还有感觉的，他冰凉的身体在我的怀抱里逐渐变暖。他虽然没有理我，却也一直没有推开我，他分明就很想要我的拥抱，不是么？
楚涟碧……楚涟碧……我心里蓦然涌出说不尽的酸涩……
为什么我们之间总是充满了这样那样的问题……不是利用就是误会，还有各种令人不安的猜忌……
我们对彼此的信任是何其的脆弱……
我们根本不该在一起，为何偏偏纠结在一起……
如今，即使知道了这些事并非他所为，又能如何？
失去的孩子能回来么？发生的一切能当它没有发生么？
貌似也就是让我可以安心的含笑下九泉了，无需再怨他。
我独自游荡在大街上，看着或悠闲或匆匆的人群，心里空荡荡的……
不知去往何处，也不知道该去找谁……
真是可悲啊……死了连个安然的去处都没有……
我在这个世界就是一缕无依无靠的魂魄……
漫无目的的走着走着，我突然感受到一股牵引力！
是哪里的？这股力量越来越强，迫使着我向某个方向行去。
搞什么？莫非是牛头马面前来找我了？我不要去阴曹地府啊！！
于是，我本能的抗拒着那股力量！
蓦然，它急剧加强，我眼前一黑……
靠，做鬼都能昏倒！
……
有点冷……
我仿佛被什么冻住了……
努力的睁开眼，眼前却是一片白雾……
这里是哪里？
“有人吗？”我大喊。
没人应答。
我靠，难道真是被牛头马面给抓了？！
我再次扯开嗓门喊，“有鬼吗——？有鬼吗——？”
还是没有应答。
“你奶奶的，是人是鬼，都给点反应啊！！别告诉我这是外太空！！”
“晓儿……”隐约间，迷雾外好像传来了一声叫唤，很熟悉的声音，还带着些虚弱。
是月哥哥！！
“月哥哥，你在哪儿啊？”我马上喊道。
等等！为什么貌似我们能沟通？难道月哥哥也……
我心里猛然一沉！
“我正在进入……你的魂魄被引至这幻界，如此我方可与你相通……”
片刻后，一袭白色身影越来越近……
当他走到我身前时，我确定我们是真的相通了，因为他的视线定定的看着我。
我愣愣的与他对望了半晌，终于想起来开口说话，问道，“我能碰到你吗？”
“能。”他点下头，声音别样轻柔，“这是幻界，灵体与实体可相通。”
我走上前，伸出手试着碰了碰他的胳膊，还真碰到了。嘿，果然玄幻！抬起头，又正与他的目光相遇，他眼底弥漫着无边无际的温柔，让我的心跳不小心加速了下。
但顷刻间，往事一幕幕涌入脑海，我气极了，一把推开他，怒道，“你他妈把我弄来这里干什么？！”
“晓儿……”他走近一步。
“别叫的那么亲热！！你已经把你命定之人的真身找到了，你圆满了，还跟我唧唧歪歪个什么劲儿！”我忍住心里的火气，不使自己骂他，可语气还是尖酸刻薄的不行，“真没想到你居然会这样摆我一道！枉我以前还一直相信你依靠你！！我简直瞎了眼了！！”
良久，那边都没有传来声响。
我忍不住转头看去，他依然定定的凝视着我，眼神温柔如水，表情却流露出哀伤。
我受不了他那副模样，一跺脚吼道，“干嘛不说话？哑巴啊？不说话就滚蛋！！”明明我是受害人，为什么还像他被伤害了？他妈的，这都是什么世界！
是谁有家回不了，被搞成一个四处飘荡的孤魂野鬼！！
我吼完，拔腿就走。
“你是这么觉得？”后头突然传来声音，轻轻的，淡淡的，却透出股不可言说的寒凉。
“难道不是么？！”我顿住步，头也没回，厉声道，“你也别装了！我什么都懂！！我知道那是你的权利，毕竟那个人才是那身体的原主人不是？我认了！我本来就没什么立场去争。我不会自怨自艾，你也不用故作惆怅，我做孤魂野鬼照样乐得逍遥！！”
“你喜欢那具躯壳么？”身后再度传来声音，他似乎在步步走近，原本沉抑的声音逐渐提高，带有激切，“你喜欢它让你在皇宫里当工具么？他喜欢它让你陷入江湖纷争么？还是你喜欢它的杀手身份？喜欢它的伤痕累累？”
他蓦然板过我的肩，浅蓝的瞳眸染上深邃的颜色，紧紧盯着我的眼睛，不让我逃，沉声道，“你喜欢它给你带来的记忆么？你喜欢它让你所背负的一切么？你又是否知道它还将给你带来什么？你说你什么都懂，你到底懂什么？！”
我看着他剧烈涌动的双眸，竟呐呐不能言。
我喜欢它给我带来的记忆么？喜欢么……
在皇宫里逢人下跪，见面赔笑，阿谀奉承，虚伪势利……
混江湖时被当人质，被作为筹码，被人玩弄于鼓掌之间……
想泡美男愉悦人生，却适得其反，心力交瘁最终沦落至死……
我被人三番两次扇耳光……数次伤痕累累……还被打到流产……
这样一路浑浑噩噩过来的穿越人生……我喜欢么……
是啊，那个残破的躯体，那不堪的过往，我稀罕它什么？
“可是……”思路一转，我蓦然伸出手，斥责道，“因为你这个鬼东西，我回不了自己的世界！！我本来可以做回自己，可以重归自己的人生轨道的！！”
“晓儿，我会为你选择一具简单的纯粹的躯体。”他轻轻抚上我的发，安抚道，声音变柔了些。
“我不要！！”我猛然挥开他，怒道，“我才不要什么躯壳！！再好我也不要！！我要回家，回到自己的世界去！！我干嘛要呆在这个不属于我的世界里！！”
“你现在就把这个鬼东西给我弄下来！！”我扬起手，冲他大吼。
“不。”他当即拒绝。
“弄下来！！！”
“不。”他的眉宇间依然没有丝毫回旋余地。
93、洗牌重来？
“你……你凭什么？！凭什么限制我的自由？！！凭什么？！！”我气得手都在发抖。
“晓儿……”他握住我的手。
我当即要甩开他，吼道，“滚！！”可他不但不放，反而将手握的更紧了。
他蓦然将我揽入怀中，双臂制住我的挣扎，在我耳边沉声道，“晓儿，留下来好么？”
“滚滚！！我不要呆在这里！！我讨厌这个世界！！我讨厌这一切！！我根本就不该来到这里的！！”我拼命的想推开他，可他力气却大得惊人，怎么都拗不过，我气得扣起膝盖往他腿上猛踢。
“晓儿……”
“你闭嘴！！我不要听你说话！！我要回去！！我……”“我不会让你走的！！”他蓦然喝道。
一股刺骨的寒意由箍着我的手臂传遍全身，我被这突如其来的怒意震住，怔怔的看着他，忘了反应。
那个脸上本该是万年不变的清冷优雅的月哥哥，此刻脸色阴霾沉郁，满是逼压之感，双眼被汹涌的惊涛骇浪充斥，一波波像是将我淹没般，竟让我无所适从。
他抓紧我的双臂，蓝眸定定的看着我，一字一字道，“你说你喜欢我，你说你要与我一起，你说你会嫁给我、做我的妻……这些，都是你亲口所说，我可有记错？你以为你可以就这么一走了么？你当这里的一切只是儿戏么？萧晓，你究竟想置我于何地？！”他的语气逐渐激烈，斥满控诉。
而我，却被他说的彻底哑口无言。
是我说的，都是我说的，或真心或假意，却都是我亲口对他说的……
似乎，每次我都是给了他希望，却又叫他失望……
似乎，我们两人之间，总是我在辜负他……
我有什么资格跟立场对他发脾气呢？
我垂下了头，无法正视他紧逼的目光，低声道，“对不起，月哥哥。你就当这些是游戏一场吧，我真的不想呆在这里，我想回家。只有原本那个世界才是属于我的世界，我想回到那里……我妈妈这时候肯定还守在我的病床前哭，她得有多难过啊……”一想起那次回魂时见到的景象，泪水不禁涌出，“我是个不孝的女儿……总就不能让我妈省心……还有我爸……他们含辛茹苦把我养大，我连死都死不干净，居然还成了个植物人躺医院里……月哥哥，我求求你了……让我回去好吗？求你了……”我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只恨不能跪在他跟前了。
对面是良久的静默。我心里越哭越急。
“月哥哥……”就在我真要跪在他跟前时，他伸手阻止了我。
“晓儿，在你心中，什么最重要？”他终于出声问道。
“我的家，我的爸妈！！”我毫不犹豫应道。
“这里，没有丝毫让你留恋之处么？你就可以那么轻易的……把一切当做游戏一场？”他的声音很缓慢，很低沉，透出股深深的悲凉。“若是走了，便再无法回来，你也会如此急切的离去么？”
走了就再也无法回来……再无法回来……
这里的一切就像是做了场梦，一场永远只能回忆的梦……
脑子里突然闪现那抹妖娆的红影……似乎昨天，我还距离他那么近，近的能看清他的每一个表情……看到他绽放在残破的脸上却出奇动人的温柔低笑……
走了，就再也无法看到他了……
再也看不到他的一颦一笑……
再也听不到他的柔声软语……
心头突然紧缩，像是被什么揪住了，窒息的叫人难受！！我咬了咬唇，抵抗那快要将我淹没的巨大失落与痛楚，以满足不在乎的语气道，“就当是一场特殊的阅历吧，人生有种别样的回忆也蛮好的。无论如何，我是不属于这里的。即使这是世外仙境，在我心里，也比不上我的家乡，那里有我的亲人、朋友们，那是我成长的地方，是与我思想价值观都契合的地方……月哥哥，请送我回去吧，我谢谢你，谢谢你，谢谢你！！”我开始朝他不停的鞠躬，只愿我的诚意能够打动他。
“晓儿，”他扶住我，“我曾说过，一旦带上月曜环，你的魂魄便为它所限，无法再离开这个时空。即使是我，也无法解除。”他的面容诚恳而坦然，凝视着我的双眸看不出一丝说谎的痕迹。
居然从那时候就开始算计我……我真的很想骂他，可是，一对上他那张看似冷清却又满是柔情的脸，实在开不了口。
“你……真的……不是在骗我？？”我死死的盯着他的眼睛，试图找到他掩藏的慌乱。
“晓儿，留下来，重新开始一切，好么？”他伸手触上我的发丝，声音轻柔如水波荡漾，眼里涌动着万千情愫，“你想家我给你家，你想玩我便陪你玩……”
“可是我……我想回家啊……”我再度不争气的哭了，深深的无力感让我无所适从。
回不去了……真的回不去了么……
可明明死后的那一刻我还回去过的……
“晓儿，你今后的人生将远离一切阴霾，唯有美好。”他将我抱入怀中，轻轻拍着我的背，安抚道，“你会再度拥有单纯，快乐。”
淡淡的梨花香，充斥着我的鼻腔，久违的宁静之感传来，就像是那时，在我的生命陷入暗无天光的一刻，就是这个白影，就是这股香气……它将我带离地狱，远离血腥的味道，让我依靠，让我安心……
是不是只要一直靠在这里，就真的可以无忧无虑？
……一抹红影突然又窜上了脑海！
我倏地抬起头，推开他，问道，“那楚涟碧呢？”
“他？”月哥哥挑眉，脸色不变，眼里却掠过极快的情绪波动，快的让我看不清。
“月哥哥，你为什么要让那个女人骗楚涟碧？”我质问道，声音在不自觉间变得有些尖刻。
“晓儿，很多事你不明白，我也不想让你插手。”他眉头微蹙，眼底的神色泄露了些不快，但声音依然是温和而轻柔的，“况且楚涟碧他执念太深，只会给你带来伤害，这是你们最好的结局，不是么？今后，他再也不会打扰你的新生活。”
“所谓的最好的结果就是找个假的来骗他么？”我不悦的讥讽道。这才发现，原来这是哽在我心头的刺！尤其他们那副甜蜜的模样……想起来就只觉得堵心！
“假？”他笑，笑容却有些冷，“假作真时真亦假，这重要么？”
我被他这种毫无所谓的态度激怒了，当即厉声回击，“怎么不重要？假的就是假的！”
难道无论是跟我还是那个女人在一起，对于楚涟碧而言不重要么？荒谬！！我是我，她是她，怎么可能混为一谈！！
“就算我不跟他在一起，也没必要用这种手段吧？而且，你还想利用他！！”我毫不客气的指责。
“利用？你觉得楚涟碧会轻易的被我利用？”他背过身去，淡淡道，不看我。
“重要的是你的动机！！你想利用他！！”我恼怒的指责道。尤其一想到，他对那个女人说那些话时那种诡秘的表情，我心里就变得好不安。这种不安将我变得口不择言，戳着他的脊梁骨骂道，“无论我上不上的了那个小五的身，我都不想你欺骗楚涟碧！甚至还要无耻的利用他！！我讨厌你这种虚伪玩弄手段的人！！卑鄙！！”
他的肩膀颤了两颤，倏地转过身，盯着我，冷笑，我觉得他的面容从未如此彻骨寒凉过，他朝我逼近，声音冰冷而尖锐，“无耻的利用么？你为何从不想楚涟碧到底无耻的利用过你多少次？他接近你是为了什么，他黏着你又是为了什么，你当他曾经是真的喜欢你么？”
“他喜不喜欢我关我什么事！”我回斥道，底气却有些不足。
“你了解楚涟碧么？你真的知道他是怎样的一个人么？你又可曾知道，当初的晓在圣教里是过着怎样的日子？一个能够将十岁女童拨皮拆骨的人，你能想象他残忍到什么地步么？！你觉得他对你好，是，或许他有时对你很好！可当他发疯发狂时呢？他是如何对你的？我还记得你曾说过，他□你！当初在断崖旁，他不顾你的哀求哭喊，一掌将齐钰打下崖底，遂将你掳走。这些，你都忘了么？”
“够了！我不乐意去想这些事情！！”我猛地捂住耳朵，喊道，转身想跑。
“所以你就逃避么？”他扯下我的手，几近野蛮的将我拉住，板过身，眼里跳跃着令人心惊的火焰，“逃避他对你的种种伤害与算计？就这么任他践踏你的身与心？晓儿，你如今已是魂魄，只要你愿意，毕生之事都可回忆起。你可想想好好，在武林大会上，你忘了什么。”
“我忘了什么？”我蹙紧眉头，诧异道。
“我封住你那段记忆，是为了让你能够重拾笑颜，可你却一再因那个男人而肝肠寸断，到死依然念念不忘。晓儿，我当初是不是做错了？我为何要让你忘掉他对你的罪恶行径，以至于你一再被他蒙蔽，被他所伤。是，是我错了！都是我当初的不忍，才造成如今这一切！”
“当我在公主府找到你，你浑身是血、伤痕累累的躺在我怀里……你知道那一刻我有多恨自己么？！为了你，我一直隐忍，我以为我是在保护你，我以为那样便可让你重拾欢颜……如今，老天都在惩罚我的错！我委实错的离谱、错的荒谬！我是在给那个男人伤害你的机会，而你，一再因他陷入绝境！”
我愣愣的看着他激切的冰蓝色眸子，其中跳跃着几近妖异的火焰……
武林大会……武林大会的什么事情被我忘掉了……
那个晚上……等等……我去找齐钰了……我还去了妖孽的房里……
然后……
耳边仿佛响起了咝咝声……
那是什么声音……
蛇！！！
我浑身猛然一颤！！
好多蛇……
青绿色长蛇，四面八方游过来……
它们都往我身上钻！！
浑身陡然战栗起来，全身的血液在瞬间往上冲，我站立不稳，几近昏厥……
“楚涟碧——放开——你不要这样——啊————啊！！！！！”嘶哑的绝望的嚎叫在耳边响起，仿佛来自地狱的声音……
而楚涟碧……楚涟碧他……
他在一旁与女人交欢……
楚涟碧——不要这样——啊——啊啊啊啊啊——楚涟碧————
一声声刺耳的嚎叫刺痛了我的耳膜，一阵又一阵火烧般的燥热逼来，我腿一软，就要趴到在地上时，被一双手臂抱住。
我剧烈一抖，像是受了刺激般猛地就要推开他，那双手臂顿时将我搂的更紧了，我却安心了，不再挣扎……
不是蛇……不是……是月哥哥的怀抱……
我怔怔的在他怀里发抖，一个字都说不出，只是不停的剧烈的发抖！！
“晓儿，楚涟碧是一个疯子。你只是他的玩物，是他空虚丑恶的内心聊以排遣的玩物！他高兴时可以对你百般宠爱，发疯了也可以令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何曾真正爱过你？那个疯子根本不懂什么叫爱！晓儿，一个利用你□你玩弄你伤害你的疯子，值得你对他用情至深么？！”
“不……不要……不要再说了……”我哭着哀求，我想推开他，却没有丝毫力气，我想一个人跑开，我想逃离他利刃般冰冷刺骨的声音，可我的腿在发抖，手也在发抖……
“晓儿，莫怕，再转世你便拥有了全新的人生。”他轻柔的抱紧我，将我的脑袋埋入他的胸膛中，“你的人生会简单而美好，再也不会被他伤害、被他肆意欺凌。”
我无力的任由他紧抱着我，似乎这样，就不会再有任何害怕和惶恐……
虽然，这个怀抱让我有种想窒息的感觉……
那淡淡的梨花香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浓郁刺鼻……
“晓儿，你将开始另一种人生。楚涟碧已经成为过去，他会在你的生命里永远消失。”他的指尖落在我眉心处，蓝眸光芒盈动，蛊惑般道，“不堪的种种都已过去，下辈子，你只是个快乐无忧的女子。晓儿，阖上眼，接受全新的宿命……”
我毫不犹豫的闭上眼睛。
无法承担，无法接受，我选择丢弃，丢掉这一切。
不去想将来会如何，此刻的我，只要解脱……
从一个又一个的噩梦中彻底解脱……
似有一道光芒在黑暗中劈过，瞬间，我的世界停滞了。
94、重生也难
伸伸小腿，晃晃脑袋，打个滚，感觉不错。我窝在被褥里继续睡。
哎哟，谁挠我？
闭眼继续睡，不理。
还挠？
我蹭的一下火了，蹦起身，抬起头就嚎，“汪！汪汪！汪汪汪！！”
白衣女子后退一步，跪在我身前，恭敬地说，“如宝，用膳的时辰到了。”
哦，吃饭呀，我停住叫。还真有点饿了。
跳下柔软的丝绒床，屁颠屁颠的蹦跶到外殿，跳上大桌。
为毛……为毛又是……
我怒了，转头骂道，“汪！说过多少次了！汪汪！！老子不吃骨头，只吃肉！！”
“如宝，宫主昨日来信说不能再喂食大鱼大肉了。”
“老子就要吃肉就要吃肉！！”我一爪子将桌上那盘骨头掀翻，跳下桌，因为太肥了，在地上滚了两滚。
我窜回到自己柔软温暖的大床上，继续打盹。
“如宝……”
“汪汪！老子要睡了！做好香喷喷的大鱼大肉再叫老子！汪汪汪！！”吊完嗓子，我懒洋洋的趴在了褥上，四只摊平。
每当闭起眼睛，我就不由得回忆起云烟般的往事。
我是一条狗，一条能说人话、与人沟通的天才狗。也可以说是极品狗。
我的名字叫如宝，自己取的。至于为什么叫这个名字，我没告诉任何人，因为我自己都想不明白。但我坚持让大家都这么叫我。
其实我并非一直都是条狗，我上辈子是个人，是个命途多舛很让人唏嘘的人。
我之所以能说话，是因为我还有着遥远的记忆。
其实也并不遥远。上辈子，似乎距今只是过了几个月的时光。但由于我跨越了一次生死，感觉就完全不一样了。
一个轮回，多么悠久绵长，对我是世纪性的跳跃。
所以，上辈子的事情已经变得很遥远了，我偶尔才会想起，而且我上辈子的记忆实在很不堪，即使身为一条狗的我也不愿意回想。
其实，随着我以一条狗的形态越活越久，我对前世的记忆真的越来越模糊了。
哦，扯远了，该说说我是怎么变成一条狗。
大概两三个月之前，当我睁开眼后，习惯性的伸懒腰，却发现了一手的毛，还是纯白纯白的大长毛！我吓得一抖，低下头，朝身上一看……
毛、毛、毛……还是毛！！我越抖越厉害，都快赶上触电了。
当我抖到不能再抖时终于抬起了眼，看到一位貌胜谪仙的白衣美男子，他与我四目相对，眼神带有惭愧与自责，身上还有着伤。
于是，我知道，我悲剧了……
之后，我得知，在月哥哥打算让我还魂在美女身上的途中遇到了些意外，从天而降一群追杀的人，如影随形，纠缠不放，月哥哥与其恶斗，一个不慎，我的灵体落入了一条刚被刀光剑影无辜宰杀的死狗身上。
月哥哥准备杀了身为狗的我，让我回归原本为我准备好的宿主体内，但被我拒绝了。因为我突然觉得，只做过人的人生是不完整的人生。
于是，我决定先这样过一段日子，做做狗感觉下，等哪日我腻了，自己一头去撞死，再寻个躯体上身也未尝不可。
狗的思维很简单，脑神经的数目限制了它们想不了太多的东西，如此感觉很好，我就需要这样安逸的平静自己的心。
我曾对着镜子瞻仰过自己的全身，一个浑身雪白个头不大不小的哈巴狗。甚好甚好，咱做狗也不做土狗。
月哥哥最初虽有不愿，但拗不过我的意思，就让我暂时做只狗玩玩了。
把我带回来时，他就受伤了，但他休养几日后，又离开了。他跟我说，他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处理。他还说，等他忙完了就会回来陪我，嘱咐我好好呆在幻月宫。
我想起了前世，我死之前看到的那一幕，无数幻月宫侍女的纵横交错的尸体，遍地血流成河……
还有那追魂索命的一拨拨追杀。
我明白，他必然有很重要的事情需要处理。
他没跟我说什么事，我也没问。他不想让我担心，我就不去担心。
我现在是一条狗，一条立志向快乐出发的狗。
幻月宫真的就如同世外仙境，一切美不胜收。我一天天欢乐的四处蹦跶，很少想起我那悲摧的前世。即使有时忍不住想了，也会因我不发达的脑细胞，想了后头忘了前头，最终作罢。
但我还是清楚的知道，前世的我有好几个相好的。好的最深入的两个，一个如同白月光，一个如同心头血。
人家都用狼心狗肺形容无情，可是，那滴血却让我这狗肺至今偶尔还会隐隐作痛。虽然我已经不知道这偶尔的痛感由何而来……
罢罢罢，上辈子的事，俱往矣，不想也罢。过去了就让它过去个彻底。
以我如今一条狗的思维，我也终于分析出自己悲摧人生的根源，相好的搞太多了，最终翻船了！
所以，身为狗的我，立志做一条专情的狗！
狗狗的人生真的简单多了，不用想太多，也不用照镜子梳理自己，每天趴窝里睡觉，醒了出去溜溜，晒晒太阳。
人生就这么一直过下去该多好啊，我甚至产生了不再回到人身上的念头。
不过，可怜了我这辈子的守护神月哥哥啊。如今我已是这番狗模样，他出趟门还时不时的与我飞雁传书，这等情意……
但如果我一直是一条狗，他肯定会放弃我的吧。
幻月宫里都是女人，而且都是清一色的美女。对了，我上的是一公狗的身，所以看到这些美女们，只觉得倍加亲切，时不时喜欢窜入人家怀里蹭蹭。
这日，我照例趴在柔软至极的被窝里昏昏欲睡。
外面突然想起了巨大的动静，将我扰醒。紧接着，几个女人接连冲了进来，“如宝，快随我们走！”
我被他们抱出时，看到外面一片纷乱，无数黑衣人手持利刃与美女姐姐们相搏。
殿内烈焰熊熊燃烧，烧毁的断梁塌落，帷幔被烧的噼里啪啦，四处鲜血横飞，惨嚎声不断，这里就像是突然遭到了强盗的洗劫。
我吓得往美女姐姐怀里又缩了缩，我是一条胆小的狗！
经过一番拼命厮杀和其他人的掩护，三位姐姐带着我率先逃离了被鲜血染红被大火蔓延的幻月宫。
其他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当我回望时，只看到漫天的火海与不断倒下的人影……
为什么，即使是一条狗，也得面对人类的血腥屠杀……
我心里突然燃起了无尽的愤恨！
这一切到底都是谁挑起的？妈的！这是个什么世道、什么天下，一群女人在这里安分守己的过日子到底碍着谁了？！！究竟是谁要这么赶尽杀绝！！
妈的！给老子等着！老子做狗也不放过你们这些畜生不如的东西！！
不忍再看倒下的白色身影，我紧紧的闭上双眼，狗眼里滑下了液体……
一路不分日夜的颠簸，但我还是被照顾的很好。几天后，我们来到了京城，在一家客栈落脚。
这一路来听到的消息，简直让我觉得天翻地覆。圣教被朝廷下令通缉，说是反贼叛党。红榜张贴，不日前，一场朝廷对圣教的大役，清除反贼余孽数千人。我心里对月哥哥的忧虑越来越甚。
如今，只要与圣教扯上关系的东西都是牛鬼蛇神。原本圣教在武林中是很中立很有地位的教派组织，可现在它是朝廷的对立分子了，无人再敢簇拥圣教。
幻月宫那日的大火和屠杀，还不知是何方人士所为。江湖上又有一批声音涌现，说幻月宫是邪门歪道，是魔教，专在暗中操作些见不得人的事情。他们甚至在商量着寻找进入幻月宫的办法，将魔教剿灭。但似乎谁也不知道，幻月宫刚刚遭到一场几乎灭顶之灾。
没想到，不过也就休养的几个月时间，一切竟变得这副光景……
小钰钰呢？他不是与月哥哥一起么？而且他不是武林盟主么？他怎么会让舆论往这么不利于月哥哥的方向走，他在干什么？
曾经最遭大家唾弃的绝杀门，现在倒鲜少有人提及，甚至成了最可怕的忌讳。我四处钻角落竖起耳朵乱窜，隐约得知，几个月前，江湖各大派联合剿杀绝杀门，最终却成了一场武林浩劫，各门各派皆是元气大伤。
我不由得想起了那次婚礼，就是那次么……
看来现在这群江湖人是安逸日子过久了，又想整事。而且还学精了，知道挑软柿子来捏。
我们在京城呆了几天，几位美女姐姐联系到线人，得知月哥哥现在被关在安德王爷的府上。
一听这消息，对我而言简直是天雷轰！
月哥哥武功盖世，居然会被人所擒……
而且，怎么会被关在王府呢？
靠！小钰钰他丫到底干嘛去了？
几位姐姐在房内低声商议时，我蜷缩在桌面上听他们谈话，心里一团乱麻。
她们在商量着怎么去王府救出月哥哥，地图也被弄到了。可我是个路痴，看了也不懂，尤其我现在这种经常短路的狗脑，所以没看。
但当她们准备行动时，我坚持要去。
终于，在我的强硬下，我们四人一狗，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行动了。她们一改往日的白衣习惯，身着黑色夜行衣，而我为了做一条低调的夜行狗，不让自己拉风的白毛引沸街上的一干母狗，也为自己套了件黑布。
我被她们带着，一路飞快的跃去安德王府邸。跃上墙头后，我滴溜溜的眼珠子扫到远处的院子里灯火通明。
不好！敌人是不是有埋伏？
我正要叫出声，那几位姐姐已经齐齐跃下墙头。
我又朝那边看去，一个女人被绑在柱子上，身旁是一群着黄袍的道士，一会儿舞剑一会儿喷狗血……
我突然发现那个女人有点眼熟，努力的看过去，想分辨清楚些。
小巧的鹅蛋脸，清秀的眉，唇很苍白，脸也很苍白，这个人……她……她不是我那遥远的遥远的前世么？！
靠！怎么会这样？她鬼上身了？！又是一口狗血朝她脸上喷去，她咬紧唇一声不吭，表情满是被羞辱的痛楚与愤恨。
顺着她的目光，我看到了一名身着青袍的男子，他站在树影下，乍看去样子挺陌生的，隔太远看不清表情，却依然能感受到一股强烈的阴霾之气！
“大胆刺客！！”下方突然传来洪亮的齐声喝斥，把我惊得差点由墙头栽下。
一群手持利刃身披铠甲、看起来就不是善茬的侍卫们将几位姐姐重重包围。还好，没人注意墙头上的一条狗。
几位姐姐瞬间亮出兵器，看她们决绝的眼神，想必是打算豁出去，拼个你死我活了。
不行不行，敌强我弱，她们人多势众，我方势必会全军覆没的！她们得保存实力啊！不然月哥哥谁来救！
我弹起身，站稳在墙头上，一声怒喝，道：“孽畜！！”
众人当即抬头，看到我这条狗后，全都瞠目结舌！
“本座在此，谁人敢作乱！！”我瞪大双眼，目光炯炯的看着他们，伸出爪子拔除一身黑布伪装，亮出白毛，以粗犷的声音喝斥道，“本座乃太白金星座下的太白神犬！！今日下凡视察，竟不料看到你们妄图嗜杀这几位仙女姐姐！畜生！！天威不可犯！！你们是想死后去十八层地狱下油锅么？！！”
他们彻底目瞪口呆，傻傻的看着我，脸上是凝固的惶恐。
“小子们速速离去，本座就当什么都没看到！若不然，今夜子时施法让你们全家上至八十老母下至三岁幼儿死的渣都不剩！！尸体再拖去跟我拜把兄弟哮天犬一道用油锅烹之食之！！”
我“嗖”的一声，极具气势的由墙头跳下，那些人顿时退后几步。
太高了，腿有点崴到……
“还不退散？！本座现下就唤无影雷母来劈了你们！！”我中气十足的一吼，顺带汪汪狂叫好几声，那群侍卫吓得兵器纷纷脱手，逃也般的溜走了。真不愧是吃皇粮的，贪生怕死又迷信。
“太白神犬？”另一头突然传来似笑非笑的声音。
顷刻间，离去的侍卫又退回来了，脸上满是不知所措的惊慌……
而在他们身后，刚刚那名远观过的青年男子正踱步行来。更多身着铠甲的侍卫追随在他身后，瞬间包围在我们四周，
不好！这男人看就不像是个害怕封建迷信的人！
他站定，目光环视四周，眼神冰冷，口气漫不经心道，“贪生怕死之辈，还留着作甚。”
他轻悠悠的话语一落，那些侍卫脸上都闪过极度惊恐之色，可几乎是瞬间，鲜血飞溅，刚刚那群被吓退的侍卫，接二连三自己抹脖子倒下了……
我抖了几抖，好可怕的人！！
一道凌厉的目光逼视而来，我弱弱的迎望过去，看到了一双翠绿色的眸子，阴寒、凌厉、极具压迫感！
完了完了……专门盯着我……
……他该不是想吃狗肉吧？
我往白衣姐姐身后缩了缩。
一股巨大的掌风蓦然逼来，白衣姐姐往一旁倒去，我一阵头昏脑胀，瞬间被拎到了一只手上。
“狗妖？”翠绿色的眸子近在咫尺，冰冷的逼视我，眼底没有丝毫畏惧。
一双白皙无暇的手掐在我的狗脖子上，让我呼吸艰难。
“胡说！本座乃太白金星座下太白神犬！”我梗着脖子骂道。
“无论是神是妖，若不能为我所用，照杀不误。”他面无表情的冷声道，掐着我的脖子，转身离开。
“如宝——”后头的姐姐们担忧的叫出声。掐住我脖子的那只手猛然抖了下，他的脚步顿住。
我扭头看向那几位姐姐，叫道，“不用担心，我拜把兄弟哮天犬会来救我的！！”
我回头，瞪大狗眼，努力做出一副虎视眈眈的模样看着那个可怕的男人，“老子乃太白神犬如宝，怕了你不成！”
他定定的看着我，却又似乎透过我在追忆着什么，眼里奇迹般的逸出丝丝缕缕的温柔……当他回过神后，掐住我脖子的手改为托着，将我带走。
“你不要杀那些仙子姐姐们！不然会遭报应的！！”我斥道。
“报应？我该遭的报应多了。”他毫无所谓的冷笑，声音寒彻入骨。
他将我拎到我刚刚观望过的院子里，那个女人还被绑在柱子上，一群茅山道士围着她转，好似群魔乱舞。
“如何？”
那群道士抹抹汗，眼珠子四下乱转，就是不敢看他的眼神。
“一群废物！”他冷声道，声音有些暴躁。
顿时，几个侍卫上前，拔刀，道士们血溅三尺。
他再度拎起我，将我的脑袋拧向那个女人，“无论你是仙是妖，若无法将那个女人的魂魄驱走，下场就与他们一样。”
95、人生人生
我被他浑身散发出的阴冷气息寒的直哆嗦！
我鼓足勇气，貌似二五八万的道，“驱个魂而已，小意思！不过我们仙家做法须得要天时地利，如今正值午夜，阴气肆虐，怕是不便行事，只有等到明晚了。”
他沉吟片刻，道，“好，我给你一晚的时间。”
“另外，今夜我要视察这里的情况，观看风水，布置地形，那几个仙子姐姐都是我的助手，你得把她们放了来协助我！”我又道。
他冷笑，“莫要得寸进尺了。”眉宇间一片冰寒，毫无商谈之色。
这可不行，我得想办法救出那几位美女，才好进行下面的事儿啊。
我也冷笑，趾高气扬的抬头望天，“那就罢了。本神犬时辰一到，自会上天，岂会惧你这凡夫俗子。倒是你，再也别想找回你娘子了。”眼见他脸色逐渐变化，我又添油加醋的说，“本神犬掐指一算，就知你这是要找回一个穿越时空的灵魂。它上到这个女人的身，在大限之后又离去了。除了我们仙家，你以为还有谁能有能耐召回你娘子的魂？就凭这些道士？可笑，可笑至极啊！”
“你的意思是，你定能召回她的魂？”他突地将我拎起，死死的盯着我，翡翠眸子里涌出不可抑制的狂喜。
“当然！区区小事，岂会为难本神犬！你以为神仙是吃白饭的啊！”我眼皮上翻，高傲的应道，“你放了那几位仙子姐姐，她们都是本座的助手，可协同作法。”
“好……好好……哈哈哈哈……”他突然就笑了起来，笑的那么开怀，笑着笑着，眼底晶莹闪烁，声音都变得沙哑而哽咽，“娘子……你可以回来了……你终于可以回来了……哈哈……”
我凝视着那双宝石般的眼睛，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我已经认出来了，他是我前世的那个相好。
只是，前世的我们，是一段荒唐的孽缘。
如今再看到他，也没什么别的了。
想那么多干嘛，过去了就永远过去吧。
曾经的记忆飘过脑海时，已经快要模糊不清了……我甚至记不太清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
果然，狗狗的消化能力就是好，情感细胞也不发达。
在打发了他之后，我带着幻月宫的几位美女姐姐，四处装模作样的溜达，口中还念念有词。
接近目的地时，我借故支开随从的侍卫，带着姐姐们一路潜到地牢。
还好她们的武功不弱，看守们接二连三被顺利偷袭，无声倒下。
在拐过几个角后，最阴暗的地牢底层，我看到了一身白衣的月哥哥……
他垂着头，身体被层层粗厚的链条束缚着，铁爪穿透他的肩胛，扣住琵琶骨，白衣上染满了殷红的血，已成褴褛不堪的血衣，黑发凌乱的散落，猛一眼看去，人鬼难辨……
我的心脏猛地抽紧，如同被人狠勒着般难受！
这是我那谪仙月哥哥么……
是他么？
我难以置信……
我猛地跳下美女姐姐的怀抱，飞奔而去，想要挤过铁栏进入牢房内。可恨的是我那一身的肥肉，竟怎么挤都挤不进去。
“该死的！！”我狠狠的咒骂，早知道就不吃那么多了。
我竖起身，两只爪子扒住铁栏，先将头往里挤，我要进去！！我一定要进去！！收腹缩胸，挤！！
终于，我的脖子成功的伸进去了。
可脑袋越来越昏沉，胸腔越来越闷……
OMG，这身肥肉，没救了！！我被卡住了……囧
“晓……么……”那边传来虚弱的叫唤，我赶忙看过去，月哥哥已经抬起了头。
他发黑发紫的唇边乌青的血在不停滚下，整张脸如同身体一样伤痕累累，左颊上赫然是一块凹凸不平的烙印……
他的眼睛……眼珠子呢？那浅蓝色的瞳孔去哪里了？！！为何只有两道殷红的血流在下滑……
我的身体僵硬在原地，呆呆的看着他，心里某个不知名的地方全面崩塌，如同千军万马踩踏而过，让我都来不及叫喊哭唤……
“晓儿么……”他的声音轻若游丝般传来。
“宫主……”身后的美女姐姐们齐齐跪下，泣不成声。
我的视线已经被泪光彻底模糊……
这样也好，不要让我看清他……
我的月哥哥不是这样的……
他不该是这样的……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我突然疯了般不停的狂叫，肥硕的身子在铁栏间狂烈挣扎。
在我暴躁到已经没有任何思想空隙想任何事情时，牢门被打开了，几个幻月宫姐姐进入牢内。
“……汪汪！还有我！！汪汪汪……还有我！！”我愤恨的扭动着身子，进退不得。
一位姐姐走过来，将铁杆掰弯，我终于退了出来，然后由正门冲进去。
我冲到月哥哥脚下，却发现他的手脚都是虚浮着的，不停有血流在逸出……
我抓着他的衣摆，呜呜的叫，已经完全失去了语言能力。
“你们……快离开……”他再度出声，声音漂浮而虚软，“离开……带她离开……”
“呜……呜呜……呜呜……”我无助的不停呜咽，死死的揪着他的衣摆，以行动抗拒。坍塌的理智已经完全不知道该想什么了……
我的月哥哥不会变成这样的……不会的……
不……不……冷静！我要冷静！！
我一定要冷静下来！！
几位姐姐准备解除月哥哥身上的束缚，我猛地一凛，“住手！”
如果现在贸然将月哥哥带出去，王府守卫如此森严，必然难逃被追回的厄运。
怎能让他反反复复的受折磨？
我狠下心不去看他，一路冲出牢外，“把牢门关好，钥匙放回去到狱卒身上，我们暂且离开。”
“如宝……”
“听我的！！不要再折腾了月哥哥了，好不好？！！”我恼怒的大吼，泪水再度汹涌而出。
“小心……”后头传来虚弱的叫唤，“小心……齐……钰……”
我一顿，犹遭雷劈。
下一刻，我抖了抖毛，继续往外奔。
……
夜深，万籁俱寂。
王府里灯火通明，四处都是整齐而轻健的步伐，来往回响。
我带着几个姐姐溜达，充分调用我的狗脑，熟悉路线。明天晚上，我会以做法事为由，调开这一带的看守，几个姐姐们趁机将月哥哥带走，我拖住楚涟碧。
又秘密的计划一番后，我与几个姐姐分开行动。
一切计划滥熟于心后，我趴在栏杆上，呆呆的看着眼前的草地。
此时，大脑安静下来，心里的绝望和疼痛又开始蔓延。
我无所不能的月哥哥，一直保护我的月哥哥，他倒下了……
我再也不能任性，再也不能在他为我撑起一片天空下肆意胡闹……
原来，月哥哥不是神，他只是普通人……
他说小心齐钰……什么意思？难道这一切与他有关？
不不！我马上阻止了自己的思想，他怎么会害月哥哥，怎么会呢……
思绪恍惚间，一股浓烈的酒气愈渐逼近，我抬起头，看到一抹熟悉的青色影子步伐凌乱的行来。
他扶上廊柱，顿了顿，继续前行。
我轻轻的跳下栏杆，尾随在他身后。我真恨自己现在不是人，不然我一定在背上狠狠的捅上他一刀，为月哥哥报仇！！
只见他绕过曲折环绕的回廊，最后步入了一间阴暗的阁房内。
守卫见到是他，全都恭敬的退开，我堂而皇之的轻轻跟在他脚后进去，也没人阻拦。
最里层的隔间，那个女人双手被绑缚着，蜷缩在一堆干草上。房间四处都是墙壁，只有角落燃着一盏昏暗的煤油灯，还有灰尘在落下。
她被关在这里多久了？
难道每日除了被茅山道士绑着乱搞，就是被扔到这里么？
看着那具曾经使用过的身体，我不由得生出些说不清的凄凉感。
是我对不起她。我搅乱了她的生活。
她单薄的身子靠在墙壁上，眼神有些木然又有些空洞，苍白的唇紧抿着。
门被推开时，她抬起头看向楚涟碧，眼中的光芒一闪即逝，随即又低下头，咬住唇，脸色僵硬。
似乎，现在她眼里已经没有那时所见的恐惧了……
楚涟碧踉跄的走上前，奔到她身边。我看不到他是以什么表情面对着他，只知道他蹲下身，几近忙乱的扯断她手上的束缚，随即，将她搂入怀中，紧紧抱住。
“娘子……我的……娘子……”他口齿不清的叫唤着，双臂将她越搂越紧，脸上满是渴求。
对于他突来的热情，那个女人眼里却是几近木然的平静，似乎已经习惯。
良久，他抬起头，热切的凝视着她，倏然又低头吻上她的唇。她一颤，脸上的木然退去，带有嫌恶的挣扎起来。
他却不容她抗拒，将她扣压在墙上，霸道的攫取她的唇。
她的喘息愈渐加剧，脸上由死般的苍白变为潮红，她的双手不再推阻，而是环绕上了他的后背。
两人的眼睛都闭着，紧紧的抱着对方，喘息急促，疯狂的亲吻，表情是忘我的沉沦。
昏暗的空气里，斥满他们的喘息和唇舌交缠的声音。我静静的看他们热烈痴缠的吻着，如同在看一场表演，心里混杂的感觉自己都说不上来，却又超乎寻常的冷静。
良久，他们的唇终于分开了。他将她紧紧抱入怀中，手掌摩挲着她的背脊，眼里一片迷乱，微喘着反复呢喃道，“娘子……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那女人眼里却陡然升起一簇火焰，她弯起唇角，冷酷的声音带着邪恶，“你娘子死了！那个女人早就死了！她死了！！”
楚涟碧身体一僵，缓慢的放开她，脸上的柔情逐渐扭曲起来，眼神惶然不安。
她盯着他茫然失措的脸，冷酷的继续道，“她永远的离开你了！！你死了这条心吧！！她再也不会……”
“啪——！！！”极度响亮的一耳光倏然炸起，打断了她的话。她顿时怒吐鲜血，虚弱的倒向一边。
楚涟碧脸色阴霾扭曲，狂暴的骇人，“贱人！！找死！！”他掐起她的脖子，猛地扣紧，她脖颈间血液滚滚而落，口中还在不停涌出鲜血，她凄惨的笑，蓦然，她眼里闪过一道诡异的光，笑容变得无力起来，她眼神带有哀求又带有愤怒的看着他，艰难的唤道，“混蛋……妖孽……你想要我的命么……”
他的手猛然一抖，将她放开。她虚弱的身子被他再度搂入怀中，他低头亲吻她的脸颊，带有颤抖的声音不停道，“娘子……娘子……我错了……我是无意的……”
她软软的躺在他怀里，带有怒意的声音虚软的呵斥道，“可恶的混蛋……就知道欺负我……”
“娘子……我错了……娘子……我无意的……”他不停的道歉，不停的亲吻他，眼里满是自责和心疼，却又似乎夹杂着难以言喻的欣喜。
“滚开……”她别过脸，想要推开他。
“娘子……原谅我吧……求你了……原谅我吧……”他紧紧地抱住她，动作却又轻柔的不行。
她冷笑，“想我原谅你……好，你也甩自己一耳光……”
“只要娘子高兴，怎样都行。”他柔声道，当即扬手，狠狠给了自己一耳光！
脆生生的厉响，竟丝毫不逊色于刚刚的，一丝血迹由他唇角滑下……
她一怔，又佯装怒意的推他，“不够！再打！”
“啪——！！”他再度毫不犹豫的给自己甩下一耳光。
“太轻了！”她呵斥。
“啪————！！！”
整个房间都久久回荡着那清脆的耳光声。
“不够！再打！”那个女人眼里斥满报复的快感，还有种种难言的情绪极端尖锐的夹杂其中，几乎将她的脸扭曲成疯狂的魔鬼。
“啪————！！！”
“再打！！”
“啪————！！！”
一下一下，楚涟碧唇角涌出的血越来越多，染红青色衣襟，他两边脸颊都火辣辣的红肿着，一道道凄厉的血痕重叠交错，几近血肉模糊。
“哈哈，你真是贱，我让你打你就打……哈哈哈……”她肆意而放纵的大笑。
“是，娘子说什么就是什么。”他看到她笑，也跟着笑，柔声应道。可一开口，唇角的血涌的更凶了，他赶忙拭去，再度朝她温柔的笑，伸手小心翼翼的将她搂入怀中，爱怜的抚着她的发丝。
她依在他怀里，却是冷笑着道，“我最爱美男了，我讨厌丑陋的男人！你就算把自己打死，我也不会再喜欢你！”
“娘子，为夫会易容！”他急忙道，眼里满是紧张，“为夫一定会比这世上所有的美男子都美！”
“假的又有何用！”
“娘子，给为夫一些时间，为夫一定会好起来的！为夫会是这天下间最美的人！娘子……”他忙不迭回应，混乱的眼里满是乞求。
她看着他，眼里的邪恶和残酷无法言说，突地又大笑起来，“你再美也没用，那个女人早死了！！哈哈哈……楚涟碧，你真是个可怜虫！！只能靠麻痹自己过日子！！她死了！！她早就死了！！哈哈哈哈哈……我不是她！！她早就死了！！”
楚涟碧的呼吸剧烈起伏，似在努力压抑着什么，他的手抖得那么厉害，嘴唇几欲张开，都被她尖锐辛辣的笑声堵住，颤的愈发急厉。
他蓦然起身，将那个女人拎起，揪着她的脑袋往墙上撞去！他纤细的手指如同恶魔的利爪，扯着她的头皮，“是，就是你这个贱人！！你抢了我娘子的身体！！都是你！！”他咒骂着，表情狂暴，眼神阴郁如鬼，地面上是飘然而落的一团又一团带血的头发……
灰暗的墙壁，灰尘混着粘稠的血液滚下，森然可怖。
那个女人脸上是痛极的表情，却依然在笑，“哈哈……哈……哈哈哈……她死了……她再也不会回来了……”
楚涟碧脸色愈发扭曲，几个耳光狠劈而下，猛地将她甩到地上，“砰！”的一声巨响，我几乎听到脑浆迸裂的声音……
原本我一直平静的近乎冷酷的看着他们两个人互相折磨，心里甚至隐生快感。可此刻，我再也无法旁观了，他们彻底疯了，她会被他弄死的！
“楚涟碧，住手！！”我倏地出声喝道，“你若杀了她，你的娘子就回不了魂了！！”
他顿住刚要抬出的脚，扭头看向我，绝望癫狂的眼底突然涌出救赎般的狂喜，他奔上前，将我拎起，热切的盯着我，急促道，“你说过，定能将我娘子寻回！我娘子可以回来的，是不是？是不是？”
我没有做声，他眼里的喜悦即刻变为了血腥暴躁，手掌掐上我的脖子怒喝，“说！是不是？！是不是！！”
我几乎被他勒死，艰难的应道，“是……你快放手……”
他松开手，我顿时滚倒在地。
他踉跄的转过身，笑着奔出房外，远远的传来他几近癫狂的笑声，“娘子……我就知道你会回来……你一定不会丢下我……娘子……我们会永远永远在一起……”
我回头看向角落里那个半死不活的女人，走上前，低声道，“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她痛苦的喘息着，眼神扭曲而复杂，眼里的泪在此时大颗大颗滚落。似乎，她根本就没有心情听我说话。
我出了门，望向外面黑沉沉的夜。
夜，好黑好黑。
……
第二晚，一切按计划中的顺利进行。
正牌小五再度被绑在了柱子上，她的唇角是无所谓的惨淡的笑。楚涟碧站在一边，一刻不离的盯着我们，脸色紧绷。
我发现从今天看到他开始，他就有些紧张。
此刻，细心去看，似乎还能发现他拳头紧攥着，在微微的发着抖。
几位美女姐姐被我以布阵之说，四处把守地形散开了。地牢那一带的守卫也都被支走。
现在，几乎王府所有的重兵都围在这里。因为我跟他说，要充足的阳气。而且，在这期间，所有人都一定不能离开。
至于如何作法，我尽情的发挥想象力。
一圈火盆，围在小五的柱子旁，成圆形摆放。嗯，作法是少不了火的，这样比较有模有样。我又让一群侍卫以这根柱子为中心，坐成五角星的形状，每个人都光着膀子，头上系着条白色带子。我还让一些道士穿梭其中，往他们头上洒水。
别说，唬人也是个技术活儿啊。
越繁琐越耗人力和精力，越显得是这么回事。
时辰一到，火盆齐齐点燃。每个围坐的人都按我所指示般，反复的念诵着，“魂归来兮——魂归来兮——”
道士们来来回回，往那群光膀子人头上洒水，边洒也边念，“魂归来兮——魂归来兮——”
而我就是在每个人之间撒欢儿蹦来蹦去，时不时汪上几汪。
也不知道蹦跶了多久，我有点累了。
不知道这时候她们有没有顺利的将月哥哥带出去。
跑不动了，我来到小五前方坐下，口中也开始念念有词，“魂归来兮——魂归来兮——”
咳咳，貌似我的台词很单调，所有人都是这句。
可没办法，谁让我以前并不崇拜封建迷信呢。
我打算好了，等折腾几个时辰后，我就说，诚心不够，明天还得再来一次。等到人散了我就自杀，然后逃生去找月哥哥，上个人的身体，好好照顾他。
其实，我也想救这个小五……
可是，似乎我无能为力。
我蹦啊蹦，心里盘算着自己的小九九，突然，一阵飓风刮来，火盆倏地熄灭！
靠！难道是我装神弄鬼触怒了上天？
我犹自惊魂，无数黑影刷刷的冲下来，为首的那个……小钰钰！！
一道剑光闪过，那个女人被他抱了起来。
侍卫们顿时纷纷惊起，与来者厮杀。
顷刻间，眼前已经混乱成一片。
仿佛有隐匿的黑衣人突然窜出，围上齐钰，这些人显然比那些侍卫强出很多，难道是楚涟碧的暗卫？
我转头看向楚涟碧，他依然站立原地，但脸色已由那时的紧张彻底转为了暴戾，眼神血色深深。
其实，我突然觉得那个小五被齐钰带走未尝不好，起码不会受折磨。
我脑中又突然闪过月哥哥的那句话，小心齐钰……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思索间，几个黑衣人已是对齐钰全力逼压，他手中还抱着那个女人，逐渐吃不消了，身上的伤痕开始增多……
“不用管我。”那个女人挣扎着想推开他。
“我不会不管你！”他抱紧她，转身，一剑朝逼来的人刺去，眼神决绝而冷定。
“我又不是那个女人！”她吼了起来。
“可你是我妹妹！！”他大喝，“我不会放弃你！！”
她怔怔的看着他坚定的表情，瞬间泪如泉涌，将脑袋埋入他怀中。
而我，亦被那一喝惊住了！
妹妹……她是他妹妹……
这是怎么回事……我完全懵了。
他抱着她毫无惧色的与数位黑衣人作战，双臂以坚定的姿态将她紧紧的护在怀中。
可他以一敌多，又带着累赘，终究是越来越无法招架，道道鲜血由半空泼溅而下……
倏然，他怀中的小五猛将他推开，大叫，“哥，你快走！”她不惜手臂被割断的危险，迎着欺身而来的黑衣人，与之相搏，眼中是野兽般嗜血的凶狠，她出其不意抢过他手中的剑，与他们拼杀。
“想走？”身后突然传来森然冷笑，楚涟碧踱步上前，眼神冰冷而残酷。
一阵风卷过，他已跃上半空。他逼向小五，片刻间让她毫无招架之力，他扣住她，点住了她的穴道，由半空扔到地上，冷声道，“绑起来！”说罢，他再度挥剑上前。
等等，我为什么一直留在这里当观众？四下厮杀混乱成一片，现在趁机离开不是最好的时刻么？
可我才刚迈开步，几把利刃亮在了我眼前。
我抬起头，几个侍卫将我团团围住。
妈的！该死的楚涟碧，连我这条狗都找人专门盯梢！！
96、只在乎你
无奈走不了，我转头看向半空，楚涟碧已经将齐钰逼得连连败退，这样下去他真的很危险啊。
似乎……曾经有一次，他为了救我，也是不惜性命与之相搏……即使被楚涟碧片片剜骨，依然拼命死撑……
这次，我还要看他伤痕累累么……
另一边，小五被绑起来了，她几次三番想挣脱而不得，焦虑的看着半空。
“不要打了——”我倏地朝半空大喊，“我想到好办法让你娘子回魂，你再不配合就来不及了——！！”
瞬间，一道青影飞跃而下，他将我拎起，急切道，“什么办法？！”
“那个女人的身体已经不能用了，你重新准备一具身体，我可以引魂上身。”我道。
“好。”他马上点头。
“可引魂这种事需要绝对安静的环境，像这样是不行的。”我又道，“而且，据本神犬推算，你娘子似乎不喜欢你杀人，你觉得她一回来就看到这种血流成河的场景会高兴么？”
他脸色一变，眼里透出不安。
“这样，你先把他们放了，我保证你娘子一定会还魂回来，好不好？”
“好。”或许是我的目光太坚定，他点下了头。
齐钰他们带着那个小五离开。看着他们远远跃去的身影，我只但愿，那个小五将来的命能够好一些……
我在那些无辜横死的人当中随便挑了个丫鬟，命人将她的身体抬到殿房内。未免楚涟碧看出玄机，我屏退所有人，包括他，只留自己和那个尸体。
我也不知道接下来的一步该怎么办，等我回到这身体后，跟楚涟碧说什么呢？他把月哥哥害成这样，莫非我还要哄他陪他？
或者……干脆杀了他？
我环视四周，对面的墙壁上正挂着一把剑。好，天助我也！
我毫不迟疑的一头朝柱子上狠狠撞去！
大脑一坠，我的身体轻了……
灵魂飘出，我钻到那具置于椅子上的身体里。
当我再睁开眼时，大脑却在瞬间被无数东西拥挤着压迫着，像是要爆炸般痛苦！无数往事，我的前生，我最初的人生，我的父母朋友，一切一切……都如此迫不及待的涌上脑海！
我埋下头，疼痛难忍的抱住脑袋。
“娘子……是你么……娘子……”耳边传来轻轻的微颤的声音。
抬头看去，楚涟碧正蹲在我身前，我们的视线相遇，他的表情如梦似幻，眼神汹涌雀跃而又满是难以置信。
他的手小心翼翼的触上我的手，我像是触电般猛地弹开，站起，退到一边。
我的视线再度落到了挂在墙壁上的那把剑。
如果……如果……
杀了他……
念头在脑中一闪，我浑身蓦然一冷。
“娘子……”身体突然被环抱住，他将脑袋枕在我肩上，双臂越抱越紧，“是你么……真的是你么……”
“我是萧晓，但我不是你娘子！”我冷声道。
“是，你是！你就是我娘子！”他的声音颤抖而沙哑，喘息急促，“娘子……我好想你……好想好想你……我快要撑不下去了……娘子……你终于回来了……”几股热流烫入脖颈，他的双臂将我紧紧勒在胸前，我感受到他的胸膛在剧烈起伏着，连同那颗剧烈跳动的心脏。
我的心莫名的又被揪紧，很想推开他，却被他抱着不放。
“楚涟碧，我告诉你，我是回不到这个世界的。我已经死了，我终究是要去往阴间。”我在他怀里转过身，冷冷的面对他，笑道，“我是来杀你的，我要你陪我一起去死。”
“好！好！”他连连点头，眼眶里盈着的水光被震落，湿润的碧眸热切的凝视着我，“娘子愿意带我走，太好了！只要有你的地方，哪里我都去！”
我别开脸，不想再看他，声音依旧冰冷，“你真的不怕死？”
“娘子，难道你不知道么？”他埋到我肩头，紧紧贴在我的脖颈间，哽声道，“没有你，活着比死更痛苦……”
“好，这是你说的！你放开我，我去取剑！”我努力抑制住心里一阵阵汹涌的情绪。
不要心软！一定不能心软！！
顷刻间，剑被他吸入了手中。他抬起头，放开我，将剑递到我手中，一瞬不瞬的凝视着我，柔声道，“娘子，无论生死，为夫永世相随。”
我接过剑，猛地拔出。
他静静的看着我，眼神温柔如水，似乎根本不觉得即将面对的是死亡。
我扬起手，表情凶狠，满心的报复在叫嚣！月哥哥那副样子……他的眼睛，他的脸，他的手脚……我都要这个恶魔还回来！！
可是，他还是那么的看着我。
我的手竟然有些发抖……
“你他妈给我闭上眼睛！！”我吼道。
“不。”他断然拒绝，眼神却依然如水荡漾，“为夫要看着娘子，要一直一直看着……”
“不要以为你看着我，我就不敢杀你！！”我咬紧牙，猛地挥剑而下——
“哐当”一声，剑清脆的落地了。
终究，我还是下不了手……
看到他的发丝被切断，我就仿佛是自己面临死亡一般，竟无法再逼近一分一毫……
为什么他的脸色可以那么温柔从容，为什么他能够那么镇定无所谓？
为什么是我惊慌失措？为什么是我下不了手？可恶！！
“你这个混蛋！！”我猛地推开他，“你为什么要那么对月哥哥？！！你死一千次一万次都不够！！”
“月天心？”他眉头微蹙，眼里浮出阴霾，“你见到他了？”
“是！我还看到你剜了他的眼睛，挑断他的手筋脚筋！！你居然对他施以酷刑！！即使杀了你也无法解我心头只恨！！”我恶狠狠道，眼泪随之迸出。
我为什么要逃避？为什么要做狗？为什么不能陪伴在月哥哥身边？为什么只知道依赖着他？我除了在他为我撑起的世界里肆意放纵还知道什么？
如果我可以多为他做一点点，我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恨自己！！
另一边半晌无声，我恨恨的望过去，楚涟碧正看着我，满眼被伤害的忡怔和恍惚，须臾，他低笑出声，竟越笑越讽刺，他盯着我的眼睛，笑道，“你果然是那么的在乎他……就算他骗我瞒我，以另一个女人来糊弄我，他在你心里也是最重要的……”
他逼近我，眼神变得残酷而冰冷，“何止剜他眼睛，废他手脚，我恨不得将他五马分尸，嗜其肉啃其骨！”
“混蛋！！”我猛地朝他劈下一耳光。
“混蛋？”他冷笑，“哈哈，我还是魔头！我是所有人得而诛之的魔头！”
他盯着我低吼道，“杀我啊！杀了我为天下除害！杀了我为你的月哥哥报仇！”地上的剑再度被他吸入手中，他塞到我手上，眼神尖锐又狂乱，如针般扎心。
我一把甩掉剑，抑住心中的痛，愤怒的叫道，“装什么装？你不就是看我不敢杀你！！如果可以我真恨不得将你千刀万剐！！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月哥哥？！我宁可你是剜我的眼睛啊！！你要我以后怎么面对月哥哥？！！”泪水汹涌而出，我抽紧喉咙，艰难的厉声喊道，“你口口声声说爱我，为什么就从来不会为我想？！为什么你只会不停的给我和我身边的人带来伤害？！你要我怎么接受你？你要我怎么接受你这样的爱？！！楚涟碧，你根本就不是爱我，你只爱自己！！”
他后退几步，脸色惶然，哑然失笑，“我伤害你？我给你爱，你不要，你一再的践踏它、粉碎它……哈哈，是，我只爱自己……所以我把自己变得这么贱，这么懦弱、这么无能，连心都被人控制着……死活不能由己……”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觉得自己很委屈？很心酸？我是不是还要对你赔礼道歉？”我讥笑反问。
“……算了，不用说了！我们根本说不到一起去！！我们完全不适合，在一起只会是无穷的伤害！我承认，我现在杀不了你！但这不代表我就原谅了你对月哥哥做的一切！！”我用力的抹干泪，转过身，朝外跑去。
“不要走……”身体突然被抱住，让我动弹不得。
“滚开！！”我郁闷死这种狗血的情况，只恨不能踢飞他，“你死开！！你不是觉得我践踏你的心么？我现在死也死了，我们早就该一拍两散了！！省的彼此两看两相厌！！”
“娘子……求你了，莫要再折磨为夫……”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将我纳入怀中，紧紧箍住，“我心甘情愿被你践踏，我心甘情愿犯贱，即使你现在用剑刺穿我的胸膛，我依然甘愿……只要娘子不离开我……只要我们在一起，怎样都好！”
“在一起？你看看我现在，连命都没有了！只剩下一缕游魂！你觉得跟你在一起我幸福吗？这就是你想给我带来的一切吗？这就是你爱的表现吗？你除了吃醋发疯禁锢我，你还知道什么？！！”我怒声反击。
“若不是你与其他男人纠缠，我会嫉妒成狂么？若不是你一再由我身边逃开，我会想要禁锢你么？若你好好待我，我会发疯么？”他的表情也激切起来。
我转过身，直面他，眼光灼灼与之对视，“是，所以我就要成为你的奴隶，任由你支配我的一切！我是不是还要在你的掌控下乞求你的恩宠？这样你满意了？！”
“楚涟碧，你有没有好好想过，我们的问题到底出在哪里？！！你就像一个幼稚的孩子对待喜欢的玩具一样对我！！我是人啊！！我不是东西！！我不会根据你的喜好来决定自己的一切！我不想成为你的附属品！！我不想在你的羽翼下，像看救世主一样仰视你！！这样不是爱情！！这样会让我觉得自己只是你的玩物！！你从来不会考虑我的立场，只凭着自己的喜怒处理问题！！即使会给我带来再大的伤害，也无所谓！就算欺骗我隐瞒我利用我，你都表现的那么理所当然！！一切只要是你想的，都是对的！！我只需顺你的心衬你的意，按着你的计划一步步前行，最终呆在你的囚牢里就是你最满意的了！我不需要有自己的情感，以你为标准就行了！我的眼里不需要看到任何人，有你就够了！我不需要有任何的理智，你可以做我的大脑！！这一切都是你想要的！！楚涟碧，这就是你给我的爱？这就是我们的爱情吗？！！”
他怔怔的看着我半晌，我毫无回避的迎视他。
良久，他垂下眼睫，冰凉的手指扣住我的十指，轻声道，“娘子，月天心的事并非为夫所为。”
“你说什么？”我被他这没头没脑的话弄的一愣。
他将脑袋轻轻抵在我肩头，“我确实恨不得杀了他，他将那个女人召来，害我像傻子一般被愚弄，可是……我知道你在乎他……所以，当得知他在周桓夕手中，我把他弄了过来。我担心你若回来了会怨我，我担心你会因他的死痛不欲生……我不敢再顺自己的意独断独行……”
“娘子，为夫知道自己以前有千般不好……除了你，从未有人在乎过我，我习惯了在自己的世界里支配一切。可是，为了你，我会竭尽所能的改变……”他的声音艰涩而又轻柔，十指与我的十指紧紧相扣，“娘子，为夫不会爱人，你教我可好？为夫其实很愚笨……”
良久，良久，我耳边似乎还在徜徉着他的轻声细语……
我怔怔的，简直无法反应，“你……不是骗我吧？”蓦然，我神经一凛，“你怕我因为月哥哥怨恨你，所以编这么个谎话来骗我？”
“骗你？我在你心里已经如此不堪了么？”他松开手，握紧我的肩膀，眼里满是被刺伤的痛楚，盯着我道，“我是众人口中的大魔头，我的双手染满鲜血，我楚涟碧至今杀人无数，我从未否认！男子汉大丈夫，做了就是做了！若月天心是为我所伤，我也绝不会否认！！”
看着他满脸的激愤，我心里升出股内疚。
我低下头，呐呐道，“我只是说说而已……”
只是，我依然无法从震惊中缓过来，与其说不相信楚涟碧说的是真的，不如说我难以置信像二皇子那样的人会做这么狠毒的事情……
不对！他不是二皇子……他是皇帝了！
皇帝啊……
“他为什么要这么对月哥哥？”我心里一阵阵发凉，恍然如梦般问道。
“圣教教众甚多，势力极广，你觉得朝廷会容得下么？必然是要除之而后快。”他淡淡回应。
也是，前段时间前往京城时，大街上四处都张贴着通缉圣教的皇榜。
我怎么就没想到，此事与周桓夕有关……
“可是……为什么以前没发生这种事？为什么偏偏是现在？为什么月哥哥会被抓？月哥哥的武功不是很厉害么？除了你，谁能跟他抗衡？”我无措的接连问道。
“此事你该去问月天心或齐钰，为了争夺千年密宝，他们想必是煞费苦心。为夫一心只在娘子身上，未曾理会其它。什么天下什么秘宝，他们爱争就争去。娘子，为夫想要的只有你。”他再度将我紧紧抱住，埋在我颈间热切的柔声道，“娘子，我只在乎你，只在乎你！”
